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傑著,張紹舜、郭柳霞點校

《止園醫話》~ 病症卷三 (2)

回本書目錄

病症卷三 (2)

1. 一、傳染病類

(傳染病有多種,茲所錄者,僅余經驗多年,確實有效之治法。其未經確實認定或試驗未久各病症,一概從略。不敢虛偽欺人,致蹈前人著書,鋪張揚厲之覆轍。閱者宜注意此點,深信余言也。)

(傷寒與溫病,根本不同,西醫腸窒扶斯症,則包括傷寒、溫病而言,殊嫌含混(論詳前)。)

【原因】本病為體外嚴寒所侵而致,尤以身居暖室,驟遇外間大寒,遂致皮膚所感,冷熱懸殊,周身毛孔,驟然緊縮閉塞,體內熱氣,不得透達於外,蓄積體內,遂成傷寒之症。然此症多見於嚴冬天氣,若春夏秋間,則極少也。西醫則謂由於腸窒扶斯桿菌之傳染,自是確論,然考西醫書所謂腸窒扶斯,實不僅指傷寒一症而言。(溫病、瘟疫均包括在內)故余對本病主張,仍宜分別立名,不敢從同。

蓋傷寒與溫病,確係兩病,若以中醫同一治法治之必左。西醫既以腸窒扶斯名此二症,故其治法亦無分別。(蓋傷寒一症,系外表先傷於寒,初病治法,必先解表寒。唯治不得法,乃傳經入裏成為內熱,結果必至腸熱。溫病一症,係肺內先有實熱,初病治法,必先解肺熱。唯治不得法,亦必至腸熱。

二症結果,雖似相同,然在初病之時,中醫之治法及藥品,絕不相同,且有奇效。唯西醫對此二症,則治無分別,故治療成績,遠遜於中醫也。)除預防注射,對症療法,待期療法外,若患者既已病倒,實無他法可以使該病從速痊癒,(血清療法效力亦不盡準確)結果必視腸之病變若何,而待其自然之轉歸,此實不得不謂為西醫之缺點。

然此種缺點,或由於中西醫藥隔閡太甚。此隔閡二字,並非西醫不通中藥,中醫不通西藥之謂。蓋現今中西藥物,已漸有混合之勢;近閱中醫刊物,多有論及西藥者,西藥之中,亦有從事化製中藥者。

表面上視之,似已減少隔閡,中西匯通,殊不知中西醫藥之隔閡,不但仍在,且恐又因此不徹底之貫通,而失去中醫治法及藥品之特長,不但無益,而反害之,(舉例說明於下:①西藥中近已適用麻黃素,其功用則有定喘及利尿諸作用,然以此種麻黃素代中醫之麻黃,以治傷寒之太陽證,未有不大左者。

②中醫刊物上,曾有列麻黃等發散藥於解熱劑中者,曰服之有發汗作用,名之曰發汗解熱劑,與西藥之安基比林等退熱藥,相提並論,曰:安基比林服之,每每發汗,亦名之曰發汗解熱劑。此種著述,看似中西貫通,毫無隔閡,然試將此二藥,分別治療同一之病症,則絕對不能一律有效。且既稱麻黃等為發汗退熱劑,若概以麻黃治熱病,其殺人之速,必易如反掌。

若以安基比林等退熱劑,而冠以發汗二字,尤覺可笑。蓋安基比林之發汗,係其副作用,絕非麻黃之發汗解表專能透澈表裏之比也。傷寒表證,或較重之感冒症,一試便知,何可只憑理想,強加攏合以誤後人。余深恐因此不徹底之匯通,失去中西醫之特長,與夫本來之面目,故不憚反覆言之,非好辯也。

)或由於中醫之故步自封,西醫之囿之科學,(科學無止境,以現在之科學為神聖而卑視一切,亦故步自封之類也。)根本限於一偏,並無二者之真識,以故不能舍短取長,裨益實際,此研究醫學者之大恥,願吾輩醫者個個努力也。

【症候】此症可分三期說明之:

第一期,頭項強痛、身痛、骨節痛、腰痛、惡寒、(此二字最重要)或惡風、無汗、(有汗者少)嘔逆、或身熱、(遲早必有身熱,此或字作如是解)鼻塞聲重、或咳喘、脈緊、或浮緊,(此緊脈,最為傷寒之初步、必然現象,溫症絕少此脈,應注意。)所謂表證是也。(此即古醫書所謂太陽證也,然余不欲談此等字。)

第二期,此約在得病四、五日後,脈漸大、身體潮熱、(已漸入內,胃已熱矣。)不惡寒、或微汗出、身重,頭或眩或痛、嘔不能食、或厥逆、口乾咽燥而渴、心煩腹滿、或心下硬痞、或發黃、便燥或下血、或鼻衄、舌苔黃,譫語亦多於此期見之,與潮熱均是最主要之證候,應特別注意。

脇痛、舌苔黃裂、小便赤短、耳聾、往來寒熱、嘔吐、痞滿結胸、腹痛、或數日不大便、或瀉利、神昏譫語、脈多弦數,此期熱度極高,且不易下降。

第三期,熱不退或四肢厥逆、(厥逆太甚,有通體皆涼者)脈細微或停止、便溏、或自利清穀、或瀉膿血、熱或驟退(愈危)、息高(呼氣長、吸氣短)、聲微、神衰、身倦(此時亦有惡寒、絕不可認為表症)、自汗、盜汗、(此汗與第二期大異)尋衣摸床。(此四字,係形容病者精神將散之朦朧狀態,較譫語尤重,已成危候。)

【治法】此症治法,中西醫絕不能相合,實以中西藥品不同,理論亦異,故不能強為攏合。當第一期(中醫所謂太陽經證)初得之始,(注意初得二字)惡寒極甚,頭痛身痛亦劇,此時唯一有效治法,即為發汗解表。若在嚴冬之候,(注意嚴冬二字)則麻黃、羌活獨活防風生薑甘草、蘇葉等,均為必需之品,可視病之輕重,人之強弱,(此最宜注意,以免過汗)酌量選用。如有咳喘,可以酌加杏仁

服藥後,多飲熱水,覆被取汗,為第一要著。(如有乾嘔不必顧及,只用發散藥可也。)

此治法及早用之,對於傷寒初起,往往一藥而癒,絕不致演成重症。(此時若用西藥安基比林等,不但無效,且恐耽誤病機,釀成重症,此余實在經驗,特以告知學者。)傷寒與溫病治法不同之處,即在此開手第一著,西藥中絕無治傷寒初起之藥品,故對於此症,雖亦有發汗治法,並無特效,因而曰此症只有期待療法而已。(深願西醫於此種中藥方法虛心采擇,共濟災癘。

)此症當初得之時較重者,無論如何熱浴或蒸氣,多不能出汗,惟服中藥之發散藥後,始能發汗,尤以麻黃一藥為最效。若改用麻黃素則不出汗。一汗之後,諸症根本皆除,直接了當,並無若何神秘。

(傷寒表證發汗,有一種鄙俚之病理,人人易懂,就是病人皮子外面的毛孔,被寒氣一侵,全閉煞啦,內裏的熱氣,透不出來了,所以攻的渾身不好受,冶此傷寒表證的中藥,全是溫性,而且多帶辛辣氣味的,所以有用生薑的,吃下去,能叫內裏頭熱氣格外的膨脹得很,一下子就把外皮的毛孔,完全的拿汗給衝開了,這病就立時好了,這有什麼神奇呢?可是溫病初得的發散,不是這樣,所以中醫治此二症,格外的靈。)

所最忌者,於以上諸藥之中,妄加其他藥品,例如死守古方,視力神聖,而又誤於玄虛之說,自入迷途是也。以致藥力不純,不能發汗,反而貽誤病機,良可浩歎!此段余有反對古書之意思,知我罪我,所不薛也。

此症用發汗藥,有應注意者,大凡太弱之人,及老年人,用藥分量,均宜格外謹慎,囑其覆被發汗,亦應諄囑看護者,格外注意,以防發汗過量,心臟停止。所謂汗脫麻黃更不可用大量,成年人一至二錢為準,且須用蜜炙,以免危險。寧使一劑汗不透,再服一劑,萬不可猛浪從事,致出危險。

桂枝一藥,尤易令人鼻衄,用時亦宜小量,或以不用力是,此傷寒病第一期之治法也。

此症初得之始,發散得法,一汗而解。病者或認為感冒風寒,殊不重視,故中醫藥功用之妙,亦半掩沒於此感冒風寒四字之中矣。失此不治,或用藥雜亂,致內外閉塞略久,而後體內蓄熱太多,侵及腸胃各臟,於是種種熱候,不易消散,(腸窒扶斯熱型)遂有西醫待期療法無可奈何之名詞。

然余於此症,每相機處理,屢經試驗,認定第一期之根本治法,中藥實有不可思議之妙,寧不可拘拘於西醫之說,自棄其固有之良法,更望有志世界醫學者;采余此說保守中藥之特長,而應用之,以佐治療之成績,則幸甚矣。

余所主張腸窒扶斯病名,不能概括傷寒與溫病兩病而言,其實驗之理由,即基於此。蓋溫病初起,亦有惡寒、惡風、頭痛、骨節痛等表證。(腰痛者少)惟其脈則與傷寒大異,溫病脈多浮洪,右寸脈尤顯或大而濡,絕少傷寒初起之緊弦等脈,此為最應注意之點。再則為氣候關係,傷寒多在天氣極寒之冬季,而春夏秋三季獨少,溫病則四時皆有。

且一有溫病流行,較傷寒更多普遍較傷寒之傳染為速尤易分辨。然溫病初起,症狀雖與傷寒略同,此時若以治傷寒表證之辛溫發散藥治之,例如用麻黃、桂枝、(古書治溫病,有主用桂枝者,大謬。)羌活、細辛、獨活等藥,發汗過當必致危險。此時用西藥中之安基比林等更無效。

故余謂腸窒扶斯病名,實不宜概括傷寒與溫病兩病,籠統言之也。

第二期(中醫所謂陽明、少陽各證)治法:此是汗不得法,邪已漸漸入裏,內臟已漸乾燥,一切發汗之藥,不能再用。此時治法之有效者,首推大黃芒硝,其次則柴胡前胡黃芩竹葉石膏青皮厚朴枳實,再次則瓜蔞半夏(此藥略燥,用時注意梔子、豆豉、茵陳蒿赤小豆、發黃者用之)、杏仁、黃柏等藥,可以相機擇用。

此時總以甘寒苦降疏通腸胃為要,凡見痞悶結胸症,宜以小陷胸湯加減為治,若見潮熱、譫語、腹滿或痛,此時或有頭痛,不可誤認,疑為仍有表證也,均宜用大黃(若癥結不實,或病人太弱,宜用熟大黃、枳實、厚朴等藥微卜之。

此時不必用芒硝),若脈症均實,舌黃唇裂、口渴、腹痛、譫語、潮熱、小便赤短,急以生大黃加芒硝(枳實、厚朴等亦可用)下之,此時必有皮膚之熱,并宜以阿斯比林、安基比林等西藥作退熱用,但與中藥須隔開六點鐘用之,此時亦可用硫苦等。此第二期之治法也,此期治之得法,亦不致病勢加重,演成腸出血及腸穿孔之危險。

惟此期間有借重西藥之時,(參看醫驗)與第一期之治法,純用中藥者有別,(第一期西藥必無效)不可不知。

柴胡為此期有寒熱往來之專藥,與頭痛加以川芎白芷皆有效。此期亦有黃疸症狀,(西藥硫苦治黃疸有效可用之)應參照茵陳湯等治法,再佐以對症各藥可也。此期治法,於疏通腸胃等法之外,(用承氣湯等勝於用硫苦及甘汞等。)必須用西藥退熱,(撤曹、安基比林、阿斯比林、硫規等,均可選用)亦可兼用清涼劑,(例如稀鹽酸等。

惟心臟衰弱者,脈微細,或有自汗、盜汗者,於用退熱劑時,宜特別謹慎,勿用太大之量)較之純用中藥,特別有效,失此不治,則入於第三期,勢愈危險矣。古方中非無靈驗之方,但大多數為其他成方所混淆,故必經多年實驗,方有真確認識,抉擇而出,即本編所采之古方是也。

第三期治法:此期中醫所謂太陰、少陰、厥陰各症,西醫所謂腸出血及腸穿孔等合併症。更覺棘手,若第一、二期治之得法,(汗下)絕不致演成三期,此種病變純由於過信中醫古書含混迷離之說,雜成胸際。一遇此病,無從下手,以致認症則迷惘猶疑。(因聲說貌似精妙玄深,實則紛亂雜揉,導入迷陣,學者愈究心,精神愈紊亂矣。

)用藥則拘板牽強,(視古方為神聖,殺人即在於此)一誤再誤,病勢演進不已,乃至不可救藥,醫者猶自稱曰此某經症,用某經方也,哀哉!症已至此,絕非病之當然現象,西醫治傷寒,以藥品不能如中醫之適應此症,故多演成重症,遂認待期療法,為確乎不拔之說,實則西醫非不精,所苦者無此藥也。

設使此症初起,當純粹表症之時,一汗而癒,腸何由熱?何由出血?何由穿孔耶?迨演至第二期,中醫承氣湯等確實較西藥為優,然又苦於退熱藥不如西藥之適應此症,又再惑於種種古書之說,一誤再誤,亦可演成第三期之危險,余經過此症多矣,確知中西治法,合之(適當病機)則十之八九可以速愈,離之則各有所短也。

此時不可不有心靈手敏之主張,挽救垂死之病者,運用醫藥,隨機應變、處處得法,十或救其二、三。以余之經驗,病至此種階段,十之八九已成險症。腸出血期,所便多膿血,或黑油樣之物,此時尚能希望治癒,至腸穿孔期,則絕少挽救之法矣。此時恆有四肢厥逆,若其體溫仍高,則仍可下之,或大劑滋陰,此時要有十二分認識病症,不可濫用瀉藥。

若完全表現虛脫症狀,例如脈微身涼,自汗盜汗,喘息失眠,虛煩,下利清穀種種,皆現極虛之症者,此時只有大補陰陽之一法。(此法尚較西藥之強心止血等劑為愈)然以上二法,一瀉一補,若非認症確實,用藥稍有錯誤,殺人即在頃刻。此則視醫者之學術經驗與運用方法之何如為定,所謂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也。

中醫對於傷寒、溫病二症,由於古書之根本混淆,早已糾纏不清,幸經後人逐漸試驗,漸漸分晰,始知傷寒治法與溫病治法,絕然不同。四十年前余純粹偏信西醫,曾根據腸窒扶斯病菌之理,主張傷寒、溫病實係一症並無分別,中醫治法,不過藥品上之區別,與本病毫無關係,此種見解,今已知其大錯矣。

歷考溫症諸書,雖仍不免牽扯玄虛之習,然實已知治溫病之正軌,惟傷寒一症,仍有人拘泥古書,經學家對於今文古語文之爭辯檢詳,因而抉出真偽,以示來者,厥功甚偉。中國古醫書之文筆句法,多非秦漢間文字,稍讀古書者,極易辨別,一望而知為假託,乃後之醫者不乏通儒,初來見有根本糾正者,惜哉,貽誤害人者。古書治傷寒,非全部不靈驗,但有一部分,實不可從者。

故本編論病,開首先將傷寒一症,詳細言之,此皆本諸實驗立論非臆斷也。

【醫驗】薛殿賓五十歲,住山東德縣大寺街,患傷寒症已經過五醫,率皆謹守古醫書治法,認症並無錯誤,經余接診時係於前醫認為不治,辭謝之後,病已一月餘,其當時症狀,為潮熱不解、神識不清、脈微細、口燥唇裂、不寐自汗、舌苔黑。病者自訴,恆覺腸內若有黏貼之物一片(以前曾服瀉藥數次矣。

),痛苦之狀,不知所可,以病日久,周身皆痛,現無欲狀態。衰弱殊甚,而熱度至下午尤高,譫語、倦臥、唇裂有血痕,惡寒厥逆,症甚危殆,而自訴腸內自覺黏著一物,則反覆叮嚀,以相告語。

余查以前論症諸醫案,均無錯誤,時在十一月,認定為正傷寒,自初病至病危,所用之方,不出竅閉,症漸進行,則小柴胡湯大青龍湯調胃承氣湯大承氣湯四逆湯等應有盡有,均依古方為治,觀其脈症,審其方藥,無一不合;(學醫者已受古人之誤,殺人之機,即在無一不合四字,可勝歎哉!)病已至此,群醫束手無策,諉為飲食不慎,自招病危,推辭不治。

(凡病至服藥無效,毫無把握之時,醫者總宜及早告知病家,再延他醫診治,以免貽誤病機,致令後醫為難,萬不可存自滿及嫉妒之心,尤應於此症治癒之後,再向病者細問經過,籍資經驗,余本庸醫,然於讀書而外,自覺受益最多者,惟此一著。四十餘年不敢自信,竊願能知自愛之中西醫共勉之。

)余檢其以前所用之藥,例如芍藥、甘草、人參當歸五味子附子乾薑大棗白朮茯苓、桂枝等藥,尤以芍藥為最多,幾於每方必有此品。無一不具。此等藥品,雖為古方,然根本誤人,即在於此;故此症大誤,亦即在於此。當其初得之時,寒邪在表,此時一經發汗,本可自癒,況此君素本強壯,有何顧慮。

乃於發汗藥中,遵照古方,芍藥、甘草,均行列入,汗既不透,邪漸入內,又復於內熱當下之時,誤解厥逆便溏,(此均熱象)遵照古方,又復加入種種收斂辛燥溫補之品,瀉又不透,致使腸胃之中,愈積愈熱,漸至腸出血期幾於無法挽回。蓋此症初得之時,本當發汗,而誤於成方,發汗不徹底,其後病熱演進,當攻下,而又誤於成方,攻下不徹底,由淺入深,遂成重症。病名極清楚,病象極顯明,治法極簡單,本可順理成章,一藥而癒。

所可歎者,即古人誤今人,今人誤病人,一誤再誤,(其唯一害人之方藥,即在於桂枝、芍藥、附子、人參,五味子、白朮等等,與此君病變,大相反悖之各藥品。)此症死於此藥者不知凡幾,可勝歎哉!中醫至此,實必束手無策矣,余適於是時自鄂回籍,接診此症,(病狀如上述)認為腸熱已甚,此時病者已衰弱不堪,唯有哭泣。津液將枯,乃為立下方。

第一方午前八點鐘服:生大黃三錢、枳實二錢、芒硝一錢五分,煎妥沖入芒硝一次服,服藥後一點鐘,囑病者多飲白水。服一劑大下如黑油狀物之糞便,病勢大見輕減,當日服阿斯比林(西藥方),體溫亦下降,因而能進稀粥一杯。

第二方午前八點服一次,午後八點服一次:生大黃一錢、枳實一錢、芒硝一錢、生地四錢、寸冬二錢、元參二錢、丹皮三錢,煎妥分二次早晚分服,服下後,退熱最為顯著,病熱更減輕。

西藥方(此方服中藥時,每日服之,約三日。):阿斯比林0.1~0.3克(一包),於發高熱時服下,(約在午後三點鐘)此藥分量太輕,以病者已衰弱,恐其副作用發汗太大,致心臟有險,故用此小量。此時若用硫規,則多無效,此經驗若干年始知之,謹以告知讀者。(硫規雖無發汗之副作用,而不適用於此等熱)

服前中西藥方均大效,病約五、六日,即漸向癒,此後所服藥品,不過西藥中之稀鹽酸、橙皮酊等之清涼藥,及中藥內之生地露、銀花露等輕清之品,而阿斯比林亦於熱度微高時,給予0.1~0.2克一包服下,(約三、四日或間日服之)如此調理約二十餘日,病已痊癒。

此症初起,中藥有大效,西藥絕無效。(阿斯比林等)至第二、三期,純恃中藥無特效,(例如大黃、芒硝、生地、元參、丹皮等)純用西藥(例如甘汞、硫苦、阿比、安比、撒曹、硫規等)亦無特效。

余不知經過若干人之實驗,而確知此症用藥之時機,及適用中或西之藥品,有時絕對無效,(例如傷寒初得之用阿比等)有時中西藥相得益彰。(例如二,三期,早晚服中藥之瀉下藥,中間與以一包或二包之阿比。)並能確知中西藥雖係同一作用,而各有所宜,(例如西藥之甘汞,硫苦對於傷寒絕不如中藥之大黃、芒硝。)此症中西醫之治法,分之均易釀成重症。

西醫開首既無治法,對二、三期應用之瀉下藥,又缺乏滋養津液之品以佐之,故西醫對於此症,亦只有聽其演變。中醫治此症,本有良方,惟古書立論,似深奧而實朦朧,而又雜以不適用之各藥,減其良藥之效用,誤人太甚,中藥對二、三期之傷寒,又缺乏退熱之靈驗,是以不可盡信古書也。(所以中醫對此症,有各種不治之症矣,例如所謂壞病及種種定為不治之死證。

)西醫對本病之預後,亦有種種不良之規定,(例如合併腸出血、腦膜炎、肺炎、腸穿孔及熱度過高,脈搏反軟少之類。)則中西醫對於此症之治療,均有缺點,可想而知。余雖不敢謂中西醫藥,相機參用,必能使此症百治百癒。然確實知此症發生後,所以演變至於極重之時期者,強半由於中藥古方中之一部分太支離,西藥中之一部分,根本對此症無大效,因而延誤而成。(中西醫藥,各有短長,則敢斷言。

)以此症每逢冬季,最易流行,兵營中更易感染。余任第五鎮軍醫長八年之久,成績考試,輒冠全鎮軍醫官長,即以此症成績為多,曩者伴侶,仍有存者,當能證余言也。

余治療此症,何止千百,歷將中西醫藥,反覆比較試驗,確知此症中醫之傳經說,西醫之待期說,強半由於初起及經過中,治療醫藥之不適合,因而釀成較重之症象,絕非本病之漫無治法,必須聽其自然之謂,用特鄭重記載,學者不可不注重實際,自囿於一偏之見也。余豈敢自作聰明,反對古人,反對科學,然心所謂危,不忍不大聲疾呼,以告學者。

