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禪》~ 卷三 (5)
卷三 (5)
1. 室女脈數反吉論
小兒純陽，脈常有六七至，甚有八九至者。室女血盛，脈上魚際，亦常有六七至者。《脈經》但言脈上魚際，而不言數。余嘗見上魚際之脈，未有不數者。蓋脈即血也，血盛則脈長而洪；血衰則脈短而澀。室女貞元未虧，血海充滿，其脈之數，亦固其所。但得嬌姿豔麗，體態輕盈，謂之無病，可以勿藥。
白話文：
小孩子體質陽盛，脈搏通常每分鐘60-70次，甚至有80-90次的。未結婚的女性血氣旺盛，脈搏靠近拇指根部的地方跳動，也經常每分鐘60-70次。
《脈經》中只提到脈搏靠近拇指根部處跳動，卻沒有提到具體次數。我曾見過脈搏靠近拇指根部跳動的人，沒有人脈搏不跳動得快的。這主要是因為脈搏就是血，血氣旺盛則脈搏長且有力；血氣衰弱則脈搏短且澀。
未結婚的女性，元氣未虧，血海充足，脈搏次數多，也是正常現象。只要身體姿態嬌艷美麗，動作輕盈，就說明身體健康，不需要用藥。
惟是蘭閨寂寞，紗窗月靜，繡幕風清，時覺氣體不安，延醫調冶，但見其脈數而以為病，則誤矣。《脈經》曰：「脈數惟有兒童作吉看。」余即補之曰：「脈數室女亦應作吉看。」
白話文：
然而閨房寂寞，紗窗的月光靜謐，繡幕中的微風清涼，經常感到身體氣血不暢。請醫生調理，但如果醫生只看到脈搏跳動快就認為是生病，那就錯了。《脈經》中說：「脈搏跳動快，只有在兒童身上纔算正常。」我補充一句：「脈搏跳動快，在未婚女性身上也應當算正常。」
2. 月經脈論
坤，順德也，配乎乾，則萬物化醇；女，陰象也，從乎陽，則萬物化生。圖書以七為少陽之數，逢陽則化，故七月生齒，七歲毀齒，二七十四而天癸至，是乃先天一點真陽之水，《易》所謂男女媾精，《禮》所謂一陽來復，水泉始動者，此物此志也。積四千八百之期，合一大藏經，於以充於中而溢於外。
白話文：
坤，代表順從和德行，配合乾卦，則萬物化育得宜；女，代表陰性，順從陽性，則萬物化生。
《太極圖》中，數字「七」代表少陽，遇陽就會化生。因此，七月出生時會長牙，七歲時會換牙，十四歲時天癸（青春期荷爾蒙）來潮。這些都是先天一點真陽之水的象徵，《易經》中所說的「男女交合」，《禮記》中所說的「一陽復生」，水泉開始流動，都是指這種現象。
累積四千八百次這種現象，就會合而為一，充滿內部，並溢於外部。
其象上應乎月，三五而盈，三五而缺，周三十日而旋轉如環，故稱經焉。經者，正也，正直無私；經者，常也，經常不變。本坤之德，應月之精，以生男生女，原生生於不已。乃或為藥餌所傷，或以憂思而傷，孰為不及期？孰為過期？在前在後，無所不至矣。夫不及期為熱，過期為寒，此其常也。
白話文：
這象徵對應着月亮，初一十五爲滿月，十六至三十爲虧月，三十天一個週期運行如環，所以稱爲經。經者，正也，代表正直無私；經者，常也，代表經常不變。它繼承了大地德性，感應月亮精氣，生生不息，繁衍不斷。有時候受到藥餌所傷，或者是因爲憂思而受到損害，哪有不到期的？哪有過了期的？在前面在後面，無處不有。不過期就是熱，過期就是寒，這是它的規律。
亦有不及期為寒，過期為熱者，總分於遲數虛實之脈而已矣。其為藥餌傷也，過服寒涼，弊為淤閼；過服溫補，備見沸騰。蓋血，陰也，喜靜而惡躁，靜則培養，躁則消亡。嘗見膏粱之家，未有妄服寒涼者。火鬱至極，不得而已斟酌服之。在醫士擅長半屬溫補之方。胡為閨居氣滯，本非虛也，而以為脾虛，輒予以黃耆、白朮；閒坐寒生，本無寒也，而以為命門不足，輒予以附子、乾薑。至煎熬之極，或血因火動，一月數行，或血為火灼，數月一行。
