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禪》~ 卷一 (7)
卷一 (7)
1. 七診辨
《脈經》曰：七診者，一靜其心，存其神也;二忘外意，無思慮也；三均呼吸，定其氣也；四輕指於皮膚之間；探其腑脈也；五稍重指於肌肉之際，取其胃氣也；六再重指於骨上，取其臟脈也；七詳察脈之往來也。據《脈經》所說，指臨時言。以余訣之，用功不在臨時，而在平時。
白話文：
《脈經》裡說：把脈的七個步驟是：
- 讓心靜下來，保持精神集中。
- 忘記外在的事物，不要亂想。
- 均勻呼吸，讓氣息穩定。
- 手指輕輕放在皮膚上，探索表層脈絡。
- 手指稍重一點放在肌肉上，感受胃氣。
- 手指再重一點放在骨頭上，感受臟腑脈絡。
- 仔細觀察脈搏的流動情況。
《脈經》的這段話是針對診脈當時的情況而言的。根據我的經驗，把脈的重點不在診脈時，而是在平時。
平居一室之中，內以養己，恬靜虛無，一存其神，二忘其慮，三均其呼吸。沉潛於脈理之場，從容於脈理之圃。將心所存之神，意所忘之慮，鼻所出入之呼吸，盡附指頭。不以心所存之神為存；而以指所存之神為存；不以意所忘之慮為忘，而以指所忘之慮為忘；不以鼻所出入之呼吸為呼吸，而以指所出入之呼吸為呼吸。
白話文：
平時待在室內，用內功保養身體，保持心性平靜空靈。一專心於自身精神，二忘記煩惱憂慮，三調勻自己的呼吸。沉浸在經絡運行的地方，從容自在地在經絡中調節。將心中專注的精神、意念中忘卻的憂慮、鼻息的出入，全部寄託在手指上。不以心中專注的精神為存在，而以手指寄託的精神為存在；不以意念中忘卻的憂慮為忘記，而以手指寄託的憂慮為忘記；不以鼻息的出入為呼吸，而以手指感受的出入為呼吸。
以之探臟腑，取胃氣，察脈之往來，無論燕居間暇，即造次之時，顛沛之際，得之於手，應之於心矣！蓋手中有脈，而後可以診他人之脈。若平時未及揣摩，徒事口耳之學，臨時從七診分晰，心中了了，指下難明。況醫常倉卒，病值危急，又何以盡七診之法，而一無遺漏也乎？！
白話文：
透過把脈來探查內臟，瞭解脾胃機能，觀察脈搏的流動變化。無論是在悠閒的空閒時間，還是倉促的時刻，顛簸的途中，都能從手腕上快速瞭解，在心中判斷病情。因為手腕上有脈搏，纔能夠診斷他人的脈象。如果平日沒有仔細揣摩脈象，只是學習書本上的知識，臨時再根據七種診脈方法來分析，雖然心中很清楚，但是實際把脈時卻難以準確辨別。更何況醫生常常遇見突發狀況，病況危急，怎麼可能仔細完成七種診脈的方法而不遺漏任何細節呢？
2. 九候解
寸、關、尺為三部，一部各有浮、中、沉三候。輕手得之曰舉，候浮脈也；重手取之曰按，候沉脈也；不輕不重，委屈求之曰尋，候中脈也。三而三之為九也。浮以候表，頭面皮毛外感之病也；沉以候里，臟腑骨髓內傷之病也；中以候中。中者，無過不及，非表非里，至數從容，無病可議。
白話文：
寸口、關脈、尺脈稱為三部脈，每一部又有浮、中、沉三種脈象。用輕手觸診可得浮脈；重手觸診可得沉脈；不輕不重，屈腕探觸可得中脈。三部各有浮、中、沉，共為九種脈象。浮脈反應表證，代表頭麪皮毛等外感疾病；沉脈反應裡證，代表臟腑骨髓等內傷疾病；中脈反映中心，不偏不倚，非表非裡，脈搏平和從容，無病可言。
古帝王傳心之要，所為以一中括天地之道而立斯人身心性命之宗者，此也。古人以之為心傳，吾人亦以之徵心得。蓋中與和通，謂其和緩而不鄰於躁也；中與庸近，謂其平庸而不涉於偏也。其見諸脈，胃氣居中，則生機之應也。定之以中，而浮沉朗若觀火，三部九候無不了然。
白話文：