一得之愚,或有補於未來之醫術,望知我者諒此苦衷也。西藥中之預防注射,最有特效,不可不知,(傷寒預防漿苗等)又甘汞一藥,西醫對此症甚推重之,比較有效,特並識之。

附錄最近反證醫驗一則

張紹周(前綏靖公署副官處書記官),年五十六歲。清苑縣東關人,於民國二十六年七月,患溫病,頭痛、身熱、身痛、嘔逆、舌苔白、不惡寒(此不惡寒三字,係溫病徵象,須注意。)。余接診時,先經該署西醫官診治,服藥四日,未見效,熱度甚高。醫官認為腸熱重症(窒扶斯症),囑其迷住醫院,以免傳染。

(此症並未認錯,隔離更屬當然,閱者不可誤解。但西醫謂傷寒,溫病均為腸熱症,不無可議,此則希望西醫之有改進思想者,加之意也。)嗣延余診治,經診斷為溫症,除上列症均有外,右脈洪數,左脈亦大。肺胃初熱,僅與以甘汞錠二片每片含量0.2克(第一日)囑其即服。

嗣即大解一次,隔八小時,再服中藥,桑葉、丹皮、連翹、銀花、菊花、豆豉、薄荷等藥,連進二劑。第二日煎服一劑,分三次服。第三日豁然起床,病已痊癒。此症若純以西藥治之,必成腸窒扶斯重症,並無可疑,但在此季節(七月)病象、脈象,極易認定,即中醫所稱之溫症。然若投以中藥治傷寒之麻黃桂枝等湯,不但不能治病,且必加重。

若投以西藥之安基比林等,則暫時解熱,而嘔逆更加,漸入內矣;投以甘汞,以內撤其熱。實可有效,但其表熱不退,病變仍可演進以漸至於腸出血等等之危篤重症,此所以不得不有待期療法之說矣。且甘汞亦不可屢服。故中醫遇此症若誤用一部分之傷寒藥,桂枝亦在內,不可不注意必致貽誤病機。

此症若不在冬月,似不致誤認。西醫認症極確實,然其缺點,在西藥之不能完全適用。設使此症用安比退熱,用甘汞瀉下,理想中似甚得法,然絕無大效,一試便知,勿庸辭費。中藥治此症,特別有效,不必需用甘汞,余以張君嘔逆太甚,用中藥疏通,恐其嘔吐,(湯劑缺點)故以甘汞錠以代中藥。所慮者,中醫謬於虛偽之古說,自作玄深沉晦之談,以誤人命耳。

此症與傷寒,究其極必皆腸熱,西醫以其病原菌相同,故將傷寒,溫病認定為一病,確實不誤,不可不信,然中醫對此症之治法,絕然不同,且均特效,則西醫不知也。

以上所列張君醫驗,以余視之,原無列入本編之價值,然借此一症,與前列薛君之傷寒病對照,則頗有趣,以綏署醫官等,皆老資格之西醫,其認症斷無錯誤,治療用藥,更屬精當,然對此症治療,所得結果,何以與余不同乎?正以見彼此認症同治法同,惟藥物一項,中西各異,有適有不適耳。

此余詳列此條之本旨,可見中西醫藥,實有互相救濟之場合,有合併研究之必要,中西醫者,如欲增長學問,切不可分道揚鑣,自居於登峰造極之列也。

中醫論溫病與傷寒,分辨最清,中藥治溫病,更屬奇效,可稱百試百驗。所慮者,誤將此症認為傷寒則大左矣,西醫根本即將傷寒、溫病,認為一病,故其治法遠不逮中醫也。(除預防注射法)

【原因】西醫謂腸窒扶斯病菌,為本症之原因,信然。但中醫氣候之說,風、寒、暑、濕、燥、火,亦此症誘因之最可信者。蓋此症根本致病之由,即體內及腸內先有不清潔之微生物或氣體,潛伏日久,因而致全身血液,受其影響。肺之功用在呼吸空氣,變更血液,是以此臟直接先見病狀,(參照肺循環及皮膚呼吸各條)蔓延而至胃腸,發現病變。

中醫所謂某種熱例如暑、濕等內伏,與西醫病原菌之說吻合,又云溫邪由口鼻而入,則是本病誘因,亦與西醫空氣傳染之義同。茲分一般誘因與個人誘因說明之。

1.一般誘因,誘因者,人體內早有此病隱伏,因遇某種機會,致病象得以形成是也。例如肺結核患者,早有結核菌潛伏肺臟,然其人體格尚強壯,足以抵抗病菌,因而該病菌不能發展,不見症狀,一旦過勞,或偶因感冒咳嗽,失治日久,漸漸釀成肺癆,因而病重,此感冒即為誘因。

溫病之一般誘因,不外氣候之劇烈變動(例如天氣忽寒忽暖,餘可類推),及不潔空氣之吸入(所謂穢濁之氣,自口鼻而入之類,最為的確),均可使吾人感受不適。設使感受者,體內清潔,氣血順調,則一時雖覺不適,不久即復健康,或竟完全不受外界影響,毫無病狀。反之,則立時可以感覺疾患,(多數感染,十之八九,不能避免。

)病狀大略相同,再多則成瘟疫之類,此一般共同之誘因也。

2.個人誘因,此則由於一個人之環境,或不慎而誘起本症之謂。例如冬口室內溫度過高,或常在不潔空氣中工作,或飲食不潔,或身體過弱之類。此種誘因,只限於某種人,始有釀成溫症之可能,大多數人絕不感染,(中醫所謂冬不藏精,春必病溫云云,即指此類而言,並無何種奧妙之處,不可混入玄說。)此個人之誘因也。

此症在冬季最易與傷寒誤認,(非冬季傷寒症絕少。)然冬季溫病亦有之,醫者必注意此時是否氣候有大變動,是否有溫症流行。再證之病象、脈象與經驗,細心體認,當能分辨。嚴冬之季,最宜注意,初起倘有誤認,服藥必見病加,(例如溫病初起,認為傷寒,與以麻黃、桂枝,表證不但不解,反而內外大熱.口鼻出血之類,或傷寒初起,認為溫病,與以清涼解肌之品,惡寒更甚,表證加重,脈更緊細之類)必須及早反轉治法,萬不可偏執己見,誤人性命,初學醫者。戒之戒之。

【症候】溫病症候亦可分為三期說明之。注意三期字樣係以病之輕重言,不以深淺言也。

第一期:(中醫所謂上焦症。)頭痛或暈、有微惡風寒者,亦有否者。身熱、午後更甚,(此與傷寒初起,最易分辨之點,縱或發熱,輕重不同,但多少總有發熱證象,傷寒初起則否。)口渴,初起或有或無自汗,或有或無咳嗽,多有脈洪大,(右手尤顯明,但初起亦有脈象微大者,然絕無傷寒之緊弦等脈也。

)胸悶不食,嘔多劇烈,此症大多數頭痛極甚,而不惡寒,(此與傷寒不同之點)且絕無鼻塞聲重者,亦與傷寒不問,若在傷寒症,頭痛極甚,則未有不惡寒者,惟嘔噁症,傷寒為甚,初起之時,若以種種症象辨之,此嘔症亦不致與傷寒誤認也。鼻乾、舌苔多薄白、或無身痛或酸,此為必有之症,既不惡寒而身痛或酸,更易知其為溫症矣。此溫病初起之症候也。

溫病惡寒頭痛身痛甚者,亦必酌量於清解藥中稍加解表之藥,例如防風、荊芥等,但不得與傷寒症相混,而誤用麻、桂、羌活、細辛等藥也。

第二期:(約在五、六日之後,所謂中焦症也。)身熱更甚、因第一期即身熱,神昏譫語、嘔乾嘔噦、或厥逆舌蹇若短面赤目朦、或頭面腫、舌苔厚膩而黃、或乾裂、或有黑芒刺、咽痛、口渴欲冷飲、腮腫、或關節腫、(各症不必皆具,但有一二者多。)耳聾(此症溫病最多,第二期多實邪,第三期則虛邪,不可相混也。

)、鼻衄、腹痛、腹硬滿,大便閉,或下利小便短赤、或有沉澱(白粉樣)或小便閉、脈多沉數有力、(亦有沉弦而緊小者)或洪大而數、身痛、(有腿足腫者)或咳喘、心煩、或發黃,或發斑疹、(凡或字即不一定之詞,不可認為各症一併皆發也,發疹即西醫所稱發疹窒扶斯。

)甚則厥逆更甚、通體皆涼、神昏氣喘、痞悶煩躁,(斑疹併發症,應列於溫病內,則治法自無錯誤。西醫既合傷寒溫病為一症,統名曰腸窒扶斯,故有發疹窒扶斯之名。余既認定傷寒與溫病,確係兩病,故將斑疹列入此類也。)陷於危篤矣。此期以不大便,或大小便有異狀,腹堅硬而痛為斷。

第三期:(約在八、九日或十餘日之後,所謂逆傳膻中,此時脈多不實,可為明徵。故只宜開宣,不宜攻下,若脈見實,則邪在腸,所謂邪入下焦實證,當瀉下矣。)此期之初,強半由於積熱太甚,治療失當,延誤日久而成,其現象率成逆症,約分三項:

1.應下不下,溫病一見腸熱徵兆,例如腹痛、小便短赤、或白而濁如米泔水樣、大便乾燥、或大便少而不爽、或瀉極臭之稀屎、或腸鳴、或輾轉矢氣(俗稱之屁),再證以潮熱、口乾、或臭舌苔黃、脈實數等症(不必皆具)。總宜視其病情(此四字最宜細思,此時必有其他兼症(例如頭痛),醫者必細察之而後加瀉藥,於其他藥中與之,或緩下或峻下,均宜斟酌盡善,以赴病機也。)及早用瀉藥下之,(溫症最忌濫用瀉藥,認定宜下方用之,不可輕試。

凡逆傳內閉,多由於此。慎之慎之。)失此不下,腸內腐敗物(菌)已被吸收,全身血液受其影響。腸熱愈甚,漸漸發現第三期之危症。例如下利膿血、四肢厥逆、其則全體皆涼、煩躁神昏、痙厥舌短、目合、尋衣摸床(狀其危也)或嘔逆不止、滴水皆吐,或脈症相反,(例如症雖大熱,而脈反細小,甚則脈閉。

)或乾熱不息、稽留,(脈現結代、心臟有停止之虞或喘促自汗、或戰汗不出,參看前論戰汗)皆危症也。以上諸症雖危,多屬有餘實證,應注意。

2.誤下,此時期病者體力,因不勝藥力屢屢攻伐腸胃,長期消耗,精神氣血均已餡於衰弱,毫無滋養及恢復健康之能力。本病毒害,此時早已轉變,絕無毒熱暴烈之實質的作用,所餘者,不過只有殘頹不振之餘氣,與夫稀薄低溫之弱血,實邪已退,虛象完成,故此時患者之脈,多現細微或虛數,面色蒼白、不腹痛、便溏或下利清穀、(或稀水甚)或一日數次泄瀉、(完穀不化)小便清白、神衰(此與上節不同)欲眠,不思飲食、口氣寒涼、四肢寒涼、(此與上節厥逆不同)心中怔忡、(此是煩躁之反面)或暮熱晨涼、自汗盜汗、時時欲脫、或皮膚甲錯而乾熱(此二字宜特別注意,此虛熱也。

)、或口燥咽乾、(津液短也)頭重頭暈、(皆虛象)或冷汗出、眠時目不能盡合、咳嗽痰喘、(有因而誘起肺結核者)神氣淹淹、衰弱已極。以上諸症,皆屬不足,但陽虛陰虛(參看專條),須分清楚,不可慨以虛字含混治之。

3.誤治,此由於病勢前進中,或誤信偏方,或誤於醫藥,當解肌取微汗而不解肌,或病重藥輕,或不當下而妄下,或苦降太早,或偏信某醫、延誤病機(參看醫驗),以致表裏氣血,均為邪擾。

醫者見其頭痛、寒熱,嘔逆、譫語、狂躁、厥逆等症,紛紜雜陳,再誤用發散升散之藥(例如柴胡),或溫邪尚在氣分過用苦降及消導之藥,或過用瀉藥誤下,攻伐無過,致令溫邪羈滯日久津液劫爍,邪熱膠滯膻中(此二字應注意),漸漸釀成內閉、外脫之險象。

所謂內閉者,溫熱之邪,日久不解,彌漫胸際,無形無質,清竅蒙蔽,故脈不實,應注意神昏煩躁、瘓疚不寐、甚則發狂痙厥、目吊胸挺、角弓反張、舌短脈閉,此種症象,危險已極。此症因溫邪由氣分入血分,膠滯綿延,不在腸胃,是以發散瀉下均非所宜。溫病死於此階段者極多,應格外注意也。

【治法】溫病治法,與傷寒治法迥異。而在第一期之治法,更與傷寒絕對不同,理論亦異。若以傷寒第一期所謂太陽表證發汗之藥,例如麻黃、桂枝、羌活、細辛等類,施之於溫病之表證,不但無效,必致病勢加劇。蓋溫病第一期初得雖亦多有(多有二字應注意),蓋此症不必盡有此病象也。

惡寒、頭痛、身痛等,類似傷寒之表證,然其內熱先伏,此種表證,不過外為氣候誘因,氣候變動異常,(所謂風、寒、暑、濕、燥、火之類六氣之說,只作如是解,不可太黏滯。)人當過勞之時,尤易感染時邪,亦為誘因之一,(此義與冬不藏精,春必病溫之說,亦隱隱相通,醫者讀書,須心領意會,不可拘泥文字。)以致發動內蘊之熱。

其表證,直可謂之副症,以溫症先有內熱,則宜以內熱為本病。萬不可視同傷寒之表證病理,寒傷於外,治不得法,體溫不能放散調節,因而鬱為內熱。(參看傷寒條)故溫病唯一治法,初得之時,入手即須注重內熱二字。此第一期之內熱,指肺熱言,指氣分言,稍久至第二期、三期,則指心包絡(膻中)及血分、胃與腸言之。中醫分辨頗精詳,可以參考,但不可信其太玄虛者。

然初得之時,若兼有表證(例如惡寒身痛),只治內熱絕難收效。若稍有類似之表證,不論何季,總宜於清輕芳香解熱藥中,例如連翹,金銀花,桑葉、菊花、竹葉、夏枯草、佩藍葉、鮮茅根之類。加入清涼發散藥品。例如葛根,芥穗、防風、薄荷、白芷、藿香之類。使其外來之邪(即誘因,例如偶感風寒、穢氣。

)先自解散,取微汗,內蘊之熱(此時但肺熱,腸胃尚未大熱,應注意)同時亦漸因清揚宣透而隨之漸漸蒸發以去,此時內熱,可作熱氣二字解,自知穢濁氣感之理。自然表裏雙清,約二、三劑即癒,絕不致演成第三期之腸熱及內閉之重症。中醫芳香去穢之說,最為可倍,中醫謂肺之呼吸,感受穢濁及各種不正之氣,因而病溫。

是以上焦氣分先病,(參閱肺循環條)論極精當,但此穢濁二字,亦不可太拘泥。例如南中深山,桂花落後,鬱黴蒸發,氣味芬芳,香聞十裏,閩粵山中,尤多此氣,土人渭之桂花瘴。凡感受此氣,立時頭疼發熱,其症與溫病無異,所謂山嵐瘴氣,即指此類。故余以為此症所稱穢濁之氣,不可作臭氣解,凡不正之氣(六氣)皆包括也。

故芳香輕散清涼藥品,均極有效。西藥中之芳香調味藥絕無效,不可誤解芳香二字。蓋此種藥品,不僅利用藥之芳香,且必兼有輕揚(一煮即沸)、清涼兩功用者,方為妙用,若只知芳香二字,則誤人矣。

又中醫書內有用桂枝治初起惡寒之溫症者,此藥決不可用,茲特表而出之,以免貽害病人也。此從歷試而知,絕非臆斷。古書中對第一期溫病有用人參之說,所謂勞倦內傷,復感溫邪,亦斷不可以,其當歸、阿膠海參等藥,亦不可用。蓋時邪(泛指風、寒、暑、濕而言)雖係因勞倦感受,(例如苦役遠行、勞力工作或長途旅行,饑渴過甚之類。

)醫者若見其脈現虛象,即於治溫病方中加入人參一味,全身毛孔必致立時關閉,可使溫邪逆傳,內閉危症,致人死命。雖有良醫,恐亦無法倪救英。服人參未久,如見險象,可令病人恣食白蘿蔔湯,約一晝夜可解,此治藥誤,非治病也。余曾親見因長途跋涉,感受溫邪,誤服人參,而致不救者,不知凡幾,固不在第一、第二期也。

余戚某十八歲,由城內赴其外家,騎自行車,於烈日下約行四十里,因而得病,大汗大渴大熱。其舅某,因知醫者,團與白虎加人參湯,一劑汗止而神昏譫語,身熱更甚。某醫又謂係表證,與以發汗藥,病更危。又延某西醫,謂當下而嘔吐不能服藥,乃以灌腸法通其大便,凡十日而死。

余親見其一誤再誤,不能救也。然推其致命原因。實由於一劑人參,遂今外感之時邪,無法解其束縛,內蘊之實熱,無法宣透疏通,遂致釀成種種逆症,不可救藥矣,古方之不可盡信如此,學醫者須知也。今舉例證明,可見人參為絕對禁用品矣。

第二期之治法,本症所稱第二期,係指病情演變,當然順序之現象而言。並非一定經過二期方至三朗(例如肺癆病)之謂,例如本病第一期誤治,日期稍久(約六、七日)即可變為痙厥逆症,此症即中醫所謂足厥陰症(邪入下焦)應入第三期,即應照第三期治法治之。蓋本症之分三期說明者,係按病之輕重言,與中醫分三焦之說,絕無關係。

例如危篤之肺炎,溫病中常有之併發症,豈可只云上焦,腸出血及穿孔亦為溫病恆有之危症,豈可只云中焦,至中醫所謂少陰、厥陽等下焦症,則又強半牽及於肋之症狀,更不可以肝臟云云,屬之下焦。故余對此症,只以輕重而分其階段,不以三焦論症,反致眩惑。其中參以西醫生理病理,而又採取中醫對本病之精當論斷及方法,合而為一,似較適合實際,而又不失中醫對此症之特長。

只以節省文字之故,對每一一症狀及治法,不能一一詳細說明中西醫之所以然,及以經驗所得,比較中西醫之短長,俾讀者根本瞭解奉病之真締,是則殊為遺憾者也。

例如溫病神經系統之特有現象,西醫書因為神識朦朧,強度重聽,病勢漸進,患者對外界之反應愈鈍,且發譫妄,或則狂躁不安,(敏捷性神經熱)或則靜臥無欲(遲鈍性神經熱)。然中醫則分別此二種之神經病狀,為一虛一實。故其說曰神倦換疚(西醫謂之腱跳動,亦為本症之一),神倦欲眠,邪羈少陰,但欲寐,鄭聲等皆屬溫病中之虛症,治宜急救津液,以防目閉痙厥。

(由少陰延及厥陰)又曰譫語、發狂、脈不實,屬心包絡,不瘓瘋,但神昏,下利.譫語脈實,(屬腸胃實)皆屬溫病中之實證,治宜分別開竅及攻下,以逐實邪。而虛證之中,又分陰虛,陽虛,實證之中,又分肺與心包及胃腸,並氣分、血分,不能含混論治。(尋衣摸床等現象屬絕症)此中西醫對本病之腦症狀(甚則併發腦膜炎)立論之大概也。

考西說對於本症之腦症狀,列為必有現象,而治法則殊,缺乏特效藥品,故一遇是症,併發腦膜炎,則已無用武之餘地矣。況不分虛實,只以神經熱目之,究竟對於遲鈍性與敏捷性之神經熱,有無對症良藥,至今仍未之聞。此時若聽其病勢進行,必致愈演愈進,不陷於危篤而不止,此非西醫醫理之不精,實由於藥物缺乏,不能以對此症有效之良藥,佐醫者之治療,不能不有此缺點。是以此症之神經症狀,西醫講解雖極精當,治療上則尚無相當藥品,可斷言也。

此段文字,專研中西醫對溫症中之神經症狀及治法,簡單說明,已覺太冗。是以本編論症,不能一一比較中西醫之對某病之所以然,亦著者之遺憾也。可視熱之深淺,酌定用藥之標準。

蓋此時溫邪,已半入胃腸,所謂中焦不可專用輕清之品,例如第一期藥,在正規之第二期溫症,若腸熱症熱結旁流,或大便閉,小便短赤,腹痛,潮熱,譫語,舌苔黃厚,脈沉實而數。尚未十分顯露,但見大熱口渴,此時頭或痛或暈,或身痛,或肢腫,不可認為表證,略與緩下或清血熱,有特效。

痰涎壅盛,嘔惡,神昏煩躁,或自汗等症,只宜酌與芳香辛開或苦寒、甘寒之藥(參看醫驗)均有奇效。此時立方,大宜注重輕清芳香之品,例如連翹、雙花、石菖蒲鬱金橘紅、桑葉、綠豆皮等,希望熱從外減,內毒亦輕;若嘔逆過甚,黃連、黃芩亦必用之,但不可盡用苦寒下降之藥耳!均可酌量用之。

此時期亦間有患關節腫、頭面腫者,可於上列藥品中,加入瀉下藥。例如大黃、瓜蔞等。表熱太高時,亦可酌用西藥阿斯比林及撒曹等退熱劑,無不大效。但此時期中,固不賴於西藥.若遇中藥退熱太緩時,可以用之。

第三期之治法,約分三種:

①(①②③三項下,應與症候條下對照,茲不重敘,以省文字。)此應斟酌其內熱(此時外感亦係內熱所致,不可誤為表證。)程度,與以芳香、辛開、苦降之品,以為本期之主藥,然此時病已漸危,於主藥中,又必視其現症及脈象,(脈現虛象亦不可加入補藥)加入各種輔佐之藥。例如咳嗽痰喘,加杏仁、橘紅、(有謂此藥不宜用者,不必信也。

