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傑著,張紹舜、郭柳霞點校

《止園醫話》~ 病理學合參卷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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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學合參卷二 (3)

1. 四、嘔吐

此症病理,姑以虛實二字總括說明之:

1.實證嘔吐 ,凡熱性病(例如傷寒、溫病,胃癰、食滯等)之嘔吐,皆屬實證。(此類多新病不久,然亦有稍久者)其症狀率皆(參有其他病狀)嘔吐之物,或胃脘痛,或吐酸水,胃覺糟雜,飽悶脹滿,(胃潰瘍之胃痛,每於食物吐出即減輕)此必聯合其他症狀診斷之,(例如由惡寒之表證,漸漸嶇吐,則知其邪漸入內,面為小陷胸症也。)不難認定。其治法大率多宜通降,或苦寒之品,(所謂胃以通為補也。)以此種實證嘔吐,淺言之即胃內容物腐敗,或因腸之消化不良(或因腸熱有宿糞,)致胃內容物不能以次下降,因而上越,此種現象,以西藥之重曹、瀉鹽硫酸鎂(Magnesium Sulfate)等,從事中和胃酸、清理腸炎,更為釜底抽薪之計。普通嘔吐(中毒除外)服此種西藥,率可停止。余固粗工,原卑之勿甚高論也(胃之炎症,率分加答兒性鼻黏膜炎(catarrh)、化膿性、義膜性偽膜性(pseudomembranous)、蜂窩織性,腐蝕性、結核性、黴毒性等症,中醫則謂為胃熱停滯。)唯有一種溫邪逆傳之嘔吐,非常難治,亦非常危險,此必參看後列溫病醫驗,以芳香逐穢,開竅苦降等法治之,方能起死回生,萬不可以小陷胸湯承氣湯等(所謂攻伐無過),誤人性命也。

2.虛證嘔吐 。中醫之說,多謂之肝氣上衝,或謂之胃陽不足,或連合肝脾二經並說,其理似頗玄虛,然根據此理,用中藥治療,亦實有特效。西醫稱此症為神經性嘔吐,其症狀率多無故嘔吐,或只吐清水,或偶吐偶止。以上等症,均無其他原因可尋,常年累月,愈吐愈弱,甚或滴水不入,而吐仍不止。至此地步,往往西醫之麻醉、洗胃、止嘔等方法,不能根治;中藥之補陽、順氣、健中、平肝、揚清抑濁等法,反覺妙不可言,能收奇效。此或由於是類之中藥,頗能安定嘔吐神經歟?(胃癌一症,中醫名噎隔反胃,以早用西醫之外科手術為佳,內服藥品及注射均無效也。)

2. 五、譫語

中醫論心神,與西醫論腦神經,息息相通,故熱必譫語,中醫謂之邪入心包絡,西醫則謂為熱度太高,侵害腦神經,其現象則言語顛倒,精神錯亂,其治法,中藥則以牛黃犀角紫雪丹、至寶丹承氣湯之類為有效,西醫則以退熱(安基比林等藥)、瀉下藥(或注射藥)為有效。更有一種神經衰弱至於極點之病人,亦有譫語(例如將死之時),中醫則必大補元氣。

又有破傷風、腦膜炎、急驚風、產褥熱(產後風)及瘡症(血已中毒),亦有譫語,則必急速注射西藥各種血清,方能有效,中藥不必與也。

神經病:此類疾患,分末梢神經病最常見者,例如顏面神經麻痹(口眼歪斜),肋間神經痛(脇痛),坐骨神經痛(腰痛),振顫麻痹(痿症),神經官能病,神經衰弱症(虛弱),癲癇(羊角瘋),偏頭痛、狂病(風痰),神經性嘔吐(已詳前),歇斯的裏(臟躁症),眩暈(頭暈),神經性心悸亢進(怔忡)麻痹(痹症)等皆屬之,此類疾患,率無一定實質,而且發作無常,時癒時病,因其不能有固定之情狀,故其治法,西醫率用麻醉鎮靜等藥,確實有效(嗅素劑之類。)然此類藥品,不可常服,吾人為病家健康計,不得不格外慎審,(防其中毒)。

