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禪》~ 卷三 (6)
卷三 (6)
1. 小兒疳脈論
道人於聖學，本無所窺，而少者懷之，雅有同志。竊於疳症，三致意焉。十六歲以後，謂之癆；十六歲以前，謂之疳。其症頭皮枯澀，毛髮焦稀，腮縮鼻乾，脊聳體削，鬥牙咬甲，煩渴自汗，口鼻溺赤，肚脹潮熱，酷嗜瓜果、泥炭等物，外則肢體生瘡，是其候也。疳之綱領有五：脾、肺、心、肝、腎。
至於條目，不可窮紀，姑舉其要，曰脊疳、曰蛔疳、曰腦疳、曰丁奚疳、曰無辜疳、曰哺露疳。名有百端，理惟一致，惟見症不同，不外熱、積、蟲三者而已。考古名方，有塌氣丸、龍膽湯、蘆薈丸、木香丸、胡黃連丸及各種肥兒丸。其理正、其義深、其效神，信非仙家莫傳。
因方書論症支吾，雖傳其方，無人敢用。如景岳論中，其或氣血兩虛，有非大補不可，固屬門外之揣摩。即錢仲陽為小兒科中一代名醫，而以為皆因脾胃虛損，亦是老生常談，與疳症何涉？錢氏如此，其他可知。道人不惜苦口饒舌，細為分析，病源既明，則作方者之苦心，庶得以闡明於世。
楊氏曰：「疳者，干也。」道人則曰：「疳者，甘也」。因奉養太過，肥甘之味，鬱而為熱，蒸而生蟲，久而成積，而疳以是名焉。惟其為熱，煎熬津液，肌肉為之消削；惟其成積，肚腹脹大，飲食為之減少，惟其生蟲，吮臟腑，則偏嗜異物；蝕肢體，則瘡癢不痛，種種症候。大半得之膏粱之家，飫藜藿者，十居一二。
道人云遊以來，每見朱門子弟，反不如居茅屋者之神完氣足。總由飲食不節之故，何關乎元氣之盛衰，脾胃之強弱。此其大彰明較著者也。名方中不離黃連為君者，解其煎熬之熱毒也；用蘆薈、生地、山梔、青黛、膽草、黃柏者，清其火也；用蕪荑、君子、川楝、雷丸、鶴蝨、烏梅者，殺其蟲也；用莪朮、神麯、山楂、麥芽、青皮、木香者，消其積也，用干蝦蟆、蟾酥者，以毒攻其毒也；用夜明砂、靈脂者，去瘀而生新也。有是症則有是藥，性味之寒與毒，夫復何疑。
嘗見患是症者，請一目不識丁之醫，或揣之曰：「莫不是疳？」將師所傳治疳之方，隧撮一帖，猶或幸中，彼原不知黃連之寒，蕪荑之毒。請一讀書明理之醫，明知是疳，開口便曰：「脾胃大虧，非峻補不可。枯瘦之軀，何堪此黃連之寒，蕪荑之毒。」主人曰：「穩當。」不知熱得補而益熾；積得補而益堅；蟲得補而更多，至於不救。
則曰：「有命」此非讀書之過，不善讀書者之過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其是之謂歟？然則，非攻熱、積、蟲，遂可以治疳乎？非也。五疳有所見之症，諸疳又各有所見之症，變化生心，豈可膠柱鼓瑟。不過胸有成竹，而後能畫竹。然則，治疳一於攻而全無補法乎？亦非也。
經曰：「大毒治病，十去五六。」相其熱退、積減、蟲安，窮寇勿追，或調脾理胃，滋腎平肝，一任醫之運用。
考古名方：（治腹脹大塌氣丸：白豆蔻、麥芽、五靈脂、砂仁、莪朮、青皮、陳皮、君子二錢，蝦蟆三錢，米糊為丸。下蟲丸：苦楝子皮、酒浸焙，貫眾、檳榔、桃仁、木香、鶴蝨、米糊為丸。木香丸治疳痢：黃連、木香、厚朴、夜明砂，生薑水為丸。大蕪荑湯治小兒發熱作渴，少食，大便不利，發黃脫落：蕪荑、山梔、秦歸、白朮、雲苓、柴胡、麻黃、羌活、防風、黃連、黃柏、炙草各二錢。四味肥兒丸治小兒食積五疳，目生雲翳，牙齦腐爛：蕪荑、神麯、麥芽、黃連，等分為末，豬膽汁為丸，綠豆大。蘆薈肥兒丸治熱疳：蘆薈、龍膽草、木香、人參、君子、麥芽各二錢，土鱉去頭足酥炙、檳榔、黃連各三錢，蕪荑、胡黃連一錢，豬膽汁為丸，黍米大。龍膽丸治疳腦熱瘡：龍膽草、升麻、苦楝根皮、赤茯苓、防風、蘆薈、油發灰、青黛、黃連、煉蜜為丸。蟾酥丸治小兒頭頂結核，面色黃瘦，飲食不甘，腹大發熱：蟾蜍二三個，將糞蛆一杓，置桶中，以尿浸之，即將蟾蜍打死，投於蛆食，一晝夜，用布袋盛起，置急流中宿取出，瓦上焙乾為末，入麝香少許，米為丸。）
白話文：
我對醫學聖賢的學問，本來沒有深入研究，但年輕時就對此感興趣，並與有志一同的人交流。我對小兒疳症，特別在意。十六歲以後的病，稱為癆病；十六歲以前的病，稱為疳症。疳症的症狀有頭皮乾燥粗糙，頭髮枯黃稀疏，兩頰消瘦，鼻樑乾燥，背脊隆起，身體消瘦，磨牙咬指甲，煩躁口渴，容易出汗，大小便赤黃，肚子脹大，發熱，特別喜歡吃瓜果、泥土等奇怪的東西，身體還會長瘡。這是疳症的症狀。疳症的病因主要有五個方面：脾、肺、心、肝、腎。
