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園醫話》~ 病症卷三 (7)
病症卷三 (7)
1. 一、傳染病類
若完全表現虛脫症狀,例如脈微身涼,自汗盜汗,喘息失眠,虛煩,下利清穀種種,皆現極虛之症者,此時只有大補陰陽之一法。(此法尚較西藥之強心止血等劑為愈)然以上二法,一瀉一補,若非認症確實,用藥稍有錯誤,殺人即在頃刻。此則視醫者之學術經驗與運用方法之何如為定,所謂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也。
中醫對於傷寒、溫病二症,由於古書之根本混淆,早已糾纏不清,幸經後人逐漸試驗,漸漸分晰,始知傷寒治法與溫病治法,絕然不同。四十年前余純粹偏信西醫,曾根據腸窒扶斯病菌之理,主張傷寒、溫病實係一症並無分別,中醫治法,不過藥品上之區別,與本病毫無關係,此種見解,今已知其大錯矣。
歷考溫症諸書,雖仍不免牽扯玄虛之習,然實已知治溫病之正軌,惟傷寒一症,仍有人拘泥古書,經學家對於今文古語文之爭辯檢詳,因而抉出真偽,以示來者,厥功甚偉。中國古醫書之文筆句法,多非秦漢間文字,稍讀古書者,極易辨別,一望而知為假託,乃後之醫者不乏通儒,初來見有根本糾正者,惜哉,貽誤害人者。古書治傷寒,非全部不靈驗,但有一部分,實不可從者。
故本編論病,開首先將傷寒一症,詳細言之,此皆本諸實驗立論非臆斷也。
【醫驗】薛殿賓五十歲,住山東德縣大寺街,患傷寒症已經過五醫,率皆謹守古醫書治法,認症並無錯誤,經余接診時係於前醫認為不治,辭謝之後,病已一月餘,其當時症狀,為潮熱不解、神識不清、脈微細、口燥唇裂、不寐自汗、舌苔黑。病者自訴,恆覺腸內若有黏貼之物一片(以前曾服瀉藥數次矣。
),痛苦之狀,不知所可,以病日久,周身皆痛,現無欲狀態。衰弱殊甚,而熱度至下午尤高,譫語、倦臥、唇裂有血痕,惡寒厥逆,症甚危殆,而自訴腸內自覺黏著一物,則反覆叮嚀,以相告語。
余查以前論症諸醫案,均無錯誤,時在十一月,認定為正傷寒,自初病至病危,所用之方,不出麻黃桂枝湯,症漸進行,則小柴胡湯、大青龍湯、調胃承氣湯、大承氣湯、四逆湯等應有盡有,均依古方為治,觀其脈症,審其方藥,無一不合;(學醫者已受古人之誤,殺人之機,即在無一不合四字,可勝歎哉!)病已至此,群醫束手無策,諉為飲食不慎,自招病危,推辭不治。
(凡病至服藥無效,毫無把握之時,醫者總宜及早告知病家,再延他醫診治,以免貽誤病機,致令後醫為難,萬不可存自滿及嫉妒之心,尤應於此症治癒之後,再向病者細問經過,籍資經驗,余本庸醫,然於讀書而外,自覺受益最多者,惟此一著。四十餘年不敢自信,竊願能知自愛之中西醫共勉之。
)余檢其以前所用之藥,例如芍藥、甘草、人參、當歸、五味子、附子、乾薑、大棗、白朮、茯苓、桂枝等藥,尤以芍藥為最多,幾於每方必有此品。無一不具。此等藥品,雖為古方,然根本誤人,即在於此;故此症大誤,亦即在於此。當其初得之時,寒邪在表,此時一經發汗,本可自癒,況此君素本強壯,有何顧慮。
白話文:
一、傳染病類
如果病人完全呈現虛脫的症狀,例如脈搏微弱、身體冰冷、自汗盜汗、呼吸喘促、失眠、虛煩、大便稀溏等等,這些都是極度虛弱的表現,此時只能採用大補陰陽的方法。(這種方法比西藥的強心劑、止血劑效果更好)但是上述瀉法和補法,如果沒有準確辨證,用藥稍有差錯,就會立刻致命。這就取決於醫生的學術經驗和用藥方法,所謂「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