)貝母、白茅根(必重用之);下利膿血太甚,加芒硝、川軍(慎用)、黃芩、黃柏、白頭翁以及枳實、木香檳榔丸等,均可酌加;小便短赤,加通草;腸胃積滯太甚而體弱者,加木香檳榔丸(較大黃、芒硝為和平,宜注意);嘔逆太甚,加黃連、竹茹、黃芩、蔻仁;大渴口乾唇裂,加天花粉、生地、麥冬;皮熱甚,加丹皮、綠豆皮;煩躁神昏發狂,加犀角紫雪丹、補氣,均為對症有效之品。此時亦有頭痛,只宜用菊花、薄荷清上焦之藥,不可發汗。

惟戰汗將作(參看前論戰汗)不可亂與服藥。

②此期固宜以補養為主,然病者為係誤服瀉藥太過致成陰虛或陽虛,則不可不分辨清楚,投以藥餌。例如陰虛必有夜熱晨涼、熱退無汗、頭眩、口乾、耳聾、咽燥、二目呆直無神、舌無苔或盜汗、喘促、皮膚甲錯、時欲痙脫、面目枯槁黧黑、脈細數虛弱等症,治宜滋陰,用白芍、生地、麥冬、天冬沙參、元參等;或多汗,則用介類潛陽法,用牡蠣鱉甲龍骨龜板等藥品,酌量病情,再佐以丹皮、青蒿地骨皮知母、貝母、菖蒲、遠志竹瀝、花粉、麻仁、梨汁、甘蔗汁等,均為有效治法。

此時有一緊要秘訣,無論患者有若何虛象,只要時時熱度高升,必須注意病者之大便,倘有三五日不大便,必須酌與以緩下之品,中醫用麻仁、郁李仁等,或稍稍與以西藥之緩下劑,以清腸之餘熱。不可一味滋陰,反致膩生他變。而大便之外,尤宜注意胃氣,必須設法培其胃氣,使之復活,滋潤鼓動則病勢減退必速,用稀鹽酸、橙皮酊、苦丁等,最有速效。此治溫病陰虛之大法也。

若陽虛者,必有自汗、神倦欲眠、二目虛朦、睡時目不盡合、口氣短寒、肢體微涼、舌無苔、不思飲食、不欲言、不腹痛、大便或溏、或瀉清水,或完穀不化(此完穀不化,係久病虛象,若熱盛之時,亦有完穀不化,不可誤認)、小便清白、皮膚蒼白、暮熱蒸蒸然、或冷汗出、或畏寒欲暖、或喘促聲微、腹脹足腫、脈細微等,此時必用培補元氣之藥,以冀挽救,故人參、黃耆、白朮、山藥、茯苓等均為對症良藥,甚則附子、肉桂、乾薑皆所必需。

然於此又應格外注意者,溫病至於第三期,既現虛證,自宜補養,但溫病末路患陰虛者,十之八九,患陽虛者,十之一二。且陰虛之證,雖已出現,治療時,仍宜時時顧慮到餘熱復燃,又成實熱,不可一味滋陰,致病又反覆。若遇陽虛之症,更須慎之又慎,仔細診斷,確知其屬陽虛無疑,方可稍稍試與補氣及溫補參、耆、桂、附等之品。無與補元氣之藥自然有效,至於桂附必不得已時用之可也。

然於補陽之中,仍須顧及陰分,所以白芍、熟地等滋陰之藥,有時仍宜兼用,且必須重用為佐。蓋溫熱之症,津液耗盡乃成此危象,若只補陽,而忽略陰精,恐又演成陽亢陰竭,驟然招致陰陽晚鈕,不相維繫之險象,結果亦必斷送人命,醫者烏可不慎耶?中醫書有以霍亂、痢疾、瘧疾,均入溫病類中,目為濕溫者,荒唐不經,不值科學醫之一哂。

然霍亂、痢疾之後,演成虛證者極多,故余此段文字,不能不詳細論列,讀者須知中醫所謂溫病後之陽虛,強半係指溫病以外之雜病而言,根本不得稱為溫病,與本編上段論溫病陽虛之說,為截然兩事,此不得不加以糾正,免誤後人。又以溫病患陽虛者,亦非絕對無有,故附錄於此,而加以申明也。

況溫症誤服補陰藥其禍猶小,若一誤服補陽藥,真如火上加油,禍不旋踵,即或誤服人參一味,亦足以誤人性命,願醫者三復斯言。蓋溫病之後,不論陰虛陽虛,皆在本病纏綿多日之後,絕無新得溫病進行中即有虛證者,此層須格外注意也。

③此時病象,中醫書所謂溫邪逆傳心包絡,實為溫邪黏滯膻中,氣血交阻,蒙蔽清竅,為溫病中最多見最危險之症象。此時治法,專解表邪,專清肺氣,專攻腸胃,均非所宜,尤其攻伐腸胃太過,不但無效,而反害之,愈演愈重。所以病者此症多在八、九日之後於各種熱象參看症候條外,現出種種昏迷狂妄,甚則痙厥、嘔吐、頭痛、內外皆閉、氣湧沸騰、湧吐至滴水不受,煩悶欲死。

此時唯一治法,必用大劑芳香、苦降、辛開之品,分量自四、五錢至八錢例如鮮菖蒲、連翹、鮮佩蘭葉、鬱金(此味不可太多)、金銀花、鮮竹葉心、鮮蘆根等加以犀角、紫雪丹、(二藥為必用之品,但此藥價太昂貴,二藥分量,亦宜略重一錢左右。)及安宮牛黃丸至寶丹等,酌量何者為宜與服。

一日三次或沖入煎藥中亦可。均為此症極效之品,亦為醫者極應採用之法也,傷寒與溫病不同之點,即在於此。傷寒絕無此症,只有結胸一症,以陷胸湯治之即可,然絕非此症。余近見有一病婦(住劉海胡同二號)患此症,某醫照錄小陷胸湯原方與之,烏有濟耶。其餘橘紅、蔻仁等,亦可酌用,但非必需品也。

(參看醫驗)按此即西醫書所稱腸窒扶斯併發腦膜炎之症,考西醫書載,凡此症併發肺炎、腦膜炎、腸出血等症者,預後多不良,幾併發腸穿孔者,殆必死,或因心臟麻痹而死,此皆基於西醫報告之確實統計,當無錯誤。余希望再基於中醫報告統計之,則有確實之比較矣。

余在實驗上,亦深知西醫此種記載,確實不誤,然在中醫之高明者,心靈手敏,一眼覘定邪在膻中,及時決定治法,如本論十之八九,尚能挽回,實較西藥之效力偉大,理論明通,但遇昏庸之中醫,則此亦為必死之症也。余既深知中醫對此症,有此妙法,是以坦白錄出,並舉醫驗,以資證明。

竊願中西對此病症,群策群力,共同研究,除去治療上之缺點及障礙,使芸芸眾生,每遇此種危險疾患,早早脫離其病厄,漸漸減少其死亡率,實為我醫者之唯一責任。明達醫賢,當表同情,又何必各執門戶之見,妄分中西新舊,又何必自欺欺人,謬稱國粹,又何必自諱其短,盡諉其過於科學,倘能拋除成見,實事求是,集思廣益,取彼所長,益我所短,使醫療上多一有效之方法,豈不甚善。

余以為中西王益,殊途同歸,造福千病人者,必非淺顯,故敢大聲疾呼,願有志於世界醫學者,共同努力也。

再論小兒溫病合併症之腦膜炎,小兒腦膜炎亦同,但單純之腦膜炎發作甚速,易於確認,及早注射腦膜炎血清,或預防(流行時)腦膜炎伐克辛,均能有效,然遇失於注射時機,或遇窮鄉僻壤,無處延請西醫,或缺乏血清及伐克辛時,則西醫此時,即失其特長,至若瀉下及消炎等法,率多無效,(參看醫驗)此時寧以中醫治之,尚有些微希望也。

蓋此症即中醫所稱之內閉(注意此二字)症候,當其尚未盡失知覺以前,必有嘔吐發熱各症,頭痛功有,但在小兒則不能自訴。漸次即神昏或角弓反張,二目天吊,人事不省而死。俗傳以此為小兒失魂,巫覡雜進,針灸並施、無益有損,戒之戒之。此症西醫除及早(遲則無效)施行注射血清療法外,無他善法,中西醫之瀉下法,雖屬合理,然據余之經驗,百無一效。且有於初得尚未甚重之時,與以瀉劑得下後,腦之症狀,反而立時加劇者,此例亦不少。

若以中醫學說衡之,則為熱邪盤據上焦,擾及心包絡,徒以瀉下之藥,攻伐腸胃,對於高據膻中之邪,毫不相干,且恐幼稚兒童,一受時邪灼爍,津液已有乾燥膠滯、內風眩動傾向,此時若再加以瀉藥劫奪,傷其真陰,遂致陰陽脫鈕,孤陽上越,故腸胃雖通,而病勢反加,余基於此種經驗與理想,故每遇此症,必先注意小兒之二便,倘非確實大便閉止,絕不濫用瀉藥,必須灼見腸熱,始與潤腸藥或小量之緩下藥,例如中藥之麻仁、郁李仁、瓜蔞仁或小量之熟大黃,西藥之中小量甘汞等,然猶必須佐以養陰清熱及芳香開竅之品,例如中藥內之金銀花、連翹、佩蘭葉、香豆豉、鮮蘆根、石菖蒲等,且藥量均須加重,惟用甘汞時,則不可雜以中藥耳。

而犀角、羚羊角牛黃、紫雪丹、至寶丹、安宮牛黃丸等藥,尤為必需之品,擇一用之,或以芳香藥煎劑,合入服之,完全與治成年人之溫症內閉,同一方法。施治若早,得病二、三日以前必慶更生,中藥此時比較有效。但若遲誤稍久,至六、七日之後昏迷太重,則此種方法,亦多無濟矣。

於此有應注意者,小兒體質脆弱,一得此症,傳變甚速,不若成年人之溫症,先在肺表,以次加重,醫者要以精銳之眼光,敏速之手段,當機立斷,以資挽救,病家尤不可偏信西醫(除早期之注射),迷信西醫,坐誤病機,以自殺其幼童也。中醫須知急驚風,即此症別名,亦傳染病也。

【醫驗】余治此溫病之醫案,殆不勝枚舉,以此症流行最多,四時皆有,除冬季須與傷寒症嚴格鑑別外,餘時殆不難確認。茲僅舉危險症候,極有研究價值之醫驗數則,藉供參考。所列各案,或為初期誤治,遲延日久,八、九日後勢將逆傳之症,或為邪少虛多,第三期之腸出血期危症,或為逆傳後之險症,或為西醫認為不治之症,舉一反三,願讀者深思焉。

魏鳳瑞,四十九歲,住石虎胡同二號,於民國二十六年十月得病,第一日惡寒、身熱、頭奇痛、身酸痛、嘔惡,某醫第三日與以蘇葉、羌活、白茯苓等藥(餘藥記不清楚)二劑,病加重。據云未出汗又請西醫診治,(服液劑未見其方)三日未效。又延某中醫診治,第一方為佩蘭、藿香、焦楂、枳殼砂仁、神曲、陳皮絲瓜絡,服後頭痛更甚,餘症仍然。

第二方為橘絡、槁本、砂仁、枳實、菊花、澤瀉、陳皮、桑葉、木通、神曲、竹葉,患者曾自服阿斯比林(三次)藥片,頭痛暫止仍發。諸症更甚,又加口渴、小便短赤、大便稀而呈紫黑色、舌苔邊白膩、中赤,又照前方加薄荷、大黃三錢、枳實三錢,服後病更甚,已不能起床,此既往治療之經過情形也。

十一月五日,延余診治,認為濕溫,診得肺胃鬱熱內熾,灼爍陰液,原因感受時令流行不正之氣,天氣忽冷,外束日久,十日未解,以致現在頭痛、體痛、惡寒、壯熱、嘔逆特甚、胸悶、口苦咽乾、舌苔燥白濁厚、小便赤少、腰腿痛、脈沉濡,勢將逆傳,法宜宣解,兼清肺胃,服藥後,忌口避風,取微汗解。

第一方,荊芥穗錢半、牛蒡子錢半、淡豆豉一錢、金銀花三錢、防風二錢、炒梔子二錢、連翹三錢、菊花三錢、杏仁泥錢半、白芷二錢、薄荷錢半、收澀二錢、包煎竹葉一錢、鮮蘆根引煎服。

服前藥一劑,得微汗,病勢稍減,頭痛大減,仍有壯熱、作燒、心煩口渴、咽乾、泄瀉、舌苔仍白厚。此肺胃濕熱未淨。法宜再清肺胃,化除濕溫分解之。十一月六日第二方,小生地三錢、薄荷一錢、金銀花三錢、生梔子二錢、滑石塊二錢、薑黃連八分、連翹二錢、薑厚朴一錢、旋復花二錢、包煎、赤茯苓二錢、黃芩三錢、甘草一錢、腹皮絨二錢,薑引煎服。

服前藥一劑,病均輕減,惟肺胃蓄熱太久.上焦火盛灼陰,依前法再清肺胃,抑止上焦火熱,兼以養陰之品。

十一月七日第三方,鮮石斛二錢、元參二餞、川連八分、金銀花二錢、生石膏四錢、川軍二錢(用此藥汆非常慎重),薄荷一錢、連翹三錢、生地三錢、枳實二錢、旋復花三錢、梔子二錢、菊花三錢、燈心五分,引煎服。

服前藥一劑大效,嘔止,熱退,頭痛身痛等症均退,以後即以竹葉等品小劑調理。又三劑而癒,始終未與西藥。

此症患者體質極壯,是以遲延十日,尚未逆傳,然頭痛極甚,嘔惡亦烈,勢將內閉,轉成險病。余方第一劑,所以有效者,即能毅然斷定其仍有外感也,此與占書治濕溫症之說不合,其脈象、舌苔、時令,秋末濕熱顯然,然此症至此程度,若不急解其表,使外寒久束,內熱久羈,必成逆傳內外皆閉之險症。余敢決然排除成說,(溫症忌汗,十餘日後.更忌發汗。

)既能決定其表有實邪,內熱已無出路?大膽即於清熱藥中,一部分加入發散之藥,以驅逐其外束日久之寒邪,而開其外透之門戶。第二方為之稍一千旋胃氣,即便決然與以第三方之攻下,蓋此時已無在表之寒邪牽制,不慮其內陷矣不使內蓄日久之濕熱,再作停留,故加瀉藥使內熱一擁而下,表裏均透而病癒矣。

此症在餘接診之始,煞費斟酌,最今餘迷惑者,即其沉濡不揚之脈,此是濕溫實與表證不符,乃經多方診察,一眼覘定其十餘日後,外邪仍在,內熱固滯,遂將一切拘板之禁忌,毅然排除,三劑中藥、而能令病者脫離危境,非敢云膽大心細也。

設使此症誤汗,即不當汗必一劑精神昏迷,而發譫語,促成其腦症狀。內閉設使此症不先汗,即攻下,必一劑津亡陽升,四肢驟厥,甚則全體皆涼,亦必促成內外皆閉。設使此症只與清熱去濕,則必愈治癒熱,漸漸轉戍內閉,再攻下,已無及矣,醫壇師友以為然否?

郭校長三十二歲,住祖家街,北京美術專科學校。於二十七年三月三日,患春溫症,病象為惡寒、身痛、發熱、腿痛尤甚、頭痛,脈浮洪、右手脈尤洪大。延余診治,認為春溫症,當與連翹、銀花、桑葉、竹葉、薄荷、荊芥穗、防風等藥,令取微汗。第二月,病勢均退,已復平溫,惟足痛尚未痊癒,患者自覺已愈:遂停止服藥,然腿足尚痛,約二十餘日.方能勉強出門,此本病已往治療之經過情形也。

四月八日,忽又病如前狀?而各症加甚,腿足均腫,舌苔白,頭痛,餘症與三月三日病狀無異,而惡寒特甚。經診斷認為上次溫邪,並未全清,醞釀多日,因天氣忽涼,復感外寒,因而誘起內蘊之熱,仍宜先以輕劑解表,兼清上焦,使邪有出路,再議清其內熱。

第一方,連翹三錢、竹葉二錢、銀花三錢、芥穗錢半、香豆豉錢半、綠豆皮四錢,薑引。

服此方後.並未見效,雖得微汗,而惡寒仍然,第二日,脈洪數,餘症同前,乃照前方加菊花、天花粉、梔子與服。服後約三點鐘,全吐,第三日病勢更加,已三日未大便,頭痛如蒙、精神昏迷、舌苔厚漸黃、口渴、嘔逆、腿足痛腫更加、脈數、仍惡寒。病勢頗重,乃議於辛涼解表諸藥之中,加入滋陰苦降之品。

四月十日第三方。連翹四錢、竹葉二錢、花粉三錢、銀花三錢、芥穗二錢、鮮生地三錢、桔梗一錢、熟軍一錢、寸冬二錢、薄荷錢半、藿香三錢、黃芩二錢、鮮葦根三錢,引煎服,不必取汗。服前方得大便一次,諸症均大減,惡寒已去(並未取汗),最見奇效者,為病者之頭痛如蒙及精神昏迷之症狀皆退,左腿尚腫痛。餘症均輕減,病勢遂有順利希望,然尚不能起床。

十一日照前方去熟軍,加滑石二錢,梔子二錢,服後,不如第三方之效。十二日加澤瀉一錢,亦不如第三方之效。十三日.乃仍以第三方與服,立見大效,遂照原方連服三劑,腿腫亦消,治療約十餘日,諸症完全告愈。

此症雖為單純之春溫,然治不得法,必致逆傳,頗有研究之興味,故錄之。第一即在初病之時,本非重症,患者因余不受診費,不肯再延復診:是以勉強告愈。以後遂未服藥,迨至二十餘日之後,餘熱醞釀又發,則其內熱已久,雖云事隔月餘(著眼在此),實已不得渭之新病。蓋蘊熱月餘,其體內血液。

早巳不清,是以腿及足骨節皆腫甚,然證以惡寒,則又不可忽略其表邪。第一次方,服之未效,餘頗疑不宜用解表之藥,然餘實確知此症,逆傳緊要關鍵,多由於當解肌而不解肌必致外閉,輕則肢厥,重則通身皆涼。當降不降,或誤降,亦必致內閉,輕則譫語發狂,重則痙厥竅閉。

然只與解嘰,只與降下,流弊亦大。解肌之中仍宜佐以清涼芳香宣揚之品,以宣肺氣,苦降之中更宜佐以養陰滋潤之品,以護陰液。而後在裏之蘊熱,不致因解肌而化燥,在表之實邪,不致因苦降而內陷,此本病第三方表裏雙解之所以大有奇效,稍有加減便不妥貼也。余當第一、二兩方用解表藥不效,第三方診斷時頗猶疑,餘思此症惡寒顯然,何以解表而病勢不減,是必由於一月前之伏熱膠滯既久,其內熱之實邪已十倍於外感之表證。此時法取苦降,稍稍照顧表邪,自必內熱一退.而表邪亦解。

況內熱之極亦有惡寒,醫者須知此病理,不可固執凡有惡寒皆表證也。又此君習慣,服熟大黃一錢,必便通,故只用一錢,微通其便。此症有效主要之藥,即大黃、黃芩、生地,麥冬,而大黃、黃芩尤為重要之品,其餘雖係輔佐之藥,亦均有妙用。

蓋既佐以芥穗、連翹、薄荷等辛涼解嘰之品,微解其表,以防在外之邪,因其惡寒太甚因用大黃等苫降而內陷,又佐以銀花、竹葉清輕芳香去穢之品,以防固苦降太甚,反與彌漫上焦氣分之邪,以入心包絡之引誘,佐以生地、寸冬等清熱滋陰之品,以防因用苦降與解肌,反致潛伏血分之邪,得以化燥,而逞其膠滯頑固之實熱,此立方之精義也。

幸而立著大效,一如所期,故敢坦白報告,以告學者,此症此際,可輕可重,一一藥關係,極其微妙,願學者於此等分際,思過半矣。第三方稍為更動,立即效驗大減,學者應特別注意,此症無淪若何惡寒,絕對禁用麻黃、桂枝、柴胡,即羌活、獨活等,亦絕對禁用。倘犯此禁,一劑神昏.漸即逆傳,古書謂溫症忌汗,應作如是解。

殺人如反掌也,戒之戒之。

丁君五十三歲,住阜城門內東廓下四號,人力車夫,於二十六年十二月三日來診。舁入診室,喘促支離,已至危險。據其弟云,病已月餘,初病係由南苑拉車至城內,大汗又飲涼水,遂病倒。經數醫診治,未愈,現在醫者皆辭不治。余見病者目呆口開,喘促昏沉,唇裂若有血痕,面目枯槁黧黑,問其所苦,不能自答,診脈,右寸關細數已極,兩尺脈及左手脈均停,而肌膚枯燥,猶乾熱不退。幸有此耳,若現厥逆必死。

據其弟稱,以前病狀,發燒、身痛、大渴,現在大便盡瀉血水,小便極少,亦如血水,發燒仍然,夜內盜汗、不寐、心神恍惚、口渴,詢以前醫治療情形及服何藥?已不能記憶,此本症已往之經過也。

余認此症為溫症第三期,腸出血之甚者中醫所謂勞倦內傷,復感溫病,指初得病而言熱邪深入卜焦,中醫所謂少陰、厥陰症,即西醫所謂腦症狀及腸出血也。陽亢陰竭,病雖月餘,陰血雖虧而實邪仍在。著眼在此四字學者注意但病已垂危,用藥頗覺棘手,補瀉兩難不忍不救,爰為處方如下:

先與甘汞錠三個。每個含量0.2克囑其先服一個,隔三點鐘,再服一個,視其大便所下何樣如仍瀉血水,隔三點鐘,再服一個。約自午前八點,於午後五點服完。如服第二個,所瀉之物,已非血水,則停止第三個,不必再服.並囑多飲白水。甘汞藥量極小,因病者衰弱已極故也。

又與中藥方一個,囑其夜內十二點鐘煎妥服一次.第二日早晨再服一次,中藥不可與甘汞同時眼用,必須隔開八、九點鐘方好。第二日午前十二點鐘.再來診治;

