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禪》~ 卷三 (13)
卷三 (13)
1. 室女脈數反吉論
小兒純陽，脈常有六七至，甚有八九至者。室女血盛，脈上魚際，亦常有六七至者。《脈經》但言脈上魚際，而不言數。余嘗見上魚際之脈，未有不數者。蓋脈即血也，血盛則脈長而洪；血衰則脈短而澀。室女貞元未虧，血海充滿，其脈之數，亦固其所。但得嬌姿豔麗，體態輕盈，謂之無病，可以勿藥。
惟是蘭閨寂寞，紗窗月靜，繡幕風清，時覺氣體不安，延醫調冶，但見其脈數而以為病，則誤矣。《脈經》曰：「脈數惟有兒童作吉看。」余即補之曰：「脈數室女亦應作吉看。」
白話文：
小孩子是純陽之體，所以脈搏通常會有每分鐘六、七次，甚至有到八、九次的。年輕女子血氣旺盛，脈搏會浮現在手掌大魚際的地方，通常也會有每分鐘六、七次。《脈經》只提到脈搏在手掌大魚際出現，卻沒說到頻率。我觀察過，出現在手掌大魚際的脈搏，沒有不快的。脈搏就是血流，血氣旺盛時，脈搏就會顯得長而有力；血氣衰弱時，脈搏就會短而遲緩。年輕女子身體機能正常、未受損傷，血氣充盈，脈搏快一些也是正常的。只要她們長得嬌豔美麗，體態輕盈，就可以說沒有生病，不需要吃藥。
只是當她們獨自待在閨房，感到寂寞，或是面對著窗外的靜靜月光，或是坐在清風吹拂的繡簾旁，有時會感到身體有些不舒服，請醫生來診治時，如果只看到脈搏快就以為是生病，那就錯了。《脈經》說：「脈搏快只有在小孩子身上才算是吉兆。」我接著補充說：「脈搏快在年輕女子身上也應該視為吉兆。」
2. 月經脈論
坤，順德也，配乎乾，則萬物化醇；女，陰象也，從乎陽，則萬物化生。圖書以七為少陽之數，逢陽則化，故七月生齒，七歲毀齒，二七十四而天癸至，是乃先天一點真陽之水，《易》所謂男女媾精，《禮》所謂一陽來復，水泉始動者，此物此志也。積四千八百之期，合一大藏經，於以充於中而溢於外。
其象上應乎月，三五而盈，三五而缺，周三十日而旋轉如環，故稱經焉。經者，正也，正直無私；經者，常也，經常不變。本坤之德，應月之精，以生男生女，原生生於不已。乃或為藥餌所傷，或以憂思而傷，孰為不及期？孰為過期？在前在後，無所不至矣。夫不及期為熱，過期為寒，此其常也。
亦有不及期為寒，過期為熱者，總分於遲數虛實之脈而已矣。其為藥餌傷也，過服寒涼，弊為淤閼；過服溫補，備見沸騰。蓋血，陰也，喜靜而惡躁，靜則培養，躁則消亡。嘗見膏粱之家，未有妄服寒涼者。火鬱至極，不得而已斟酌服之。在醫士擅長半屬溫補之方。胡為閨居氣滯，本非虛也，而以為脾虛，輒予以黃耆、白朮；閒坐寒生，本無寒也，而以為命門不足，輒予以附子、乾薑。至煎熬之極，或血因火動，一月數行，或血為火灼，數月一行。
詎知不及期與過期之俱關於藥乎？其為憂思傷也，心地安舒，應期而至；心地抑鬱，愆期而來。蓋血，營也，好聚而惡散，聚則充周，散則奔突。縱觀閭閻之眾，未有不樂安舒者。暴怒頻加，不期然而憂悶攻之。
彼女子善懷，本多抑鬱之隱，甚至掣肘於翁姑，致血上溢，非有餘也，而以為血滿；罔顧其釁起勃溪，反目於夫婿，致血橫行，非不足也，而以為血虧；罔顧其悲由葑菲，至鬱積日久，或稍如其意，行則後期，或仍拂其意。行則前期，詎知前期與後期之皆繫於憂乎？由是觀之，傷於憂思而無子者，順其心，養其神，猶可挽回；傷於藥餌而無子者，誦其經，禱其佛，難以救復。
蓋天地之大德曰生，而鼓其生機者，和風以散之，遲日以暄之，雨露滋培，土膏潤澤，自然生意婆娑。一經炎風之煽，烈日之焚，土脈焦枯，英華何由發越？天地猶是也，而生機倦矣。人得天地之生以為生，而暢其生機者，靜攝乃氣，調和乃血，陰陽交錯，子宮溫暖，自覺生育綿延。一經燥熱之侵，辛溫之耗，血元羞澀，胚胎奚自結凝？人則猶是也，而生機絕矣。
道人一瓢一笠，雲遊以來，見艱於嗣息求治者，盈門擁案。及閱前所服之藥，無非溫補之藥；詢前所延之醫，無非溫補之醫。比比皆然，令人萬不可解。顧考其服藥之初，亦覺與溫補相宜，氣體龐然而豐隆也，姿態嫣然而明媚也，飲食紛然而並進也。醫之用藥，即此歷之階耳。
