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草》~ 面論姜宜人奇證與交腸不同治法迥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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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論姜宜人奇證與交腸不同治法迥異

1. 面論姜宜人奇證與交腸不同治法迥異

姜宜人得奇證,簡本草經疏治交腸用五苓散之說,以為神秘。余見之,辨曰:交腸一證,大小二便,易位而出,若交易然。古用五苓治之,專為通前陰而設也。若此證閉在後陰,二便俱從前陰而出,擬之交腸,誠有似是實非者。況交腸乃暴病,驟然而氣亂於中;此證乃久病,以漸而血枯於內,有毫釐千里之不同,安得擬之?

原夫疾之所始,始於憂思,結而傷脾,脾統血者也。脾傷則不能統攝,而錯出下行,有若崩漏,實名脫營。脫營病宜大補急固,乃誤認為崩漏,以涼血清火為治,則脫出轉多。不思天癸已盡,潮汛已絕,萬無是病,其年高氣弱,無血以實漏卮者,毫不念也。於是胞門子戶之血,日漸消亡,勢不得不借資,不仰給矣。

藉資於大腸,轉將大腸之血,運輸而滲入胞囊。久之,大腸之血亦盡,而大腸之氣,附血而行者,孤而無主,為拳為塊,奔疼渙散,與林木池魚之殃禍同矣。又如救荒者,剝鄰國為立盡之墟,所不顧矣。

猶未也,仰給於胃脘,轉將胃脘之血,吸引而滲入胞囊。久之,胃脘之血亦盡,下脫之血,始無源自止。夫胃脘之血,所以榮周身而灌百脈者,今乃暗歸烏有,則苞稂失潤,而黍離足憂。血盡而止,較之血存而脫,又倍遠矣。故血盡然後氣亂,氣亂然後水穀舍故趨新,舍寬趨隘,江漢兩渠,並歸一路,身中為之大亂。勢必大腸之故道復通,乃可撥亂返治,與五苓一方,全無干涉。

又況水穀由胃入腸,另有幽門泌別清濁,今以滲血之故,釀為穀道,是幽門闢為坦徑矣,尚可用五苓再闢之乎?又況五苓之劫陰,為亡血家所深戒乎?今之見一病輒有一藥橫於胸中,與夫執成方奉為靈秘者,大率皆誤人者也。

若宜人之病,余三指才下,便問曰:病中多哭泣否?婢媼曰:時時泣下。乃知臟燥者多泣,大腸方廢而不用也。交腸云乎哉!今大腸之脈,累累而現於指,可虞之時,其來春棗葉生乎?棗葉生而言果驗。

胡卣臣先生曰:此等證他人不能道隻字,似此河漢無極,而更精切不可移易,為難能矣!

白話文:

姜宜人得了一種奇怪的病症。有人簡單地引用《本草經疏》中用五苓散治療交腸病的說法,認為這很神秘。我看過這個病例後,分辨說:「所謂交腸病,是指大小便的位置顛倒,好像交換了一樣。古人用五苓散治療,主要是為了疏通前陰。但這個病症,卻是後陰閉塞,大小便都從前陰排出。把它當成交腸病,實在是相似卻不相同。況且,交腸病是突然發生的急性病,因為氣機突然紊亂;而這個病是久病,因為體內血液逐漸枯竭。兩者有天壤之別,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追溯這個病的原因,是因為憂慮思慮,導致脾氣鬱結受傷。脾是統管血液的,脾受傷就不能統攝血液,導致血液錯亂下行,就像崩漏一樣,實際上是營養耗竭。營養耗竭應該大補急固,卻被誤認為是崩漏,用涼血清火的藥物治療,反而會讓脫出的血更多。沒有考慮到她天癸已盡,月經已經停止,根本不可能有崩漏。她年紀大了,氣血虛弱,沒有血來填補漏洞,一點都沒考慮到。於是,胞宮子宮的血液,逐漸消亡,不得不從其他地方借用,無法自給自足。於是,就借用大腸的血液,轉而把大腸的血液運輸滲入胞囊。時間久了,大腸的血液也耗盡,而附著在血液上運行的大腸之氣,孤立無主,形成拳狀或塊狀,奔竄疼痛,四處散亂,就像樹林和池塘裡魚蝦遭遇災禍一樣。又好像為了救荒,不顧一切地剝奪鄰國,使之變成廢墟一樣。

這還沒完,又開始向胃部求助,轉而把胃部的血液,吸引滲入胞囊。時間久了,胃部的血液也耗盡,下部脫出的血液,才開始沒有來源而停止。胃部的血液,是用來滋養全身,灌溉所有經脈的,現在卻暗中歸於烏有,導致禾苗失去滋潤,令人擔憂。血液耗盡才停止,比起血液還在卻不斷脫出,更是嚴重許多。所以血液耗盡後,氣機才紊亂,氣機紊亂後,水穀就捨棄舊有的途徑而走新的途徑,捨棄寬闊的途徑而走狹窄的途徑。江河兩條水路,並成一條,導致身體內大亂,勢必需要讓大腸原來的通道恢復暢通,才能撥亂反正。這與五苓散的治療完全沒有關係。況且,水穀從胃進入腸道,有幽門來區分清濁。現在因為滲血的緣故,釀成穀道,等於把幽門打開成了坦途。還能用五苓散再把它疏通嗎?況且,五苓散會耗損陰液,是失血的人最忌諱的。現在看到一個病,就馬上想到一個藥方,或者抱著現成的藥方當作靈丹妙藥,大多都是誤人子弟。

像姜宜人的病,我用三個手指頭一搭脈,就問她:「生病期間是不是經常哭泣?」她的僕人回答說:「時常哭泣。」我才知道,這是因為臟腑乾燥所以才多哭泣,說明大腸已經廢棄不用了,哪裡是交腸病呢?現在,大腸的脈象,清晰地出現在指下,可以推測她病情危險的時刻,應該是在來年棗樹長出新葉子的時候。如果棗葉長出來時,我的推斷果真應驗。

胡卣臣先生說:「這種病,別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像天上的銀河一樣深奧,但(你的分析)卻更精確,不可更改,實在是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