第一方,鮮生地四錢、杭白芍三錢、天花粉三錢、菊花二錢、寸冬二錢、元參三餞、竹茹二錢、鮮茅根二錢,引煎服,又配與竹葉露、鮮生地露、銀花露一瓶,囑其隨時兌水飲之.渴則飲此,不拘次數。

第二日來診,據云服甘汞錠至第三個後,約午後八點鐘時,大便瀉下黏滯,如黑豆油狀之物甚多,小便由深赤色變黃色,仍短.口渴身熱稍減,仍自汗,喘促.據病者自稱諸症覺減輕.診脈如前仍細微,精神略清醒。

乃以急救陰液論治,與下方:第二方,乾地黃四錢、生白芍三錢、元參三錢、麥冬三錢、花粉二錢、沙參三錢、生牡蠣二錢、黃芩二錢、丹皮三錢、鮮竹葉二錢、鮮茅根三錢引,煎妥分二次眼,仍配與鮮竹葉露、鮮生地露、鮮銀花露一瓶,囑其照前法飲用。

十二月十日來診,已能起立.前方共服五劑,諸症大堿,熱亦漸退,自覺腿痛極甚,此係得病之先,長途拉車勞傷,至此始顯,每日能進稀粥.小便漸多,舌苔黃,但稍見潤澤,精神已清醒.診脈左右手均見,但仍沉細微數,仍以滋陰養血立議。與下方:第三方,乾地黃叫錢、大沙參三錢、生牛膝三錢、生白芍五錢、當歸身二錢、玉竹二錢、天花粉二餞、白茅根二錢引,煎妥分二次服,此藥共服六劑。

二十二日來診,已能步履,諸症巳痊癒,腿微痛,脈漸和平,一息六至,但有時一止,此心臟仍未健康之現象,飲食亦加。但有虛汗,稍活動則喘汗,且有發熱之傾向,乃以滋陰大意制膏劑,囑令常服,約一月餘,完全恢復健康矣。

第四方,膏利乾地黃二兩、知母一兩、丹皮一兩、生鱉甲一兩、生牡蠣二兩、青蒿五錢、寸冬一兩、白芍一兩,加蜜煉膏。每服一小茶匙,一日三次:開水化服。此膏一料,約服月。

此一例在溫熱病中,為較重之症.其前半治療經過,無從查考。然此病者家甚貧,想其得病之初,未必及時延醫診治,迫至病勢加重,延醫治療,亦恐不能按時服藥,以致汗下、清涼,均失病機。溫熱鬱久,津液大耗,而在內之實邪,仍未盡去,是以餘接治之初,一經緩下,病勢力減。

但此症現象,若僅拘泥於脈象,萬無再下之理,然實邪仍在,腸之穿孔,已有可疑,若只與以滋陰之品,勢必助其膠滯,無濟於事。若只與緩下,則實邪雖減,真陰愈虧,不但虛熱可慮,且恐因此消耗,驟然發生心臟停止之險。以其脈太危險故餘不敢用大黃,以此藥刺激腸胃,且瀉後又有收縮性也。

亦不敢用蓖麻子油,以病者湯水已難下,此藥殊不適口,且以餘之經驗,屢見有虛熱已極,服此藥驟然心臟停止者,此例亦不少。考藥物學,此藥極和平,此蓋因其滑瀉太甚,對於心臟衰弱者,大有不良影響歟!餘惟恐略知西藥梗概者,妄用西藥,發生危險,故不厭詳細說明。此種脈象,若用阿斯比林等退熱,禍不旋踵,此又不可不注意者也。

此種分際,以用中藥麻仁、蔞仁等為緩下潤腸劑,比較穩妥,然蔞仁過用,亦能重瀉,麻仁效較緩,故加減復脈湯中採用之,然不如用甘汞之效確實而速,故以此緩緩消息之。而又以大劑滋陰中藥,以救濟之,是以得獲痊癒。

此人幸是貧苦,若在寬裕之家,初感溫邪,及時延醫診治,遇有謹守古法之醫者,必以勞後感溫四字為鐵板注腳,必用人參。一劑之後.周身毛孔皆閉,殺人之禍,即基於此,雖有智者,無以善其後矣。用中藥必講中醫之醫理,用西藥必講西醫之醫理,不可渭中藥之瀉藥,即西藥之瀉藥。

此症中醫滋陰之說,精妙絕倫:其藥亦確實有效,當此千鈞一發之際,實不能不推中醫藥為獨步。設使此症用甘汞得效後,再以西藥繼續治療,餘不知以用何法為有特效,強心劑耶?退熱劑耶?清涼劑耶?強壯劑耶?余於四十年前恆用之,至今日余敢斷言,均不及中藥之滋陰和平有效也。餘希望中西兩醫,互濟為用。

各保其獨立之特長,而漸進於世界完善之醫學.以造福於人類,當有諒餘言者。此症完全施診施藥,病癒後贈餘茶葉一盒、酒兩瓶,古道猶存。於此證之,願我醫者常存此心也。

何春元,六十二歲。德州紀莊盧文肅公家農戶。民國元年八月,余適至盧府,患者與余素相識。是日餘正進早餐,忽聞侍者告余曰,何浪堂將死矣,蓋患者乳名浪堂,人皆習慣呼之。余聞之極驚訝,乃馳往其家診視:至則患者六脈俱閉。目瞑舌縮。兩手撮空,喘息急促,已易簣矣。

無法診察.無從施水,僅問其家族,據云患者初病之時,頭痛.身痛,鄉間醫藥不便,僅用紅糖薑水發汗,以後即發燒、嘔吐、大渴、耳聾,嗣即漸浙譫語,發狂、頭痛、嘔吐更甚。延醫診治,瀉下數次,藥方已無,不知所用何藥,以意度之,蓋瀉藥也。以後即狂躁更甚,不省人事,藥入即吐,自得病至此,已二十餘日,醫者均辭不治.此本病已往之經過也。

余認此症為溫病第三期極危之候,中醫所謂。溫邪逆傳心包絡,竅閉昏痙之內閉外聣是也。腦膜炎併發症乃本中醫學說,與以芳香逐穢開竅之品,以冀化其久滯膻中之熱邪,又以病者距城二十餘裏恐購藥需時,先以隨帶之紫雪丹一錢,用鮮竹葉以院內適有叢竹水化灌眼:又用平安散納入鼻內取嚏(並未得噴嚏),並令速將殮衣除去,鄉俗瀕死,必服棉衣,此時室內既熱,病者表亦發熱,故令去之。約三時餘,病者目漸轉動,嗣服中藥一劑,用小茶匙灌一晝夜方完。

如下第一方,鮮薄荷三錢、石菖蒲四錢、金銀花二兩、黃芩二錢、連翹一兩、川連二錢、吳萸炒鬱金三錢、佩蘭三錢、犀角二錢、橘紅一錢、鮮竹葉一兩,煎妥後化入牛黃清心丸二粒。用井白涼水鄉中無冰將藥隔杯鎮涼,以小茶匙頻頻灌入病者口中,並將病床上頭略墊高,令病者仰臥,上半身令稍高.時時撫摩病者頸喉部,使藥水容易下嚥。至第二日下午,漸漸能自咽藥,而口眼亦能自動,夜間能語。

呼渴,屢次飲水,一夜極多,餘藥亦一次飲下。

第三日晨,精神漸清,又延余診,處方如下:

第二方,佩蘭三錢、犀角一錢、石菖蒲五錢、川連一錢、吳萸炒連翹四錢、丹皮三錢、菊花三錢、金銀花三錢、黃芩二錢、枳殼一錢、鮮竹葉三錢、橘紅二錢、陳皮一錢、鬱金一錢、化服至寶丹五分,作二次分服此藥服後大效,已能進飲食,啜藕粉一碗。

診左右手均有脈,且右手現洪大脈,病者自覺諸症全去,唯身體酸軟,仍不能動,頭暈,耳聾,以餘急於回城,囑令照原方服三劑,以後病者又自主張,每日服牛黃清心丸一粒,又服五日痊癒。

按:此病以前治療經過,頗不能詳,以意度之,不外汗下二法,均已用之。其病因汗下均不得法,遲延至二十餘日,是以無形無質之熱氣(即溫邪)逆傳入心包絡,彌漫於空洞高巔之膻中。既無形質,又不在肺胃血脈,徒以苦寒攻奪,車溫發表,均屬無的放矢,與病毫不相干,故余宗芳香逐穢開竅之說,大劑救援,幸能挽回。

余所治內閉之症多矣,未有如此症之重篤者,故特識之,此症藥費值太昂,貧農之家,不易措辦,幸余表叔盧平甫先生擔任之,使此重症,得慶更生,殊令人感佩。此人乳名何浪堂,餘小時即與之識,病癒後極健壯,每進城恆以棗果餉餘,後至八十餘而卒。至今餘表兄弟等,相見扳談均猶以此症為資料也。

張夫人住濟南西鄉辛莊,年六十九歲,患暑溫症。伊家係洋行職員,信仰西醫,歷來患病,亦均經西醫治癒。病者初患寒熱、下利、嘔吐,住城內某醫院,治療凡十餘日,病勢沉重,無法治療。該醫院斷為必死之症,通知伊家病重,迫不得已,舁回家中,延余及王芝事先生第五鎮炮五標一營軍醫長合診。

伊家本不信中醫,此於無可奈何時,始延中醫診治,競獲痊癒,可見天下事不可執一定之見也。病狀脈案,詳列於後,此為溫病已經逆傳極重之內閉症,故歷三十餘年,餘猶保存此醫案也。

第一方(脈案)暑滯積熱,濁垢壅阻不宣,頭痛而暈,肌燒如灼,皖愎鬱悶、攻痛,泛逆嘔吐,滴水不下,大解泄稀,舌苔膩,脈弦滑而緊。症係表裏兼重,暑熱兼濕,法宜苦降辛通、芳香化濁,以圖挽回,占希之年,病邪纏綿,失治多日,內閉可慮,合議立方待高明裁定。脈案文字有鄙俚句怯,以係他人執筆,不便干涉,今仍其舊。

鮮薄荷一錢、五川連二錢、以吳萸八分合水另煎鬱金一錢,飛滑石四錢、鮮石菖蒲三錢、鮮藿香二錢、枯芩一錢、竹茹一錢、枳殼錢五、紫蔻仁錢五、鮮荷葉四錢、鮮佩蘭二錢、廣陳皮錢五、金銀花四錢、法半夏一錢、另用灶心土一兩、鮮枇把葉一錢、通草一錢,先煎水八杯,再用此水煎以上各藥,煎妥二小杯,沖入真紫雪丹一錢,一杯五分俟藥已冷,先將病人鼻孔攝緊,不會聞知藥味一氣飲下一小杯,日服三次。此症唯一難關,即係劇烈之嘔吐,滴水不存,連日在醫院均係注射,不能服藥。

故用此法。

七月六日第二方(脈案)服前藥幸得未吐,(伊家大喜,據云十餘日見水即吐,嘔逆不止,此為第一次受藥也)肌熱較退,暑滯積熱,羈困不宣,胸腹痞悶,嘔吐稍平,煩擾不安,神志時時昏迷,大解泄溏黏稠,便數忽多忽少,舌苔膩,脈弦滑.嘔熱略減,此內閉各竅,略見開通,然仍屬險期,再以芳香苦辛,宣清、通化、肅降、升達中焦論治。

鮮石菖蒲四錢、川連一錢、另以吳萸四分合煎鮮葦根一兩、鮮藿香二錢、枯芩一錢、竹茹三錢、銀花四錢、益元散四錢、麩炒枳殼一錢五、連翹二錢、鬱金一錢五、廣陳皮一錢五、檳榔片一錢五、扁豆皮四錢、高梁米五錢、鮮荷梗四錢、炒萊菔子一錢,余以此藥味太劣,嘔症不欲用之,此乇君主張加入,並識之,紫雪丹八分,分二次沖入,杏仁一錢、通草一錢仍以灶心土一兩照前法煎服。

七月七日第三方(脈案)服藥後,嘔逆已平,(此是大效,起死回生,在此一著)痰沫仍多:神志不清,手心燒灼,煩渴痞悶不安,大解泄利黃稠而黏,重墜腹疼,舌苔膩,脈弦滑,暑滯濕熱與氣互結,難期立化,再以原方略加宣開之品,以冀解除暑滯,宣通清竅。

鮮薄荷一錢,五金銀花四錢,益元散四錢,鮮藿香二錢,連翹二錢,鬱金一錢五,鮮佩蘭一錢五,川連一錢五,另以吳萸五分煎水麩炒枳殼一錢五,扁豆花三錢,枯芩一錢,廣木香一餞五,鮮石菖蒲四錢,青陳皮一錢五,橘紅二錢,通草一錢,萊菔子一錢,木香檳榔丸三錢,高梁米五錢,鮮荷葉四錢,紫雪丹八分,分二次沖入此藥煎妥,分二杯,早晚各服一杯,不需用手術矣。

七月八日第四方(脈案)嘔吐已平,肌熱時甚時輕,大解熱泄,腹疼重墜,次數頻多,煩滿痞悶,口渴思涼,神志轉清,(此是佳兆)舌苔薄膩,脈弦滑而緊,暑滯濁熱,留連腸胃,症勢雖堿,濕熱仍未全除,再以原方加減治之。

鮮薄荷一錢、川連一錢五、另以吳萸五分煎水炒益元散四錢、鮮藿香一錢、枯芩一錢、通草一錢、鮮石菖蒲四錢、杭芍四錢、麩炒枳殼一錢、萊菔子一錢、金銀花四錢、廣木香一錢五、梔子皮一錢、香豆鼓二錢、連翹一錢、扁豆皮二錢、鮮荷葉四錢、香附米一錢、鮮佩蘭一錢、鬱金一錢五、紫雪丹七分,分二次沖入,水煎分二次服。

七月九日第五方(脈案)暑滯積熱,黏滯腸胃,肌熱未盡,大解次數雖減,所下黏滯未淨腹仍墜痛,煩渴痞悶,舌苔膩,脈弦滑。所幸漸能飲食,精神已清,不致發生他變,再以宣通、清化、肅降為主,病去八、九,可望痊癒矣。

金銀花四錢、炒白芍四錢、木香檳榔丸三錢、布包香附米二錢、鮮佩蘭二錢、益元散四錢、炒黃芩一錢、萊菔子一錢、薏仁四錢、廣木香一錢五、枳殼一錢五、麩炒扁豆皮四錢、鮮荷葉四錢、川連一錢五、鬱金一錢五、通草一錢、鮮石菖蒲二錢此方約服五、六劑痊癒。

此溫病逆傳最危險之一例,最有研究之趣味,此症西醫亦斷定為腸窒扶斯並無錯誤,何以有用盡種種方法,竟不能治癒,且愈止吐而吐更甚,愈退熱而熱愈甚邪?於此可以證明中西醫必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中西藥必各有所宜,絕不能強為攏合。余既主張用西藥,即講西醫醫理,用中藥,即講中醫醫理,方能徹底認識治法。

最大目的,在使病者不死,又何可固執一途耶?余主張只學西醫,不能完全適用於現代之病症,不學正當精純之中醫,亦不能適用於一般之病症。所可慮者,中醫只學淺近西醫之皮毛,即自命為通西醫,有志之西醫,研究中醫,又苦於不得良師,只於五里霧中自古中醫市儈故意捏造玄虛,使入迷惑,反將靈驗精純之醫藥,隴以煙霧,壞根即在於此。

學得腐敗不靈之中醫,即自命為通中醫,牽強拉扯,直欲將中西醫混為一談,危哉危哉,殺人之機會更多矣。此暑溫與其他溫病,大同小異,溫病之可以致人死命,內閉一症,(即此症)最為難治.此方最靈,試驗多矣。此症在庸中醫,必用小陷胸湯,再下一等之庸中醫,必用承氣湯,再下一等之庸中醫,見有表熱:便解表發汗而用桂枝湯。

但用小陷胸湯,必無效,用承氣湯、桂枝湯,一劑而精神昏迷狂躁,必致上竭下厥,立成不治之絕症矣。此餘閱歷四十年之實驗談,並非武斷。親見此症誤於中藥者,不知凡幾,筆難盡述。凡遇此逆傳重症,嘔逆昏迷,頭痛煩躁身熱(七八日之後)務宜仿照此方法,百試百驗也。

王芝亭君為山東安邱縣老醫,經驗宏富,邇時年已六旬,為全鎮治溫病之聖手,余在當時方中年,論症多與此君合,故此症為余最得意之一例,以後遇有此症,無不應手奏效也。

以上所列醫驗,多係危篤之溫病,不論春夏秋冬,各種溫病,除略加一、二味因時令所用之藥外,例如暑溫,則加藿香、益元散等。其最有效之藥,則為連翹、金銀花、桑葉、菊花、鮮石菖蒲、鮮佩蘭、鮮薄荷、鮮藿香、黃連、黃芩、鬱金、牛黃、犀角、紫雪丹等。蓋此症一見內閉徵兆,例如劇烈之嘔逆,頑固之肌熱,精神昏迷或發狂,四肢或厥逆,即速以以上各藥,大劑加減與服,百試百驗,活人多矣。對此症常用之中藥,例如生地、元參、半夏、花粉或瓜蔞等,用之得當,亦有效。

但大黃、芒硝峻下之品,用之必格外謹慎,雖有必不得已用之者,然用不得當,則流弊大也。蓋此內閉危症,純是穢濁上壅,其邪不純在腸胃,故芳香、辛開、苦降皆為不二法門,其治法遠勝西醫,何啻倍蓰。此症最難治者,為嘔逆及昏迷發狂,應注意。

余治溫病,何止千百,幸無大誤,差堪自信,選錄各案,多係危乎其危並非普通小恙,所擬之方,均係百試百驗,所揭示禁用之藥,亦係治此症最易誤犯者,竭誠相告,願讀餘書者,實地試驗也。

溫病必不得已時,脈沉實腸胃大熱方可試用瀉藥,總以先用木香檳榔丸或小量之熟大黃,或西藥中之甘汞錠分量宜小,且不可與中藥同時並用等,緩緩下之,得便即止,萬不可驟用大量,戒之戒之,認症不確,寧以緩用為是。

溫病當正規之發熱、身痛、頭痛等症,以清解而癒;腸熱甚者?瀉利潮熱,下之而癒;人皆能治,不必細述。所最可畏者;即為逆傳心包絡一症,致死之由,皆在於此。醫者認症及病家稍有錯誤,必致斷送性命,願讀餘書者,對於本病,逆傳之理論及各醫案,三致意焉。

痧子、疹子、瘟疹,瘤子、丹痧、斑疹、風疹、癮疹、騷疹,均中醫書此症之別名,西醫則分麻疹與猩紅熱二種(發疹窒扶斯及藥物發疹從略),傳染極速,且小兒患者尤多,不可忽也。

【原因】中醫書謂疹乃溫毒內蘊、外感時癘(不正之氣)而發,雖有肺疹、胃疹之分,風、寒、暑、濕、燥、火之別。實則此症原因,極易明瞭,所謂疹本六氣客邪,風寒暑濕,必從火化,此火字即足以概之,不必畫蛇添足,反致滋人迷惑。西醫謂本病之原因,由於空氣及物體(例如患者所用衣物)介入者(由人傳人)之傳染等說,亦與中醫說相通,惟有創傷之時,尤易傳染,此理則中醫不講也。

【症候】中醫論病:無潛伏期、前驅期之名稱,故此症初起,只得先以倦怠為始,繼則發熱、頭痛、喘急、咳嗽、嘔惡,此時鼻涕眼淚加多,眼含水痕,尤為顯明,西醫所謂加答兒性症候是也。發熱愈甚,顏面皮膚腫脹,約三、四日或一、二日,始見疹形發出。發熱一,二日即出者輕,四、五日始出者重,若至六、七日千熱,而疹子隱伏不透者最危險,一現即隱者更險。疹分二種,胃疹則如云密佈,肺疹由點點分明。

西醫書謂①麻疹,先必有二度發熱,發於皮膚黏膜及結膜,(例如門內、眼內等皮)故有流淚、咳嗽等現象,始則顏面,以次至於頸千四肢,均現界限分明.大如亞麻仁之赤斑,其中央有小丘疹甚多,(發疹朗)此時期內熱最高,約再過一、二日,熱漸退,第三、四日,疹乃消,第五、六日落屑,第八至十日為恢復期。

②猩紅熱,發熱惡寒,咽疼甚劇,頭痛,疲勞,或痙攣,或呈腦膜炎症狀,閱一、二日,即有大如帽針頭,或亞麻仁之鮮紅色密叢之疹,發於頸部及胸部.遍及全身,蔓延而成紅斑,(甚則頗似草紅紙色,疹中實含漿液膿汁,惟口唇及頤部,發疹者甚少,舌苔初現白色,第四、五日,則為赤色(覆盆子舌)即中醫所謂深絳色舌苔也。

中醫肺疹但有顆粒無片狀者之說,近似西醫之麻疹;胃疹之說如雲密佈,漫無根盤近似西醫之猩紅熱。所謂濕蒸熱盛,口舌咽喉疳軟,齦腐咽閉,穿腮破喉,喘促等險象,皆係猩紅熱併發白喉及肺炎之症。然中醫治此二種疹病之法,大同小異,雖有肺胃之分,實則皆係注重肺胃,兼籌並顧,原無各別治法,似無庸過事區分。

茲為預防本病之蔓延傳染,不得不將麻疹與猩紅熱二症鑑別之點,根據西醫醫理,分述大略如下:

1.麻疹,此症特異之點,在前驅期第二日終,軟口蓋俗稱內上膛之處即黏膜發內疹,此時加答兒之症狀極顯明,例如結膜加答兒,則二目羞明流淚;鼻加答兒,則噴嚏流涕;咽頭氣管加答兒,則咽痛咳嗽等。再則為麻疹各斑之間?必有健康之皮膚中醫所渭界限分明為之界限,絕不融合。

