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草》~ 金道賓後案 (1)
金道賓後案 (1)
1. 金道賓後案
金道賓前案。次年始見而問治焉。今再伸治法。夫道賓之病。真陽上脫之病也。真陽者。父母構精時一點真氣。結為露水小珠。而成胎之本也。故胎在母腹。先結兩岐。即兩腎也。腎為水臟。而真陽居於其中。在易坎中之陽為真陽。即此義也。真陽既以腎為窟宅。而潛伏水中。
凝然不動。嘿與一身相管攝。是以足供百年之用。惟夫縱慾無度。腎水日竭。真陽之面目始露。夫陽者親上者也。至於露則魄汗淋漓。目中有光。面如渥丹。其飛揚屑越。孰從把握之哉。所謂神魂飄蕩。三年未有寧宇也。故每歲至冬而發。至春轉劇。蓋無以為冬水收藏之本。
無以為春木發生之基。以故腰脊牽強。督脈縮而不舒。且眩掉動搖。有風之象。總由自伐其生生之根耳。夫生長化收藏之運。有一不稱其職。便為不治之症。今奉藏者少。奉生者更少。為不治無疑矣。而僕斷為可治者。以有法治之也。且再經寒暑。陰陽有漸入之機。而驗之人事。
三年間如處絕域。居圍城。莫必旦夕之命。得於懲創者必深。夫是以知其可治也。初以煎劑治之。劑中兼用三法。一者以澀固脫。一者以重治怯。一者以補理虛。緣真陽散越於外。如求亡子。不得不多方圖之。服之果獲大效。於是為外迎之法以導之。更進而治其本焉。治本一法。
實有鬼神不覷之機。未可以言語形容者。姑以格物之理明之。畜魚千頭者。必置介類於池中。不則其魚乘雷雨而冉冉騰散。蓋魚雖潛物。而性樂於動。以介類沉重下伏之物。而引魚之潛伏不動。同氣相求。理通玄奧也。故治真陽之飛騰屑越。不以黿鱉之類引之下伏。不能也。
此義直與奠玄圭而告平成。施八索以維地脈。同符合撰。前案中所謂斷鰲立極。早已言之矣。然此法不可瀆也。瀆則魚亂於下矣。其次用半引半收之法。又其次用大封大固之法。封固之法。世雖無傳。先賢多有解其旨者。觀其命方之名。有云三才封髓丸者。有云金鎖正元丹者。
封鎖真陽。不使外越。意自顯然。先得我心之同矣。前江鼎翁公祖案中。盞中加油。則燈愈明。爐中覆灰。則火不息之說。亦早已言之矣。誠使真陽復返其宅。而凝然與真陰相戀。然後清明在躬。百年嘗保無患。然道賓之病。始於溺情。今雖小愈。倘無以大奪其情。勢必為情所壞。
惟是積精以自剛。積氣以自衛。積神以自王。再加平日之把持。庶乎參天之榦。非斧斤所能驟傷者。若以其時之久而難於忍耐也。彼立功異域。齧雪虜庭。白首始得生還者。夫獨非人也歟哉。前案中以絕欲三年為丈夫行。可收桑榆者。亦早已言之矣。今以藥石生之。更不得不以苦言繼之。
僕不自度量。輒以一葦。障狂瀾也。其能乎否耶。
白話文：
金道賓的病，上次已經治療過了。隔了一年，他再來找我，所以我再次調整治療方法。道賓的病，實際上是真陽向上脫離的病。所謂真陽，是父母結合精氣時產生的一點真氣，凝結成露水般的小珠，這是形成胎兒的根本。胎兒在母親腹中，先形成兩個分叉，那就是兩腎。腎是水臟，而真陽就居住在其中。在《易經》中，坎卦中的陽爻代表真陽，就是這個意思。真陽以腎為居所，潛伏在水中，像凝固一樣不動，默默地與全身相互聯繫，所以能夠提供人百年所需。
但是，如果過度縱慾，腎水就會逐漸枯竭，真陽的真面目就會顯露出來。陽氣本性向上，一旦外露，就會導致全身大汗淋漓、眼睛有光、面色潮紅，其飛揚飄散，難以控制。這就是所謂的神魂飄蕩，三年都無法安寧。所以每年冬天發病，到春天更加嚴重，因為冬天沒有足夠的能量收藏，春天也沒有足夠的能量生長。因此，腰背僵硬，督脈收縮而不舒展，而且頭暈目眩，有風邪侵襲的症狀，總之是因為自己損害了生命的根本。
生長、化育、收藏的運行，只要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會變成無法醫治的疾病。現在收藏的能量少，生長的能量更少，這無疑是不治之症。但我認為可以治療，是因為有治療方法。而且經過幾次寒暑的變化，陰陽之間有逐漸協調的機會，而且從人事上來看，他這三年來如同身處絕境，性命朝不保夕，所受的教訓一定很深刻，因此我認為是可以治療的。
最初我用湯藥治療，藥方中同時使用了三種方法：一是通過收澀固住脫出的陽氣，二是通過重鎮來治療虛怯，三是通過補益來調理虛弱。因為真陽散逸在外，就像尋找走失的孩子，不得不採取多種方法。服藥後果然效果顯著，於是我進一步採用從外引導的方法，讓真陽回歸，再進一步治療根本。
治療根本的方法，實際上包含著鬼神都無法窺視的奧妙，難以用言語形容。姑且用格物致知的道理來說明。飼養上千條魚的人，必須在池塘中放置甲殼類動物，否則魚就會在雷雨天騰空散去。魚雖然是潛伏在水中的生物，但天性喜歡動，用甲殼類這種沉重下伏的動物來引導魚潛伏不動，這是同氣相求，道理非常玄奧。所以治療真陽飛揚飄散，不用鱉之類的動物來引導它下伏，是不可能成功的。
這個道理就像舉行奠玄圭的祭祀活動來宣告太平，施用八索來維繫地脈一樣，兩者道理相通。我之前在病案中說過要“斷鰲立極”，指的就是這個道理。但是這種方法不可濫用，濫用就會導致魚在下面亂竄。其次，我用半引半收的方法，再其次用大封大固的方法。封固的方法雖然世間沒有流傳，但前賢多有闡述其意旨的，看他們所用的藥方名稱，有的叫“三才封髓丸”，有的叫“金鎖正元丹”，封鎖真陽，使其不向外散逸，用意非常明顯。
我之前就和他們的想法一致。之前在江鼎翁的病案中，我曾說過，在燈盞中加油，燈就會更亮，爐中蓋上灰，火就不會熄滅。這些話都說過了。如果能讓真陽回到它的居所，凝固地與真陰相戀，然後就能清醒明澈，百年長保健康。但是道賓的病，是因為沉溺於情慾造成的，現在雖然稍微好轉，如果不能徹底斷絕情慾，必定會被情慾所害。
只有積蓄精氣才能使自己剛強，積蓄氣才能保護自己，積蓄神才能成為自己的主宰。再加上平日的自我控制，才能像參天大樹一樣，不會被斧頭輕易砍傷。如果因為時間太久而難以忍耐，那些在異域立功，在敵營啃雪，白髮蒼蒼才得以生還的人，難道不是人嗎？我之前在病案中說過，斷絕情慾三年是大丈夫的行為，可以收穫晚年幸福，這也是我早就說過的。現在我用藥石治療，更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告誡他。
我不自量力，想用一根蘆葦來阻擋狂瀾，我能做到嗎？
胡卣臣先生說：奇妙的道理，精微的玄機，一旦被揭示出來，真的能讓人“一彈而三日樂，一徽而終日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