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園醫話

近代醫家羅文傑先生,字亦才,晚號止園,乃一位醫畫雙修的非凡人物。其畢生精研醫理,融匯中西,並將數十年之臨證經驗與治療心得,匯集成《止園醫話》一書。此書不僅是羅氏學術思想與臨床實踐的珍貴記錄,更折射出近代中國在中西文化激盪下,醫學領域尋求突破與整合的時代縮影。羅止園先生身處變革之際,其學思歷程與此書內容,為後人探究近代醫學史,尤其是在中西醫學交融方面,提供了豐富而獨到的視角。

羅止園先生生於山東德州,幼時便接受儒學教育,為其打下深厚的傳統文化根基。然而,他並未將自己僅囿於儒家經典之中,更對醫學和繪畫展現出濃厚興趣與天賦。這雙重的志趣,預示了他未來跨界融合的人生軌跡。在醫學學習上,他初隨章丘的邵敬甫先生,專攻傳統中醫理論與實踐。但隨著時代變遷,西醫東漸,羅氏深感醫學知識的邊界應當擴展,於是進一步向姜子全與丁福保兩位先生學習西醫知識,成為一位同時具備中醫與西醫背景的醫家。這樣的學習經歷,塑造了他開闊的醫學視野,為他後來的中西醫結合實踐奠定了基礎。

羅止園的職業生涯多姿多彩,早期曾於1907年中醫宮考試合格後,擔任北洋陸軍第五鎮軍醫,其後亦涉足軍政職務。這段經歷或許使他接觸到更廣泛的人群與疾病,豐富了臨床經驗。1926年退隱後,他定居北京,選擇以行醫與鬻畫為生,將其醫學與繪畫的才能結合,服務社會並維持生計。1938年,他受聘擔任華北國醫學院教授,這證明了他在當時中醫界的學術地位。建國後,他也參與了北京市中醫學會的組建工作,顯示了他在新時代繼續為中醫事業發展貢獻力量的熱情。

在醫學實踐中,羅止園先生貫徹其中西醫並用的原則。他特別強調對中醫理論的重視,認為傳統中醫蘊含著深刻的醫理。同時,他並不拘泥於舊有的學說和觀念,鼓勵創新思維,敢於提出自己的新見解。他認為,醫學的進步需要批判性地繼承與吸收,無論中西,皆應以實效和真理為依歸。《止園醫話》及其續集,便是他將這種理念付諸實踐的結晶。這兩本書記錄了他五十多年的臨證醫案及治療心得,是其醫學思想、診斷思路與治療方法的真實呈現。透過這些案例與心得,讀者可以一窺羅氏如何在中西醫學的框架下,靈活變通,為病患解除病痛。

除了醫學,羅止園先生在繪畫領域的造詣同樣深厚。他曾於1935年擔任北平美術學院國畫系教授,這顯示了他在藝術界的專業水準。此外,他還對古籍版本和目錄學有深入研究,這反映了他廣博的學識和對傳統文化的敬重。這種跨領域的知識結構,無疑也滋養了他的醫學思想,使其在看待生命與疾病時,可能帶有一種更為宏觀和哲學的視角。

《止園醫話》的內容編排上,點校者根據原書目錄補正了標題,使得結構更加清晰。從提供的內容節選來看,本書涵蓋了生理學與病理學的探討,並採取了「合參」的方式進行闡述。

在「生理學合參卷一」中,羅止園先生開宗明義地提出了中西醫生理學對比研究的必要性。他以設問的方式引導讀者思考人之所以能生存,全身器官如何運作的道理。他指出,西醫稱此為「生理」,而中醫典籍如《內經》、《難經》亦論述此理。他坦承中醫在缺乏解剖學基礎的情況下,部分說法可能存在偏差,但同時高度肯定中醫經過數千年研究所發展出的「微妙不可思議的理論」,認為其「真能發明了人類的生活原理」。這段話體現了他對中醫理論價值的高度認可,並非一味推崇西醫。

羅氏倡導一種平心靜氣的態度來參照中西醫生理學,「取其可取,而棄其可棄」,認為這自然是醫學的一大進步。他深知對於初學者而言,醫理可能晦澀難懂,因此在書中力求表達淺顯,旨在為入門者「立論」並開闢途徑,鼓勵深入研究。

接著,他分述了「西醫生理學」與「中醫生理學」。在介紹西醫生理學時,他用淺白的語言和貼近生活的比喻(如神經系比作電線及其總機關:腦、延髓、脊髓;血液比作花草的汁水),闡述了腦(大腦、小腦)、延髓、脊髓的功能及其在神經系統中的核心地位;詳細說明了血液的重要性、來源(飲食)以及消化吸收的過程(唾液、胃液、腸液、膵液、膽汁的作用,食物在胃、十二指腸、小腸、大腸的轉化與吸收),特別是肝臟在造血、濾毒中的關鍵作用;並簡要描繪了血液循環的路徑(左心室發出,經動脈至毛細血管,回流經靜脈至心臟)。這些描述雖然簡略,但抓住了西醫生理學的核心概念,顯示出作者對西醫基本理論的掌握。