古代帝王傳授修身養性的核心，就是以「中」的原則涵蓋天地之道，從而建立人的身心健康和生命本源。古人稱之為「心傳」，我們也可以以此來體察自己的心性修養。
「中」與「和」相通，意指保持和緩平穩的狀態，不偏向急躁。「中」與「庸」相近，意指保持平庸穩重，不流於偏激。這種「中」的觀念反映在人體脈象上，胃氣居於中位，這是生機的表現。以「中」為準則，就可以清晰地觀察到脈象的浮沉變化，以及三部九候的各個部位情況。
3. 膻中解
兩乳中間，氣聚之海，名曰膻中，無經絡而有其官。經曰：「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余讀經文而穆然思、恍然悟，人自墜地以來，未逢笑口，先試啼聲。知識甫開，端倪迸露，漸漸客氣侵淫，本來流動充滿之氣，無復中存。百歲光陰，總是牽愁之歲月；半生閱歷，哪尋極樂之寰區。
白話文：
兩乳之間是氣息聚集的中心，稱為膻中，雖然沒有經絡，但卻是一個重要的部位。醫書中說：「膻中是主導喜樂情緒的器官。」我讀到這段話後，不禁沉思良久，豁然開朗。
人從出生以來，還沒來得及露出笑臉，就先發出了啼哭聲。當我們逐漸長大，接觸外界的事物，就會受到各種慾望和煩惱的侵擾。原本在我們身體中自由流動、充盈滿溢的氣息，慢慢地被堵塞和耗盡。
人生百年，總是被憂愁牽絆；閱歷半生，卻難尋歡樂自在的境地。
所以生、病、老、死、苦，不能脫其輪迴矣。如是，我聞觀自在菩薩，心平氣和，理直氣壯。慈燈普照（王勃《普悲寺碑》；「宣佛鏡於無方，演慈燈於已絕」）；統五蘊以俱空（《涅槃經》：「五蘊胥空。」即六入之類）；智炬長明（梁簡文帝《菩提樹頌序》：「智燈智炬之光，照虛空於莫限」），馭十方而胥淨（唐太宗《聖教序》：「宏濟萬品，典御十方」）。
白話文：
因此，生、老、病、死、苦終生不斷地輪迴。而我聽到觀自在菩薩，心平氣和，理直氣壯。他慈悲的光芒普照四方（王勃《普悲寺碑》：「宣佛鏡於無方，演慈燈於已絕」）；統領五蘊使其空無（《涅槃經》：「五蘊胥空。」即六根之類）；智慧的光明永不熄滅（梁簡文帝《菩提樹頌序》：「智燈智炬之光，照虛空於莫限」）；駕馭十方世界使其清淨（唐太宗《聖教序》：「宏濟萬品，典御十方」）。
破煩惱網以慧劍（《維摩經》：「以智慧劍，破煩惱網」），生安穩想於化城（《法華經》：「法華道師於險道中化作一城，疲極之眾，生安穩想）」。廣大乾坤，逍遙世界；舒長日月，容納須彌（《維摩詰經》「以須彌之高廣，納芥子中而不迫窄。」崑崙山西方曰須彌山）。
白話文：
用智慧之劍斬斷煩惱之網（《維摩經》：「以智慧劍，破煩惱網」），在變化無常的虛幻世界中獲得安穩的心境（《法華經》：「法華道師於險道中化作一城，疲極之眾，生安穩想」）。天地遼闊，無有邊際，逍遙自在於世間；時光綿長，包容一切，即使是巨大的須彌山（《維摩詰經》「以須彌之高廣，納芥子中而不迫窄。」崑崙山西方曰須彌山）也容納自如。
若夫情根不斷，憾種難翻。荊棘叢中，無非苦戚；「葛藟藤里，絕少安閒。鼻觀壅木樨之香（《羅湖野錄》：「黃魯直從晦堂和尚遊，時暑退涼生，秋香滿院。晦堂曰：聞木樨香乎？」公曰：「聞。」晦堂曰：「吾無隱乎爾。」公欣然領解」），心期迷梅子之熟（《傳燈錄）：大梅和尚曰：「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馬祖曰：「梅子熟也」。
白話文：
如果情慾糾纏不斷，遺憾的種子難以翻轉。在荊棘叢生中，無非是苦惱和悲慼。就像在葛藤纏繞的藤蔓裡，很少有安閒舒適的時候。
鼻子聞到桂花香氣，心卻迷失在梅子的成熟時節。就像《羅湖野錄》中記載的：黃魯直嚮晦堂和尚請教，當時暑氣消退，涼意漸生，滿院秋香。晦堂問：「聞到桂花香了嗎？」黃魯直回答：「聞到了。」晦堂說：「我對你沒有隱瞞。」黃魯直欣然領悟。
