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禪》~ 卷一 (12)
卷一 (12)
1. 七診辨
《脈經》曰:七診者,一靜其心,存其神也;二忘外意,無思慮也;三均呼吸,定其氣也;四輕指於皮膚之間;探其腑脈也;五稍重指於肌肉之際,取其胃氣也;六再重指於骨上,取其臟脈也;七詳察脈之往來也。據《脈經》所說,指臨時言。以余訣之,用功不在臨時,而在平時。
平居一室之中,內以養己,恬靜虛無,一存其神,二忘其慮,三均其呼吸。沉潛於脈理之場,從容於脈理之圃。將心所存之神,意所忘之慮,鼻所出入之呼吸,盡附指頭。不以心所存之神為存;而以指所存之神為存;不以意所忘之慮為忘,而以指所忘之慮為忘;不以鼻所出入之呼吸為呼吸,而以指所出入之呼吸為呼吸。
以之探臟腑,取胃氣,察脈之往來,無論燕居間暇,即造次之時,顛沛之際,得之於手,應之於心矣!蓋手中有脈,而後可以診他人之脈。若平時未及揣摩,徒事口耳之學,臨時從七診分晰,心中了了,指下難明。況醫常倉卒,病值危急,又何以盡七診之法,而一無遺漏也乎?!
白話文:
《脈經》說的七診方法是:第一,要讓心靜下來,集中精神;第二,要忘掉外界的干擾,不要有雜念;第三,要讓呼吸均勻,氣息平穩;第四,用輕柔的指力按在皮膚表面,探查浮表的脈象;第五,稍微加重指力按在肌肉層,探查胃氣的盛衰;第六,再加重指力按到骨頭邊,探查臟腑的脈象;第七,詳細觀察脈搏跳動的來回。根據《脈經》所說,這是在診脈時才需要注意的。但以我個人的經驗來說,功夫不在診脈時才做,而在於平時的修練。
平時在一個安靜的房間裡,要懂得涵養自己,保持內心的寧靜空虛,第一要集中精神,第二要忘掉雜念,第三要讓呼吸均勻。沉浸在脈理的學習中,悠閒地鑽研脈理。要把心中所存的精神、意念所忘的雜念、鼻子所呼吸的氣息,全都轉移到指尖上。不是用心中所存的精神來存留,而是用指尖所感覺的精神來存留;不是用意念所忘的雜念來忘記,而是用指尖所感覺的雜念來忘記;不是用鼻子所出入的呼吸來呼吸,而是用指尖所感覺的呼吸來呼吸。
用這種方式去探查臟腑,獲取胃氣,觀察脈搏的跳動,無論是閒暇時,還是匆忙的時候,甚至是顛沛流離之際,都能在指尖感覺到,並在心中領會。因為只有自己手中有了脈象,才能去診斷別人的脈象。如果平時沒有好好練習,只是口頭上或耳朵聽來的知識,即使在診脈時按照七診的方法去分析,心中明白,指下也很難清楚地感受到。更何況醫生常常很匆忙,病人又可能情況危急,又怎麼能完全按照七診的方法,做到一點都不遺漏呢?!
2. 九候解
寸、關、尺為三部,一部各有浮、中、沉三候。輕手得之曰舉,候浮脈也;重手取之曰按,候沉脈也;不輕不重,委屈求之曰尋,候中脈也。三而三之為九也。浮以候表,頭面皮毛外感之病也;沉以候里,臟腑骨髓內傷之病也;中以候中。中者,無過不及,非表非里,至數從容,無病可議。
古帝王傳心之要,所為以一中括天地之道而立斯人身心性命之宗者,此也。古人以之為心傳,吾人亦以之徵心得。蓋中與和通,謂其和緩而不鄰於躁也;中與庸近,謂其平庸而不涉於偏也。其見諸脈,胃氣居中,則生機之應也。定之以中,而浮沉朗若觀火,三部九候無不了然。
白話文:
寸、關、尺這三個部位稱為三部,每個部位又各有浮、中、沉三種脈象。輕輕按觸就能感覺到的是舉脈,這是診察浮脈;用力按下去才能感覺到的是按脈,這是診察沉脈;不輕不重,仔細尋找才能感覺到的,稱為尋脈,這是診察中脈。這樣三個部位,每個部位各有三種脈象,就形成了九候。浮脈是用來診察體表疾病,例如頭面、皮膚毛髮等外感疾病;沉脈是用來診察體內疾病,例如臟腑、骨髓等內傷疾病;中脈是用來診察身體中間的狀況。所謂「中」就是不偏過也不不及,不是體表也不是體內,脈象平和從容,沒有病症可以討論。
古代帝王傳授心法的要點,就是用「中」這個概念來概括天地之間的道理,並以此作為人身心性命的根本。古人將此視為心法傳授,我們也可以用它來體會內心的感受。「中」與「和」相通,表示脈象和緩而不急躁;「中」與「庸」相近,表示脈象平穩而不偏頗。這種脈象表現在脈搏上,胃氣居中,就是生命活力的體現。用「中」來判斷,那麼浮脈和沉脈就清楚得像看火一樣,三部九候的情況也就完全明瞭了。
3. 膻中解
兩乳中間,氣聚之海,名曰膻中,無經絡而有其官。經曰:「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余讀經文而穆然思、恍然悟,人自墜地以來,未逢笑口,先試啼聲。知識甫開,端倪迸露,漸漸客氣侵淫,本來流動充滿之氣,無復中存。百歲光陰,總是牽愁之歲月;半生閱歷,哪尋極樂之寰區。