在闡述「中醫生理學」時,羅氏明確指出中醫的生理觀是以「五臟六腑」為核心,並強調「陰陽」二字在中醫理論中的關鍵作用。他特別指出,陰陽「含有微妙的至理,萬不可加以懷疑」,同時又警告不可將其弄得「越弄越玄虛」,這反映了他既肯定陰陽的深度,又警惕其可能被神秘化的傾向。他引用中醫經典,定義五臟「所以存精神、氣血、魂魄」,六腑「所以化水穀而行津液」,並闡述臟腑之間的體用關係、相互作用,以及臟(宜藏為陰)、腑(宜瀉為陽)的特性及其內部的陰陽細分。羅氏認為中醫臟腑陰陽的理論與科學說法「相輔而行」,且具備「不可思議的真理」,甚至推測「或者現在科學,尚未到了這個地步」。這句話是其個人四十年多年「反覆試驗」所得,表達了他對中醫某些深層機理可能超越當時科學認知的堅定信念。

對於如何研讀中醫書,羅氏提出了寶貴的建議:要有「精銳鑑別的眼光」,能「抉擇出它那道理的奧妙,拋棄它那說法的錯誤」。他理想中的研究方法,是將歷代醫籍的精華,「從實驗運用到西醫的科學說法之內」,而非「胡扯亂拉,妄說中醫的這個就是西醫的那個」,更不可「先入為主,自諱其短」。他強調必須「實實在在的體驗出來」,證明中醫某種說法「實在超過於科學的西醫」,並能夠「把西醫的說法,來證明中醫那一點的錯誤」。這種批判性、實驗性的研究態度,在當時的中醫界可謂相當先進與難得,顯示了他力求實事求是、推動醫學進步的嚴謹精神。他認為,中西醫到目前都未臻完善,世上仍有許多因病死亡者,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羅氏深知這種「中西合參」的辦法「談何容易」,並以自己從十七八歲開始研究中醫、二十歲學習西醫、歷經四十餘年試驗比較,到六十多歲才「似乎」有一點真認識的經歷,說明其艱辛。但他並未因此停步,而是謙虛地認為自己僅是「略略開出一些門徑」,並熱切期望與同道者「共同努力往前進」,最終目標是將這種學問發明到「毫無缺陷的那一個境地」,成為「世界上的一個獨立的醫學,永遠革除中西醫的名稱」。這個宏大的願景,體現了他超越門派之見、追求醫學大同的理想。

隨後,他開始概述中醫的五臟六腑,從「心(心包絡附)」講起。他引用「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君火」、「心外有赤黃裹脂是為心包絡」、「膈膜」、「竅以導引天真主氣」、「心主血脈」、「其液為汗」等傳統論述。對於這些看似「玄虛」的說法,他認為「其實呢,是與西醫的說法息息相通,且覺著有些很圓通的道理」,並舉心臟停止則血脈全停、人即死亡為例,印證「心臟主血」的說法正確。這顯示了他試圖從功能、生理現象層面,尋找中西醫概念之間的聯繫與合理性。

進入「病理學合參卷二」,羅氏定義病理學是解釋「病態的所以然」,即了解疾病如何發生、為何如此。他指出本篇旨在提供淺近的病理知識,為初學者開路,且僅限於「習見而又重要之病症」。他在開篇便再次強調其核心觀點:「醫者治病,最宜先將西醫病理,瞭解於心,而後參以中醫合理的說法,及從實驗得來的,中或西的特效治法及藥品,較之只知中或西醫之單純治療,收效最大」。這裡的「先將西醫病理,瞭解於心」順序非常關鍵,反映了他認為西醫在微觀病理機制解釋上的優勢,應作為理解疾病的基礎。而後結合中醫的整體觀、辨證論治思想(「中醫合理的說法」),以及無論來源是中是西,但經過實驗證明的「特效治法及藥品」,才能達到最佳療效。然而,他緊接著發出嚴厲警告:「不可以一知半解,即自命為中西兼通,自誤誤人,慎之慎之」,強調中西醫結合絕非簡單拼湊,需要深入理解、慎重實踐。

在具體病症探討上,卷二從「熱」開始。他指出發熱是傳染病中最多見的病象,非傳染病亦有。他介紹了西醫使用檢溫器(溫度計)測量體溫的準確方法,提供了正常體溫(攝氏三十七度)及發熱標準(攝氏三十八度以上,過高熱為四十度五分)等具體數據。這種將西醫客觀診斷方法引入的寫法,體現了他在臨床實踐中對西醫診斷手段的認可與運用。可惜內容在此處中斷,未能看到他如何在中醫角度或中西結合角度進一步闡述「熱」的病理與治法。

