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經評文》~ 卷九 (2)
卷九 (2)
1. 玉版第六十
黃帝曰。余以小針為細物也。夫子乃言上合之於天。下合之於地。中合之於人。余以為過針之意矣。願聞其故。岐伯曰。何物大於天乎。夫大於針者。惟五兵者焉。五兵者死之備也。非生之具。且夫人者。天地之鎮也。其不可不參乎。夫治民者。亦唯針焉。夫針之與五兵。其孰小乎。
黃帝曰。病之生時。有喜怒不測。飲食不節。陰氣不足。陽氣有餘。營氣不行。乃發為癰疽。陰陽不通。兩熱相搏。乃化為膿。小針能取之乎。岐伯曰。聖人能不使化者。為知邪不可留也。（言聖人能不使化膿者為知邪不可留而早治之也待膿已成豈小針之治乎）故兩軍相當。
旗幟相望。白刃陳於中野者。此非一日之謀也。能使其民。令行禁止。士卒無白刃之難者。非一日之教也。須臾之得也。夫至使身被癰疽之病。膿血之聚者。不亦離道遠乎。夫癰疽之生。膿血之成也。不從天下。不從地出。積微之所生也。故聖人自治於未有形也。愚者遭其已成也。
黃帝曰。其已形。不予遭。膿已成。不予見。為之奈何。岐伯曰。膿已成。十死一生。故聖人弗使已成。而明為良方。著之竹帛。使能者踵而傳之後世。無有終時者。為其不予遭也。黃帝曰。其已有膿血而後遭乎。不導之以小針治乎。岐伯曰。以小治小者其功小。以大治大者多害。
故其已成膿血者。其唯砭石鈹鋒之所取也。黃帝曰。多害者。其不可全乎。岐伯曰。其在逆順焉。黃帝曰。願聞逆順。岐伯曰。以為傷者。其白眼青。黑睛小。是一逆也。內藥而嘔者。是二逆也。腹痛渴甚。是三逆也。肩項中不便。是四逆也。音嘶色脫。是五逆也。除此五者為順矣。
黃帝曰。諸病皆有逆順。可得聞乎。岐伯曰。腹脹。身熱。脈大。是一逆也。腹鳴而滿。四肢清泄。其脈大。是二逆也。衄而不止。脈大。是三逆也。咳且溲血。脫形。其脈小勁。是四逆也。咳脫形。身熱。脈小以疾。是五逆也。如是者。不過十五日而死矣。其腹大脹。四末清。
脫形。泄甚。是一逆也。腹脹。便血。其脈大。時絕。是二逆也。咳。溲血。形肉脫。脈搏。是三逆也。嘔血。胸滿引背。脈小而疾。是四逆也。咳嘔。腹脹且飧泄。其脈絕。是五逆也。如是者。不及一時而死矣。工不察此者而刺之。是謂逆治。黃帝曰。夫子之言針甚駿。以配天地。
上數天文。下度地紀。內別五臟。外次六腑。經脈二十八會。盡有周紀。能殺生人。不能起死者。（二句承上啟下在有意無意之間不能起死即暗指前諸逆也）夫子能反之乎。岐伯曰。能殺生人。不能起死者也。黃帝曰。余聞之。則為不仁。然願聞其道。弗行於人。岐伯曰。是明道也。
其必然也。如刀劍之可以殺人。如飲酒之使人醉也。雖勿診猶可知矣。黃帝曰。願卒聞之。岐伯曰。人之所受氣者谷也。谷之所注者胃也。胃者水穀氣血之海也。海之所行雲氣者天下也。胃之所出氣血者。經隧也。經隧者五臟六腑之大絡也。迎而奪之而已矣。黃帝曰。上下有數乎。
白話文：
黃帝說：「我認為小針是很細微的東西，先生您卻說它上應天道，下應地道，中應人道，我認為您把針的意義說得太過了，想聽聽其中的道理。」
岐伯說：「有什麼東西比天還大呢？比針大的，只有戰爭用的武器。武器是用來準備死亡的，不是用來保全生命的。而且人是天地間最重要的存在，不能不和天地相配合。治理人民也如同用針一樣。針和武器，哪樣比較小呢？」
黃帝說：「疾病發生的時候，有喜怒無常、飲食不節制、陰氣不足、陽氣過剩，導致營氣運行不暢，於是就形成了癰疽。陰陽不協調，兩股熱氣互相衝擊，就化為膿。小針能處理這種情況嗎？」
岐伯說：「高明的醫生能夠在疾病沒有化膿之前就加以治療，因為知道病邪不能久留。（意思是高明的醫生能在病邪未化膿前就治療，難道要等到化膿才用小針治療嗎？）所以兩軍對峙，旗幟遙望，刀刃在野外陳列，這不是一天之內的謀劃。能讓人民聽從命令、禁止行動，讓士兵免於刀刃之災，也不是一天之內的教導，或短時間內就能得到的。如果讓身體患上癰疽，膿血積聚，不也是離道太遠了嗎？癰疽的產生，膿血的形成，不是從天上掉下來，也不是從地下冒出來，而是細微積累所造成的。所以高明的醫生在疾病還未形成時就開始治療，愚笨的人則是等到疾病已經形成才去面對。」
黃帝說：「如果疾病已經成形，但沒有被我遇到，膿已經形成，也沒有被我看見，該怎麼辦呢？」
岐伯說：「膿已經形成，十之八九都難以存活，所以高明的醫生不會讓膿形成，而會明確找出有效的治療方法，記錄在書冊上，讓有能力的人一代代傳承下去，永無止境，就是為了不讓這種情況發生。 」
