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草》~ 論錢小魯嗜酒積熱之證
論錢小魯嗜酒積熱之證
1. 論錢小魯嗜酒積熱之證
錢小魯奕秋之徒也。兼善飲。每奕必飲。飲必醉。歲無虛日。辛巳秋。浩飲晚歸。嘔吐寒熱兼作。骨節煩疼。醫以時行感冒表散藥治之。不愈。更醫知為酒毒。於寒涼藥中用熱藥為鄉導。治之亦不愈。臥床二十餘日。始請余診。其脈洪大促急。身耎著席不能動展。左腿痛如刀刺。
白話文：
錢小魯是奕秋的徒弟，而且非常喜歡喝酒。每次下棋時一定會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一年中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辛巳年的秋天，他晚上大醉而歸，隨後嘔吐、發冷發熱同時出現，身體骨節痠痛。醫生用當時流行的驅邪散藥醫治，但並未好轉。後請來另一位醫生，得知是酒毒所致，便在用寒涼藥的同時加入熱性藥物作為引導。然而病情仍未好轉。臥牀二十多天後，錢小魯才請我看病。他的脈象宏大而快速急促，身體緊貼牀蓆，無法動彈。左腿疼痛劇烈，猶如刀割。
鼻煤。從病起至是。總不大便。此癰疽之候也。歸語兩門人。王生欣然有得。曰。迄今燥金司令。酒客素傷濕熱。至此而發。金盛則木衰。是以筋骨疼痛。而不能起於床。臟燥而腑亦燥。是以津液乾枯。而大腸失其潤。以清金潤燥治之可矣。吳生曰。不然。酒毒大發。腸胃如焚。
白話文：
鼻孔流出黑色分泌物。從發病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大便。這是生長毒性毒的跡象。李時珍把他的話告訴了兩個徒弟。王生聽後很欣慰，他說：「一直以來都是燥金主事。酒客常年受寒熱之傷，現在病發了。金旺則木衰，因此筋骨疼痛，無法下牀。五藏燥熱，六腹也燥熱，因此體液乾枯，大腸失去潤澤。用清金潤燥的方法治療就可以了。」吳生說：「不對，酒毒大發，腸胃如同火燒。」
能俟掘井取水乎。是必以大下為急也。余曰。下法果勝。但酒客胃氣。素為多嘔所傷。藥入胃中。必致上壅。不能下達。即敷臍導腸等法。無所用之。掘井固難。開渠亦不易。奈何奈何。吾為子輩更開一竇。夫酒者清冽之物。不隨濁穢下行。惟喜滲入者也。滲入之區。先從胃入膽。
白話文：
能等到挖井取水嗎？這必定是要先積極促使其向下通便。我說：瀉下的方法如果有效，但是這個酒徒的胃氣，本來就因為經常嘔吐而受傷了。藥物進入胃中，必定會造成上方的瘀堵，無法通達下方。即使採取敷臍導腸等方法，也派不上用場。挖井確實困難，開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怎麼辦呢？我為你們輩再想個其他辦法。酒這種東西清淨爽口，不會隨濁穢之物向下運行，只喜歡滲透到別處去。滲透的區域，會先從胃部滲入膽囊。
膽為清淨之府。同氣相交故也。然膽之收攝無幾。其次從胃入腸。膀胱滲之。化溺為獨多焉。迨至化溺。則所存者酒之餘質。其烈性實惟膽獨當之。每見善飲者。必慢斟緩酌。以俟腹中之滲。若連飛數觥。有傾囊而出耳。是以酒至半酣。雖懦夫有揮拳罵座之膽。雖窶人有千金一擲之膽。
白話文：
膽囊就像一個清澈的倉庫，因為它的性質與酒氣相通。但是，膽囊的儲藏容量很小，多餘的酒會從胃部進入腸道，然後膀胱會吸收這些酒液，轉化成尿液排出體外。而當尿液形成時，留在體內的就只剩下了酒的殘渣。它的烈性只有膽囊能承受。我們經常看到善飲者，都是慢慢斟酌，等胃裡面的酒慢慢被吸收。如果連著喝好幾杯，就會像傾倒出所有東西一樣。所以，當酒喝到一半，即使是膽小的懦夫也會揮拳罵人，即使是貧窮的人也會豪擲千金。
雖狷士有鑽穴逾垣之膽。甚至凶徒有撫劍殺人之膽。以及放浪形骸之流。且有一飲數斛。不顧餘生之膽。以小魯之赤貧。而膽不喪落者。夫非藉貲於酒乎。其受病實有較他人不同者。蓋膽之腑。原無輸瀉。膽之熱。他人可移於腦。濁涕從鼻竅源源而出。亦少殺其勢。若小魯則陽分之陽過旺。