白話文：
還有一些人，未到預產期就發冷，過了預產期又發熱的，總的來說，分清脈象遲緩或數快、虛弱或強勁即可。這是因為治療藥物的影響，過度服用寒涼藥物，弊端就會淤積不通；過度服用溫補藥物，就會明顯出現煩躁。這是因為血屬陰，喜歡安靜而討厭煩躁，安靜就能得到滋養，煩躁就會消耗殆盡。我曾經見過富貴人家，沒有胡亂服用寒涼藥物的。當身體因為過度鬱熱而不得不服用時，也是斟酌著服用。而那些醫生則擅長使用偏於溫補的藥方。何必要閨居而氣滯，本來不是虛寒，卻當作脾氣虛弱，就用黃芪、白朮來治療；偶爾靜坐而生寒，本來沒有寒氣，卻當作腎陽不足，就用附子、乾薑來治療。到了煎熬的極點，有的會因火氣旺盛而一個月行經好幾次，有的則因血被火氣灼燒而好幾個月纔行經一次。
詎知不及期與過期之俱關於藥乎？其為憂思傷也，心地安舒，應期而至；心地抑鬱，愆期而來。蓋血，營也，好聚而惡散，聚則充周，散則奔突。縱觀閭閻之眾，未有不樂安舒者。暴怒頻加，不期然而憂悶攻之。
白話文：
怎麼想到「來月經」和「月經延期」都跟情緒相關呢？月經順暢是因為心情平和愉悅，憂慮抑鬱就會導致月經延期。因為血氣是滋養身體的，喜歡聚集而不喜歡分散，聚集後就會充滿周身，分散後就會亂竄。看看街頭巷尾的人，沒有誰不喜歡安逸舒適的。如果經常發脾氣，就會突然產生憂悶情緒，侵擾身體。
彼女子善懷，本多抑鬱之隱，甚至掣肘於翁姑，致血上溢，非有餘也，而以為血滿；罔顧其釁起勃溪，反目於夫婿，致血橫行，非不足也，而以為血虧；罔顧其悲由葑菲，至鬱積日久，或稍如其意，行則後期，或仍拂其意。行則前期，詎知前期與後期之皆繫於憂乎？由是觀之，傷於憂思而無子者，順其心，養其神，猶可挽回；傷於藥餌而無子者，誦其經，禱其佛，難以救復。
白話文：
這個女子容易受孕，但內心有很多抑鬱的情緒，甚至受到翁姑的約束，導致血氣上湧，這並非血氣過多，而是她認為自己血氣旺盛。她不顧自己的憤怒從勃溪引發，反而怪罪丈夫，導致血氣橫流，這並非血氣不足，而是她認為自己血氣虧虛。她不顧自己悲傷的根源來自於鬱悶和菲薄，日積月累。有時稍稍如她所願，就會行經後期；有時依然違揹她的意願，就會行經前期。哪知行經前期和後期都與憂鬱有關呢？由此看來，因憂愁思慮而無法生育的，只要順應她的心意，調養她的精神，還是可以挽回的；因服用藥物而無法生育的，誦經禮佛，也難以挽救。
蓋天地之大德曰生，而鼓其生機者，和風以散之，遲日以暄之，雨露滋培，土膏潤澤，自然生意婆娑。一經炎風之煽，烈日之焚，土脈焦枯，英華何由發越？天地猶是也，而生機倦矣。人得天地之生以為生，而暢其生機者，靜攝乃氣，調和乃血，陰陽交錯，子宮溫暖，自覺生育綿延。一經燥熱之侵，辛溫之耗，血元羞澀，胚胎奚自結凝？人則猶是也，而生機絕矣。
白話文：
天地之中的最大的恩德就是賜予萬物生命，而促進生命成長的是：溫和的風將生命散發，溫暖的陽光使生命茁壯，雨水和露水滋養著萬物，土壤肥沃濕潤，自然萬物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然而，一旦受到熱風的侵襲，烈日的炙烤，土脈乾枯焦灼，花草樹木哪裡能發育繁盛？天地依舊如故，但生機卻已消退。人得到天地賦予的生命才能生存，而促進生命健康的是：安靜斂神，調和氣血，陰陽交替，子宮溫暖，自然生育能力綿延不絕。但一旦受到燥熱的侵入，辛辣溫熱之物的耗損，血脈不足，精液虧虛，胚胎哪能孕育結實？人還是那個人，但生機卻已喪失。
