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禪》~ 卷二 (10)
卷二 (10)
1. 老痰不變脈論
天下怪怪奇奇之症，診其脈，依然園靜和平者，老痰也。夫痰之名不一，其源亦不一，皆足以變脈，惟老痰隱伏於腸胃迥薄之處，不關五臟，不傷六腑，故脈不變。但年積久而作崇，以余所親自閱歷，怪症百出者言之；有耳初聞蟬嘒聲，次聞風雨聲，久之聞雷霆聲者；有目初見房屋欹斜，次見山川崩裂，後見平地沉陷者；有喜聞吉祥語，如言鄉會試擢，詞林點狀元，則神完氣足，手舞足蹈，倘聞言凶事，如疾病災難，死喪之類，則氣絕神消而死者；有自覺一條蟲，由頭走至背，自揹走至胸，若痛若癢，手莫可支者；有日見一個白鼠，由壁走上梁，由梁走地下，呼人打鼠者；有日見一個白貓兒，時走堂前，時伏書案，獅子尾，毛長寸許，潤澤豐滿，性馴可愛，招人觀玩者；有旦晝安靜，無異平人，夜不上床，時寐時寤，語言支吾，欲兩三人陪坐以待旦者；有日則舉動如常，飲食如舊，臨夜病症百出，莫可名言，呻吟床褥，直到天明者；有靜坐一室，只許妻兒相見，若見他人，心驚膽怯，無地躲避者；有見物與平人無二，及見小兒，止數寸高，大人不過尺許者；有神充氣足，到晚自揣必死，將家事一一分咐妻兒輩，漸漸神消氣餒，儼然死去，醒則仍復其元，或數日一發，一月一發者；有睡至半月方醒，醒則氣體強健，飲食倍進，不過兩三日後，睡如初者；有一月方食，氣血不減，精神少衰者。
白話文：
世間那些奇奇怪怪的病症，診脈時卻仍然平穩安詳，這是老痰引起的。痰的種類很多，它的來源也不同，都可以改變脈象，但是老痰隱藏在腸胃幽深的地方，不影響五臟六腑，所以脈象不會改變。然而，年積月累，就會作祟，以我親自見過的怪症為例：
- 有的人一開始聽到蟬鳴聲，然後聽到風雨聲，時間久了會聽到雷聲。
- 有的人一開始看到房屋傾斜，然後看到山川崩裂，最後看到平地陷落。
- 有的人喜歡聽到吉祥的話，比如說兒子考上了鄉試，在詞林中點了狀元，就會精神飽滿，手舞足蹈；如果聽到兇兆，比如疾病災難或死亡之類的話，就會氣絕倒地身亡。
- 有的人自覺有一條蟲，從頭走到背，從揹走到胸，又痛又癢，手都忍不住要抓。
- 有的人每天都看到一隻白老鼠，從牆上爬到屋樑上，從屋樑上走到地上，叫人打老鼠。
- 有的人每天都看到一隻白貓，有時在堂前走動，有時趴在書案上，尾巴像獅子一樣，毛長一寸多，潤澤豐滿，性情溫順可愛，招人觀賞。
- 有的人白天安靜無事，和常人無異，但是晚上不上牀，時而睡覺時而醒來，說話支支吾吾，需要兩三個人陪伴到天亮。
- 有的人白天舉止正常，飲食如舊，到了晚上卻出現各種症狀，難以名狀，在牀上呻吟，直到天亮。
- 有的人靜靜地坐在一間屋子裡，只准妻兒見面，如果看到其他人，就會心驚膽怯，不知躲到哪裡去纔好。
- 有的人看到的東西和常人一樣，但看到小孩時，只有幾寸高，大人也不過一尺多高。
- 有的人精神充沛，到了晚上就猜測自己肯定會死，把家事一一交代給妻兒，逐漸精神萎靡，看上去就像死了。醒來後又恢復正常，或數日一次，或一月一次。
- 有的人睡半個月才醒，醒來後氣力充沛，飲食大增，不過兩三天後又像以前那樣睡去。
- 有的人一個月才吃一次東西，氣血並未減少，但精神有些衰弱。
皆竊取王隱居滾痰丸治之而全愈者也（滾痰丸：青礞石一兩，沉香五錢，酒大黃、酒黃芩各八兩，上將礞石打碎，用焰硝一兩，同入瓦罐內，鹽泥固濟，曬乾，火煅，石色如金為度，研末合諸藥，水丸，臨臥時每服二錢五分，生薑送下）。惜隱君制其方，未言及於脈，醫無所據，不敢輕用。
白話文：
那些人都是偷偷使用王隱居的滾痰丸治療並痊癒的。（滾痰丸配方：青礞石一兩、沉香五錢、酒浸大黃、酒浸黃芩各八兩。將礞石打碎，加入焰硝一兩，一起放入瓦罐中，用鹽泥密封，曬乾，火煅燒，直至石頭顏色變成金色，研磨成粉末，與其他藥物混合，做成水丸。臨睡前每次服用二錢五分，用生薑送服。）可惜王隱居製作這個方劑時，沒有提到具體的脈象，醫生也無從依據，不敢輕易使用。