猩紅熱則否,往往愈出愈多,如一片草紅紙樣。其次,則麻疹先發於顏面,而後及於全身,其發熱症狀,則在前驅期,惡寒發熱一、二月,即覺熱退輕減,此時往往認為偶爾感冒,巳告愈。乃再隔一、二月,忽然又發熱,遂即漸漸發疹,此即所謂麻疹之二度注意此一二字發熱,此皆麻疹之特異狀態也。

2.猩紅熱,此症中醫俗名爛喉痧,即此名稱,循名責實,已可認定此症之性質。蓋此症最多併發實扶的斯,(即白喉,重者一,二日即腫爛致命。)口腔、齶下腺及頸部淋巴腺,皆腫張,胙腮等類更有特具之覆盆子舌,絳赤色其疹與疹之間,愈紅愈重?漸漸腫帳潮紅融成一片。

界限不分且其疹之發生,先自鎖骨下與頸部為始,而後及於全身,但無論如何潮紅,面部發疹甚少.尤其口之周圍,多現蒼白色,而無一疹,此猩紅熱特異之狀態也。此症併發之白喉,最為危險,不呵不知,第三星期以後續發之腎臟灸、(顏面浮腫,尿量短濁,有大量沉澱物)肺炎等症,亦危險,故疹後更宜謹慎。

【治法】余所以略述西醫關於麻疹及猩紅熱之病狀及鑑別者,並非希望醫者盡以西法治療此二症。實以此:二症,尤其猩紅熱一症,在大流行時,害人最速,必兼白喉.小兒尤危。往往不及治療,已瀕危險,此時唯一特效方法,即為預防注射,萬不可偏信中醫.致罹傳染,此二症.在真正之西醫,固不難診斷明確,施一切防疫方法及治療方法。若在窮鄉僻壤,缺乏高明醫者,或唯讀中醫書,缺乏西醫常識之中醫,一遇此症。

治療上縱有最效之方法,此症既病之後,中醫治法,奇妙靈活,較之西醫之血清療法或有過之,病家亦不可偏信西醫也。然村十一一切之預防上,實無絲毫設備,危險眯甚。故余希望中醫.具此新識,深信預防注射,可以根本減少災癘之流行。遇此時機.中西醫務須合力喚醒人民,施行預防注射。

不幸發現此症,務宜實行患者隔離,各盡各心,拯救病者。並非強中醫以注射,強西醫用湯劑也,然中藥治此症之奇效,則不得不詳細說明,願高明西醫一研究之。至於注射疫苗及血清等,係屬西醫專門學問.本不正在此書內敘述,茲為補充中醫新識起見,謹將血清及疫苗注射大意略述千下:

1.血清,血清者即血液中之水樣成分也,有免疫血清、健康動物血清、健康入血清、自家血清等。通常販賣之血清,皆為免疫血清,係用各種毒素,注入於健康之馬或牛等大動物之體內,使此大動物之體內,發生抗毒素(注入某種毒素。即得某種抗毒素血清,再採取之。

血清即以此採取之血清,注入某種病人體內,則發生抗毒之力量,例如以大量猩紅熱血清,注射於患此症之人體內,則此人之抵抗病毒之力加強,是謂治療血清。蓋以此種大量血清,注入病人體內.則其體內游離之毒素,即為此種血清所中和,而制止其毒性也。若以小量血清,注入病人體內.以增高其抵抗力,而預防疾病之發生者,名曰預防血清。

此不過僅為中醫介紹血清原理,故約略述之,至於應用血清之各要點,(例如血清病及過敏性等)屬於專門注射之西醫,無庸多贅。

2.疫苗,或稱漿苗,或稱疫苗,譯名伐克辛或譯為萬克醒等名詞。係以各種之病原菌或毒素,揀選培養育質完善後.再醉死之,而製成之品。其療法,在免疫學上,與血清相反,蓋血清療法,係被免疫,而菌苗療法?係自免疫也。詳言之,即血清療法,係先將動物免疫,而後采其血清,再注射於病人體內,是用已經成立之免疫體。

若菌苗療法,則以已經培養成之病原菌或毒素,醉死之,直接注入患者之體內,以督促細胞,使其自己發生免疫體,以防止各種傳染病菌之侵入,而成此敵毒體,其已病之人,亦能制止病毒之增加,而收治療之效果,此菌苗之原理也。菌苗分類,有混合菌苗及單獨菌苗之分,與血清亦不同,茲從略。

3.疫苗內精,係為細菌之取出物,既非細菌亦非其生長之培養基,故較其他抗體原少含蛋白質而又無毒素之製品也。(此種係先由培養基內取出活菌,再用生理食鹽水混合,而事先提取之液體)

4.腓啦克金,係含有無數微菌之排瀉物之流質。此種液質,並不含有菌之本體,與伐克辛及血清均不同,乃用滅生流動物質之含有微菌廢物,由人工微菌育質之培養法,所產出者也。

以上四種,皆供應注射用者,但除預防注射外,治療上之地位,亦非百發百中,病勢危篤,血清治療,有時反不及中醫中藥之靈效,此余所歷驗而得之認識,病家不可不知,醫者不可不知也。

【治法】名醫治疹大法,以清涼宣透四字為秘訣,此四字加以解釋,則清涼藥味,多用清輕芳香解毒之類,例如連翹、金銀花、綠豆皮、竹葉等藥是也。宣字之義,最含妙諦,蓋疹之發生,肺此肺字,不可僅作呼吸器解,須參照肺主皮毛等義。必先病,內外上下之經絡,完全為瘟毒蘊釀,一種毒穢熱濁之氣體,含育混合於營衛血脈三焦經絡之間,積不能容。

因氣侯之誘因所渭四時不正之氣及自己體內之排除力,而欲使其向體外全身皮膚及黏膜外,口內、眼內、鼻內,以及腹腔、內臟、腸內,均有黏膜,即俗所謂嫩皮是也(此黏膜外三字,係余杜撰。),排除之。在餘之理想,可謂瘟毒在體內,全部頗似欲酵之物質,若治療得宜,因勢利導宣透使其發酵完成,絕不致有危險。先醫創此宣透二字,實為治疹唯一妙法。

蓋此症第一治法,初起即須使室內溫暖,不可透風,更必須令患者絕對避風寒侵襲,避忌涼飲冷食,在發熱一、二日後,皮膚紅脹,疹將發現之時,尤應避忌。此即與治溫症不同之點,疹一見紅點,絕對禁止見風及生冷飲食,一犯此禁,疹點立即回隱,熱毒內陷,危險立至。

常見有發麵蒸饅頭者,酵母水分,配合停妥,溫度合宜,勢將發起矣,此時忽被冷氣一吹,則此麵食立時收縮,酵母失其作用,此後無論如何加熱蒸氣絕難宣發,醫者能明此理,即可明廠治疹要訣,亦可見避風寒三字之關係重大,餘此說雖甚鄙俚,然能罕譬而喻也。

初起所用之藥,既有類似之表證,頭痛、惡寒、身熱、身痛故宜於清輕芳香解毒藥中,略參加一、二味清涼解肌之品,不可發汗,發汗過當,則體溫下降,血管收縮,疹不易出,反成逆症,蓋體溫不高.疹不能出透澈也。使患者之皮膚毛孔,僅僅鬆動,津津然若有汗意蒸潤,但並非出汗,此際最宜避風。

例如薄荷、葛根、芥穗,均為適用,但亦不用大量,自三分至一錢,視年令為定。以僅僅達到宣透目的為標準。但宣透二宇不可僅作解肌講,內外宣透、上下宣透,醫者思想要極靈活,是以解肌之外,其次即應注意患者之大便,如有一、二日不大便,或大便不爽、惡臭或乾燥,即是上下不宣透,即應稍稍與以緩下之藥。

於清瘟解毒藥中,加入少許之熟大黃,或於服中藥之後,再隔八,九點鐘,視其年齡大小與以一至二支甘汞錠,此指大人用量(一錠含量0.2克)或於中藥內加以瓜蔞仁,若大便顯然有(腸炎)之症象時,尤須參照腸熱治法,格外注意。但疹初發時,不可任意與以大量之瀉藥,以免毒反內陷也。

蓋宣透二字之義,不但外表宣透,使疹毒易於發出,即內腑亦宜通透,不使疹熱在血管內留有餘毒,內外上下,均有出路,血液得以乾淨,毒質排淨,即是治疹成功。所以解肌之藥、緩下之藥、清瘟解毒之藥,必須相輔而行也。

惟疹出齊後,約在六、七日至八、九日熱甫減退,患者往往驟覺輕快,任意飲食,或出戶外遊戲,一經勞動,熱又復起,體溫上升此時更為危險,急以葛根一味,加入連殼、桑葉、丹皮等酌量以前病情藥中,速服一、二劑,葛根一味,三歲兒可服五分至一錢餘類推。退熱有奇效。

若有他項續發症,應以類加藥,例如腎炎加木通等。但疹正初發時,注意初字萬不可服西藥之退熱劑例如安基比林、撒曹藥類及中藥之發汗、例如麻黃、桂枝等升提、例如柴胡等滋補例如生地、元參、山藥、百合等等藥,如犯此禁,必致危險也。常見有普通人發熱,往往白服阿斯比林等退熱藥片或瀉藥等,最為害事,疹病初起,尤為大患,不可不知。

疹毒內陷,或疹隱太早,此際皮膚毛孔,早已閉鎖,內毒無路可出,勢必倒轉入內,逼迫逆流,危險萬狀,最為棘手。患者神昏氣喘,毒炎熏灼,津液將枯,有腸潰、胃腐、肺炎、腎炎之危,此時挽回生命,非清淡藥品所能奏功。第一犀角為必需之品,次則黃芩、黃柏、黃連、山梔大苦大寒之藥及石膏、生地,此二藥在初病最忌用。

一切大涼之藥均可選用,或可挽救生命於萬一,服涼藥之後若得鼻衄,尚有希望,於此有一要訣,即無論如何,處方中始終必須佐以連翹、金銀花等敗毒之品且須重量方為周密。此症始終治法與溫病相似,而實不同,看護上更不同,茲一列舉如下:

①溫病不忌涼,此則格外避忌寒冷,切不可飲冷水,及恣啖水果等。

②溫病室內宜涼爽?此症室內則宜略溫暖,且室內宜暗,空氣宜濕潤。

③溫病癒後,即可戶外運動,不致再發,此症則自疹退後,在四星期內,必須室內靜養。

以肺炎、腎炎等危症,多發於不知不覺之二、四星期後也。若一大意小兒尤甚往往續發他症,十之八九,因而致命,而時常注意患者之大便,尤為要著,此症看護,最關重要,不可不知也。

疹子初起,不論有無咽疼及白喉嫌疑,均應每日用鹽剝水方列後含漱,使口內清潔,以預防白喉之併發。即巳發白喉,亦極有效。但含漱藥,不可下嚥,小孩在六歲以下,不易使用此法,必須設法用鹽剝水試其口內,先以鹽剝水吸入於皮球內(洗滌用)令小孩面向下抱之,令其啼哭,即利用其哭時口開,再以筷子一根,裹以消毒白布,置撐小孩口內,而後以注有鹽剝水之皮球嘴,對準小孩之口,激射之,剛小孩不能閉口,(有筷子撐住)可以洗滌口內,較之以布或筆蘸藥水塗布拂試之法為良,可試用之。

再鹽剝水漱口治療白喉大效.一日一夜可漱十餘次,連漱三、五日亦無妨,此法輔中藥之(內服藥)不及,最有奇效也。總以設法用之為宜。以疹兼白喉之症頗多,內服中藥例如連翹、銀花、牛蒡子等,(六神丸有大效)恐力緩,凡口內一切炎症,例如痄腮等,亦疹病中常有之症,皆奇效。故余治此症,恆外用漱口西藥,而內用中藥,百不失一也。

【醫驗】余治此症,何止千百,此種醫案甚多,錄不牲錄,茲舉最近較重之麻疹及猩紅熱各一例於下,以資參考。李滌廠年廿四歲,住北京崇文門外雷家胡同九號,於民國二十七年三月初八日患疹。

初覺身體倦怠,一、二日後.惡寒戰慄,身痛,遂不能起床,繼則嘔吐,咽痛甚劇,體溫上升,脈實數,頭痛、口渴,一日之間,並發白喉極劇,舌苔絳赤,發熱約三日,密叢之疹,即發現自頭部以下,遍及全身彌漫而為紅斑,疹內含有漿液濃汁。中間曾延西醫臨診,認為猩紅熱病,囑其速住傳染病院,並未與藥。

此症自初,延余診治,即認為猩紅熱,併發白喉,處方如下:

第一次方(第一日)硫苦一〇•〇重曹一•〇頓服。此時倦怠,尚未發熱(詢其在外飲食油膩太重,故先與此方)又方鹽剝一〇•〇蒸餾水四〇〇.〇含漱。不拘次數,此方自初病,共用六利,約七、八日未斷。

第二次方(第二日)綠豆皮六錢、連翹八錢、桑葉四錢、竹葉四錢、薄荷一錢、菊花二錢、金銀花四錢、花粉四錢、丹皮四錢、牛蒡子二錢、鮮葦根三錢引煎服。此方在疹太發之前,尚有惡寒、頭痛各症,眼藥後(得病第三日)疹即發現遍身奇癢,如疿含膿,喉頭義膜白色甚大,且蔓延極速,囑令頻頻以鹽剝水漱口。(延清西醫臨診,即在此時期,然並未開方)

第三次方綠豆皮八錢,連翹八錢,竹葉二錢,桑葉四錢,薄荷一錢,金銀花八錢;花粉四錢,丹皮四錢,牛蒡子二錢,熟軍二錢,鮮葦根三錢,引煎服。此第四日方疹已出齊,喉症稍減,唯已四日未大便,故於原方加熟軍微利之,以防未然。

第四次方照前方減去薄荷一錢、熟軍二錢,餘同前方,服第三方得大便一次,一切症狀都輕減,只以清瘟解毒為治,此方連服五劑,病已痊癒。囑其慎防疹後續發各症,不可早出戶外,約在室內靜養四星期,完全恢復健康矣。此症初起,用硫苦、重曹輕瀉,係因患者連日在外酬應,困於酒食,為此症誘因,故起首施以緩下,俾腸胃清楚,易於施治,奉為對此君特殊療法。若在普通疹病患者,未見大便燥實,萬不可先與瀉劑,以免流弊。

蓋此症雖以瀉下為宜,然亦不可冒然從事,若在小兒,更不可輕率也。又此症中間因喉症甚險,除用鹽剝水含漱外,於服湯劑後,曾令兼服六神丸四次,一日二次,合併志之。

女孫惟靜,未周歲,(七個月)乙亥夏,北京麻疹大流行,殤幼孩極多,率因合併症,腸炎、腎炎、及肺炎,致命餘之兩女孫,一男孫,均罹此症,而惟靜年最幼,病且最重,均得治癒。茲錄惟靜一例於下:

初病倦怠不樂,吐乳,發熱,旋復平溫,越二日又發熱,此是疹前一定熱型,所謂第二次熱也。嘔吐,噴嚏,咳嗽,流淚,所謂加答兒症狀是也哭泣。與下方:

第一方,連翹二錢,花粉五分,丹皮五分,葛根五分,竹葉一錢薄荷三分,綠豆皮二錢,杏仁五分,貝母五分,鮮茅根一錢引,煎妥分服,一日三次。此第二次發熱後之方服後疹漸出,仍服此方又二劑全出,四日熱仍不退,且喘咳,胸高神昏、不乳、又加腹瀉,日十餘次(稀水)至下午熱更高,四肢厥逆,角弓反張,二目天吊,幾至氣絕,似無生望,曾經注射沃母納丁一次,無效,不得已,(已移置地上)乃與第二方。

第二方,雲茯苓一錢,生白芍一錢,杏仁一錢,連翹二錢,浙貝一錢,桑皮一錢,水煎服。仍分三次與服,乃服藥後,竟有奇效。咳喘減輕,且能穩睡,是好現象,乃就原方加山藥五分,去桑皮,服後病又加,急又恢復原方與服,立效,(分量均加一半)神即清醒,咳喘亦大減,收效竟出意料之外,於是仍照原方,再服二劑,瀉亦漸止,又眼兩劑,原方未改動,競慶更生。此症第二方,應與咳嗽(肺炎)門醫驗參看,此疹病併發肺炎、腸炎之重症也。

凡疹病不論何種,均以大便通利為順,故中西醫書均以瀉為無妨,此症因年令太幼,氣血未足,一經疹熱,繼又併發肺炎,因而腸及腎臟,均已涉及,發生炎症,其腦症狀(驚風)更甚,實為萬分危險。然服第一方三劑,而熱不退,(幸而疹已全出)注射沃母納丁,而熱不退,病勢進行,若按正規之腸炎、肺炎、腎炎、腦膜炎等之治法,除與瀉劑外,將別無他法可循矣。

然餘再三尋思,此孩未滿周歲,熱毒纏繞已六、七日(初病之先,家人曾令服瀉劑,餘不知也,害即在此)其瀉也,必其腸胃將失生活力,其神經痙攣,必其腦脊髓將失生活力使然,以幼穉之臟腑,元氣因早服瀉藥已經大損,故不勝熱毒久燃,而又病係熱性,投藥又不能不顧及病性,故餘冒險而用白芍與茯苓。

此二味,在疹病可謂禁用品,以白芍之收斂,茯苓之滲利,對於熱邪爍津炎症紛起之病孩,實覺萬分不宜。然一思此病之反面,則此孩生活力,實已漸漸缺乏,邪旺正虛,若再加以瀉藥瀉之,餘恐不但不能消炎,且恐速其死亡,蓋殘餘之生氣,已屬有限,於此時再與降下,勢必津液立枯,斷送生命矣。

余不得已,乃於連翹二錢(重用),貝母、杏仁、桑皮各一錢之方中,大膽加入茯苓一錢以扶脾利濕,白芍一錢,以斂陰補肺,孤注一擲,初不料其果茯奇效如此也。

余本此理想,於第二劑中,去桑皮加山藥,病熱又重,急恢復原方,仍用茯苓、白芍,以至疹愈。可見原方第一劑中輔佐之藥,亦甚得宜,而山藥補性,過於茯苓,故不適用於熱性病也。余治疹疾何止千百,惟此症可云反治,實有研究之價值,故特錄之?無一字虛偽也。

余族孫壽齡前年來京寓病疹,餘為處方(中藥),意欲為其試用血清療法,因見報廣告中,有某醫專用血清者,延之來,入門後接談,此君自命精通中醫,余乃出示所服方,此君見有薄荷一錢,乃竟當面大加駁斥,(詢知係余之方)謂一錢薄荷,足以致命。余向不欲多辨,只得唯唯受教,及請其治療,則僅開一枸櫞酸等之普通清涼藥方而去。

余知此方無能為也,乃仍令服余方,嗣即痊癒。余任醫官長經歷有年,所實驗中西藥已四十餘年,雖係才淺學疏,然已薄有經驗,近雖衰老,仍在求知時期中,絕不敢稍存自滿之念。此君年僅三十餘歲,乃竟當面駁斥余方,可謂直入。

然中醫治此症,唯一妙訣,即在宣透內外,斡旋清濁,常使肌膚鬆動,務令蘊蓄之疹毒,時有出路,未發之前,不致固閉,既發之後,不致倒隱,其重要關健,全在活動肌表,疏導腠理,此種妙用,證之實驗,詢稱高人一籌。是以一味解毒,或過用苦寒,而不知時時注意於宣達肌膚,因勢利導者,皆下工也。

薄荷、菊花,對此義可謂吻合,較之葛根、芥穗等,對疹熱尤覺清涼可喜。四十年來,診治疹疾,所以未曾失敗者,幸有此耳。余對醫術上甚願受人指教,即如此君,亦所心感,但此症並未服此君之藥,仍由餘個人治癒之。足以證明薄荷對疹疾,用量不大,實有確效,而無流弊(佐使得宜)。

餘更可因此君之言論,而作此段之真實的報告也。

凡對某一種學術,未經深研及實驗多年,確有見地,萬不可冒然批評。中醫稍知一、二西藥,西醫稍知一、二中藥,再閱幾年中西醫書,即自命為中西兼通,自欺欺人,為害甚大,願高明有志之醫者,不可入此歧途也。

痢古名滯下,俗名紅白痢疾,又名疫痢,(指大傳染時而言)西醫名之赤痢,則為急性傳染病之一種,中醫又有噤口痢、休息痢等名,則與慢性腸加答兒相混,不足為訓。

【原因】中醫大概以濕熱積滯四字,為本病原因,西醫則以病菌之傳染為據。

【症候】本病以數次之下利,先瀉稀水及全身倦怠(或嘔惡)而起,排便時覺腹痛,裏急後重,繼則排瀉黏液、膿液、血液,甚則為爛肉樣一日之間,約數十次,發熱或惡寒,此為正規之赤痢。

最重者熱度愈高,腹極痛脹,純瀉血水極臭之物,所瀉之物如西瓜湯樣脈沉數者居多,危險愈甚,則脈愈細小,此時將有穿孔性腹膜炎之嫌疑,凡老人、及吸食鴉片者,俗名煙後痢患此症尤危險,若在本病大流行時,更應特別注意也。

此症除預防注射外,治療愈早愈妙,凡在此症大流行時,一覺腹痛,大便不爽,或數次水瀉,即應速服瀉劑。治療中食物禁忌生冷,及不易消化之物。凡堅硬食物及肉類均忌。只宜用稀薄米粥及藕粉、綠豆粉等流動食品,牛羊乳絕不可用。此點余由經驗得來,非故與西醫說法反對也。

初期腹痛,所服瀉藥,以西藥甘汞為適宜,此藥有殺菌性,故較其他下劑為宜。考西醫書稱植物性下劑,無益於本病,此說不確。試於極重之赤痢,加入大黃不但消炎,且能退熱,一試便知(參看醫驗)不可盲從也。用中藥,初期則宜於消導積滯之處方中神曲、麥芽山楂之類加入枳實、木香、厚朴、檳榔之類順氣之品,腹痛後重甚者,多加之。自然收效。