白話文：
地是順應天道的，與天相配，才能使萬物化育成熟；女子是陰性的，順應陽性，才能使萬物繁衍。古書上說七是少陽的數字，遇到陽氣就會變化，所以嬰兒七個月長牙，七歲換牙，二七十四歲時天癸（指女性的生理機能）來到，這就是先天的真陽之水，如同《易經》所說的男女交合，《禮記》所說的陽氣復甦，泉水開始流動，指的就是這個道理。累積四千八百天的時間，匯集了身體的精華，充實體內並外溢出來。
它的現象對應著月亮，每個月十五月圓，三十天左右月亮盈虧循環，如同一個環一樣，所以稱為「經」。經，代表著正，正直無私；經，也代表著常，經常不變。它遵循著地的德性，呼應著月亮的精華，用來生育男孩或女孩，生生不息。然而，有時會因為藥物的傷害，或因為憂思過度而受傷，導致月經週期不準時，無論是提前還是延後，各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通常來說，月經提前是熱的表現，延後是寒的表現。
但也有提前是寒，延後是熱的情況，總之要看遲、數、虛、實這些脈象來判斷。因為藥物造成的傷害，過度服用寒涼藥物會導致瘀血阻滯；過度服用溫補藥物則會導致氣血沸騰。血屬陰，喜靜而惡動，靜則滋養，動則耗散。我曾見過富貴人家，很少亂服寒涼藥物，等到體內火氣旺盛到極點，才不得已酌量服用。而醫生大多擅長使用溫補的藥方。為何有婦女明明只是氣滯，並非虛弱，卻被當作脾虛，隨意使用黃耆、白朮；明明是久坐產生寒氣，並非陽氣不足，卻被當作命門不足，隨意使用附子、乾薑。到了煎熬的極點，有時會因為火氣擾動血液，一個月來好幾次月經，有時會因為火氣灼傷血液，好幾個月才來一次月經。
難道不知道月經提前或延後，都與用藥有關嗎？因為憂思造成的傷害，心情安寧舒暢，月經就會按時來；心情抑鬱不樂，月經就會延遲來。血屬營，喜歡聚而不喜歡散，聚集則充盈，散則奔突。觀察民間百姓，很少有不喜歡安逸舒適的。如果經常發怒，憂愁也會隨之而來。
女子善於懷藏心事，本來就比較容易產生抑鬱的情緒，甚至受到公婆的掣肘，導致血氣上逆，並非血有多餘，卻被認為是血滿；不顧家庭紛爭導致的夫妻反目，導致血氣橫衝直撞，並非血不足，卻被認為是血虧；不顧悲傷是由於生活不如意，導致情緒長期鬱積，有時稍微如意一些，月經就延後，有時仍然不如意，月經就提前，難道不知道提前或延後都與憂愁有關嗎？由此看來，因為憂思而難以生育的婦女，只要順著她的心意，涵養她的精神，或許還能挽回；因為藥物傷害而難以生育的婦女，就算唸經祈禱，也很難恢復。
天地最大的德行在於孕育生命，而推動生命機運的，是和風的吹拂，是溫暖的陽光，是雨露的滋潤，是肥沃的土壤，自然生機蓬勃。一旦被熱風吹襲，被烈日焚烤，土壤乾枯，花朵又如何能盛開？天地尚且如此，生機也會衰退。人從天地之間獲得生命，而要暢通自身的生機，就要靜養氣息，調和氣血，使陰陽交錯，子宮溫暖，自然能綿延生育。一旦受到燥熱的侵擾，辛溫藥物的耗損，氣血不足，胚胎又如何能夠凝結？人也和天地一樣，生機也會斷絕。
我這個道人，一瓢一笠，四處雲遊，看到很多求子的人家，求診的人絡繹不絕。翻看他們之前服用的藥，無非都是溫補的藥物；詢問他們之前看過的醫生，也都是用溫補藥的醫生。這種情況比比皆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回想他們剛開始服藥的時候，確實也覺得溫補很適合他們，氣色飽滿而豐盈，姿態嫵媚而明亮，飲食也很好。醫生用藥，只不過是循著這些跡象而已。
但是瓦礫堆積的地方，無法種植稻米；粗糙的身體，又怎麼能期待有熊的徵兆（古人夢見熊被認為是生男孩的徵兆）？我希望閨房淑女，美麗女子，能體會地的德行，順應月亮的運行規律，不要貪求藥物，保持清閒的心情，以此來符合天地喜愛生育的美德，這樣我這個道人濟世救人的婆心，也就不會被認為是囉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