總覽《止園醫話》提供的內容,可以說它是一部承載著近代醫家羅止園先生,在中西醫學交匯變革時代,力圖融會貫通、實踐創新的心血之作。書中不僅記錄了作者對生理、病理等基礎醫學問題的思考與參照分析,更貫穿了他五十餘年臨床經驗的總結。其核心思想在於倡導以開放、批判、實驗的態度對待中西醫學,既要深入理解中醫的精髓與奧妙,又要吸收西醫的科學發現與診斷手段,並通過臨床實踐加以驗證與整合。他理想中的醫學,是超越中西之分,建立在真理和療效基礎上的、毫無缺陷的獨立醫學體系。儘管書中展現的合參方式,從現代醫學角度看可能尚顯初步,其對某些中醫概念與西醫機理的對應或解釋也可能存在時代局限,但羅止園先生作為近代一位具有前瞻性思維的醫家,其嚴謹的治學態度、勇於探索的精神、對中醫理論的堅守與對西醫科學的吸納,以及對醫學進步和人類健康的熱切期望,都透過《止園醫話》一書得到了鮮活的呈現。此書不僅是研究羅止園個人的珍貴資料,更是了解近代中國醫學思想演變、中西醫學交流與碰撞歷史的重要文獻,對於今天如何繼承和發展中醫、如何推進中西醫結合,仍具有啟示意義。


內容提要

生理學合參卷一 (1)

生理學合參卷一 (2)

生理學合參卷一 (3)

生理學合參卷一 (4)

生理學合參卷一 (5)

生理學合參卷一 (6)

生理學合參卷一 (7)

生理學合參卷一 (8)

生理學合參卷一 (9)

生理學合參卷一 (10)

生理學合參卷一 (11)

生理學合參卷一 (12)

生理學合參卷一 (13)

生理學合參卷一 (14)

生理學合參卷一 (15)

病理學合參卷二 (1)

病理學合參卷二 (2)

病理學合參卷二 (3)

病理學合參卷二 (4)

病理學合參卷二 (5)

病理學合參卷二 (6)

病理學合參卷二 (7)

病理學合參卷二 (8)

病理學合參卷二 (9)

病理學合參卷二 (10)

病理學合參卷二 (11)

病理學合參卷二 (12)

病理學合參卷二 (13)

病理學合參卷二 (14)

病理學合參卷二 (15)

病理學合參卷二 (16)

病理學合參卷二 (17)

病理學合參卷二 (18)

病理學合參卷二 (19)

病理學合參卷二 (20)

病理學合參卷二 (21)

病理學合參卷二 (22)

病理學合參卷二 (23)

病理學合參卷二 (24)

病理學合參卷二 (25)

病理學合參卷二 (26)

病理學合參卷二 (27)

病理學合參卷二 (28)

病理學合參卷二 (29)

病理學合參卷二 (30)

病症卷三 (1)

病症卷三 (2)

病症卷三 (3)

病症卷三 (4)

病症卷三 (5)

病症卷三 (6)

病症卷三 (7)

病症卷三 (8)

病症卷三 (9)

病症卷三 (10)

病症卷三 (11)

病症卷三 (12)

病症卷三 (13)

病症卷三 (14)

病症卷三 (15)

病症卷三 (16)

病症卷三 (17)

病症卷三 (18)

病症卷三 (19)

病症卷三 (20)

病症卷三 (21)

病症卷三 (22)

病症卷三 (23)

病症卷三 (24)

病症卷三 (25)

病症卷三 (26)

病症卷三 (27)

病症卷三 (28)

病症卷三 (29)

病症卷三 (30)

病症卷三 (31)

病症卷三 (32)

病症卷三 (33)

病症卷三 (34)

病症卷三 (35)

病症卷三 (36)

病症卷三 (37)

病症卷三 (38)

病症卷三 (39)

病症卷三 (40)

病症卷三 (41)

病症卷三 (42)

病症卷三 (43)

病症卷三 (44)

病症卷三 (45)

病症卷三 (46)

病症卷三 (47)

病症卷三 (48)

病症卷三 (49)

病症卷三 (50)

病症卷三 (51)

病症卷三 (52)

病症卷三 (53)

病症卷三 (54)

病症卷三 (55)

病症卷三 (56)

病症卷三 (57)

病症卷三 (58)

病症卷三 (59)

病症卷三 (60)

病症卷三 (61)

病症卷三 (62)

病症卷三 (63)

病症卷三 (64)

病症卷三 (65)

病症卷三 (66)

病症卷三 (67)

病症卷三 (68)

病症卷三 (69)

病症卷三 (70)

病症卷三 (71)

病症卷三 (72)

病症卷三 (73)

病症卷三 (74)

病症卷三 (75)

病症卷三 (76)

病症卷三 (77)

病症卷三 (78)

病症卷三 (79)

病症卷三 (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