又如《傳燈錄》中記載的：大梅和尚說：「任你是否真心實意，我一直即心即佛。」馬祖說：「梅子熟了。」
杳無妙葉（梁簡文帝《元圃講頌》：「樹葳蕤於妙葉」），哪發空花（葉昭明太子詩：「意樹發空花」）。然則滌偏氣於往來，高懸明鏡；涵元氣於夙夜，永保靈犀（義山詩：「心有靈犀一點通」）。云蕊函開，便為清福之地；月苗杯舉，別有浩洞之天（陸龜蒙《道室詩》：「月苗杯舉有三洞，云蕊函開叩九章」）。克效臣使之司，允稱喜樂之國。
白話文：
沒有生機盎然的樹葉（梁簡文帝《元圃講頌》：「枝繁葉茂在美麗的葉子中」），卻開出虛無縹緲的花朵（葉昭明太子詩：「意念中的樹木開出空中的花」）。因此，通過往來的交流，淨化偏氣，高懸一面明鏡；通過日夜的涵養，保持元氣，永遠守護著靈敏的心境（白居易詩：「心有靈犀一點通」）。只要清新的花蕊開放，便能成為祥和安寧的土地；夜晚舉杯賞月，另有一番廣闊無垠的天地（陸龜蒙《道室詩》：「舉起裝著酒的杯子，彷彿身處仙境，清心寡慾的修行之所」）。這樣做才能效法臣子之職，稱得上是喜悅安樂的國家。
4. 丹田解
臍下有丹田，有活見之處，而不可以分寸計。人之動氣，根於兩腎，生於丹田。氣足內藏，鼻息微細；氣虛上奔，鼻息喘促。無氣有氣，有氣無氣，以此為辨。而名為丹田者，則非醫家所能通曉。余與梯云道人（姓謝，字際洛，新化人。甫八歲，病狂，所言皆蓬萊海島之事，十四歲方瘳。
白話文：
肚臍下方有一處丹田，可以直觀看到，但不能用尺寸來計測。人體的活動是由兩腎提供能量，能量生發於丹田。能量充足時，會儲藏體內，呼吸細微；能量不足時，會上衝，導致呼吸急促。有能量和沒能量、多能量和少能量，可以以此區分。然而，丹田的名稱，一般醫者難以理解。我曾與梯雲道人（姓謝，字際洛，新化人，八歲時得狂病，所說的話都與蓬萊仙島有關，十四歲才康復）討論過。
十五歲發蒙，越明年，游泮。一動一靜，無不以聖賢自規）。了悟山人（姓劉，諱宗因，字群占，號濟南，邵陽人。天生一種慈詳愷惻之性，日以普渡眾生為念。鬢髮雪白，滿面紅光。夢覺道人遊湘，寄書未至，預對家人白之。有「可知息息相通處，未見瑤函先見形」之句），同考道於梅城雷公洞（在城南九十里，洞窈而深，巨石摩霄，塞口一水衝破。夢覺道人循口壁鑿開，為新邵通衢，約一里許。
白話文：
十五歲開始學習儒家經典，第二年，就已經能暢談經典。無論是行動還是靜止，他都以聖賢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了悟山人（姓劉，名宗因，字羣佔，號濟南，邵陽人。天生性情慈祥愷惻，每天都以普度眾生為己任。雖然鬢髮蒼白，但面容紅潤。夢覺道人遊歷湘江時，還沒寄書來，他提前告訴家人說：「可以知道息息相通的地方，還沒看到信函就先見到了人」。與夢覺道人在梅城雷公洞考證道法（在城南九十里，洞穴幽深，巨石直插雲霄，只有一條水流衝破了封閉的洞口。夢覺道人沿著洞口鑿開了一條道路，成為新邵的通衢，大約一里長）。
正居洞中間，傍溪獻一大岩，生成考道之所。基砥而塏爽，頂鍋而風藏。門面奇花異草，四時馣𩡣。壁腳方床圓幾，百竅玲瓏。不寒不暑，常在二八月天氣；有爐有灶，包含億萬劫金光）。忽一朝，謝子微笑曰：「吾今知臍下為丹田，乃藏丹之所也。昨宵漏永，寶鼎濃濃。光透簾幃，奪得金精一點。
白話文：
