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草》~ 袁聚東痞塊危證治驗
袁聚東痞塊危證治驗
1. 袁聚東痞塊危證治驗
袁聚東年二十歲。生痞塊。臥床數月。無醫不投。日進化堅削痞之藥。漸至枯瘁肉脫。面黧髮捲。殆無生理。買舟載往郡中就醫。因慮不能生還而止。然尚醫巫日費。余至則家計已罄。姑請一診。以決生死遠近耳。無他望也。余診時。先視其塊。自少腹至臍旁。分為三岐。皆堅硬如石。
以手拊之。痛不可忍。其脈止兩尺洪盛。余微細。謂曰。是病由見塊醫塊。不究其源而誤治也。初起時塊必不堅。以峻猛藥攻之。至真氣內亂。轉護邪氣為害。如人廝打。扭結一團。旁無解散。故迸緊不放。其實全是空氣聚成。非如女子衝任血海之地。其月經凝而不行。即成血塊之比。
觀兩尺脈洪盛。明明是少陰腎經之氣。傳於膀胱。膀胱之氣。本可傳於前後二便而出。誤以破血之藥。兼破其氣。其氣遂不能轉運。而結為石塊。以手摩觸則愈痛。情狀大露。若是血塊得手。則何痛之有。此病本一劑可瘳。但數月誤治。從上至下。無病之地。亦先受傷。姑用補中藥一劑。
以通中下之氣。然後用大劑藥。內收腎氣。外散膀胱之氣。以解其相廝相結。約計三劑。可痊愈也。於是先以理中湯。少加附子五分。服一劑。塊已減十之三。再用桂附藥一大劑。腹中氣響甚喧。頃之三塊一時頓沒。戚友共駭為神。再服一劑。果然全愈。調攝月餘。肌肉復生。
面轉明潤。堆云之發。才剩數莖而已。每遇天氣陰寒。必用重裀厚被蓋覆。不敢起身。余謂病根尚在。蓋以腎氣之收藏未固。膀胱之氣化未旺。兼之年少新婚。倘犯房室。其塊復作。仍為後日之累。更用補腎藥。加入桂附。而多用河車為丸。取其以胞補胞。而助膀胱之化源也。
服之竟不畏寒。腰圍亦大。而體加充盛。年餘又得子。感前恩而思建祠肖像以報。以連值歲凶。姑尸祝於家庭焉。亦厚之道矣。
胡卣臣先生曰。辨證十分明徹。故未用藥。先早知其功效矣。又早善其後。得心應手之妙。一一傳之紙上。大有可觀。
白話文：
袁聚東二十歲，生了個腹部腫塊，臥床好幾個月，看了很多醫生都沒效。每天都吃一些強烈消磨腫塊的藥，結果身體越來越虛弱，肌肉消瘦，臉色發黑，頭髮也捲曲，幾乎沒有活下去的希望。家人買了船載他到郡城求醫，但因為擔心無法活著回來而作罷。然而每天還是要花錢請醫生、巫師來看病，到我來的時候，家裡的錢都已經花光了。他們只是想請我看看，判斷一下他的病情是輕是重，還有多久的時間，沒有其他期望了。我診斷時，先觀察他的腫塊，從下腹部到肚臍旁，分成三個分支，都堅硬如石頭。
用手按壓，疼痛難忍。他的脈象，只有兩尺脈很強盛，其他脈都很微弱。我說：「這個病是因為看到有腫塊就醫治腫塊，沒有探究病因，所以誤治了。剛開始的時候，腫塊一定不硬，因為用猛藥攻打，導致體內真氣錯亂，反而保護了邪氣為害。就像是打架扭成一團，旁邊無法解開，所以緊繃不放。其實那全是空氣聚集而成，不像女子衝任血海之地，因為月經凝結不通而形成血塊。
觀察他的兩尺脈強盛，很明顯是少陰腎經的氣，傳到了膀胱。膀胱的氣，本來可以通過大小便排出。誤用了破血的藥，連同氣也一起破壞了，氣就無法運行，而結成了硬塊。用手觸摸就會更痛，情況很明顯。如果是血塊，按壓怎麼會痛呢？這個病本來一劑藥就可以治好，但是因為誤治數月，從上到下，沒有生病的地方也先受了損傷。先用一劑補中氣的藥，
來疏通中下之氣，然後再用大量的藥，往內收斂腎氣，往外疏散膀胱之氣，來解開他們相互糾結的狀況。估計三劑藥就可以痊癒。」於是先用理中湯，稍加五分附子，服用一劑，腫塊就減少了十分之三。再用桂附藥一大劑，腹中氣體流動的聲音很大，不久三個腫塊同時消失。親友們都驚訝地認為是神蹟。再服一劑藥，果然完全康復。調養一個多月，肌肉恢復生長，
臉色也變得明亮紅潤，頭髮像亂草一樣的樣子，也只剩下幾根了。每當天氣陰冷，一定要用厚厚的被子蓋著，不敢起身。我說病根還在，是因為腎氣的收納還不穩固，膀胱的氣化功能還不旺盛，加上他年輕剛結婚，如果犯了房事，腫塊會復發，仍然是後患。再用補腎的藥，加入桂附，並大量使用河車做成藥丸，取其以胞補胞的功效，來幫助膀胱的氣化來源。
服用之後就不怕寒冷，腰圍也變大了，身體也變得強壯。過了一年多又生了孩子。為了感謝之前的恩情，想要建祠堂、畫像來報答我，但因為連年歉收，所以暫時在家中祭拜。這也是很厚道了。
胡卣臣先生說：「辨證十分明徹，所以還沒用藥，就預先知道功效了。又很早就考慮到後續，這種得心應手的奧妙，都寫在紙上，很值得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