中醫對於傷寒和溫病兩種疾病,由於古代醫書的記載混亂,早已糾纏不清。幸好後人經過不斷的實驗驗證,逐漸釐清了兩者的區別,才認識到傷寒的治療方法和溫病的治療方法完全不同。四十年前我完全相信西醫,曾根據腸傷寒桿菌的理論,主張傷寒和溫病實際上是一種疾病,沒有區別,中醫的治療方法只是藥物上的不同,與疾病本身無關。這種觀點,現在我知道是大錯特錯了。
仔細研讀溫病方面的醫書,雖然仍然避免不了牽扯到一些玄虛的內容,但是實際上已經掌握了治療溫病的正確方法。然而,傷寒這一疾病,仍然有人拘泥於古代醫書。經學家對於今文古文的爭辯考證,幫助我們辨別真偽,功績非常大。中國古代醫書的文筆和句法,很多都不是秦漢時期的文字,稍有古文功底的人很容易辨別,一看就知道是偽造的,是後人偽託之作。雖然古代醫者不乏通曉儒學之人,但初期並沒有人從根本上糾正這些錯誤,實在可惜,貽誤害人。古代醫書治療傷寒的方法,並不是全部都不靈驗,但其中一部分是不可遵循的。
因此,本書論述疾病,首先詳細闡述傷寒這一疾病,這些都是基於實驗的論述,而非憑空臆斷。
【醫案】薛殿賓,五十歲,居住山東德縣大寺街,患傷寒已超過一個月,看過五位醫生,他們都遵照古代醫書的治療方法,辨證也並無錯誤。我接診時,前幾位醫生都認為無法治療,拒絕繼續治療。當時他的症狀是:持續發熱、神志不清、脈搏微弱細小、口乾唇裂、失眠自汗、舌苔發黑。病人自述,總感覺腸子裡像粘著一樣的東西(之前服用過幾次瀉藥),痛苦不堪,全身疼痛,什麼慾望都沒有,非常虛弱,下午發熱尤甚,胡言亂語、倦怠臥床、唇裂出血、惡寒厥逆,病情危急,並且反复強調腸內黏著感。
我參考以前診斷傷寒的醫案,都認為沒有錯誤,時值十一月,認定為正傷寒。從病情初期到危急,所用的藥方,不外乎麻黃桂枝湯,症狀發展後,又用了小柴胡湯、大青龍湯、調胃承氣湯、大承氣湯、四逆湯等等,都是按照古代的方劑治療。觀察他的脈象和症狀,審視所用的藥物,沒有任何不符合的地方。(學醫者已經被古人誤導,殺人的關鍵,就在於「無一不合」四個字,令人嘆息!)病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推說病人飲食不慎,自招病危,推辭治療。
(凡是病人服用藥物無效,醫生毫無把握的時候,應該及早告知病人家屬,讓他們再找其他醫生診治,以免延誤病情,讓後來的醫生為難。千萬不要存有自滿和嫉妒的心理。尤其應該在疾病治癒之後,再向病人詳細詢問經過,以此積累經驗。我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但是除了讀書之外,覺得受益最多的事情,就是這個。四十多年來都不敢自滿,希望中西醫都能互相勉勵。)我檢查了他以前使用的藥物,例如芍藥、甘草、人參、當歸、五味子、附子、乾薑、大棗、白朮、茯苓、桂枝等等,尤其是芍藥,幾乎每一個方劑都有,一樣不少。這些藥物雖然是古代方劑裡的藥物,但是誤人根本的地方就在於此;所以病情耽誤嚴重,也在於此。當他剛得病時,寒邪在表,如果當時發汗,就能自愈,況且他本來身體強壯,有什麼顧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