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海

《內經評文》~ 卷十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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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4)

1. 行針第六十七

黃帝問於岐伯曰:余聞九針於夫子,而行之於百姓,百姓之血氣,各不同形。或神動而氣先針行,或氣與針相逢,或針已出,氣獨行,或數刺乃知,或發針而氣逆,或數刺病益劇。凡此六者,各不同形,願聞其方。

岐伯曰:重陽之人,其神易動,其氣易往也。

黃帝曰:何謂重陽之人?

岐伯曰:重陽之人,熇熇高高,言語善疾,舉足善高,心肺之臟氣有餘,陽氣滑盛而揚,故神動而氣先行。

黃帝曰:重陽之人,而神不先行者,何也?

岐伯曰:此人頗有陰者也。

黃帝曰:何以知其頗有陰也?

岐伯曰:多陽者多喜,多陰者多怒,數怒而易解,故曰頗有陰,其陰陽之離合難,故其神不能先行也。

黃帝曰:其氣與針相逢奈何?

岐伯曰:陰陽和調,而血氣淖澤滑利,故針入而氣出,疾而相逢也。

黃帝曰:針已出而氣獨行者,何氣使然?

岐伯曰:其陰氣多而陽氣少,陰氣沉而陽氣浮者,內藏,故針已出氣乃隨其後,故獨行也。

黃帝曰:數刺乃知,何氣使然?

岐伯曰:此人之多陰而少陽,其氣沉而氣往難,故數刺乃知也。

黃帝曰:針入而氣逆者,何氣使然?

岐伯曰:其氣逆與其數刺病益甚者,非陰陽之氣,浮沉之勢也,此皆粗之所敗,工之所失,其形氣無過焉。

起手分提,中後一一分頂,布局措詞毫無奇異妙。在前五段皆形氣之事,末段非形氣之過也。筆勢於平中見側,使通篇精神迸露。此篇與陰陽二十五人篇通天篇義相發明當互觀之。

白話文:

黃帝向岐伯請教說:「我從老師您那裡學了九針的道理,並將其運用在百姓身上,發現百姓的血氣各有不同的表現。有的人是精神一動,氣就先於針而行;有的人是氣與針同時到達;有的人是針已拔出,氣才獨自運行;有的人要多次扎針才能感覺到氣的變化;有的人扎針後反而出現氣逆的現象;有的人多次扎針後病情反而加重。這六種情況,表現各不相同,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岐伯回答說:「體質陽氣旺盛的人,他們的精神容易被調動,氣也容易運行。」

黃帝問:「什麼樣的人是屬於陽氣旺盛的人呢?」

岐伯說:「陽氣旺盛的人,通常表現得精力充沛、高調,說話語速很快,走路喜歡抬高腳,心肺的臟氣功能也比較強盛,陽氣旺盛且流動順暢,所以他們的精神容易被調動,氣也容易先於針而行。」

黃帝問:「如果陽氣旺盛的人,精神卻沒有先於針而動,又是為什麼呢?」

岐伯回答說:「這個人體內可能帶有些許陰氣。」

黃帝問:「如何知道他體內帶有陰氣呢?」

岐伯說:「陽氣旺盛的人大多喜歡高興,陰氣旺盛的人大多容易發怒,但他們的怒氣很快就會消散,所以說他體內帶有少許陰氣。這種人陰陽之氣的結合離散比較困難,所以精神不能先於針而動。」

黃帝問:「氣與針同時到達,是什麼原因呢?」

岐伯回答說:「這是因為陰陽之氣調和,血氣潤澤且流動順暢,所以針一進入,氣就跟著出來,迅速與針相遇。」

黃帝問:「針已經拔出,氣才獨自運行,又是什麼原因呢?」

岐伯說:「這是因為這個人體內陰氣較多而陽氣較少,陰氣沉降而陽氣浮散,氣鬱積在體內,所以針拔出後,氣才隨後而行,因此是獨自運行。」

黃帝問:「要扎多次針才能感覺到氣的變化,又是什麼原因呢?」

岐伯回答說:「這是因為這個人體內陰氣多而陽氣少,氣沉降且難以運行,所以要多次扎針才能感覺到氣的變化。」

黃帝問:「扎針後出現氣逆的現象,是什麼原因呢?」

岐伯說:「氣逆和多次扎針後病情反而加重,並不是陰陽之氣浮沉的影響,而是操作手法粗糙、醫生技術失誤所導致的,這種情況與病人的體質和氣機沒有關係。」

(這段文字的解讀是說,在前面五段講的是體質和氣機,最後一段講的卻不是體質的問題,而是針灸的操作問題。用筆的氣勢,在平穩中見到側鋒,使整篇文章的精神迸發出來。這篇文章與《陰陽二十五人篇》和《通天篇》的意義互相發明,應該互相參照閱讀。)

2. 上膈第六十八

黃帝曰。氣為上膈者,食飲入而還出,余已知之矣。蟲為下膈,下膈者,食晬時乃出,余未得其意,願卒聞之。

岐伯曰。喜怒不適,食飲不節,寒溫不時,則寒汁流於腸中。流於腸中則蟲寒,蟲寒則積聚,守於下管,則腸胃充郭,衛氣不營,邪氣居之。人食則蟲上食,蟲上食則下管虛。

下管虛則邪氣勝之,積聚已留,留則癰成,癰成則下管約。其癰在管內者,即而痛深。其癰在外者,則癰外而痛,浮癰上皮熱。

黃帝曰。刺之奈何。岐伯曰微按其癰,視氣所行。先淺刺其旁,稍內益深。還而刺之,無過三行。察其沉浮,以為深淺。已刺必熨,令熱入中。日使熱內。

邪氣益衰,大癰乃潰。伍以參禁,以除其內。恬淡無為,乃能行氣。後以鹹苦,化谷乃下矣。(此句重在後字若早用鹹苦則大誤矣血得咸則凝而苦又令人嘔也)