所以生、病、老、死、苦,不能脫其輪迴矣。如是,我聞觀自在菩薩,心平氣和,理直氣壯。慈燈普照(王勃《普悲寺碑》;「宣佛鏡於無方,演慈燈於已絕」);統五蘊以俱空(《涅槃經》:「五蘊胥空。」即六入之類);智炬長明(梁簡文帝《菩提樹頌序》:「智燈智炬之光,照虛空於莫限」),馭十方而胥淨(唐太宗《聖教序》:「宏濟萬品,典御十方」)。
破煩惱網以慧劍(《維摩經》:「以智慧劍,破煩惱網」),生安穩想於化城(《法華經》:「法華道師於險道中化作一城,疲極之眾,生安穩想)」。廣大乾坤,逍遙世界;舒長日月,容納須彌(《維摩詰經》「以須彌之高廣,納芥子中而不迫窄。」崑崙山西方曰須彌山)。
若夫情根不斷,憾種難翻。荊棘叢中,無非苦戚;「葛藟藤里,絕少安閒。鼻觀壅木樨之香(《羅湖野錄》:「黃魯直從晦堂和尚遊,時暑退涼生,秋香滿院。晦堂曰:聞木樨香乎?」公曰:「聞。」晦堂曰:「吾無隱乎爾。」公欣然領解」),心期迷梅子之熟(《傳燈錄):大梅和尚曰:「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馬祖曰:「梅子熟也」。
杳無妙葉(梁簡文帝《元圃講頌》:「樹葳蕤於妙葉」),哪發空花(葉昭明太子詩:「意樹發空花」)。然則滌偏氣於往來,高懸明鏡;涵元氣於夙夜,永保靈犀(義山詩:「心有靈犀一點通」)。云蕊函開,便為清福之地;月苗杯舉,別有浩洞之天(陸龜蒙《道室詩》:「月苗杯舉有三洞,云蕊函開叩九章」)。克效臣使之司,允稱喜樂之國。
白話文:
兩乳房中間的地方,是氣聚集的所在,稱為膻中,它沒有明確的經絡,卻有其作用。經典上說:「膻中這個地方,是臣子所主管的官職,喜悅快樂由此產生。」我讀了經文後,沉思良久,豁然開悟,人自從出生以來,還沒發出笑聲,就先開始啼哭。知識剛開始開啟,一點點徵兆顯露,漸漸地外來的邪氣入侵,原本流動充滿的氣,不再存在於體內。一輩子的時間,總是充滿憂愁的歲月;半輩子的經歷,哪裡能找到極樂的世界呢?
所以生、病、老、死、苦,無法逃脫這些輪迴。因此,我聽聞觀世音菩薩,心平氣和,理直氣壯。他的慈悲之光普遍照耀(如同王勃文章所說的「宣揚佛法如同鏡子照耀各方,演說慈悲如明燈照亮黑暗」);統攝五蘊使其皆為空無(如同《涅槃經》所說的「五蘊皆空」,也就是色、受、想、行、識這些感受和認知);智慧的火炬永遠明亮(如同梁簡文帝文章所說的「智慧的燈光和火炬,照亮無邊無際的虛空」),駕馭十方世界使之清淨(如同唐太宗文章所說的「廣泛救濟萬物,統御十方世界」)。
用智慧之劍斬斷煩惱的羅網(如同《維摩經》所說的「用智慧之劍,破除煩惱的羅網」),在化城中產生安穩的想法(如同《法華經》所說的「法華導師在危險的道路中變化出一座城市,使疲憊不堪的眾生,產生安穩的念頭」)。廣闊無垠的天地,是逍遙自在的世界;漫長無盡的日月,能夠容納高大的須彌山(如同《維摩詰經》所說的「能將須彌山的高大寬廣,放入芥菜籽中而不感到狹窄」)。
如果情慾的根源沒有斷絕,遺憾的種子就很難翻轉。在荊棘叢中,無非都是苦惱和悲傷;像葛藤一樣纏繞的關係裡,絕對很少有安閒。用鼻子去感受木樨的香氣(如同《羅湖野錄》記載:「黃魯直跟隨晦堂和尚修行,當時暑氣消退,涼意漸生,秋香滿院。晦堂問他:聞到木樨的香氣了嗎?黃魯直說:聞到了。晦堂說:我對你沒有隱瞞什麼吧?黃魯直欣然領悟」),心中盼望梅子成熟(如同《傳燈錄》記載:大梅和尚說:「隨你說非心非佛,我只管說是心即佛。」馬祖說:「梅子熟了」。)。
就算有樹葉也無法產生神奇的功效(如同梁簡文帝文章所說的「樹木茂盛地長出奇特的葉子」),又怎能生出虛幻的花朵(如同葉昭明太子詩詞所說的「意識樹開出虛幻的花」)。所以,要掃除偏頗之氣,使之來去自如,要像高懸的明鏡一樣映照自身;涵養元氣,從早到晚不懈怠,永遠保持心靈的靈敏(如同義山詩詞所說的「兩心相印,一點靈犀便可相通」)。當雲狀的花苞綻放,便成為清福之地;當月亮形狀的酒杯舉起,就如同進入另一個浩瀚廣闊的世界(如同陸龜蒙詩詞所說的「月形酒杯舉起,如同進入三洞仙境,雲狀花苞綻放,可叩開九天之門」)。這樣就能夠盡到臣子的職責,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喜悅快樂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