白話文：
即使是有膽量翻牆鑽穴的狂放之士，或者是有膽量持劍殺人兇狠的歹徒，以及放浪不羈的人們，還有一些喝酒如喝水般的人，不顧生命的危險，但像我小魯這樣赤貧窮困，卻仍然保持著膽氣的人，難不成是靠喝酒才能維持嗎？我身體受損的狀況確實與他人不同。因為膽腑原本就不會輸瀉，膽熱的症狀，別人可以轉移到腦部，濁涕會源源不斷地從鼻孔流出，也能稍微減輕症狀。但對於我小魯來說，陽分中的陽氣過於旺盛。
陽分之陰甚衰。髮鬢全無。直似南方不毛之地。熱也極矣。肯受膽之移熱乎。幸其頭間多汗。腦熱暗泄。不為大患。乃膽熱既無可宣。又繼以酒之熱時之燥。熱淫內熾。脈見促急。幾何不致極憊耶。故膽之熱汁滿而溢出於外。以漸滲於經絡。則身目俱黃。為酒癉之病。以其滲而出也。
白話文：
陽氣中的陰氣極度衰弱，頭髮全部脫落，宛如南方荒蕪之地。熱氣極盛。如果膽熱上行，哪裡承受得住？幸好頭部經常出汗，腦熱得以暗中疏泄，不至於釀成大禍。但是，膽熱無法宣洩，再加上飲酒導致的熱氣和乾燥，熱氣內在蓄積、熾盛。脈象顯示急促，哪能不極度虛弱呢？因此，膽汁溢滿、外溢，逐漸滲入經絡，導致身體和眼睛都發黃，這是因為酗酒導致的疾病，因為膽汁滲出並外溢。
可轉驅而納諸膀胱。從溺道而消也。今獨攻環跳之穴。則在膽之本屬。可無驅矣。且其步履素為此穴所苦也。受傷已久。氣離血散。熱邪彌滿留連。服藥縱多。有拒而不納耳。何能取效。即欲針之。此久傷之穴。有難於抉瀉者。設遇良工如古人輩。將何法以處此乎。吾更有慮焉。
白話文：
這些熱邪只會不斷地移動，最後進入膀胱，隨著尿液排出。現在只攻紮環跳穴，這個穴位是膽經的起始點，所以根本不需要驅邪。況且，病人的腳步行動本來就受到這個穴位所困擾，受傷時間已久，氣血分散，熱邪充斥盤桓不去。即使服再多的藥，也會被身體拒絕而無法吸收，怎麼可能有效呢？即使想要針灸，這個穴位已經受傷很長時間了，很難針刺放血。即使遇到像古人一樣的良醫，又能用什麼方法來處理這個情況呢？我還有更擔心的問題。
有身以後。全賴穀氣充養。穀氣即元氣也。谷入素少之人。又即藉酒為元氣。今以病而廢飲。何所恃為久世之資耶。吾諦思一法。先搐腦中黃水出鼻。次針膽穴之絡腦間者數處。務期膽中之熱。移從腦鼻而出。庶乎環跳穴中。結邪漸運。而腸胃之枯槁漸回。然後以瀉膽熱之藥入酒中。
白話文：
懷孕後，全身都需要依賴穀氣滋養，穀氣也就是元氣。飲食本來就少的人，又會藉由喝酒來補充元氣。現在因為生病而不能喝酒，還能依靠什麼來維持長久的身體所需呢？我仔細思考後想到一個方法，先把腦中的黃水從鼻子裡吸出來，接著針灸膽穴與腦部的連接處，目的是讓膽中的熱氣從腦鼻排出，這樣一來，環跳穴中的邪氣才會逐漸排出，而腸胃的虛弱枯槁才會慢慢改善。接著，把瀉膽熱的藥物加入酒中。
每日仍痛飲一醉。飲法同而酒性異。始得陰行而妙其用。蓋其以生平之偏。造為堅壘。必藉酒為鄉導。乃克有濟也。豈清金潤燥與下奪之法。能了其局乎。兩生踴躍曰。蒙誨治法。令人心地開朗。請筆之以志一堂授受之快。錄此付渠子。令送商顧幼疏孝廉求救。小魯竟阻之。
或以余言為不然耶。
胡卣臣先生曰。先寫全神。後論治法。大是奇觀。
白話文：
每天仍然痛飲到酩酊大醉。飲酒的方法相同，但酒的性質不同。一開始得到陰證的滋養，並巧妙地運用它。這因為他用平生偏頗的理論，製造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防禦工事。必須藉助酒作為嚮導，纔能有所作為。豈清金潤燥與下奪的方法，能夠解決他的情況嗎？兩生興高采烈地說：「得到您的指點，令人心胸開闊。請您寫下來，以紀念同一堂課上受到指導的快樂。」我寫下這些，付給渠子，讓他送給商顧幼疏孝廉請他救人。小魯最終阻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