在山洞的正中央，旁邊的小溪邊有一塊巨大的岩石，好像是上天建造的道場。岩石的基座堅固平坦，山頂像鍋蓋一樣圓滑，風可以在裡面藏匿。洞口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一年四季香氣撲鼻。洞壁的角落裡擺放著方桌和圓凳，各種洞孔玲瓏剔透。洞內一年四季不冷不熱，始終保持著七八月的氣候；還有爐子和竈臺，其中蘊藏著無窮無盡的金光。突然有一天，謝子微笑著說：「我現在知道臍下就是丹田，這是貯藏丹藥的地方。昨天夜裡，丹鼎中的寶藥濃鬱無比，光亮穿透簾幕，我搶奪到了一點金精。」
恍兮惚兮，活見於臍下矣。」余曰：「水中之鉛，經火一煉，化而為丹。些子機關，只可自知，余亦將有得，不堪持贈君爾。」時劉子猶未悟也。謝子靈根夙植，仙骨珊珊，雅有逸鶴閒鷗之致，聞道獨早，三人參究原理，得益於謝者居多，厥後劉亦勇於上進。一痕曉月東方露（坎戊，月精。
白話文：
「恍惚之間，活靈活現地出現在臍下。」我說：「水中含有的鉛，經過火煉之後，化為丹藥。這些煉丹的竅門，只有自己才能知道，我也懂一些，但不能贈送給你。」當時劉子還沒有領悟。謝子天生資質聰穎，骨骼清秀出眾，有出塵脫俗的高雅氣質，領悟道法較早，三人共同鑽研原理，謝子受益最多，後來劉子也進步神速。一絲晨曦出現在東方（坎戊，月之精華）。
曉月露者，藥苗生也），窮取生身未有時（天地未有時，先有貞元會合之真氣，而後有天地；生身未有時，先有貞元會合之真氣，而後有生身。曉月露，追取先有之真氣，歸於生身）。其所得更有過於余與謝者。桃花夙有約，同泛武陵槎（陶淵明《桃花源記》：武陵人，捕魚為業。
白話文：
**古文：**曉月露者，藥苗生也），窮取生身未有時（天地未有時，先有貞元會合之真氣，而後有天地；生身未有時，先有貞元會合之真氣，而後有生身。曉月露，追取先有之真氣，歸於生身）。其所得更有過於餘與謝者。桃花夙有約，同泛武陵槎（陶淵明《桃花源記》：武陵人，捕魚為業。
曉月露（草木吸收月光中的露水），這是藥材生長的意思（也是追溯人體生長之前的狀態）。窮取生身之前（天地未形成之前，先有真氣聚合形成，然後纔有了天地；人體生長之前，先有真氣聚合形成，然後纔有了身體。曉月露就是在追溯先有真氣的狀態，讓它回歸到人體）。他們所得的成果比我與謝道韞（東晉女詩人）還要好。
桃花精（桃花仙女）早就與我約定好，將一起泛舟武陵水域。（典故出自陶淵明《桃花源記》：武陵人捕魚，無意中發現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桃花源。）
緣溪而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行到源頭，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舍船從口入，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裳，悉如外人，黃髮垂髫，怡然自樂。自云先世避秦人亂，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
白話文：
順著小溪而行，忘記了路途的遠近。忽然遇到桃花遍佈兩岸，幾百步內沒有其他樹木。走到桃花源的盡頭，山上有個小洞穴，好像有光亮。於是棄船從小洞穴進入，裡面有人種植田地，來往奔走。男女的穿著打扮和外人一模一樣，老人和小孩都開開心心地生活。他們自稱他們的祖先為了躲避秦朝的戰亂，來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從此不再外出，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