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禪》~ 卷三 (4)
卷三 (4)
1. 瘧疾脈論
儒者讀書十年，窮理十年，自謂於醫，已通三昧。及其視病，兩相齟齬，不歸責藥肆之假，便諉咎染病之真，與之強辯，無庸也，請試之治瘧。夫瘧病之淺而顯者也，最易足以驗醫之得失。世之用劫藥而僥倖以取功者，不在此論。如果堂堂之陣，正正之師，而百戰百勝焉，庶可懸壺都市（《後漢書》：費長房者，汝南人也。
為市椽，市中有老翁賣藥，懸一壺於肆頭，及市罷，輒跳入壺中，市人莫之見，惟長房於樓上觀之，異焉，因往再拜，翁乃與俱入壺中。惟見玉堂嚴麗，旨酒甘餚，盈衍其中，共飲畢而出。後乃就樓上候長房曰：「我神仙中人，以過見責，今事畢當去」）。負籠鄉邦。猶是投之罔效，屢易其方。
古籍粃糠，空披萬卷，寒窗燈案，辜負十年。經曰：「邪氣客於風府，循膂而下（背脊骨兩旁曰膂，並頂骨三椎，至尾骶骨二十四椎），其氣上行（由尾骶骨上行），九日出於缺盆（肩下橫骨陷中）。」余讀經文，而知瘧脈之所以弦也。軀殼之內，臟腑之外，屬半表半裡，而邪居之宜，脈之弦，與少陽同。
是放風無常府，以所中處為府。其中頂骨也，三陽之脈皆上於頭，陽明之脈循髮際至額顱，邪氣並於陽明，令人頭痛，灑淅寒甚，久乃熱，則為陽明之瘧；少陽之脈，上抵頭角，下耳後，邪氣並於少陽，令人頭痛，寒不甚，熱不甚，惡見人，則為少陽之瘧；至於太陽之脈，從巔入絡腦，還出別下項，正過風府處，故頭痛、腰痛、體重，寒從背起。所以中於陽者，太陽之瘧居多。
其中骶骨也，三陰之脈皆發於足。太陰之脈上膝股，內入腹，邪氣併入太陰，令人足軟，不嗜飲食，多寒熱，則為太陰之瘧；厥陰之脈入毛中，繞陰器，邪氣併入厥陰，令人足軟，小腹滿，小便不利，則為厥陰之瘧，至於少陰之脈，上股後廉直貫膂，正當風府處，故足軟，嘔吐甚，多寒熱，熱多寒少。所以中於陰者，少陰之瘧居多。
其中於陽也，陽氣漸入於陰分，日下一節，其行也遲，故其作也，日晏一日，難愈；其中於陰也，陰氣轉入陽分，日上二節，其行也速，故其作也，日早一日，易愈。治之之法，瘧在三陽，則以三陽治之（陽明經症：葛根、升麻、黃芩、芍藥、草果、炙草、薑棗引。陽明腑症：大黃、芒硝、檳榔、厚朴、炙草、薑棗引。
少陽症，青皮飲：青皮、厚朴、柴胡、黃芩、法夏、雲苓、白朮、草果、炙草、薑棗引。太陽經症：麻黃、桂枝、杏仁、炙草、薑棗引。太陽腑症：焦朮、茯苓、豬苓、桂枝、澤瀉、草果、炙草、薑棗引）；瘧在三陰，則以三陰治之（附子理中湯加草果統治三陰：玉竹、焦朮、乾薑、草果、炙草、附片、薑棗引）。
白話文：
有些讀書人，花了十年時間鑽研學問，又花了十年時間研究醫理，自以為在醫學方面已經通曉精髓。等到他們實際看病時，往往與病情不符，他們不歸咎於藥材的真假，反而推卸責任說是病人本身的體質有問題。跟他們強辯是沒有用的，不如就用治療瘧疾來檢驗他們的醫術。瘧疾是一種淺顯易見的疾病，最容易用來檢驗醫生醫術的高低。那些用猛藥僥倖取效的，不在我們討論範圍之內。如果醫生能夠像指揮軍隊一樣，用正規的方法，做到百戰百勝，那才能夠被稱為名醫。過去有位費長房，看見一位老翁在市場賣藥，收攤後跳入藥壺中，費長房覺得奇怪，於是拜師學藝。他與老翁一同進入壺中，發現裡面是富麗堂皇的宮殿，美酒佳餚應有盡有。後來老翁離去，費長房才明白老翁是神仙。如果醫生也像這樣擁有神仙般的醫術，治病自然手到病除。如果醫生只是抱著古書死讀，空有萬卷藏書，卻不能實際運用，那就辜負了十年寒窗苦讀。
