薛雪

《醫經原旨》~ 卷四 (39)

1. 虛實

凡勞、傷之辨，勞者勞其神氣，傷者傷其形體，如喜怒思慮則傷心，憂愁悲哀則傷肺，是皆勞其神氣也；飲食失度則傷脾，起居不慎則傷肝，色欲縱肆則傷腎，是皆勞其形體也。損其肺者傷其氣，為皮焦而毛槁；損其心者傷其神，為血脈少而不營於臟腑，此自上而傷者也。

損其肝者傷其筋，為筋緩不能自收持；損其腎者傷其精，為骨髓消滅，痿弱不能起，此自下而傷者也。損其脾者傷其倉廩之本，為飲食不為肌膚，此自中而傷者也。心肺損而神色敗，肝腎損而形體痿，脾胃損而飲食不化，感此病者，皆損之類也。然所損雖分五臟，而五臟所藏，則無非精與氣耳。

精為陰，人之水也；氣為陽，人之火也，水火得其正則為精為氣，水火失其和則為熱為寒，此因偏損，所以致有偏勝。故水中不可無火，無火則陰勝而病寒；故火中不可無水，無水則陽勝而病熱。當詳辨陰陽，則虛損之治；無餘義矣。水虧者大補真陰，切不可再伐陽氣；火虛者大補元陽，切不可再傷陰氣。

蓋陽既不足，而復伐其陰，陰亦損矣；陰已不足，而再伐其陽，陽亦亡矣。實者陰陽因有餘，但去所餘，則得其平；虛者陰陽有不足，再去所有。則兩者俱敗，其能生乎？故治虛之要，凡陰虛多熱者最嫌辛燥，恐助陽邪也，尤忌苦寒，恐伐生陽也，惟喜純甘壯水之劑，補陰以配陽，則剛為柔制，虛火自降而陽歸乎陰矣；陽虛多寒者最嫌涼潤，恐助陰邪也，尤忌辛散，恐傷陰氣也，只宜甘溫益火之品，補陽以配陰，則柔得其主，沉寒自斂而陰從乎陽矣。

是以氣虛者宜補其上，精虛者宜補其下，陽虛者宜補而兼暖，陰虛者宜補而兼清，此固陰陽之治辨也。其有氣因精而虛者，自當補精以化氣；精因氣而虛者，自當補氣以生精。又如陽失陰而離者，非補陰何以收散亡之氣？水失火而敗者，非補火何以補隨寂之陰？此又陰陽相濟之妙用也。

故善補陽者，必於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於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故以精氣分陰陽，則陰陽不可離；以寒熱分陰陽，則陰陽不可混。此又陰陽邪正之離合也。知陰陽邪正之治，則陰陽和而生道得矣。）

白話文：

虛實

人體勞損可分為勞傷神氣和傷損形體兩種。喜怒思慮傷心，憂愁悲哀傷肺，這些都屬於勞傷神氣；飲食失度傷脾，起居不慎傷肝，縱慾傷腎，這些都屬於傷損形體。

肺受損傷其氣，導致皮膚乾燥毛髮枯槁；心受損傷其神，導致血脈減少，不能滋養臟腑，這些都是從上而下的損傷。

肝受損傷其筋，導致筋脈鬆弛無力；腎受損傷其精，導致骨髓消損，身體痿弱無力站立，這些都是從下而上的損傷。

脾受損傷其消化吸收功能，導致飲食不能滋養肌膚，這是從中部的損傷。

心肺受損則面色萎黃，肝腎受損則形體虛弱，脾胃受損則飲食消化不良，這些疾病都屬於損傷的範疇。雖然損傷的部位分屬五臟，但五臟所藏，最終都離不開精氣。

精屬陰，是人體之水；氣屬陽，是人體之火。水火調和則為精氣，水火失衡則表現為寒熱。這是因為偏性損傷導致偏勝。水中不可無火，無火則陰盛而致寒病；火中不可無水，無水則陽盛而致熱病。

要治療虛損，必須詳辨陰陽。水虧（陰虛）則大補真陰，絕對不能再損傷陽氣；火虛（陽虛）則大補元陽，絕對不能再損傷陰氣。

如果陽氣不足，又損傷陰氣，則陰氣也會耗竭；如果陰氣不足，又損傷陽氣，則陽氣也會衰亡。實證是陰陽過盛，只要去除多餘的部分即可恢復平衡；虛證是陰陽不足，如果再去除一部分，則陰陽俱損，怎麼能恢復健康呢？

治療虛證的關鍵在於：陰虛火旺者最忌辛燥之品，以免助長陽邪；更忌苦寒之品，以免損傷陽氣，應該選用甘甜滋潤的藥物，補益陰氣以制衡陽氣，則虛火自然下降，陽氣歸於陰氣。陽虛寒盛者最忌涼潤之品，以免助長陰邪；更忌辛散之品，以免損傷陰氣，應該選用甘溫益火的藥物，補益陽氣以制衡陰氣，則寒邪自斂，陰氣歸於陽氣。

所以，氣虛者宜從上補，精虛者宜從下補，陽虛者宜溫補，陰虛者宜清補。這是陰陽治療的辨證。

如果氣虛因精虛而起，就應該補精以生氣；如果精虛因氣虛而起，就應該補氣以生精。如果陽氣離散，非要補陰氣才能收斂散失的陽氣；如果陰氣衰敗，非要補陽氣才能溫煦衰弱的陰氣。這是陰陽相濟的妙用。

善於補陽的人，必從陰中求陽，則陽氣得陰氣滋助而生生不息；善於補陰的人，必從陽中求陰，則陰氣得陽氣溫煦而源源不斷。所以，從精氣來區分陰陽，則陰陽不可分離；從寒熱來區分陰陽，則陰陽不可混淆。這是陰陽邪正的結合與分離。明白了陰陽邪正的治療方法，就能使陰陽調和，達到養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