道人一瓢一笠，雲遊以來，見艱於嗣息求治者，盈門擁案。及閱前所服之藥，無非溫補之藥；詢前所延之醫，無非溫補之醫。比比皆然，令人萬不可解。顧考其服藥之初，亦覺與溫補相宜，氣體龐然而豐隆也，姿態嫣然而明媚也，飲食紛然而並進也。醫之用藥，即此歷之階耳。
白話文：
道家修行者身披斗笠、手持瓢碗，雲遊各地多年，所遇到的求子求治之人，總是絡繹不絕，門庭若市。仔細查看他們過去所服用的藥物，沒有一樣不是溫補之藥；詢問他們以前所請教的醫生，也都是溫補派的醫生。這種現象屢見不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回顧這些人剛開始服用藥物時，也覺得與溫補相宜，因為氣色紅潤飽滿，姿態嬌媚明艷，飲食進食也都能進補。醫生的用藥，就是照著這種表面現象進行的。
惟是瓦積之場，不堪黍植；塊存之體，安望熊占？所願蘭房淑媛，繡閣名姝，體坤之道，順月之恆，勿貪藥餌，惟葆幽閒，以副天地好生之德，庶道人救世婆心（亦不至詆為饒舌耳）。
白話文：
只有破敗不堪的瓦礫場，是不適合種植黍米的；身體已經殘疾，怎麼還能奢望像熊一樣有力呢？我所希望的是像蘭花一樣高潔的女子，或繡閣中著名的美女，她們遵循女性的本性，順應大自然的規律，不要貪圖藥物，只求保持身心安靜健康，這樣才能配合天地間的生機，纔不至於讓人說我囉嗦多嘴。
3. 胎前全憑脈論
憑脈為的治病。而至胎前，其看症也，歷歷彔彔；其用藥也離離奇奇。黃芩，安胎者也；烏頭，傷胎者也。而胎當其寒結，黃芩轉為傷胎之鴆血，烏頭又為安胎之靈丹（明黨、焦朮、砂仁、附片、建薑、秦歸、炙草）。焦術，安胎者也；芒硝，傷胎者也。而胎當熱結，焦術反為傷胎之砒霜，芒硝又為安胎之妙品（芒硝五錢、滾水澄去滓，調蜜服）。
白話文：
只憑脈象來治療疾病。到了懷孕前，中醫在看病時，能將症狀描述得非常詳細；用藥也很奇特。黃芩可以安胎；烏頭會傷胎。如果胎兒寒症凝結，黃芩就會變成損傷胎兒的毒藥，而烏頭又會變成安胎的良藥（配合黨參、焦朮、砂仁、附片、生薑、秦歸、炙草使用）。焦朮可以安胎；芒硝會傷胎。如果胎兒熱症凝結，焦朮反而會變成損傷胎兒的砒霜，而芒硝又會變成安胎的良藥（將五錢芒硝用滾水澄清後，加入蜂蜜服用）。
當此兩命相關，以安為傷，以傷為安，而用之裕如者，夫亦曰權脈之遲結數促耳！膽從脈出，而膽斯大；智從脈生，而智斯圓。無藥不可以安胎，無藥不可以傷胎，有何一定之方？有何一定之藥也乎？彼《本草》之注禁服，不過為初學導之先路。夫胎症，其顯者也。由胎症而推，脈清而用得其當，信石蜈蚣，無非參苓耆朮；脈溷而用失其當，參苓耆朮，無非信石蜈蚣。
白話文：
當胎兒和母體的命運息息相關時，安胎的手段可能會傷胎，傷胎的手段反而可能安胎。醫生靈活運用這些手段，如同把握脈象的遲、結、數、促一樣得心應手。膽氣充足的人脈象強勁，膽子也會較大；智力發達的人脈象清晰，智慧也更圓融。沒有什麼藥物一定能安胎，也沒有什麼藥物一定會傷胎。所謂《本草》中記載的禁服用藥物，不過是為了指導初學者。懷孕的徵兆是明顯的。根據懷孕的徵兆推斷得知，脈象清晰而用藥得當的話，即使是信石、蜈蚣、無非也和人參、茯苓、耆草、朮草一樣有利；脈象混濁而用藥不當的話，參苓耆朮，無非和信石、蜈蚣一樣有害無益。