黃帝說：「如果已經有了膿血，之後才遇到，難道不用小針來治療嗎？」
岐伯說：「用小的方法去治療小的問題，效果很小；用大的方法去治療大的問題，傷害很大。所以對於已經形成膿血的，只有用砭石或鋒利的刀才能去除。」
黃帝說：「傷害很大，就不能治癒嗎？」
岐伯說：「這要看是順應還是違背病理。」
黃帝說：「我想聽聽什麼是順應和違背病理。」
岐伯說：「如果病人眼睛的白色部分變青，黑色部分變小，這是第一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吃了藥就嘔吐，這是第二種違背病理的現象。腹痛而且非常口渴，這是第三種違背病理的現象。肩頸部位感到不舒服，這是第四種違背病理的現象。聲音嘶啞，面色憔悴，這是第五種違背病理的現象。排除這五種情況，就是順應病理。」
黃帝說：「各種疾病都有順應和違背病理的情況，可以說來聽聽嗎？」
岐伯說：「腹部脹滿，身體發熱，脈搏洪大，這是第一種違背病理的現象。腹部鳴叫而且脹滿，四肢冰冷而且腹瀉，脈搏洪大，這是第二種違背病理的現象。流鼻血不止，脈搏洪大，這是第三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咳嗽而且小便帶血，身體消瘦，脈搏細而有力，這是第四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咳嗽且身體消瘦，身體發熱，脈搏細而快，這是第五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出現這些情況，通常活不過十五天。腹部嚴重脹大，四肢冰冷，身體消瘦，腹瀉嚴重，這是第一種違背病理的現象。腹部脹滿，大便帶血，脈搏洪大，時斷時續，這是第二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咳嗽，小便帶血，身體消瘦，脈搏跳動有力，這是第三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嘔吐帶血，胸部脹滿牽引到背部，脈搏細而快，這是第四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咳嗽嘔吐，腹部脹滿而且腹瀉，脈搏微弱，這是第五種違背病理的現象。出現這些情況，不到一天就會死亡。醫生如果不了解這些情況就進行針刺治療，就稱為逆向治療。」
黃帝說：「先生您把針的意義說得太偉大了，把它比配天地，上可推算天文，下可衡量地理，內可辨別五臟，外可排列六腑，經脈二十八個交會處，都有一定的規律。針能殺死活人，卻不能使死人復活。（這兩句承上啟下，在有意無意之間點出，不能使死人復活，也暗指之前提到的種種逆向情況。）先生您能扭轉這種情況嗎？」
岐伯說：「針能殺死活人，卻不能使死人復活。」
黃帝說：「我聽到這種說法，認為這是不仁慈的，但還是想聽聽其中的道理，即使不把它用在人身上。」
岐伯說：「這是闡明醫理的方法，是必然的道理，就像刀劍可以殺人，喝酒會使人醉一樣，即使不親自診斷也能知道。 」
黃帝說：「希望您能詳細說明。」
岐伯說：「人所接受的精氣來自於食物，食物會進入胃，胃是水穀精氣和氣血的海洋。海洋中的水氣會運行到天下，胃所產生出的氣血，會透過經脈傳輸，經脈是五臟六腑重要的網絡。因此我們只要迎著經脈氣血的走向，奪取病邪就可以了。」
黃帝說：「在經脈上下有固定的位置嗎？」
岐伯說：「在病邪初起時，迎著病邪的走向刺入五寸，在經脈中途停住五次就可以，這樣運行五次，臟腑的精氣就會耗盡，所以五五二十五次就會耗盡經脈的輸布。這就是所謂的奪取天氣，但並不能因此就使人喪命或縮短壽命。（此句意義與上下文不連貫，『非』字可能是誤植，應為『是』字）」
黃帝說：「希望您能詳細說明。」
岐伯說：「如果從門外窺探就進行針刺，病人會死在家中。如果進入門內才進行針刺，病人會死在廳堂之上。」
黃帝說：「太好了，這個方法，道理太明白了，請把它刻在玉版上，作為珍寶傳給後世，作為針刺的禁忌，讓人民不敢觸犯。」
（文中，黃帝先懷疑小針沒有大用處，而岐伯卻極力稱讚它，接著敘述癰疽等重症疾病，以及種種疾病的逆向表現，這些都不是小針所能治療的，以此來反問小針是否真的沒有大用。最後才推論針的危害，總結全文，一氣呵成，貫穿前後，文章的筆法迂迴婉轉，關愛之情深切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