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傑著,張紹舜、郭柳霞點校

《止園醫話》~ 病症卷三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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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卷三 (23)

1. 一、傳染病類

此一例在溫熱病中,為較重之症.其前半治療經過,無從查考。然此病者家甚貧,想其得病之初,未必及時延醫診治,迫至病勢加重,延醫治療,亦恐不能按時服藥,以致汗下、清涼,均失病機。溫熱鬱久,津液大耗,而在內之實邪,仍未盡去,是以餘接治之初,一經緩下,病勢力減。

但此症現象,若僅拘泥於脈象,萬無再下之理,然實邪仍在,腸之穿孔,已有可疑,若只與以滋陰之品,勢必助其膠滯,無濟於事。若只與緩下,則實邪雖減,真陰愈虧,不但虛熱可慮,且恐因此消耗,驟然發生心臟停止之險。以其脈太危險故餘不敢用大黃,以此藥刺激腸胃,且瀉後又有收縮性也。

亦不敢用蓖麻子油,以病者湯水已難下,此藥殊不適口,且以餘之經驗,屢見有虛熱已極,服此藥驟然心臟停止者,此例亦不少。考藥物學,此藥極和平,此蓋因其滑瀉太甚,對於心臟衰弱者,大有不良影響歟!餘惟恐略知西藥梗概者,妄用西藥,發生危險,故不厭詳細說明。此種脈象,若用阿斯比林等退熱,禍不旋踵,此又不可不注意者也。

此種分際,以用中藥麻仁、蔞仁等為緩下潤腸劑,比較穩妥,然蔞仁過用,亦能重瀉,麻仁效較緩,故加減復脈湯中採用之,然不如用甘汞之效確實而速,故以此緩緩消息之。而又以大劑滋陰中藥,以救濟之,是以得獲痊癒。

此人幸是貧苦,若在寬裕之家,初感溫邪,及時延醫診治,遇有謹守古法之醫者,必以勞後感溫四字為鐵板注腳,必用人參。一劑之後.周身毛孔皆閉,殺人之禍,即基於此,雖有智者,無以善其後矣。用中藥必講中醫之醫理,用西藥必講西醫之醫理,不可渭中藥之瀉藥,即西藥之瀉藥。

此症中醫滋陰之說,精妙絕倫:其藥亦確實有效,當此千鈞一發之際,實不能不推中醫藥為獨步。設使此症用甘汞得效後,再以西藥繼續治療,餘不知以用何法為有特效,強心劑耶?退熱劑耶?清涼劑耶?強壯劑耶?余於四十年前恆用之,至今日余敢斷言,均不及中藥之滋陰和平有效也。餘希望中西兩醫,互濟為用。

各保其獨立之特長,而漸進於世界完善之醫學.以造福於人類,當有諒餘言者。此症完全施診施藥,病癒後贈餘茶葉一盒、酒兩瓶,古道猶存。於此證之,願我醫者常存此心也。

何春元,六十二歲。德州紀莊盧文肅公家農戶。民國元年八月,余適至盧府,患者與余素相識。是日餘正進早餐,忽聞侍者告余曰,何浪堂將死矣,蓋患者乳名浪堂,人皆習慣呼之。余聞之極驚訝,乃馳往其家診視:至則患者六脈俱閉。目瞑舌縮。兩手撮空,喘息急促,已易簣矣。

無法診察.無從施水,僅問其家族,據云患者初病之時,頭痛.身痛,鄉間醫藥不便,僅用紅糖薑水發汗,以後即發燒、嘔吐、大渴、耳聾,嗣即漸浙譫語,發狂、頭痛、嘔吐更甚。延醫診治,瀉下數次,藥方已無,不知所用何藥,以意度之,蓋瀉藥也。以後即狂躁更甚,不省人事,藥入即吐,自得病至此,已二十餘日,醫者均辭不治.此本病已往之經過也。

白話文:

一、傳染病類

這是一個溫熱病的嚴重病例,前半段的治療過程不得而知。病人家庭貧困,病情初起可能沒有及時就醫,導致病情加重。即使後來就醫,也可能因無法按時服藥,導致汗下、清涼等治療措施未能發揮應有的作用。溫熱之邪鬱積已久,體液大量消耗,而體內的實邪(致病的邪氣)仍未完全清除。因此,我接手治療初期,先用緩和的瀉下方法,減輕病情。

但僅憑脈象判斷,就貿然瀉下是不對的,因為實邪仍在,腸穿孔的可能性也存在。如果只用滋陰的藥物,反而會加重病情,無濟於事。如果只用緩和的瀉下藥物,雖然實邪減輕,但真陰(人體的陰氣)更加虧損,不僅虛熱令人擔憂,還可能因過度消耗而突然發生心臟停跳的危險。因為脈象非常危險,我不敢用大黃,因為此藥會刺激腸胃,而且瀉後還有收縮作用。

也不敢用蓖麻子油,因為病人已經難以進食湯水,此藥病人難以接受,而且根據我的經驗,多次見到虛熱極度嚴重的人服用此藥後突然心臟停跳,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雖然藥物學上認為蓖麻子油性平和,但它瀉下作用太強,對心臟虛弱者非常不利。我擔心一些略知西藥的人濫用西藥,造成危險,所以不得不詳細說明。這種脈象,如果使用阿司匹林等退熱藥,後果不堪設想,這一點必須注意。

因此,使用中藥麻仁、萆薢仁等作為緩下潤腸的藥物比較穩妥。但萆薢仁用量過多也會瀉下過度,麻仁效果較緩慢,所以我在加減復脈湯中使用它,但效果不如甘汞確實快捷,因此只能慢慢調理。同時大量使用滋陰的中藥來救治,最終使其痊癒。

這個人幸好貧窮,如果是富裕人家,初期感染溫邪,及時就醫,遇到遵守古法的老醫生,必定會以「勞後感溫」四字為診斷依據,必定會用人參。一劑下去,周身毛孔全部閉塞,這就是致命的危險,即使是聰明人,也無法挽回後果。使用中藥必須遵循中醫的醫理,使用西藥必須遵循西醫的醫理,不能將中藥的瀉藥等同於西藥的瀉藥。

這個病例中,中醫滋陰的理論精妙絕倫,藥物也確實有效,在千鈞一髮之際,不得不承認中醫藥的獨到之處。如果這個病例用甘汞見效後,再用西藥繼續治療,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最有效,強心劑?退熱劑?清涼劑?還是強壯劑?我四十年前常用這些西藥,直到今天,我敢斷言,它們都不及中醫滋陰藥物平和有效。我希望中西醫能互相借鑒,各自保持其獨立的優勢,逐步發展完善的醫學,造福人類,希望大家能理解我的話。

這個病人,從診斷到用藥,完全痊癒後,贈送給我一盒茶葉、兩瓶酒,古道熱腸依然存在。藉此病例,希望我們醫生都能常懷此心。

何春元,六十二歲,德州紀莊盧文肅公家農戶。民國元年八月,我恰好來到盧府,患者與我素不相識。這天我正在吃早餐,突然聽到僕人告訴我,何浪堂(患者小名)快要死了。我聽到後非常驚訝,立刻趕到他家診治,到那裡時,患者六脈皆無,眼睛閉著,舌頭縮進去,雙手緊握,呼吸急促,已經奄奄一息了。

無法診脈,也無法灌水,只詢問了他的家人,據說患者初發病時頭痛、身痛,鄉間醫療條件不好,只用紅糖薑水發汗,後來就發燒、嘔吐、口渴、耳聾,然後漸漸出現胡言亂語、發狂,頭痛、嘔吐加重。後來就醫,瀉下幾次,藥方已經沒有了,不知道用了什麼藥,估計是瀉藥。後來病情更加狂躁,神志不清,服藥就嘔吐,從發病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天了,醫生都拒絕治療,這是他病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