陳義既高,鑄詞亦潔,源流俱備。使讀者無簡略之憾。

白話文:

黃帝問道:氣積在上膈,食物吃下去又吐出來,這點我已經知道了。蟲積在下膈,食物吃下去要隔很久才排出來,這個道理我不明白,希望您能詳細說明。

岐伯回答說:情緒不穩定,飲食沒有節制,天氣忽冷忽熱,這樣就會讓寒冷的液體流到腸道裡。寒液積在腸道裡,蟲就會受寒,蟲受寒就會聚集成塊,停留在下消化道,導致腸胃脹滿,衛氣無法正常運行,邪氣就趁虛而入。人一吃飯,蟲就會向上搶食,蟲向上搶食就會導致下消化道空虛。

下消化道空虛,邪氣就會佔據優勢,積聚的塊狀物就會停留在那裡。積聚的塊狀物停留在那裡,就會形成癰瘡,癰瘡形成就會導致下消化道收縮。如果癰瘡長在消化道內,就會感到深層的疼痛;如果癰瘡長在消化道外,就會感到表面的疼痛,表面癰瘡的皮膚會發熱。

黃帝問:那應該如何治療呢?岐伯說:先輕輕按壓癰瘡,觀察氣的走向。先在癰瘡旁邊淺刺,然後慢慢加深針刺深度,再回頭刺,不要超過三排針孔。觀察針刺處的深淺,來決定針刺的深度。針刺完一定要用熱敷,讓熱力滲透到體內,每天都用熱力來溫熱體內。

這樣做可以讓邪氣逐漸衰退,大的癰瘡才會潰破。配合使用參類等藥物來禁止其他因素干擾,去除體內的病邪。保持心境平和,順其自然,才能讓氣順暢運行。之後再用鹹味和苦味的藥物,幫助消化食物,這樣食物才能順利排出。(這裡強調“後”字的重要性,如果太早使用鹹味和苦味的藥物,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血液遇到鹹味會凝結,而苦味又會讓人嘔吐。)

這篇文章的含義既高深,用詞也很精煉,來源和脈絡都交代得很清楚,讓讀者不會感到內容簡略而有所遺憾。

3. 憂恚無言第六十九

黃帝問於少師曰:「人之卒然憂恚,而言無音者,何道之塞?何氣出行,使音不彰?願聞其方。」

少師答曰:「咽喉者,水穀之道也。喉嚨者,氣之所以上下者也。會厭者,音聲之戶也。口唇者,音聲之扇也。舌者,音聲之機也。懸雍垂者,音聲之關也。頏顙者,分氣之所泄也。橫骨者,神氣所使,主發舌者也。故人之鼻洞涕出不收者,頏顙不開,分氣失也。是故厭小而薄,則發氣疾,其開闔利,其出氣易;其厭大而厚,則開闔難,其氣出遲,故重言也。人卒然無音者,寒氣客於厭,則厭不能發,發不能下至(似當作上至),其開闔不致,故無音。」

黃帝曰:「刺之奈何?」

岐伯曰:「足之少陰,上繫於舌,絡於橫骨,終於會厭。兩瀉其血脈,濁氣乃闢。會厭之脈,上絡任脈,取之天突,其厭乃發也。」

文體直而少,曲而事理頗精。唇口之內分析,功用莫詳於此矣。嘗論會厭關於督脈,讀此乃自信其說之不誤也。

白話文:

黃帝向少師詢問:「人突然憂愁憤怒,導致說不出話,發不出聲音,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是什麼通道被堵塞了?是什麼氣體運行出了問題,導致聲音無法清晰地發出來?希望你能告訴我其中的道理。」

少師回答說:「咽喉是食物和水通過的通道。喉嚨是氣體上下流通的地方。會厭是發出聲音的門戶。嘴唇是發出聲音的屏障。舌頭是發出聲音的樞紐。懸雍垂是控制聲音的關卡。頏顙是氣體分流的出口。橫骨是神經使力的部位,主要控制舌頭的活動。因此,人的鼻子不停流出鼻涕,無法停止,是因為頏顙沒有打開,氣體分流失常。所以,如果會厭小而薄,那麼發氣就快,開合順利,氣體容易出來;如果會厭大而厚,那麼開合就困難,氣體出來就慢,所以說話就會重複。人突然說不出話,是因為寒氣侵襲了會厭,導致會厭無法活動,不能向上打開,開合不利索,所以就發不出聲音。」

黃帝問道:「那麼應該如何用針刺治療呢?」

岐伯回答說:「足少陰經的脈絡,向上連接到舌頭,聯絡到橫骨,最終到達會厭。在足少陰經的脈絡上刺血,排出濁氣,這樣就能暢通。會厭的脈絡,向上聯絡到任脈,可以取穴天突進行治療,這樣會厭就能夠恢復活動。」

這段文字雖然簡潔,但事理分析非常精確。對於嘴唇內部的分析,沒有比這裡更詳細的了。我曾經論述過會厭與督脈的關係,讀了這段文字更加確信自己說的是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