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草》~ 議沈若茲乃郎腸澼危證並治驗
議沈若茲乃郎腸澼危證並治驗
1. 議沈若茲乃郎腸澼危證並治驗
沈若茲乃郎。因痘後食物不節。病瀉。瀉久脾虛。病瘧。遂爾腹痛脹大。三年來服消導藥無算。腹脹及瀉利總不愈。去歲迎醫。服參苓白朮稍效。醫去仍復如故。病本腹脹。更兼腸澼。腸澼者。大腸之氣。空洞易走。胃中傳下之物。總不停留。澼出無度。腥水不臭。十中五死五生之症也。
今則病勢轉深。又加四逆矣。暮熱朝涼。一逆也。大渴引湯救急。二逆也。氣喘不能仰睡。三逆也。多汗煩躁不寧。四逆也。無病人腹中之氣。運轉收攝。是以身體輕快。大便省約。今為久瀉。遂至氣散不收。腹之脹。腸之鳴。便出之不自知。皆此故也。氣既散而不收。又服行氣利水之藥。
不愈增其散乎。無病人身中營衛。兩無偏勝。故陽勝則發熱。陰勝則惡寒。病瘧之時。寒熱交作。猶是陰陽互戰。迨瀉久亡陰。整夜發熱。一線之陰。為陽所乘。求其相戰。不可得矣。內水虧竭。燎原之火自焚。不得不引外水以濟急。然有形之水。不足以制無形之火。徒增脹瀉。
而重傷其陰氣耳。醫不清其源。以香燥之藥。助火劫陰。如官桂肉豆蔻等類。用之誤矣。夫男子氣海在於臍下。乃元氣之舍。性命之根也。久瀉則真氣亦散。勢必上干清道。而不下行。鼻中鼾鼾有聲。不能仰臥。是其徵也。夫此已散之氣。必不能復歸其處。但冀未散之氣。不致盡散則可耳。
屢服木香檳榔蘇子腹皮厚朴等降氣之藥。尤誤之誤矣。至於汗出煩躁。則陰氣虛盡。孤陽亦不能久留之兆也。總如歲運。有溫熱無寒涼。有生長無收藏。人物能免夭札疵癘乎。於此而圖旋轉之功。亦難之難矣。若茲見案。轉託戚友。強懇用藥。因以清燥潤肺為主。阿膠地黃門冬等類同蜜熬膏三斤。
渠男三年為藥所苦。得此甘味。稱為糖也。日爭十餘次服之。半月藥盡。遂至大效。身涼氣平。不渴不煩不瀉。諸症俱退。另制補脾藥末善後。全愈。
胡卣臣先生曰。久瀉而用潤藥。與症相反。而究竟相宜。議病時先闢三種治法之誤。已隱隱見大意矣。與吳吉長乃室治驗。參看自明。
白話文:
沈若茲的兒子,因為出過天花後飲食不節制,導致腹瀉。腹瀉久了,脾胃虛弱,又得了瘧疾,於是腹痛腹脹,三年來吃了許多消食導滯的藥都沒用。腹脹和腹瀉一直沒有好轉。去年請醫生來看,吃了參苓白朮散稍微有效,但醫生一走就又恢復原狀。病症原本是腹脹,又加上了腸澼。所謂腸澼,是指大腸的氣虛空,容易遊走,胃中傳下來的食物總留不住,不斷地排泄,排出的東西像腥水但不臭,這種情況是十個病人中有一半會死亡,一半還能活下來的危症。
現在病勢更加嚴重,又出現了四種危象。傍晚發熱早上涼,這是一種危象;極度口渴需要大量喝水來救急,這是第二種危象;氣喘無法躺平睡覺,這是第三種危象;多汗煩躁不安寧,這是第四種危象。健康的人腹中的氣可以運轉收攝,所以身體輕快,大便順暢。現在因為長期腹瀉,導致氣散無法收斂,腹脹、腸鳴、大便失禁,都是這個原因造成的。氣既然已經散了無法收斂,又服用行氣利水的藥,不是更加加劇氣的散失嗎?健康的人身體中的營氣和衛氣,兩者沒有偏盛偏衰的情況,所以陽氣過盛就會發熱,陰氣過盛就會怕冷。得瘧疾的時候,忽冷忽熱,是陰陽之氣互相爭戰的表現。等到腹瀉久了,陰氣耗竭,整夜發熱,一絲陰氣被陽氣壓制,想要陰陽再爭戰是不可能的了。體內的水液已經枯竭,就像燎原的火自己燃燒,不得不引用體外的水液來應急。但是有形的水,不足以抑制無形的火,反而會增加腹脹和腹瀉,更加傷害陰氣。醫生不清楚病因,使用香燥的藥物來助長火氣,耗傷陰氣,例如官桂、肉豆蔻之類的藥,用錯了。男子氣海在肚臍下方,是元氣的所在,生命之根本。長期腹瀉,真氣也會散失,勢必會向上干擾清道,無法向下運行,鼻中發出鼾聲,無法躺平睡覺,就是這種情況的徵兆。這種已經散失的氣,必定無法恢復原位,只能希望尚未散失的氣,不要完全散失就好。
多次服用木香、檳榔、蘇子、腹皮、厚朴等降氣的藥,更是錯上加錯。至於汗出煩躁,則是陰氣虛弱耗盡,孤陽也無法長久停留的徵兆。總而言之,就像歲運一樣,只有溫熱而沒有寒涼,只有生長而沒有收藏,人怎麼可能避免夭折病痛呢?到了這種程度還想有所轉機,實在是難上加難。但這次看診的案例,轉託親友,強烈請求用藥,因此以清燥潤肺為主,用阿膠、地黃、麥門冬等藥物與蜂蜜一起熬成膏,共三斤。他兒子三年來被藥所苦,得到這種甜味,稱之為糖。每天爭著吃十多次,半個月藥吃完,效果非常好。身體涼爽,氣息平穩,不再口渴,不再煩躁,不再腹瀉,各種症狀都消退了。另外調製補脾的藥末來善後,完全康復。
胡卣臣先生說,長期腹瀉卻用滋潤的藥,似乎與病症相反,但最終卻很合適。在討論病情時,先指出三種治療方法的錯誤,已經隱約顯現出治療的大方向了。與吳吉長妻子的治療案例參看,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