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草》~ 詳論趙三公郎令室傷寒危症始末並傳誨門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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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論趙三公郎令室傷寒危症始末並傳誨門人 (1)

1. 詳論趙三公郎令室傷寒危症始末並傳誨門人

趙景翕太史,聞昌來虞譚醫,一旦先之以駟馬。昌心儀其賢,欲敬事而效藥籠之用久矣。 孟冬末,三公郎令室患傷寒,醫藥無功,漸至危篤。先日進白虎湯,其熱稍緩;次日進人參白虎湯,其勢轉重。皇皇求醫,因而召診。昌聞其咳聲窘迫,診其脈數無力,壯熱不退,肌膚枯澀,沉困不食。 語景翕先生曰:「此病大難為,惟不肖尚可悉心圖成,以報知己。」疏方用仲景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四味。先生頗疑麻黃僭汗,因問錢宗伯:「公郎服西河柳犀角而疾瘳,今可用乎?」 昌曰:「論太陽陽明兩經合病,其症頗似;但彼病秋熱,此病冬寒,安得比而同治?況病中委曲多端,河柳犀角原非正法;惟仲景麻杏甘石一湯,允為此病天造地設、有一無二之良法。」先生韙之。 其房中女伴,以不省宜話,兼未悉昌之生平,爭用本地經驗名家,乃至服河柳而表終不解,服犀角而里終不解,且引熱邪直攻心臟;其顛悖無倫,較胃實譫語更增十倍。醫者始辭心偏,不可救藥。 吁嗟!人心位正中央,皇建有極,而何以忽偏耶?傷寒膀胱蓄血,有如狂一證;其最劇者,間一發狂,旋覆自定。即心臟最虛,元神飛越者,間有驚狂臥起不安一證;未聞有心偏之說也,而病者何以得此乎? 未幾,陽反獨留,形如煙燻,髮直頭搖,竟成心絕之候。此段疑案,直若千古不決。孰知有麻杏甘石為持危扶顛之大藥也哉! 門人請曰:「麻杏甘石湯不過一發表藥耳,何以見其能起危困?萬一用之罔效,又何以起後學之信從耶?」 余曰:「此淵源一脈,仲景創法於前,吾闡揚於後;如錐入木,如範鎔金;所以稱為天造地設、有一無二之法。用則必效,確無疑也。 蓋傷寒一證,雖云傳足不傳手,其實足經而兼手經者恆多;醫者每遇足經六傳之病,尚爾分證模糊;至遇兼手十二經之證,鮮不五色無主矣。足經譬西北也,手經譬東南也;道理之近遠不同,勢自不能以飛渡;然乘釁召邪,阻險割據,豈曰無之?今病家為足太陽膀胱、足陽明胃兩經合病,既已難任;更加兩經之邪,襲入手太陰肺經,所以其重莫支。 手太陰肺者,主統一身之氣者也;氣通則汗出,氣閉則汗壅。從前發汗而不得汗,馴至肌膚枯澀;豈非肺主皮毛,肺氣壅閉,津液不通,漫無潤澤耶?任用柴胡、葛根、河柳辛涼解肌,如以水投石,有拒無納,職此故耳。 病者為昆邑開府王澄川先生之女,孝敬夙成,皎然與女曜爭光。澄川先生嘗患鼻齄;諸女稟之,鹹苦肺氣不清、鼻間窒塞。所以邪易湊入;才病外感,便當蚤為足經傳手之慮,通其肺氣之壅,俾得汗出邪去,始稱明哲。 此病為足太陽膀胱、足陽明胃兩經合病;則足太陽之邪,繇背而貫胸;足陽明之邪,由胸而徹背。肺為華蓋,覆於胸背之上;如錢孝廉素無肺患者,病時尚且咳嗽緊逼;豈居嘗肺氣不清之體,可堪兩經之邪交射乎?其用白虎湯,為秋令清肅之藥,肺金所喜;故病勢稍持;才加人參五分,即轉沉重;豈非肺熱反傷之左券乎?」

白話文:

趙景翕太史,聽說虞潭醫生的醫術高明,曾用四匹馬的馬車隆重迎接他。虞潭因此很感激趙太史的賞識,希望能發揮自己的醫術來報答知遇之恩。

冬天快結束的時候,趙太史的三兒子生病了,得了傷寒,吃了藥都沒有用,病情越來越嚴重。起初,醫生給他開了白虎湯,病情稍微緩和,隔天又開了人參白虎湯,病情反而加重了。趙太史非常著急,到處求醫,因此請了虞潭去看診。

虞潭聽病人的咳嗽聲很急促,把脈發現脈象虛弱無力,高燒不退,皮膚乾燥沒有光澤,精神萎靡,吃不下東西。虞潭告訴趙太史,這個病很難治療,但他願意盡力試試,來報答知遇之恩。虞潭開了仲景的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趙太史很擔心麻黃會導致病人大量出汗,於是去問了錢宗伯,錢宗伯說病人之前吃了西河柳和犀角才好,現在可以用嗎?虞潭說,雖然這個病和太陽陽明兩經合病的症狀很像,但之前是秋天發熱,現在是冬天寒冷,兩者不能相提並論。而且病情複雜多變,之前用的西河柳和犀角並不是正確的治療方法。只有仲景的麻杏甘石湯,才是治療這種病最合適的藥方。趙太史同意了。