至於疳症的具體分類，無法完全記錄，這裡只簡單列舉一些主要的，如脊疳、蛔疳、腦疳、丁奚疳、無辜疳、哺露疳等。名稱繁多，但道理都一樣，只是症狀不同，總離不開熱、積、蟲這三種原因。參考古代的藥方，有塌氣丸、龍膽湯、蘆薈丸、木香丸、胡黃連丸以及各種肥兒丸。這些藥方的道理正當、意義深刻、效果神奇，相信不是一般人能傳下來的。
因為醫書上對疳症的描述含糊不清，即使有藥方，也沒有人敢用。例如張景岳認為，疳症可能是氣血兩虛，需要大補，這實在是外行的猜測。即使錢仲陽是小兒科的名醫，也認為疳症都是因為脾胃虛弱，這也是老生常談，和疳症沒有關係。錢仲陽都這樣，其他人的看法可想而知。我不怕囉嗦，詳細分析，只要病因明確，那麼古人製藥的苦心，才能讓世人明白。
楊氏說：「疳，就是乾的意思。」我認為：「疳，就是甘的意思。」因為飲食過於豐盛，肥膩甘甜的食物，鬱積化熱，熱蒸生蟲，久而久之形成積滯，所以叫做疳症。因為有熱，煎熬體液，導致肌肉消瘦；因為有積滯，腹部脹大，食慾減少；因為有蟲，啃食臟腑，所以會偏愛奇怪的東西；啃食肢體，就會長瘡，但不會感到疼痛。這些症狀，大多出現在富貴人家，而吃粗糧的人，只有少數會得這種病。
我遊歷各地，看到富貴人家的子弟，反而不如住在茅屋裡的人精神飽滿。這都是因為飲食不節制，和元氣的盛衰，脾胃的強弱沒有關係。這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古方中經常使用黃連作為主要藥材，是為了解除身體內的熱毒；使用蘆薈、生地、山梔、青黛、膽草、黃柏，是為了清除體內的火氣；使用蕪荑、君子、川楝、雷丸、鶴蝨、烏梅，是為了殺死體內的蟲；使用莪朮、神麯、山楂、麥芽、青皮、木香，是為了消除體內的積滯；使用乾蝦蟆、蟾酥，是為了以毒攻毒；使用夜明砂、靈脂，是為了去除瘀血，促進新肉生長。有這些病症，就要用這些藥，藥物的寒性和毒性，有什麼可懷疑的呢？
我曾經見過患有疳症的人，請來一個不識字的醫生，隨口猜測：「莫不是疳症？」然後照搬古方，碰巧用對了藥，他們根本不知道黃連的寒性，蕪荑的毒性。請來一個讀書明理的醫生，明明知道是疳症，卻說：「這是脾胃大虛，必須大補。如此虛弱的身體，怎麼能承受黃連的寒性，蕪荑的毒性？」主人聽了說：「這樣比較穩妥。」殊不知熱邪遇到補藥會更加旺盛，積滯遇到補藥會更加堅硬，蟲遇到補藥會更多，最終導致無法救治。
然後又說：「這都是命啊。」這不是讀書的錯，是不善於讀書的人的錯。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難道只要攻熱、積、蟲，就可以治好疳症嗎？並不是這樣。五疳各有不同的症狀，其他各種疳症也各有不同的症狀，情況千變萬化，怎麼能死板地套用呢？只是胸有成竹，才能畫出竹子。難道治療疳症只能一味攻伐，完全不用補益的方法嗎？也不是這樣。
醫書上說：「大毒的藥可以治病，十成可以去掉五六成。」看到熱退、積消、蟲安，就不要再追趕，或者調理脾胃，滋養腎臟，平息肝氣，一切都由醫生來靈活運用。
（以下是古方） 古方： （治療腹脹的塌氣丸：白豆蔻、麥芽、五靈脂、砂仁、莪朮、青皮、陳皮、君子各二錢，蝦蟆三錢，用米糊做成藥丸。驅蟲丸：苦楝子皮（酒浸後烘乾）、貫眾、檳榔、桃仁、木香、鶴蝨，用米糊做成藥丸。木香丸治療疳痢：黃連、木香、厚朴、夜明砂，用生薑水做成藥丸。大蕪荑湯治療小兒發熱口渴，食慾不振，大便不通，皮膚發黃脫屑：蕪荑、山梔、秦歸、白朮、雲苓、柴胡、麻黃、羌活、防風、黃連、黃柏、炙甘草各二錢。四味肥兒丸治療小兒食積五疳，眼睛長翳，牙齦腐爛：蕪荑、神麯、麥芽、黃連，等分研成粉末，用豬膽汁做成藥丸，像綠豆一樣大。蘆薈肥兒丸治療熱疳：蘆薈、龍膽草、木香、人參、君子、麥芽各二錢，土鱉（去除頭足後用酥油炙烤）、檳榔、黃連各三錢，蕪荑、胡黃連各一錢，用豬膽汁做成藥丸，像黍米一樣大。龍膽丸治療疳腦熱瘡：龍膽草、升麻、苦楝根皮、赤茯苓、防風、蘆薈、油發灰、青黛、黃連、煉蜜做成藥丸。蟾酥丸治療小兒頭頂結核，面色黃瘦，食慾不佳，腹部脹大發熱：用二三個蟾蜍，一勺糞蛆，放在桶裡，用尿浸泡，然後把蟾蜍打死，投到蛆中，過一夜後，用布袋裝起來，放在急流中過夜取出，放在瓦片上烘乾研成粉末，加入少量麝香，用米粉做成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