依余之經驗,當病狀劇烈時,不妨暫以西藥(不可用大量),治其現狀(或注射),病勢稍減,則停止西藥,仍以用中藥較為和平。蓋中藥對於以上各症,雖不盡有效,然於偏頭痛、嘔吐,腰疼、虛弱、眩暈、怔忡等症,有時西藥絕不能治者,中藥則能大建奇功,其餘各症,中藥可謂多無靈效,不可不知。

3. 六、瀉

在腸之病理上,瀉之一字。實為常見之病態,此瀉症姑以中醫之虛實二字說明之。凡實證之瀉,大約多在熱性病之過程中(此在西醫多包括於腸炎類;其危及生命,則多由於腸穿孔,因而誘起腹膜炎[滿腹皆腫]所致),其症之來源,或由於熱及飲食物之積聚不下,因而誘起腹瀉(西醫病菌說屬之),腹痛或脹或後重(下墜)為一定現象。

所瀉之物,或極臭之稀屎或水,或紅白膿樣物(痢疾),重則盡瀉似膿血或血水之物(已近穿孔期)則危險至矣(凡瀉症皮膚發熱者,均較重之症,小便短赤亦必然。)。此症治法,必須參合該症之原病(例如傷寒、溫病、痢疾等,皆有瀉症。)而施以治療,大法不外用瀉藥,忽速刷清其腸胃之積垢,使其通利(消炎)。

中醫治此症,則於瀉下藥中,往往加以甘寒、苦寒、清熱、利小便之品,頗為靈妙。

然其瀉藥中,只有大黃芒硝瓜蔞等數味,不如西藥之種種瀉藥,各有作用,例如甘汞乃有殺菌性之瀉藥,對於赤痢,甚為相宜(此只論藥性,不可誤解。)依余之經驗,對於熱性病之瀉症,雖係同一治療目的(瀉下),然用瀉劑之時期及種類,則頗有分別。

大率瀉症未作之前(限於傷寒、溫病),於相當時期(例如應下之象俱備)例用瀉藥,以資通利,西醫慣用甘汞,然此時甘汞效力,實不如大黃、芒硝,再佐以苦清熱(例如黃芩等)、護陰(例如生地等)等藥,面面周到,收效亦速。若既經中藥汗下之後,內熱仍盛,仍瀉極臭之稀糞,若再服大黃、芒硝,反致傷胃,不但病者服藥困難,而且效驗不能如預期之圓滿。

在此時期,硫苦一味,竟有不可思議之妙用(甘汞絕無大效),此藥若在便結之前,絕無大效,而此時用之,則恰當其可,不可輕視。赤痢一症,以用甘汞為最相宜,然當大熱、潮熱之計,屢服甘汞,則非所宜(謹防其速發作用,誘起口炎),硫苦、人工鹽等,更無濟於事。

而中藥中之白頭翁湯(應作重劑),稍加熟軍製大黃(大黃又名將軍)、丹皮等藥(重則用大黃、芒硝,不必遲疑)其效如神。不出三、五劑,必獲大效,實超過於各種西藥之上也,此皆歷經比較之所得,願學者遇此場合一斌之(此段專論瀉症,若便秘之症用瀉藥,必須掉換試服,不可拘泥於一種瀉劑,大率西藥優於中藥,不可不知。)。

又大黃對於胃潰瘍,絕不可用,以此藥刺激性太大,反致誘其速潰。此雖不在於瀉症範圍以內,茲因論瀉劑,故連類及之。(俗稱心口疼,多係胃痛,但此症應與絞心症(心痛)鑑別,凡無胃病各症狀者(例如吞酸等),即應注意診斷,蓋心痛忌瀉劑也。)