但病人家中的女眷們,不了解虞潭的醫術,都爭著請本地有名的醫生,結果有人用了西河柳,卻無法解表;有人用了犀角,卻無法清裡,反而讓熱邪直接攻入心臟,病情比胃熱引起的胡言亂語更加嚴重十倍,醫生們都束手無策,認為已經無法救治。

虞潭感嘆說,心臟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怎麼會突然出現問題呢?傷寒引起的膀胱蓄血,就像發狂一樣,最嚴重的情況是,發狂一下又恢復正常,這表示心臟很虛弱,元神外散。或是出現驚恐發狂,無法安睡的情況,但從來沒有聽說過心臟會「偏」的說法。那為什麼這個病人會這樣呢?沒過多久,病人的陽氣完全消失,身體像被煙燻過一樣,頭髮豎直,頭不停搖晃,已經是心臟衰竭的徵兆。這個疑點就像千古難解的謎團。但如果用麻杏甘石湯,就能夠挽救危急的病情。

虞潭的學生問說,麻杏甘石湯只是一般的發汗藥,為什麼能救危急的病人?萬一用了沒效,又怎麼讓後代學習的人相信呢?虞潭回答說,這是仲景的醫學思想一脈相傳,仲景在前面創立了這個方法,我在後面發揚光大。這個方法就像用錐子鑽木頭,用模子鑄造金屬一樣,所以才說是上天造就、獨一無二的良方,用了絕對有效,不用懷疑。

傷寒這個病,雖然說只會傳足經,不會傳手經,但實際上足經和手經同時發病的例子很多。醫生們如果遇到足經六經傳變的病,都可能分不清楚病症,更何況遇到十二經都有病的,更是會不知所措。足經就像西北方,手經就像東南方,兩者距離遙遠。但邪氣會趁虛而入,阻礙氣血運行,難道沒有這種情況嗎?現在病人是足太陽膀胱經和足陽明胃經兩經合病,就已經很難應付了,再加上兩經的邪氣侵入手太陰肺經,病就更加嚴重了。手太陰肺經,是主管全身氣的,氣通暢就會出汗,氣閉塞就會不出汗。之前發汗卻沒有出汗,導致皮膚乾燥,這不就是因為肺主皮毛,肺氣閉塞,津液不通,所以皮膚才會失去光澤嗎?如果用柴胡、葛根、西河柳這些辛涼解表的藥,就像把水潑到石頭上一樣,一點作用也沒有。

這個病人是昆山縣縣令王澄川的女兒,她非常孝順,像明月一樣美麗。王澄川曾經患有酒糟鼻,他的女兒們也遺傳了這個體質,肺氣不清,鼻子不通暢,所以邪氣容易入侵。所以,如果得了外感,就應該早點想到邪氣會從足經傳到手經,要疏通肺氣,讓身體可以正常出汗,這才是明智的做法。這個病是足太陽膀胱經和足陽明胃經兩經合病,足太陽經的邪氣會從背部侵入胸部,足陽明經的邪氣會從胸部侵入背部,肺像傘蓋一樣,覆蓋在胸背之上。像錢孝廉這樣沒有肺病的人,生病時咳嗽都很嚴重了,更何況這個病人肺氣不清,又怎麼能承受兩經的邪氣同時侵犯呢?之前用白虎湯,因為這是秋天清肅之氣的藥,肺金喜歡,所以病情稍微緩解,但加了五分人參後,病情就立刻加重,這不正說明人參讓肺熱加重了嗎?

至於犀角,這是治療手少陰心經的藥,夏天心火旺盛時,有時候可以用,但冬天水氣旺盛,火氣衰弱,絕對不適合用。而且手少陰心經和手太陰肺經,經絡相連,從手經傳到手經非常容易,所以一用犀角,邪氣就直接侵入肺部,直接攻擊心臟,就像足太陽經誤用葛根,會把邪氣引入陽明經一樣。如果不是這樣,傷寒的邪氣,如果沒有及時解決,就會慢慢侵入厥陰心包絡,怎麼會直接攻擊心臟呢?

我用麻黃發散肺部的邪氣,杏仁降肺氣,石膏清除肺熱,甘草緩解肺的急迫。這是我深刻理解仲景的用藥奧妙,專門治療足經太陽經的藥,也可以用來治療手經太陰經,這樣就可以一次性解決手足兩經的危機,而且非常有效,絕對不會讓手經再次傳到手經,導致更嚴重的災禍。所以說,肺臟和心臟相連,就像京城和周圍地區一樣,誤用犀角就像引狼入室,讓邪氣攻擊心臟,真是太慘了。我並不是沒有能力,才袖手旁觀,實在是看著太難過,所以才會這麼激動,就像杜鵑鳥啼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