醫書上說：「邪氣侵入風府穴，沿著脊椎兩側向下走，然後邪氣又會向上走，九天後會出現在缺盆穴。」我讀了這些經文後，才知道為什麼瘧疾的脈象會呈現弦脈。人體軀殼內，臟腑外，屬於半表半裡的部位，是邪氣容易停留的地方，而瘧疾的脈象弦脈，與少陽經的脈象相同。
所謂的風府穴位置不固定，邪氣侵入哪裡，哪裡就是風府穴。頭頂是風府穴之一，三陽經脈都匯集到頭部。陽明經脈沿著髮際到達額頭，邪氣侵入陽明經，會讓人頭痛、發冷、然後發熱，這就是陽明瘧。少陽經脈上至頭角，下至耳後，邪氣侵入少陽經，會讓人頭痛、發冷不嚴重、發熱也不嚴重，不喜歡見人，這就是少陽瘧。至於太陽經脈，從頭頂進入腦部，再從後頸出來，經過風府穴，所以會讓人頭痛、腰痛、身體沉重，發冷從背部開始。所以侵入陽經的瘧疾，以太陽瘧居多。
骶骨也是風府穴之一，三陰經脈都發源於足部。太陰經脈上至膝蓋、大腿，進入腹部，邪氣侵入太陰經，會讓人腿軟、食慾不振、多發冷發熱，這就是太陰瘧。厥陰經脈進入毛孔，環繞生殖器，邪氣侵入厥陰經，會讓人腿軟、小腹脹滿、小便不利，這就是厥陰瘧。至於少陰經脈，沿著大腿後側，直通脊椎，也經過風府穴，所以會讓人腿軟、嘔吐嚴重、多發冷發熱，發熱時間比發冷時間多。所以侵入陰經的瘧疾，以少陰瘧居多。
邪氣侵入陽經時，陽氣會逐漸轉入陰分，每天下降一個節點，運行速度慢，所以發病時間會一天比一天晚，難以痊癒。邪氣侵入陰經時，陰氣會逐漸轉入陽分，每天上升兩個節點，運行速度快，所以發病時間會一天比一天早，容易痊癒。治療方法是，瘧疾在三陽經，就用治療三陽經的方法（陽明經證：葛根、升麻、黃芩、芍藥、草果、炙甘草、生薑、大棗引藥；陽明腑證：大黃、芒硝、檳榔、厚朴、炙甘草、生薑、大棗引藥；少陽證，青皮飲：青皮、厚朴、柴胡、黃芩、法半夏、茯苓、白朮、草果、炙甘草、生薑、大棗引藥；太陽經證：麻黃、桂枝、杏仁、炙甘草、生薑、大棗引藥；太陽腑證：焦白朮、茯苓、豬苓、桂枝、澤瀉、草果、炙甘草、生薑、大棗引藥）；瘧疾在三陰經，就用治療三陰經的方法（附子理中湯加草果統治三陰：玉竹、焦白朮、乾薑、草果、炙甘草、附子片、生薑、大棗引藥）。
如果脈象由弦脈轉為虛脈，而且有汗，只要扶助正氣，邪氣自然就會消退，可以採用調和陰陽、溫補的方法（經驗方：黃耆、焦白朮、附子、何首烏、當歸、玉竹、草果、茯苓、炙甘草、生薑、大棗引藥），沒有不藥到病除的。《醫學機要》說：「瘧疾有侵入三陽經的，也有侵入三陰經的，症狀各有不同，就像《傷寒論》一樣，懂得治療傷寒，就懂得治療瘧疾。」我認為，只懂得治療傷寒還不足以治療瘧疾，必須知道邪氣侵入風府穴的道理，才能夠治療瘧疾。
瘧疾與傷寒相同的地方是症狀，不同之處是脈象。傷寒的脈象，會隨著陰陽變化而改變；瘧疾的脈象，則以弦脈為主。如果能夠了解治療傷寒的方法，並且深入了解陰陽盛衰、邪正交戰的道理，以及臟腑經絡的穴位，就能夠完全掌握病理。想檢驗自己醫術如何的醫生，請用治療瘧疾來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