審其內熱太盛。小便赤短,紅痢漸久,口渴身熱,腹痛更甚。再加苦寒清熱之品黃芩、黃連、梔於之類,嘔吐必重用之。病勢再進,則腸熱將生他變,皮膚潮熱,注意此二字,痢毒菌侵襲大腸後則皮熱更高。腹痛更甚,瀉痢無數,日數十行精神昏蒙,所瀉之物,或成爛肉樣,或成西瓜湯樣,脈反小數,嘔惡不進飲食,危期至矣。此時必用大劑重量之苦寒、黃芩、黃柏、白頭翁之類。

滲利、茯苓、澤瀉之類瀉下之品,大黃,此時並非重要,只用熟大黃一、二錢,領導之自有神效。連服二、三劑,必能挽回險症。若在大流行時(疫痢),尤須參照溫症治法,不可一味治痢,運用中藥,靈活圓通,方能見中醫醫術之精奇。痢疾至此,人始知此症之可以致命也。

死於此際者多矣但中醫對痢疾稍久,慣用之白芍、烏梅、甘草、生薑、當歸、半夏等藥,不及西藥收斂劑之善,凡遇有熱、腹痛之痢疾,日期未久者,萬不可早用,戒之戒之。治新得之疫痢,自始至終,各方中稍加清熱利濕(銀花、黃芩、澤瀉之品)為有效治法,不可不知,但應用西藥時,不可妄行加入中藥也。

重症痢疾將退(消炎)之時,往往服中藥後(不必瀉藥即清涼藥亦然)反瀉甚,停止眼藥則稍安,此為病不勝藥,可以小劑分利消息之,或與小量西藥之收斂劑等,自然痊癒。

庸工見其尚有膿滯後重,於此際數數仍與以降下苦寒之藥(以為前已見效)以為熱仍未清,則必漸生他變,所謂噤口痢、(約十餘日,至二十餘日)休息痢等,即由此階段演成之。又赤痢經過下劑,屢用瀉藥,病勢已全減,為日已久,仍瀉痢或有腹痛不止者,可用西藥單那爾並、阿片末等收斂之自癒,但此法不可用之太早,以防弊,慎之慎之。

中醫治久瀉有痢疾轉來者,往往參用補養、參、耆、朮、附收斂、白芍、吳萸、烏梅等等藥,謂其日久正氣已虛,亦自有效。但必須泄過數月後,毫無實證時,方可用之,此症不得仍以痢疾名之,可參閱瀉症篇。

後重(俗稱下墜)甚者,內服中藥,外用西藥洗肛法為最效,洗滌液以用藥皂水或硼酸水為宜,器械尤須注意消毒。

中醫治此症,尤其對於極危之赤痢,可謂特效(參看醫驗)。願高明西醫,取此法以補西藥之缺點也。久瀉亦有白油樣之物,亦有下墜之感,亦有腹痛,不可誤認為腹痛屬實,積滯未盡,此時應用中藥之補劑,或西藥之收斂劑方效,此理於久瀉症下詳述之,可參看。

中醫於慢性腸炎,及慢性腸加答兒,往往與久痢混為一談,不能分別,故有休息痢,噤口痢、久痢等等名目。現之新久不同,治法亦異,不必仍以痢名,徒亂人意,故餘另列久瀉一症於後。蓋實證失治,日久變為虛證,由急性轉為慢性不可牽連以前病名,反令初學醫者,枉費腦力也。

【醫驗】張太夫人年七十餘歲,住德縣南門東街。於民國四年夏患赤痢,前數日即倦怠,酸軟漸即水瀉,以後成紅白下痢,腹痛,裏急後重(俗稱下墜),繼則排泄黏液、血液、膿汁樣糞便,一日夜約數十次,漸發高熱,小便短赤,舌苔黃,左腸骨窩壓痛尤甚,脈小數,氣喘神昏(以體溫太高),嘔惡口不渴。經過二日,所瀉之物,完全血汁(如西瓜湯樣),腹奇痛,肛門因瀉被刺激發炎而疼痛。

高年之人,煙癮又重,頗為危險,索閱以前所服之藥,茯苓、澤瀉、車前子、白芍、甘草、陳皮、神曲、木香、麥芽、山楂。消導滲利,只治普通輕痢,未能中病。余既認定此症為赤痢,且已侵及大腸,當本病未犯大腸時,體溫不高及侵至回腸之下部,則呈所謂窒扶斯樣症狀之熱型,即發高熱,引起腦症狀,故神昏也。有誘起腹膜炎之嫌疑,特與下方:

第一次方:茯苓一兩,鹽川柏四錢,白頭翁四錢,黃芩四錢,熟軍二錢,丹皮二錢,砂仁五分,枳實一錢,水煎服。分三次,一日服完。服此藥二次之後,不及半日,所瀉便數已減少,腹痛亦減,熱亦減,精神略清醒,啜百合粉粥半碗,(已二日未進飲食)肛痛亦減,(外用硼酸水洗肛)三次服完。第二日再診,精神清醒,熱亦減退,諸症竟去其大半,可謂奇效,一日夜間只瀉六次。

乃與下方:

第二次方:茯苓一兩,黃芩四錢,鹽黃柏四錢,白頭翁六錢,熟軍一錢,木香煨一錢,炒銀花三錢,枳殼一錢,水煎服。仍作三次,一日服完。此劑服完第二日再診,熱已退,只瀉三次,已思飲食,能吸煙矣。囑令以果汁鹽一小茶匙,對檸檬露及開水當茶飲,以活動胃氣,仍照原方,減去熟軍,其餘藥品分量仍舊,又連服四劑而癒。

此症中醫注重濕熱及食滯,確有至理,普通治痢之方,消導順氣滲利,在輕症之痢疾,自然有效,若係重篤之赤痢,專用上法,不但無效,且恐貽誤病機。此一例為張太夫人,余友張松泉君之母也,當其得病之初,所服之藥,即普通治痢之方,前醫某君與松泉亦係至友,其人醫學平妥,而極虛心,令人飲佩,此症服藥數劑無效,亟勸松泉延余診治,余見此症甚險惡,非用大劑苦降之品,不足挽救,立方之始,若非松泉有極深信仰,亦絕不敢用余之方。

以庸工論調,多以年老之人及有煙癮者對此症絕不可用下劑,且不明皮層發熱,為腸將潰爛之病理,往往於普通治痢方中,加入收斂或解表等品,自命穩健,實則誤人,故吾鄉視煙後痢俗名為必死之症,若在老年,更無治法矣。猶憶民國七年夏,曾治一張虎臣將軍之赤痢,(行營在武昌)近年治一馬仲孚(住德縣馬家溜口街)皆煙後痢之重者,當時醫案,與張太夫人之症治皆同,均獲奇效。余創此痢治法,屢試屢驗,其藥味藥量,均不可增減,特記之,以告學者。

王夫人,年三十餘歲,住縣南門東,此王質齋君之夫人光緒二十六年秋間,患瘟疫併發瀉痢,延余診治。病者受孕已六個月,身體素弱,這日所瀉皆血水,腹奇痛,小便不通,近已唇青,絕食,目閉,肢厥,日夜瀉痢數十次。次前醫皆用利濕扶脾法未效,腹痛更甚,診脈浮洪,沉之則虛,斷為暑濕久受而為熱,肺金失其清虛之令,而小腸化理之源絕矣。脾為濕土,久瀉愈弱,(病已二十餘日)正氣愈虛,脾胃益敗。

前醫不清肺而利小便,是謂舍本求末;不顧正氣以培脾胃,是謂無米為炊,所以愈分利愈耗氣,正氣愈虛,邪氣愈盛,以致唇青目閉、絕食肢厥,皆虛脫現象。倘再墜胎,大事去矣,為今之計,亟宜補元氣以壯太陰,清肺金以理化源,庶有濟耳,舌苔純黑,乃經氣散溢,未可指為實熱,再議苦降也。

第二次方:赤芍二錢,白芍二錢,赤茯苓四錢,白茯苓四錢,白朮四錢半酒條芩四錢,寸冬五錢,生山梔二錢,澤瀉三錢,豬苓二錢,陳皮二錢,當歸二錢,蓮子心三錢,苦參一錢,鹽川柏三錢,砂仁三分,鮮梨汁沖入煎服。此第二次方也,以此方為最效,服後每日瀉只三、四次,諸症大減,小便亦通。

第一方中,有高麗參五錢,白朮一兩,服後精神漸蘇,泄瀉略變稠黏,此病共服藥二十六劑痊癒,立方大意,均如此,遂慶更生。第一次原方及前醫原方,均詳載於余著之《恫瘰集》中,以此書未在手下,無從抄錄。

此胎前疫痢,為余四十年前得意之醫案,原理論牽及五運六氣及批評前醫(此為吾鄉前輩名醫)之處,理解欠缺,均為余近來所不取,此症危甚,當時自信太深,大反前案,檢點曩昔處方,不寒而慄。

然此症確實由余治癒,故至今不忘,因錄於此,俾學者與前張案對照,庶知中醫對赤痢,(當時尚無赤痢名詞)治法之活動圓通,真有研究之價值,而余少年行醫之膽大心粗,亦可為前車之鑑也。

余治赤痢之醫案極多,錄不勝錄,以上二則,皆赤痢重症,對於治療上,又有特別障礙者,一有煙癮之老人,一有墜眙之危險頗有研究之趣味,故選錄之。

咳嗽中醫咳嗽病名太籠統,本編所列之咳嗽,近似西醫急性傳染病之肺炎及氣管支炎一類之病症。凡輕微之咳嗽,及慢性傳染病之肺癆,小兒之百日咳,均不在此例。中醫對病人初起之咳嗽,往往不甚注意,在感冒風寒或輕微之咳嗽,一經治療,或即自癒。然若患者罹真正急性傳染之肺炎,再遇毫無西醫知識之中醫,往往誤於醫藥,致傷人命,此非余輕視中醫,在西醫診斷治療此症,絕不致誤,然中藥更有奇效,惜中醫書太冗雜耳。

蓋以中醫書論咳嗽,謂五臟六腑三焦,皆能令人咳嗽,說太支離,向無急性傳染病之名,故中醫對此危險之大傳染病竟以咳嗽二字概之,貽誤病家,不知凡幾,小兒患此症尤多,且更危險。故余特為說明,願中醫注意也。

徐玉泉者,余友也,伊充吾鄉慶祥茂商號之經理。一日患病,余聞之,急趨視,玉泉正苦咳嗽、胸痛、不能臥下,診斷結果,認為格魯布性肺炎,余即親赴西藥房,力其調劑送回,令其速眼。至晚間,又往視之。則見其正煎中藥,且玉泉見余有慚色,再視案上,則西藥仍在,並未開瓶,坐間且有中醫某君親為煎藥,蓋亦玉泉之至友也。余處此場合,頗覺為難,乃辭出。

七、八日後,聞玉泉已病重,因往伊家作友誼之探視,至則五泉已病危(自始至終吐鏽色痰,不能臥下)腎囊及腿均腫甚,然某君仍晝夜盡心調治,不離左右,其真摯友愛之情令人感愧。所可惜者,中醫書初無肺炎二字之病名,不得不謂為一大缺點,而醫者為人治療疾病,有時格於情勢,不得盡其所長,亦余醫話中之重要經驗也。

【原因】本病約分兩種,1.所謂氣管支肺炎,2.格魯布性肺炎是也。中醫往往將此等病症概括為咳嗽一門,且多認為小病不甚重視,以致冶不得法,釀成危險大症者,數見不鮮。實則中藥治此症,確實奇驗,不可泯沒,只要中醫參照西醫病理,認識此症,謹慎治療,絕不致誤人性命。

故余謹將此症,根據西醫病理,說明於下,以補中醫之缺點也,①氣管支肺炎,此症係由氣管支,傳達於肺之急性或亞急性炎症,多局限於肺之一小部,並生無數病灶,該部之氣泡內,則有滲出物(痰)充滿其間,所謂加答兒性肺炎是也。

本病直接原因,係由細菌先侵小氣管支,而後波及於肺,故多續發於麻疹痙咳(百日咳),流行性感冒,窒扶斯,其次則因吸入刺激之瓦斯及蒸汽,或因異物侵入氣管支,均可誘起本病,老人及小兒,均易侵犯,尤以小兒為最多而小兒於麻疹後,尤易傳染,且多危險。②格魯布性肺炎,其原菌為雙球菌,感冒及外傷,為本病之誘因,嗜酒家,尤易感染。

【症候】1.氣管支肺炎,於診斷上最為緊要者,即為熱之狀態,本病之熱型,極為不整,有強度之馳張,不分利,而徐徐渙散,脈搏非常增加,數脈,咳嗽頻發,呼吸亦增加(微喘),咯痰為黏液樣(稀痰),若肺臟大部分被侵害,因分泌物(痰)阻於氣管,則呼吸更覺困難,小兒不能吐出痰液愈危險,死亡數亦愈多。熱度增高,神識不清,凡衰弱小兒,由於疹後傳染者更危險。

本症體溫,恆持續二十四及四十八小時以上,又在三十九度以上,若單純之氣管支炎,則無高熱。咳嗽時,有胸痛、注意並皮膚蒼白,均與單純之氣管支炎不同。此症小兒患者,胸挺目吊,已至危險期。

2,格魯布性稠痰極黏肺炎,本病與氣管支肺炎相反,多數以忽然寒戰,或嘔吐而起,嗣即發熱,達四十度以上,胸內刺痛,尤以咳嗽及呼吸時為甚,脈強實。初起乾咳,第二日後則吐血痰,再經二、三日,則為鏽色痰(微藍色),諸症持續,高熱亦不通(稽留約七八日。

而胸痛為奉病最重要之症狀,尤應注意,熱多分利•下降痰之稠黏及鏽色,亦為診斷上主要之點,其餘則有不眠、譫妄、頭痛、小便赤短、舌苔黃厚、大便秘結等,亦可供參考。老年人及小兒患者,尤危險。此症分充血期、變肝期,(肺腫似肝樣)融解期(盡成膿汁),皆屬於解剖病理,茲從略。

本病體溫率稽留數日,則分利下降,然分利過早(假性分利),則溫度恐仍然上升,後再經一、二日,乃呈真一分利而退熱。以上二種咳嗽多不能臥。

【治法】西醫對於以上肺炎之療法。多用下熱劑、水治法、溫浴、冷浴祛痰劑、麻醉劑、強心劑等,均有確效。其預防注射,於本病大流行時,尤為必要,不可忽略。惟冷浴治法,不但不合於中國人之習慣,且實際上亦無多大之效力,反有增加病勢之流弊,此余由經驗所下之斷語,不可以其治法來自西洋,即冒然認為金科玉律也。中醫有治此症極效之藥,惜中醫多半謬於種種古說,用藥濫雜,反致誤病。

蓋此症初起,多有寒戰,繼則發熱,乃一定病程,中醫往往認為感冒。傷寒,而忽略其本症,於是發散辛溫之品紛進,而病勢愈加,迨至病重,又按其發現類似之病症,成方成藥,遵古雜投,例如肺咳,心痛喉仲介介如梗狀,則用麻黃湯。肝咳脇痛,不可轉,轉則脇下滿,用小柴胡湯

腎咳,則腰背痛,用麻黃附於細卒湯等之謬說,不一而足。設使肺炎既重,若覺心痛則疑為肺咳,用麻黃湯,若覺脇痛,則疑為肝咳,用小柴胡湯,若覺腰背痛,則疑為腎咳,用麻黃附子細辛湯等,試問此種藥物,用之於正在進行之肺炎,是否殺人,真令人不寒而慄矣。然臨症之中醫,用此方仍振振有詞曰,根據古書,脈症用藥相符,而病者死矣,嗚呼1孰殺之?創造無稽謬說之古書,與夫篤信古書之醫者殺之也。

余臨診此種危症,檢查過去所用藥方,十之八九,不出此範圍,尤以此症治不得法;久咳不止,謬加收斂藥品,更覺荒謬絕倫,此雖不必盡用成方,然剪裁成方,湊合而成,以至釀成大患者,不知凡幾,病者哀求,家屬環泣,病已至此,余亦只有憐憫耳。(猶記一十四歲之幼子,抱其一息僅存之病父微微呼曰:「羅先生來矣,這就好了。

」其聲幽咽令人聞之酸鼻,此景如在目前,此即死於肺炎之一例也。)心所謂危,故不覺言之過激,願中醫猛省也。而小病釀成大病,以致誤人性命,良可慨矣。此症在西醫預後,雖不無多少危險,然以奇效之中藥治之,余敢斷言百不失一。茲謹將余經驗治法,說明於下:

1.凡咳嗽初起,甚重,(第一日)熱度甚高,惡寒時間太長,又兼頭痛、身痛、脈緊,又在冬季注意此二字,當然按照表證,於治咳嗽藥中,杏仁、貝母,蘇子、桑皮、橘紅,藥量適宜。加入表散之品,蘇葉,防風,甚則加麻黃,藥量宜輕,微微取汗,薑三片、梨一枚為引經過一、二日,若無效,惡寒必去咳嗽發熱更甚,即有肺炎嫌疑,注意不可發散。

萬不可再用表藥發汗,此際必以大劑相當之品,例如霜桑葉、綠豆皮、竹葉、杏仁、粉丹皮、金銀花、川貝母、鮮生地、鮮蘆根每味四、五錢或五、六錢至一兩,痰多可稍加橘紅。等,以冀消炎。若係疹後,自初即不可用表藥,更宜重加連翹,藥量加至七、八錢可也,更須注意患者之大便,此是要訣不論如何,均宜酌加瓜蔞一、二錢。若有高熱,而大便又三、四日不通,或瀉極臭之便即宜於原方酌加熟大黃。

若小兒胸挺氣促神昏,不可驟用大黃,(若大便閉亦可用)宜於前藥加犀角、羚羊角三、五分,但前藥之量宜減。此症初起,雖以惡寒戰慄而起,但其惡寒時間若甚小,且非冬月寒涼,而脈又洪數者,右手更顯明總以不用表藥防風、蘇葉、麻黃等為是,而表藥中之桂枝一味,尤為大忌,臨症時應格外注意也。高熱有時參用西藥之撤曹及安其比林等,不可忽視。

此症唯一奇效之中藥,已如上述,此外中藥治嗽之品,不可濫用,此實余經驗之談,願醫者相信也。此症本非必死之病,而吾鄉則死於此者,木知凡幾,均余所親見,十之八九,皆藥誤人,惜哉。

【醫驗】嚴宅幼科,一歲,住東四牌樓汪家胡同十五號,於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六日來診,咳嗽、喘促、神昏、身有高熱、目閉、胸挺,詢知以前曾眼藥發汗,現在病已數日,不能食乳,小便短少,兼有白粉樣沉澱,斷為肺炎波及腦膜及腎臟,均發炎,症屬危殆,因以經驗之方清肺之劑與之,並介紹西醫,囑其速行血清注射療法,其方列下。余曾主張中醫不可濫用炎字,本編說明病症用此字,係希望醫理易於明顯,並非醫案也。

第一方,丹皮一錢、綠豆皮二錢、竹葉一錢、桑葉一錢、杏仁一錢、貝母一錢、瓜蔞五分、鮮茅根一錢、梨一枚引,煎服。囑其煎妥分六次,一日夜灌下,乃第二日來診,竟諸症皆減,大有轉機,亦未請西醫注射,惟大便未通,痰多,而精神則略清醒,乃照前方大意加減與之,其方列下。

第二方,丹皮一錢、綠豆皮二錢、竹葉一錢、桑葉一錢、橘紅三分、杏仁一錢、貝母一錢、天花粉一錢、熟軍五分、通草一錢、鮮茅根一錢、梨一枚引,煎服。囑其仍照前法服之,第三日來診,已退熱,咳嗽亦漸止,小便沉澱漸少,大便瀉一次,極臭,諸症均減,精神清醒,乃與第三方,仍本第一方大意,其方列下。

第三方,丹皮五分、綠豆皮二錢、竹葉一錢、桑葉一錢、杏仁五分、貝母五分、金銀花二錢、瓜蔞仁三分、寸冬五分、鮮生地五分、橘紅三分、鮮茅根一錢、梨一枚引,煎服。囑其仍照前法服下,此方連服三劑,完全告愈,始終未用西藥。本書正在付印時,此孩又患此症喘熱甚重,仍以此方加重藥量治癒,兼用撒曹六次,並識之。

此等方,治癒肺炎重症,不知凡幾,藥雖平常,效實奇人,其藥量,計成年人可用至七、八錢亦無妨,惟藥量太輕則無效,雜以他藥亦無效,此方幾成標準方矣。以上醫驗,係一歲量,餘可類推,前於疹疾門,列有女孫惟靜併發肺炎極重一方,可與此參看,中醫治病最活,其長處即在此,宜細參之。咳嗽症關於肺臟之西醫病名極多,凡有熱性之新得咳嗽,除肺癆外,此方統治,故不列舉。

肺癆此症包括於中醫書所稱癆瘵、虛勞、咳嗽、肺痿、肺癉、失音、吐血等病名之中,殊嫌含混,茲揭肺癆病名,似較扼要。此症已於前病理學中,陰虛發熱條下,略說明之,可參看此症雖多以咳嗽及吐血為病徵,然其根本來源,即在虛弱二字,所以此症自始至終,亦有不咳嗽、吐血而死亡者,若將虛弱根本治癒,使之強壯,則咳嗽、吐血,發熱、自汗等現象,亦隨之而去,可見咳嗽等症狀,猶本症之標病也。

近世震於西醫肺結核為慢性傳染病,並無特效根本治法之說,遂以為既得此症,必無生理,新識愈高,惶恐愈甚,其實此種心理,皆一偏之見,倒果為因,不能不有多少之錯誤。蓋皮毛醫者論此症,根本對中西醫學,並不能作精密之研究,其言固不足以信,即或學理研究,已有相當程度,而又缺乏長時間臨床之實驗,驟下斷語,亦必不能中肯。西醫說非不可信,但彼只根據西醫之學理與解剖而立論,學術雖至精當,然只囿於一方。