拘成見者，趙括讀父書而喪師，荊公用周禮而亂宋；知變化者，孔明添灶而退兵，楚王破釜而取勝。古今來，英雄成敗，止爭此一心之妙用，又何恤乎人言。
白話文：
固守成規的人：趙括只讀了父親的兵書，卻在戰場上慘遭失敗；王安石強行推行《周禮》，導致了宋朝的混亂。懂得變通的人：孔明故意增設竈臺誘敵，讓敵人以為蜀軍援兵已到而退兵；楚王破釜沉舟，決心一戰，最終取得了勝利。從古至今，英雄人物的成敗得失，關鍵在於他們這顆善於變通的心靈的妙用，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呢？
4. 產後不憑脈論
百脈空虛，瘀血留滯，二語足以括盡產後諸病。其用藥也，補則足以填虛空，溫則足以散瘀滯。溫補二字，在產後極為穩當。而見之於脈，則未可以一格拘也。有遲澀者，有沉細者，有洪數者，有弦緊者。遲澀沉細，可溫可補，若洪數弦緊，顧可漫無區別，而一於溫之補之乎？抑知瘀血填塞隧道，血脈為之沸騰，虛寒之體，轉化為實熱之脈，倘憑脈以療病，則為發為泄，為汗為涼。
白話文：
產後各種疾病都可以概括為氣血虛弱和淤血滯留。治療方法是：補氣血以填補虛弱，溫熱以化解淤滯。溫補這兩個字在產後治療中非常穩妥。但觀察脈象時，不能只用一種標準來判斷。有些脈象遲緩澀滯，有些沉細緩慢，有些洪大而快，有些弦緊而硬。遲緩澀滯、沉細緩慢的脈象，既可以溫補，也可以補虛。洪大而快、弦緊而硬的脈象，難道可以不加區別地一味溫補嗎？要知道，淤血堵塞了經絡，導致氣血沸騰，虛寒的體質轉變為實熱的脈象。如果只憑脈象來治療疾病，就會導致發熱、腹瀉、出汗、寒涼等症狀。
病症百端，藥餌肆應，非不經營慘淡，竭力彌縫，乃一病未已，一病旋生，卒至溫補難施，不可救藥，豈非專憑脈者，階之厲耶？余家世傳《月科》一卷之書，得之本邑王定所。不診脈，但問症。細閱書中，實是肚腹大脹大痛者，先治之以去瘀之本（桃仁、歸尾、胡索、靈脂、乾薑、川芎、荊芥穗、酒調服）。
白話文：
各種疾病症狀繁多，所用的藥物也千差萬別，我雖然不遺餘力地使用各種方法治療，但總是一病未好，又生一病，最後溫補藥物也無法使用，藥石無靈，難道這不是完全依賴脈象診斷的結果嗎？我家世代相傳一本《月科》醫書，是從本縣的王定所先生那裡得到的。這本書不診脈，只問症狀。我仔細閱讀，發現其中記載的是腹部劇烈脹痛的疾病，應首先用活血化瘀的藥物（桃仁、歸尾、胡索、靈脂、乾薑、川芎、荊芥穗，用酒送服）治療。
其於症之虛寒者，固不外肉桂、乾薑（茯苓、炙草、當歸、川芎、焦白朮、肉桂、蜜黃耆、乾薑）；即症之大熱者，亦不離肉桂、乾薑。百試百驗，世無產難之婦。遠近求藥者，日踵其門。傳至於余，參究脈理，思欲突過前人。乃憑脈罔效，憑書輒效。而後知產後憑脈，其理猶淺；不憑脈，其理方深。
世之家藏秘本，粗視之，了無意義，而用之多效者，大半類此。
白話文：
對於那些體質虛寒的產婦，當然少不了肉桂、乾薑（茯苓、炙甘草、當歸、川芎、焦白朮、肉桂、蜜黃耆、乾薑）；即使症狀是高熱，也離不開肉桂、乾薑。經過無數次驗證，世世代代的婦女都沒有發生過難產。遠近的求醫者絡繹不絕，找他求治。這門手藝傳授到我這裡，我仔細研究脈象的道理，想超過前人。但是，憑藉脈象診斷卻收效甚微，憑藉醫書記載卻屢見奇效。後來我才明白，產後憑藉脈象診斷，道理還很淺；而不憑藉脈象，道理才深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