凡虛證之瀉,診斷上不難認定,中醫因無細菌學,姑不論其病原菌為若何(例如腸結核桿菌等)?茲但就其瀉症之病象,加以說明。大凡虛瀉多係衰弱久病之人,然以實證日久,屢服苦寒及瀉藥,漸漸轉變為虛瀉者亦有之。例如傷寒、溫症、疹痢之後,日漸衰弱;消化不良,往往演成虛瀉。

粗工臨症,拘於既往各症多係實熱,往往以餘熱未盡;病後勞復之理想,模稜立方,或則顧慮與個人以前立論處方前後矛盾,明知一誤再誤,不肯改弦易轍。此輩論症用藥,看似不離本題,實則已與奉病奉字疑誤大相徑庭,此等見解,萬不可存。須知病現虛象,即宜補養,症現極虛,即宜峻補,已往之病,盡可拋開,隨機應變聲為能手。以上數語,係指自始認症,抑無錯誤者而言,非學問經驗兼富者不能。

若診斷不確,用藥忽瀉忽補,忽涼忽熱,則是毫無知識,何足云醫。

四十年前,余曾治一秦嫗,初病本係霍亂(係另醫診治),數十日後,(已成虛證),余臨診時,已通體皆涼,脈停汗出,急以大劑參、耆、桂、附,大補元陽,竟得回生。繼續服藥至十餘日,又現虛熱象,結果又以生地、寸冬等滋陰藥而治癒。設當危急之時,仍用治霍亂之方,而不用大熱之藥,則無以回將散之元陽,其後若見陰虛,仍再繼續用溫補,必致津液日涸,仍不免於死亡。

此症演進凡三變,而症狀各相反,醫者若存顧全自己論症,始終丫致,不相矛盾之私見,表面上用藥及治法,一貫無誤,然此症必無生理。書云,醫者意也,其是之謂乎。此秦姓住德州柴市街略南,為秦德純君之家族,記得介紹余者,友張松泉、徐仲甫兩先生也。

凡虛瀉之症,大率身體瘦弱,皮膚蒼白,腹部凹陷,不腹痛或有隱微之痛,脈多細弱無力或小數,舌多無苔,小便清利,普通多無高熱(與後有熱者參看),斯瀉之糞多稀溏,或稍有白油樣之物(不可誤認為痢疾),或完穀不化,一日三五次至七八次者居多,尤以下半夜或晨間,必瀉一二次(有五更瀉、雞鳴瀉等俗名信)。愈瀉愈弱,則虛證畢現,例如盜汗、喘息、身腫以致於死。

此種泄瀉,中醫多責之脾虛,相火衰弱,故多以健脾(白朮山藥茯苓等)、補氣(參、耆等)、補相火(補骨脂肉蓯蓉等)、補陽(南子、肉桂等)、收澀(桑螵蛸、粟殼等),以上等藥皆歷經試驗有效者,等藥治療之,強半有效,藥力持續甚久,因而根本治癒者頗多。

西藥中之硝酸蒼鉛硝酸鉍、單那爾並、阿片末等,對此症更易見效,但比較效力持續之時間略短,且長時間服用西藥之阿片等,又恐慢性中毒成癮,故余每遇此症,必連用數日西藥後,即漸漸改用中藥,收效之佳,不可思議(西藥則漸減,中藥必用大量方可。)然此皆指普通之虛瀉者而言,若係肺結核末期之瀉(腸結核),中藥內之桂、附、參、耆,萬不可用,西藥收斂劑用之,亦只生效一時(此時只有用西藥之一法)無濟於事也。

更有陽虛發熱之虛瀉,及小兒慢驚風(此症多由疹後、痢疾或吐瀉症轉來)之虛瀉,皆有發熱,則中藥補劑有唯一之特效,西藥不能望其項背也(阿片不可用於小兒,注意切記)。以上陽虛之瀉,參看前論陽虛發熱,茲不復述。

又有胎前患瀉症者,治最棘手,應參看後列王姓醫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