中醫古書,散漫龐雜,不合邏輯,而又參以各種荒唐不經之玄談,操以不學無術之庸醫,致使靈驗奇效,遠勝舶來品之中藥,埋沒弗彰,此輩罪不容誅矣。

余凡百學問事業,皆不如人,然對於中西醫理,尤其對於肺癆病一症,實已消耗四十餘年之心血,乃至現在學理方面,實驗方面,根據本明瞭此症之所以然,而能有極和平,極有效之治療法,確能超過西醫之拘板治法,更能洗清中醫之雜濫流弊,而得其真諦。茲謹說細陳述,句句是斷語,字字是經驗,願信餘者,信餘言也。

立論不合中醫古書,則人謂為非聖無法,不合西醫書,則人謂為反科學。餘不敏,對此症理論及藥物,均不能與中西醫吻合,余只知治病有效,不敢從同。故此章反駁中西醫處,赤裸露骨,不留餘地,願識者諒之。

【原因】肺癆病之病源,為結核桿菌,漸次發生,因炎性產出物而起之化膿性分解,為長久持續之肺組織崩潰,同時其他臟器,亦呈同一之病症。本症於結核菌外,更有他種細菌,所謂混合傳染也。該菌侵入人體之徑路,大約不外吸氣、血管、淋巴管。

細分之為,①與空氣同吸入,②由口腔傳染,例如對痰、唾液,③食物傳染,例如含桿菌之牛乳,④器物傳染,例如病人用具,⑤損傷傳染,例如皮膚破損,桿菌由破處侵入淋巴管而深入。⑥生殖器傳染,有結核之男子精液及婦人生殖器,因交媾而互相傳染,或傳染初生兒。

凡有以上傳染機會,均易感受。然該菌發育極緩,且該菌侵入體內,並不常久固著體內排除體外,故亦有傳染之後,幸有不罹本病者。例如兄弟姊妹,均有血族上之傳染,因而死亡,其中一、二人,終身竟不感染者有之。亦有一種特異質之人,對結核菌感染後,最易發育,且以極迅速之病程而致命。

俗名百日癆關於此症之誘因,亦有數種:①體格體質虛弱,及長身孱贏,胸狹頸細者,(癆瘵質)最易發生此症。③年齡尤以十八歲至三十歲為最多。③環境空氣污濁,日光缺乏。④生活滋養不足,運動欠缺,憂愁、妊娠、產後、及過勞、惡嗜、暨大病之後等。⑤外傷,⑥肺及肋膜之疾患肺炎,肋膜炎等。

以上各項,均易輾轉誘起肺癆病,年齡一項,不得為誘因,但在此時期,最易罹此症也。尤以身體衰弱一時的過勞亦包括在內之時為甚。

【症候】此病大約分三期,第一期,本期初起多徐緩,往往易於忽略,此期大率肺尖部稍有結核,病者或有乾咳或無,常年羸瘦脫力酸軟,不思飲食,失眠,精神過敏,或抑鬱善怒,女子多有月經不調、貧血等症,普通人往往以為虛弱,漫不經意。

第二期,病灶日益擴大,怯弱證象,一律皆現,患部呈結核性浸潤,於是咳嗽,吐痰,咯血多量則為肺出血,自汗,盜汗,怔仲,喘促,失音,咽乾,寒熱,兩頰微紅等症相繼而來,此時期已決無與他病誤認之虞矣確定期。第三期,以上諸症加重,體溫亦高,衰弱愈甚,則浸潤部分崩潰而成空洞,患部糜爛已甚,生活力全失,尪瘠衰弱,已近鬼趣,更甚則手足浮腫,泄瀉頻頻不能行動,遂致畢命。然此症不侵害腦神經,故至臨死而精神清醒。

余對此症,有特別之見解,認為因虛弱而肺癆,非因肺癆而虛弱;因虛弱而發熱,非因發熱而虛弱,故西醫消耗熱之名詞,余不取之。

以上概述本病之過程,約分三期,茲再分述其各症之現象於下。

1.熱,本病第一關鍵,全在此熱,病加則熱高,病退則熱減,故醫者可以熱之消長,而視病之進退。但初起之肺癆患者,氣血尚未大損,陰陽尚能含合,故其熱脫出於氣血之外者尚少,熱度不甚高,攝氏表三十八度左右,病者只微覺酸懶無力。若此等微熱,常年累月,浮游虛冒,無所歸著,一如將失軀殼之靈魂,不能煦育含和溫潤氣血,反致焦灼枯燥乾耗津液,則熱之功用既失養人之物,反成害人之物矣。中醫診察,此時絕難知其有熱,以用檢溫器為宜以此時兩手脈,尚多不能現虛數象故也。

病者恆自覺手足心發熱,每有勞動,熱即上升;故常覺疲倦、喘促、頭暈、眼花,此時期,即中醫所謂虛弱,或腎虛、陰虛等症是也。虛弱病勢前進,正當之體溫與氣血之吸著力更薄弱,則此熱更無所附麗,脫出愈多,故熱度亦漸高,以手們之可以察知表皮之熱度愈高,氣血內之溫愈少,每日午後,由三十八度漸漸高升至三十九度以上,有時但覺胸內有灼熱之感且其熱綿綿不斷,西醫謂之消耗熱一若日暮途窮之人,徘徊哀求,希望救援,頑固纏綿,至可憂慮之熱型也。本病脈多虛細而數,發熱時或覺寒凜。

本病經過中之合併症,例如肋膜炎,腹膜炎及續發症,例如腸結核、喉頭結核均由熱可以推定,故熱之觀察,於測料肺癆患者之輕重,為最確實之標準。大率疾病全停止,或變為慢性症時,則不發熱。若有微熱存在,病勢雖為一時的徐緩,然陰陽維繫,暫合仍離,必為將來進行之征。

若係綿綿不斷之熱,則為病勢不良之征。此段應與前論陰虛發熱、陽虛發熱參看。一言以蔽之,愈虛弱愈發熱也。津液漸枯,陽氣無所附麗之現象也。

2.咳嗽、咯痰,為本病之要征,然亦有時咳嗽甚少,或全無,亦或有劇烈咳嗽,概以喉頭及氣管被侵害時為甚。痰量視病狀而異,初起率多乾咳,日愈久,痰愈多,至肺浸潤期,多為稀痰或白沫,至肺生空洞時,痰則更多為膿性,或黏液膿性,內乏空氣之痰,吐於充滿清水之唾壺中,多沉降水底,而為貨錢狀。然病至極重時,往往反不發熱,不咳嗽,不吐痰血,此時蓋去死期不遠矣。

3.吐血,本症初起,痰中常混有血液,血點或血絲,在輕微之咯血,雖不足慮,然有時多為大出血之先驅,不可不防。咯血分二種,①初期咯血,②空洞咯血。初期咯血,則發於肺癆之初期,空洞咯血,則因存在空洞內之肺動脈枝上之細小脈破裂而發。故肺癆初期,不過痰中混有血絲或血點,亦有始終不吐血而死者迨後或至狂吐鮮紅之大量血液。

常見有若干年潛伏之肺癆,初起吐血,往往每晨略於痰中夾雜血絲、血點,或日常如此,或至大吐血,立時致命。凡吐血復發,恆覺口內有腥臭之味。然亦有肺癆極重,始終並不咯血者,故咯血並非肺癆之主要徵象也。

4.汗,肺癆病因熱而致自汗、盜汗,此種虛汗,以夜間為甚,西醫亦名盜汗。但虛汗甚者,不分晝夜,往往自出,自汗、盜汗且有因此失眠者,衰弱原因,多在於此。

5.失音,肺癆病人之失音有二種,一為喉頭結核,即聲門癆瘡,一為崩潰期,肺之空洞太大,致肺氣衰弱,不能發音,風寒咳嗽,偶爾失音,不在此例。為肺癆已深之徵象,然治療得法,病勢漸

6.煩躁,肺癆患者,精神抑鬱,最易忿怒,此症狀與環境最有關係,宜設法改變之。往往以不相干之事,認為重大,而起激怒,中醫謂之肝氣病益進行,此症狀亦益顯著。病減此現象亦減,不必專治此症。

7.喘息,肺癆患者,因身體衰弱,稍有勞動,輒好喘急,若日久病深,覺胸際氣悶、氣短,皆肺癆已生空洞之征,但輕微之喘息,則無關緊要也。肺癆感覺胸內有疼痛或癢者亦有之,乃肋膜被侵害之征,並非宅征,以肺之本體,並無痛感故也。

8.貧血,肺病癆菌在體內,破壞一切,血液受此影響,因而全身呈中毒西醫血液中毒解釋為血液內混合菌之毒質,不可作中醫中毒解。現象,故病者面黃肌瘦,特別現枯槁蒼白之色,此一般肺癆患者,共同之現象,女子多有月經閉止者皆由虛弱來也。

9.怔忡,此為中醫病名,心臟衰弱之徵象,肺癆病於大失血後,多有此症,患者常覺心內忐忑不寧,為一危險之症狀。此症多不注意,然實危險。

10.泄瀉,此亦中醫病名,肺癆病最後之危險現象也,俗名瀉肚此時腸之結核已形成,衰弱已極,食物不能吸收,滋養之來源斷絕,為一般肺癆病患者之收場,浮腫現象,亦多於末期見之,尤以下利(瀉)患者為顯著。至可慮也。

西醫對肺癆之認症,可為確實明瞭,較之中醫勞傷,虛損、癆瘵、肺痿等說,踏實可取,惟論此症之脈,不如中醫明顯。蓋此症至二期,脈必虛細而數,或只虛細,或現結代(失血後)絕無可疑。若在第一期,氣血尚未大衰,或有弦細、弦數,及稍覺浮洪(右手居多)之脈,失血過多,則脈虛大無力(芤脈之類)者亦有之。

此皆余由經驗得來,並非抄襲古說,故以上論症,概取西醫,獨缺略脈搏一項,特錄中醫脈理於此,以補西醫之缺點,希望醫者詳細參考,據此認症,似較顯明。再肺癆症,雖如上述,其症狀大多數固然一律,然以余之經驗,亦有例外患者,不必各症皆具,即主要症狀,亦大半皆無(不咳嗽,不吐血,不發熱),纏綿日久,(或僅有吐血)中西醫均認定為肺癆病,並經愛可斯光照診,毫無疑義者,而主要症候,竟缺如,或時一發現,即便消失,如此遷延,終歸不治者有之。

又有肺癆斷定千真萬確,經有名各醫院照診,有名中醫診斷毫無疑義,然中西醫一用治肺癆之方法,則立時加重,絕非誤診,亦絕非誤治,而絕對不適用中西治肺癆之藥品,反而恣用大涼藥,例如生地、石膏等,而漸減輕者,亦有之,此例外,實屬奇特,皆余親歷,因附錄於此。

須知西醫論症,固屬確實,然紙上談兵,尚不能盡此症之變態,此外是否尚有特例,亦未可知,是以吾輩醫者,要虛心也。(與肺結核類似之症頗多,但以二例外,絕非誤認。)

【治法】治療肺結核,以愈早愈妙,最好是預防法之講求,然普通患者,往往缺乏此種常識,不幸而罹本病,乃又以其為慢性疾患,恆被視為無關重要,倏然失其容易治療之時期,最為可惜,迨至患者自覺危險,遍訪良醫,十之八、九,已入於不易療治第二、三期之階段中,於此時期,若再誤於中西醫藥,治法不善,反致增加病勢也。則自入岐途,未有不斷送生命者。

此症大概應注意事項,均載入余著之肺癆病自療法一書中,可以參看。自療法全文,列陰虛發熱節下。此僅將對症療法,比較中西治法及藥物之優劣,分述如下,以資印證。此皆根據余數十年之實驗,一字一句,不知經過若干次之苦心體察,反覆試驗,始敢公諸社會,願研究此症者,根據余之報告,再作進一步之探討,更願肺癆患者,注意余之著述,以作訪求良醫之指南針,自不致誤入岐途,早脫病苦,是則著者之本意也。

1.熱以下與前列症候次序相同之一症,為肺癆病中最要之徵象,亦最難療治之一端,欲使此症急速退熱,除服用西藥安基比林、規尼涅、別拉密童等退熱劑外,絕少速效。然此等西藥,往往誘起自汗、盜汗,在心臟衰弱者,且恐驟致心臟停止之大危險,故以不用為是。規尼涅雖無發汗之副作用,然用之多不能退熱,且能誘起嘔吐、眩暈,亦非適應此症之良藥,近世多用愛兒邦藥片者,然其效極緩,價又極昂,非多日繼續服之不可。而亦不能十分準確退熱,不過比較安基比林等,為和平耳。

樟腦酸佐別拉密童伍用,以防出汗過多,心臟停止,亦是一法。中醫稱此種熱為陰虛發熱,實含至理,故滋陰藥中,實有一、二味有確效者。中藥滋陰藥,品類極多,不可濫試。例如白芍、此藥不但養陰,且能斂汗,又能斂肺止嗽,為治肺癆病不可多得之品。生地、丹皮、地骨皮、女貞子、牡蠣、鱉甲、龜板、桑寄生,均有相當效驗。

白芍用量,須在一兩以上,餘藥須在六、七錢以上。其餘中藥內所列滋陰退熱之藥多無效,不必試驗,余已歷試多年矣尤以麥冬、五味子、吳茱萸、白朮、當歸、肉桂肉桂一味中醫有引火歸元之說,西醫亦用肉桂酸,然多無效。等藥,萬不可用。以習慣用者頗多,故特別申明禁用,人參雖非絕對禁用,然流弊頗大,不可不慎。

以上所列有效之中藥,若在第二期,或第三期,尚未至十二分衰弱者。十之八、九,可以退熱,且其效力和平永久,不似西藥之急遽退熱,效力持續時間甚短,故比較優良。其中藥唯一優點,即絕無發汗之副作用,對於衰弱者之心臟,絕無絲毫危險,且與止咳、止汗、止血等藥,更有相得益彰之美,可以放膽用之也。西藥注射劑,關於肺癆者,品目極多,試驗多次,均無良效,不可濫用。

一般西藥宣傳刊物,多不直實,不可盡信。

余以為正常之熱(平溫)在人體內,乃最寶貴之物。惟肺癆病者,陰血不足,不能含濡此熱,使其潛靜融合,以發揮其溫暖人體之正當作用,反而浮游灼爍,不得其所,釀成亢旱乾枯之病態。醫者宜設法令其歸納、中和、吸收,自然熱退。若以西藥退熱劑解除此熱,是將人身寶貴之生活力,加以斧削,一時雖覺熱退,而其餘幸未全離陰血之熱,必又浮出,故仍發熱也。

若屢屢用西藥退熱,則必致剝奪淨盡,一毫熱氣皆無,此熱退盡之日,即人體內生活力耗盡之日,心臟不停何待乎?故余主張治肺癆之熱,可以使熱收縮,不可使熱放散,自以為頗有精義。蓋一部分西藥退熱,是使熱放散於體外,故病人雖覺暫時輕快,實則等於剝奪其生活力一次,默默中反使肺癆病患者,更受莫大之損失。本此主張,故余用中藥退熱,只是使熱收斂,保存含濡,絕不令其外散。

西醫認此熱為有害,故退熱之藥,與治實熱(例如溫症)之藥同,余認此熱為人體內極寶之物,人之所以能恢復健康者,全賴此熱。若此熱用西藥或中藥內之發散藥,強制使其放散,則旋散旋熱,去一分熱,即去分生活力,生活力盡,而人死矣。故余主張必使此熱收斂於氣血之內,不可排除於人體之外;必使此熱退回於氣血之中,不可放散於皮膚之外。

西醫患此熱之多,余恐此熱之少也,余本此主張,歷試多年,實有奇效,此論與西醫說正相反,與中醫說亦不盡同,然余治病重實際,既不敢空談誤人,(古醫書多有此弊)亦不敢盲從新說,願有心人一試之。

2.咳嗽,亦為本病主要之徵候,此種極頑固之咳嗽,雖一般患者,不必盡有,然咳嗽一症,治療上實感困難,且愈咳則肺愈震動,愈震動則炎症部愈大,而痰亦愈多,肺內侵潤部分,更易擴充,故止嗽之法,在本病過程中,與退熱方法,同一重要。蓋本病之咳嗽與熱,相輔而行,愈咳則愈弱,愈弱則愈熱,熱減咳亦減,熱加咳亦加也。

止嗽之藥,中藥之白芍,應居首位,凡日期稍久有肺癆嫌疑者之咳嗽,以白芍為主藥五、六錢,佐以杏仁、貝母、紫菀桑白皮、枇把葉等作煎劑或加梨引,三、五劑後,無不大效者。稀痰過多,茯苓為必用之品六錢以上,若係稠痰,則橘紅、遠志根,必須加入,三期之末,病人有痰極稠,不易吐出者更危險。皆中藥之有卓效者。

然以余之經驗,中藥止咳,效力常久,是其優點,但大多數只能緩緩減輕咳嗽,若令病者完全不咳,則殊感困難。西藥止嗽之品,有特效者,例如鹽酸歇魯因、莫爾比涅阿片,哥羅仿等,凡阿片製劑,對於小兒,非常危險,萬不可用,慎之慎之。皆不外麻醉之類,不可濫用。

其比較和平者,則有拕洶兒氏散。此藥雖亦含有阿片,但含量甚少,對於小兒尚可用,然亦必須小量。是以單論止咳藥之效力,中藥固不及西藥之有速效,然西藥麻醉品,並非真能治療本病不過麻醉作用所致,故藥力一經消失,仍然咳嗽,較中藥之對於咳嗽,確能根本減輕之現象,似屬各有短長。

然醫者如能於相當場合,利用西藥以濟中藥之所短,則相輔而行,實有不可思議之妙,是在醫者運用得當耳。

3.吐血,肺癆之咯血或吐血,最足惹起病者之惶恐,此症雖非絕對危險,然往往患者精神感動太劇烈,因而增加不良之影響者不少。故止血方法,在治療上,功;非常重要,尤其在大吐血時,更宜特別重視。醫者凡遇輕微之咯血,即應明白告知咯血之病理,使其加意預防,免致日後之大吐血。

若遇大吐血病者,極端驚慌時,醫者必須設法安慰之,務使患者及其家族,格外鎮靜,而後施以對症之藥品,以期止血。在大吐血時,若以暫求速效為目的,當然以注射西藥麥角劑為宜,內服亦可。用麥角及阿片等劑,均有止血之速效,以余之經驗,麥角一藥,雖有止血之效?然隔若干時,或數月、或數年之後,患者若再吐血時,其數量必更大。

此或為一般醫者所不知意者此藥有刺激血管、收縮神經中樞之作用,因收縮血管之力過強,或致該部鬱血,故積之日久,反致大吐血歟,至此藥之易於中毒,及不宜於懷孕之婦人,收縮子宮種種缺點,中醫更不可不知。余在完全崇信西醫時期,每遇吐血症,幾無不用此藥,後則漸漸發現其缺點,即只以暫時止血而論,亦不能盡如藥物學上所載之效驗。成藥販賣之宣傳刊物,更不必論。

余實遇有數例,在肺病大吐血時,連續適用麥角劑之極大量,約五、六日,竟不能完全止血,僅僅止其大吐,然一日之間,尤其於早晨,必吐二、三口,或數十口。(一日藥量用至一•〇克,此藥用大量至五、六日,原非所宜,乃竟不能收效。此外尚用可阿古連注射皮下,同時嘗用麥角劑內服,並不能收完全止血之效。

此例甚多,故余現在對於吐血,不主張純用此類西藥矣。咯血少量時,更不可用麥角劑,以免後患。)

中藥中之白芍,其止血之效力,乃至神妙而不可思議。上述數例,於麥角及其他西藥,不能完全止血時.或再發更大吐血時,竟以白芍四錢至一兩佐以藕節一兩、漢三七一錢、生地四錢至八錢等藥,而完全止血,且止血後均經過數年或數十年,亦未見再發。或根本不用西藥,一遇吐血或咯血,即以白芍為主藥與之,率皆一劑即有奇效。

有時以白芍之方,與麥角之方,每星期掉換令患者試服,十分之十無疑地皆於服麥角時期,復發吐血,病勢反覆此例亦不下數十。故余至今廢止麥角劑,並以余之確實試驗與比較成績,坦白說明於此。願中醫堅信白芍為止血神品,放膽用之,願西醫注意白芍止血,千真萬確,毫無流弊,迥出於麥角等止血西藥之上也。

白茅根、天花粉二藥,於初起之咯血,或驟然大吐血不論肺、胃出血用之良效。然此藥只宜在體氣未衰,偶爾吐血者用之,萬不可施用於二、三期肺癆之吐血,倘或妄用,必致病勢加重。喘促、失音,即以此二藥媒介,與麥冬、五味子及其他溫補藥,同一流弊,久用必失音不可不知,此亦屢經實驗者也。

大薊小薊二藥,止血亦有良效?此藥自春至秋,鮮者極多,吾鄉俗名曲曲菜、青青菜、薊菜,遍地野生,可作餡,可作湯,可作鹹菜,以之佐餐,常常食之。盡可令病者以此為常食品,不必加入藥中也。

4.汗,肺癆既有頑固難退之虛熱纏綿日久,消耗體內有用之津液,(然並非如實熱之消耗津液,此熱因虛弱浮游於外,不能與氣血含合,互生互長,以致津液失其來源而乾枯,此余對肺癆熱一貫之主張,願學者深信此言也。)皮膚肌肉,因而不健全,自汗、盜汗,亦相繼而至,愈熱愈汗,愈汗愈弱,病者之危期至矣。

根本止汗,必重用中藥滋陰,例如生地、白芍、元參、阿膠等,其中最有奇效者,首推白芍、生地,再佐以收澀滋陰之生牡蠣、生鱉甲等,用之必能止汗,但此種藥量,用之均宜在一兩左右生地可用五、六錢方能有效。西藥止汗劑多劇烈,且非根本治法,不可用也,其他中藥止汗類,例如浮小麥等,亦不必用,間有用人參、當歸於此症者,余不主張之。

5.失音,此症在肺癆第三期,或誤服不對症之藥,往往如此,偶爾風寒咳嗽失音,不在此例,不可誤解。喉頭結核時,亦有此症狀,肺癆之敗象也。此症有效中藥,例如生扁豆、懷山藥、蓮子、苡仁、沙參等,佐以白芍、牡蠣、炙桑皮、炙枇把葉、地骨皮、杏仁、橘紅、遠志根等味,不公皆用,可以選擇、不難收效。

此中醫虛則補母之說,以脾胃屬土,以肺屬金,失音之症,責在肺氣太虛,補土所以生金也。余不願談此理,然補脾胃藥,試之良驗,蓋強壯治法,實治肺癆之上規也。治失音頗有良效。西藥對此症無良藥蓋中藥補養脾胃,即合於西醫治療肺癆之原則,身體強壯,渚症自癒,然服龜肝油、帕勒托等,則絕無效。所以身體稍健,而聲音恢復,亦有定理。

試驗極確但中藥之溫性補藥,例如肉桂、乾薑、人參等及種種涼性藥、例如天花粉、金銀花、白茅根、麥冬、天冬等。收澀藥、例如五味廣、烏梅等。則實不宜於失音之症。此類藥品,未失音前誤服之,可致失音,既失音後,再誤服之,則不可救藥矣,慎之慎之。

張嫗年四十八歲,通州城南車裏墳人,余家之女僕也。患極重之產宮瘤,因出血過多,身體漸弱。又以伊本鄉婦,不慣燒煤,前在姚姓家傭;工,一家四、五個煤爐,由伊一人掌管,(自云曾受煤氣)遂有氣管支炎之習慣病。每至冬徒,一添煤火,必患咳嗽氣短,(俗名憋氣)有時呼吸阻滯,夜不能臥。

戊寅春,忽失音,(前亦有失音,以此次為甚。)月餘不愈。經某醫用桔梗五錢,法夏五錢,麥冬五錢,河於肉三錢、化紅二錢、元參五錢,甘草五錢、蔞仁二錢,生地四錢,知母三錢、貝母二錢、枳實三錢、香附三錢、燈籠三錢、銀花三錢.五味子一錢。(藥名均照原方抄錄)服數劑,更其,絲毫不能發音矣。

余乃以蘇子二錢、法半夏一錢,金銀花一錢、鮮蘆根五錢,沙參二錢、炒生地二錢、生百合三錢、旋覆花一二錢、甜杏仁一錢、炒粳米引,煎服,共服七劑而癒。此例本不足錄,只以此病用藥與此章本淪相抵觸,而亦有效,則以其原因為煤毒,並非結核,故此等藥,竟能收效。

若在第三期之肺癆失音,則絕不可用,錄以此見醫者認症及讀書,均須有靈活之眼光,不可拘板,此道之所以難也。

6.煩躁,此症並非必要主征,以精神的療法,求其安慰,自然症候消失。此外環境之改造,余曾因此症而辭官職,三期之肺癆競獲痊癒。職業之選擇,肺癆愈重,煩躁亦愈甚,普通人認為肝氣,即是此症。均有良效。藥品方面,不過平肝滋陰之品,白芍、生地等肺癆漸減,此症亦必隨之而去也。

7.喘,肺癆病在未至十分衰弱時,若有喘症.或病者自覺氣短,稍稍與以中藥之旋覆花、桑白皮、杏仁、熟地少用、沙參、白芍、首烏、阿膠、建蓮、山藥、苡仁等,或間接治喘,或直接治喘,均能有效。然至肺癆末期,肺之本體己崩潰殆盡,發現真性喘息時,則無法挽回,必不得已而用西藥之麻醉劑,亦屬飲鴆止渴,絕非善策。麻黃素絕不可用於此種喘息。

近有用樟腦製劑者,比較穩健,然須絕對避免酒精。屋克沙福之調製,多添加酒精,橙皮糖漿,雖為調味藥,然內有酒精,不可不知。中藥內之紫河車真有根治虛癆喘促之效,但制法宜格外潔淨耳。

8.貧血,因肺癆而致貧血萬不可用西藥之鐵製劑,及中藥之當歸等補血藥。此症不必專治,只要肺癆得脾胃調和,飲食增加,身體強壯,則貧血自癒。若在肺癆藥中,加入補血之品,十之八九,愈補愈熱,不但無益,而反害之,此余歷試不爽者也。余曾親見有因服帕勒托自來血等,反致誘起吐血者。

9.怔忡,此為中醫病名,肺癆大吐血後,往往見之。患者自覺,心臟忐忑不寧,每隔數分鐘,或數刻鐘,即宋一次,為心血不足之危象。有此現象,無淪如何,萬不可用西藥之退熱劑及麻醉劑。然在普通人,往往不甚注意,實則大吐血後,頃刻之間,因而失劫生命者,即由於此。

余在治療肺癆中,甚不主張用參、耆、當歸等,然遇此症劇烈時,深知性命有不保之危險,輕微之怔忡不在此例故必重用大劑台參、炙黃耆、當歸身、白芍、柏子二、炒棗仁、龍眼肉、炙甘草,以上藥味,不町增減,以末治之,唯大吐血尚未全止時,若患此症甚急,不可驟用大劑參、耆,反致大吐,此時可以西藥樟腦酸內服,若有虛脫之慮時,可注射強心劑,例如哥羅那金,實芰答利斯等,以暫救一時之危險。

(中藥可以暫停)此種西藥,持續時間,不如中藥之長,可暫用之,以資急救,若根治心臟衰弱之左方,仍以中藥為准也。以資挽救不可拘泥。

10.泄瀉,此症為肺癆病末期臨危之現象,每伴浮腫以俱宋,蓋其腸內,已滿布結核菌,完全失其吸收之作用,血液來源,既漸減少,血行障礙,勢所必致也。以中醫說,則為脾腎虛弱已極之現象,總之病者滋養缺乏,已成難治之症,若再加以泄瀉,則所進些微食物,完全在腸內不能吸收,養源斷絕,不死何待?故善治肺癆者,在病人尚未十分衰弱之時,即當先顧脾胃,此是要訣以預防此症之演變。

不幸病者發現此症,此時萬不可服魚肝油等若欲求一時速效,則阿片末、次硝酸蒼鉛、單那而並等西藥,均有確效。凡肺癆病者,飲食下嚥後,既覺腹痛,即是泄瀉之預兆,不可不防。然中藥之蓮子、山藥、苡仁等亦有效,但力緩耳,病勢至此,十之八九,不能挽回矣。

肺癆病治法總論

余既認定虛弱為肺癆原因,結核為肺癆結果,故余治此症專注於脾胃及腎之清補,使病者脾胃強壯飲食增加,自然氣血漸旺,腎陰潛和自然虛陽歸納,可以根本限制結核菌之繁殖。此症不適用補氣、(參、耆)補血(當歸及鐵劑)等藥,蓋以此病例有一種虛無飄渺之熱,游離於肌肉皮膚之間,稍加燥補,則熱更升高,而肺之炎症部,受其灼爍潰爛更甚,無益有損也。

是以蒺藜、熟地、山藥,白芍、蓮子、扁豆、苡仁、茯苓等品,看似清淡,然補養脾胃及腎,不溫不燥,適合於有虛熱之病體也。夫虛熱何由來?蓋因病者氣血太弱,失其溫煦涵潤之正規,不能抵抗菌毒,遂致生此慘敗熱象,此熱並非由毒素產生,乃人體內抗毒力量,勉強掙扎,不肯受死於菌毒,而發生筋疲力竭自救之呼聲。西醫退熱藥,乃多半退實熱,用之於此,是將此些微掙扎之自救力,而又加以解除也。

是以因用退熱藥,誘起自汗者實多,不但無益,而反害之,此種虛熱,恍惚迷離,如因風之遊絲,不可捉摸。蓋熱之正當生理,本應涵蓄於吾入氣血之中,氣血若無此熱之溫煦,則不能生長,此熱若無氣血之含吸,則亦失其附麗。

此症氣血與熱,因身體太弱,愈離愈遠,則愈虛愈熱,愈熱愈汗,愈汗愈虛,陰陽脫鈕,日久抱合愈難,勢必消耗灼爍,使人體之內無絲毫自救能力而後已,故肺癆臨危,反不熱不咳矣,若只認為菌毒,猶淺見也。

在稍有生活力病者,常服此種健脾養胃補腎之藥,使其真陰漸固,消化容易,納食健全,得一分食物即多一分氣血,久久自能氣血漸旺,抵抗力增加,此種無著之虛熱,即漸漸與氣血濡合,而歸於平靖,故氣血暢旺,未有不退熱者。然用此等中藥,必合大劑養陰之品用之,白芍、生地、阿膠、地骨皮、牡蠣等以促其陰陽之攏合,一面兼顧肺癆。

唯一目的,必先止嗽,蓋不震動肺體,而後可望減少炎症產出物,不令其為害於血液,希望游離之熱,不再受其擾動,而後安靜含濡,容易潛藏入陰,則健脾藥亦有用武之餘地,使肺之病灶不再擴大。有數日不咳,則脾胃藥得其機會,大見功效,漸漸生長,氣血調和,自然不咳不熱。

其初雖係藥力強制,其後即成自然向愈,身體日強,病灶日漸縮小,即是此症唯一向愈道路。止嗽之藥以重用白芍、杏仁、炙桑皮等最有效,必不得巳時,可兼用西藥之止嗽劑,然西藥不過一時用之,以補中藥之不足,亦經驗談也。此症絕對不可用中藥之五味子等斂肺藥及其他中藥,不但無益而反害之。

肺癆之熱,最不易退,然若認定此理,堅信不疑,未有不奏效者,病人自覺手足心發熱,或胸內熱灼,皆是此熱,萬不可用苦寒藥也。若用西藥麻醉劑止嗽,病人嗽止更覺痛苦者不宜過用麻醉藥,此時已入危境矣。

余曾治有極兇險之肺病,參看醫驗無不以此法而退熱,唯此種立論,理想上與西醫說不能吻合,而排除中醫說法之處亦不少。余實不敢只憑理想,憑空結篆,貽誤後人,致蹈以前中醫著述之罪惡,余只知治病有效,即為有價值之學說,既由實驗得來,因而恣談之,以告同好。此章可與前論陽虛發熱,陰虛發熱參看。

然肺癆者,則陰虛者多,不可誤用補陽藥也。又中藥內補藥最多,凡本論未載之補藥,萬不可用,即其他止嗽止血退熱等中藥,未經此論表出者,均不可用。

以余對此症,歷試中西藥,已四十餘年,臨症何止千百,試之又試,煞費苦心,一字一句,皆實驗談也。余治此症,實有獨得之妙,頗饒興趣也。比較中西藥之效力,固不可先存偏見,尤不可不具多次之實驗。余對肺癆病一症,本諸歷年臨床之實驗,下一斷語曰,中藥實勝於西藥也。

蓋此症治療中,雖有時借重西藥之止嗽止血等劑,然不過利用一時,根本奏功,全在中藥。此中分際,苦於余之筆墨拙劣不能言傳。但不用西藥,完全以中藥治療雖能有效,不能奏厥全功,然雖不能完全治癒,最低限度,亦可以帶病延年。限於本淪所採用之中藥,若濫用其他中藥,流弊極大,不在此例。

反之,若不用中藥,完全以西藥治療,其一時的特效,似勝過於中藥,例如咳嗽,注射或內服麻醉劑,十之八九,可以立止,然非根本治法。然根本不如中藥之效力,持續常久。且西藥內之補劑,其意義不與中藥補劑相同,不可誤認即為中藥之滋陰補血之類,常見有誤服西藥之補劑,反而誘起吐血,即其明征。即肺癆病恆用之補劑,例如魚肝油、帕勒托等,均有流弊,歷經試驗,亦不如中藥確實。

以故西醫對此症,除用天然療法用外科手術更危險外,藥物療法,可謂等於無用。

但若採用西藥西醫理論一部分之特長,以補中藥、中醫醫理一部分之缺點,挹彼注茲,則中西醫藥之對於此症,實亦有其相得益彰之價值。但單獨適用中或西醫一種之治法,則收效均不完全,尤以西藥之缺點更多。總而言之,余所指定之有效中藥,其效力實勝於西藥,若於中藥藥力不能達到治療目的之某時間內,參用西藥,則其收效之速,更勝於單用中藥。

中西藥互用,中間總要隔開二十四小時,以免中西藥相合,致起化學作用,危及人體,此一般醫者之恆言。然余既深知中西藥對此症有不可偏廢之理,希望當代學者,深研余所歷舉,關於此症之各藥,其化學作用,究竟如何?是否若干年後,有根本化除中西新舊等字之一日,而成為世界醫學,是則余所深望者。故對本病治法,余頗自喜也。

【醫驗】向日凡中醫治癒之大病,在西醫多疑為並非本病,不過類似之症而已。例如肺癆病,西醫認為絕無特效療法,一旦經中醫治癒,則疑為必係普通之氣管支疾患,非必真為結核性之肺癆病。此種觀念,不但容易錯誤,且可阻礙中西兩醫學之接近,常此以往,真如自畫鴻溝。

余以為學者正當態度,不應如此,沒必互相盲訾,何異市儈耶?余深願對此道感覺興趣者,切不可自信過高,置多數病人於不顧,而自分其門戶之見也。此處所列數醫驗,乃擇其千真萬確,較重之肺癆病,而又取其住址確實,環境較險,信而有征,易於訪問者,詳舉數例,以概其餘,願高明教之。

祁連城,住德縣東關,患肺癆病,時年二十歲,於光緒二十五年,延余診治。所現病狀,為咳嗽,咯血特甚,日晡發熱,脈細數,自汗,患病已年餘,瘦弱已極,已成第三期肺癆,除囑其注意攝生,嚴格適用空氣、日光滋養療法外,參看《肺癆病自療法》內服藥一如上述。即前論治法內所採取之各藥品,唯圖節省文字,諾方總列於後,以免重錄。

調養半年已痊癒,身體強壯此人現仍健在,從未再發,肺癆病治癒後,往往因事復發。近已年逾五旬,康健猶昔。此症以熟地為主藥,白芍等次之,此症年歲較遠,特錄之,以見中藥治療此重症,痊癒後,永未再發也。

陳幼廷,德縣東關太平街洪昌號經理,年二十餘歲。於民國二十六年,宋京就診,所現症為虛熱,咳嗽,吐稀痰極多,兩頰發赤,咯血特甚,虛汗,脈虛數已極,衰弱太甚病已經年;經診斷後,認為第三期肺癆,給予《肺癆病自療法》一冊,囑其嚴格照辦,一面與以此症以白芍為主,茯苓次之,餘藥即本論所談者。中藥膏劑,並令服西藥愛兒邦藥片。

約數月,已漸恢復健康,適值戰事,逃難流離,不能服藥者累月,然幸未發生變故,平靖後,又服藥二月餘,即痊癒。乃又因妻喪,哀勞過甚,又咯血數口,急服前藥,又平復矣。此症對於療養方法,限於時勢,不能完全做到,是以向愈較緩。當此症來診時敗象皆具,肺臟已有崩潰之險,法在不治。

幸而藥餌有靈,故在治療期中,雖一再逢著北方之大變亂,家庭之大大棗,顛沛流離,而又加以焦慮商業,哀愁喪葬,均犯此症之大不違,乃竟病勢漸退,卒未演成大險,得以保全生命,此本案之所以可記也。

王維山,住北京府右街八號,年二十四歲。直係血族中,因患肺癆病而死者,已數人,於二十七年四月來診。因供警職,不易請假,故僅有咳嗽,仍勉強支持。以前僅有劇烈之咳嗽,自覺身體格外疲勞,不思飲食,近忽失音,咯血,咽痛而乾,自汗,吐稀痰極多,特別感覺胸內灼爍極甚,午後體溫更高,不能向左邊躺臥,診脈細數。肺癆雖大多慢性,然至第三期亦有兩三月內即致命者,此症現象,頗似此類。

認為第二期肺癆,乃以本方以白芍為主治之,即止血,未出一月,嗽止,汗止、失音亦去、飲食增加,即最痛苦之胸內灼熱與最可慮之午後發熱,亦隨之即愈,誠大幸也。此症若再勤務,必不能治,且其血族遺傳,又有此症,殊屬危險,余勸其先辭職務,是以治癒較速,以其體氣尚未大衰也。

吳夫人,住北京新街口時克亮胡同一號,年三十餘歲,於二十六年四月,先患滲出性叻膜炎,經治癒者,吳君充第二監獄醫職,自己治癒。誘起肺病,有極頑固劇烈之咳嗽,所吐之痰甚多,且稀,有腐敗臭味,午後熱度微高,飲食大減,脈沉澀,恆覺胸脇有水瀦留。此症在中醫,多以為痰飲,實則病理上,以肋膜炎誘起肺結核者,此例正多,是此症已成肺癆病,且浸潤極速,稍延誤,必不能治矣。據吳君病者之夫稱曾服止嗽藥及注射百克妥爾等藥,均未見效。

延余診治,先服湯劑,以茯苓為主,白芍次之,飲藥同前例。即大效,繼服膏劑,約月餘而癒。

曹君,住西四大拐棒胡同二十三號,年二十一歲,係鞋匠學徒,於二十六年三月延診。

據稱病因患溫症水瀉,每日勉強飲酒治病,或告以偏方,如此誤人甚矣,約二月之久,遂患咳嗽痰喘,頭暈、盜汗特甚,午後發熱,失眠,衰弱已極,兩肩高聳診脈,右手無脈,左手脈細數而微,飲食極少,脫力種種危象畢露。至此已延遲三月餘矣。余既認定為第三期肺癆,乃與前藥,以白芍為主,不用茯苓,佐以杏仁、生地、沙參、橘紅、牡蠣、貝母、竹葉、元參、梨等味。月艮五、六劑後,喘止、盜汗止,咳減,熱度下降,右手脈出現,精神已振。

此症中間曾用拕氏散、重曹,凡七日,均見大效,用此藥時,均在白天,夜十點鐘服中藥,特記於此。肺癆病主方此方不可不經診斷隨便濫用,加減時務宜慎重。

白芍六錢至一兩、茯苓五錢至一兩、山藥四錢至八錢、生地三錢至八錢、熟地四錢至八錢、芡實四錢、苡仁四錢、貝母二錢至五錢、沙苑四錢、杏仁四錢至六錢、橘紅五分至一錢、梨一枚為引。

吐血加藕節八錢、漢三七末一錢。

虛汗加生牡蠣一兩、鱉甲一兩(先煎)。

咳甚加炙紫苑四錢、粟殼三錢、炙桑皮三錢。

痰多而稀,重用茯苓,加遠志根三錢。

咽乾咽痛,力口元參三錢、竹葉三錢去茯苓。

此方各藥,雖皆平常慣用之品,然不知幾經比較,幾經試驗,幾經失敗,而後始能成功。余確認此寥寥數藥,實為治肺癆病之主藥,此藥凡遇對於極重之肺癆十劑內外必見大效。凡咳嗽,痰喘,失音,吐血,虛汗,胸內熱灼,午後發熱,泄瀉,全身衰弱等現象,耐心服之,自然諸症減退。

若病勢不同,臨證加減,不過一、二味,凡本論未採用之治癆各藥,均經試驗多次,深知其絕無效用,故不列入,而此寥寥數味,又深知其確有奇效也。醫者倘信余言,不必再試他藥,亦不可輕視此等中藥也。

建蓮子,苡仁與山藥,扁豆同用,確能調養脾胃,久服毫無流弊,對於衰弱已極之肺癆,為必需之品,久服不但消腫,且有退熱之效,但必須與止咳滋陰等藥合用耳。麥冬、天冬、花粉、白茅根、金銀花、丹皮、地骨皮、熟地、元參、枸杞子、瓜蔞仁、海浮石、沙參,有時可用,然用時必須謹慎,不可濫與。

肺癆病服中藥五、六劑,如見效後,不可常服湯劑,以常服膏劑為愈,恐傷胃也。余喜將湯劑加重分兩,改作膏劑,一日三次,用開水化服,但有泄瀉傾向者,不可加蜜。可以飴糖代之。

漢三七、桑寄生,有時可用,但必須斟酌盡善,方可加入,否則以不用為是。其他對症西藥,一時用之,未嘗不可,但不可認為主方,本編原非專講西藥,故從略。

大吐血時,以生白芍一兩,藕節一兩,杏仁五錢,漢三七三錢,煎妥分三次,於一日間服下,比較西藥和平有效。

大吐血後,血雖止,而心臟衰弱太甚時覺忐忑不寧者,必非小恙,應以生白芍一兩,台參五錢,炙黃耆五錢,當歸身六錢,炒棗仁四錢,龍眼肉三錢,炙甘草二錢煎服,一日三次。此

藥不可加入以前止嗽等藥,蓋此症不救,頃刻致命,西藥之強心劑,歷試不如此方也。此方見效後,必連服三、五劑,分量酌減,心臟衰弱現象減去後,仍用以前治肺癆藥,療治肺病可也。凡忐忑現象連續而宋,每隔數分鐘一次者,急速以此法治之,遲恐不及。若危險過甚,已有虛脫之慮時,注射西藥強心劑亦可,但病勢稍緩仍用中藥可也。

人參、白朮、當歸,必俟肺病治療成效大著後,諸症皆退,而後可以漸漸試行加入,稍有不適,立即勿用。在諸症(例如熱咳、咯血)未退以前,此等藥總以不用為是,以其補性呆滯,恆有助熱之流弊也。

本論未採取之各學說,及中西藥品強半均在無效之例,不可再試,以余已遍試四十餘年,深知其無用也。(注射藥亦在內)

以上所列中藥,不知經過幾百次之實驗,始能確定其效力,而筆之於此。學者不可以其平常而忽之,更不可隨意加減,致減效力,以余對此種藥品之分量,亦試驗多次矣。所列數例,均擇其確實可以查訪,除居住余之故鄉(德縣)即近在北京者,其他遠人,不願列入,以免又蹈前人醫案,故為鋪張之虛偽陋習。

普通之咳嗽,及稍久之氣管支病,萬不可誤認為肺癆病,冒然以余之方法治之,以免誤人。余以十二分熱誠,希望真正之西醫,研究余此種報告之是否確實,並希望拋開中西新舊各成見,實事求是,直接訪問病家,請其說明,共謀增加治療此症之方法及效力,或於醫術上不無小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