吾邑蔣渭浦（諱熊藻）著《九門奇方書》，以痰門居首，獨推此方，實為隱君之功臣。亦未會通乎脈，止可一人用之，而不可與眾人共用，遂使其書其方，庋之閣上，不大盛傳，苟知以脈證病，用滾痰丸直行無所事耳。世之患怪怪奇奇之症者，一旦值此而沉疴頓除，王隱君濟世之婆心，得以闡明於世，即吾邑蔣渭浦創書之美意，亦幸當代之有傳人矣。
白話文：
我們這裏的蔣渭浦（名熊藻）寫了一本《九門奇方書》，把痰門放在第一位，特別推崇這個方子，實際上是王隱君的功勞。當時蔣渭浦還不會把脈，這個方子只適合他一個人用，不能讓大家一起用。所以他就把書和方子藏在閣樓上，沒有廣為流傳。如果他能用脈診斷病情，使用滾痰丸，那麼很多病症都不是問題了。那些患有罕見奇異疾病的人，如果遇上這個方子，就會立刻痊癒。王隱君濟世的善心得以傳揚開來，蔣渭浦寫這本書的初心也得以實現，幸好這個方子在這個時代有了傳人。
2. 癇症脈論
諸癇病發，卒倒抽掣，叫吼吐涎。因其聲之似，而有豬癇、馬癇、羊癇、牛癇、雞癇之分。溯其源，卒倒無知者，痰迷心竅也；搐搦抽掣者，風入肝經也。名雖不一，不外心肝二經。經曰：「脈滑大，久自已；脈堅小，死不治。
白話文：
各種癇病發作時，患者會突然昏倒、抽搐、大吼大叫、吐出唾液。由於症狀與動物的叫聲相似，因此又分為豬癇、馬癇、羊癇、牛癇、雞癇等。
追溯其病因：突然昏倒失去知覺，是因為痰液矇蔽了心竅；抽搐顫動，是因為風邪侵入了肝經。雖然病名不盡相同，但都與心肝兩經有關。
經書上說：「脈搏滑大的人，病情會自行好轉；脈搏堅硬細小的人，治療無效會死亡。」
」有得之胎前者，兒在母腹，其母猝然受驚，痰氣逼入心肝，與本來氣血搏見成窠，此不可治者也；有得之懷抱者，小兒心肝有餘，神氣不足，偶有所觸，風動於肝，火發於心，神不守舍，痰涎蔓衍，浸淫乘其隙而入之，據以為主，此介於可治不可治者也；有得之成人者，外感風寒，內傷飲食，逆於臟氣，閉塞諸經，鬱而生痰，膠固心肝，此無不可治者也。夫有桀驁不馴之虜，必恃斬關奪隘之才；有頑梗難化之梟，必須執銳披堅之勇。
白話文：
**有得之胎前者：**胎兒在母腹中，母親突然受到驚嚇，導致氣血逆亂，痰氣侵入心肝，與原有的氣血相爭搏擊，形成癥結。這種情況無法治癒。
有得之懷抱者： 嬰兒心肝元氣不足，神氣較弱，偶有觸動，肝氣激動，心火旺盛，神智不寧，痰液蔓延，趁機侵入，佔據主位。這種情況介於可治與不可治之間。
有得之成人者： 成年人受到外感風寒，或內傷飲食，導致臟腑氣機逆亂，經絡阻塞，積聚成痰，粘附在心肝上。這種情況是可以治癒的。
（後綴引文）： 就像桀驁不馴的蠻族，必定依賴攻城略地的才能；頑固難化的梟雄，必須擁有武藝高強和勇猛的軍隊。
蓋負嵎勁敵，非詩書所能啟牖，仁義所能漸摩，禮樂所能陶淑，不得不挽強弓，操毒矢，以摧其鋒而搗其窟。痰之凝結心肝，亦由是也。彼挾心肝以淬其鋒，溫之而余氛愈熾；據心肝以完其窟，和之而固壘難降；且脅心肝以成其黨而樹其敵，補之而邪焰鴟張。求其剽悍之性，直抵巢穴而能殺伐者，其惟礞石與麝香乎。
白話文：
面對頑固強敵，無法用詩書開導，仁義感化，禮樂薰陶，只得拉開強弓，拿起射毒的箭，摧毀他們的鋒芒，搗毀他們的巢穴。痰液凝聚在心肝，也是同樣的道理。痰液附著在心肝，令其鋒芒更甚；溫補心肝，反而讓殘餘邪氣更加熾盛；痰液佔據心肝，形成難攻的巢穴；調和身體，反而讓固守的巢穴更難攻破；而且痰液勾結心肝，形成黨羽，樹立敵人；給予補益，反而讓邪氣更加囂張。要尋求能殺伐果斷地深入巢穴根除頑疾的良藥，恐怕只有礞石和麝香了。
可以撥亂而反正，能平肝下氣，為治驚利痰之聖藥。余於是症，胎病無論已，小兒未曾診視，稍得成人，但脈浮大，概以礞石滾痰丸、麝香丸攻之，日服六君子湯一帖，得愈者無數。有服至一月愈者，有服至兩月愈者，以痰盡為度。經曰：「有故無殞」，不信然歟！《難經》訓癲為僵仆直視，與癇無異，進閱《內經》癲狂篇，亦大同小異。
白話文：
它能治療失調，平息肝火，化解氣滯，是治療驚癇和化痰的聖藥。我治療這種疾病，無論胎病是否已經痊癒，小兒尚未診視過，稍大一點的成人，只要脈搏浮大，一般就用礞石滾痰丸、麝香丸治療，每天服用六君子湯一方，痊癒的人不計其數。有些人服用一個月痊癒，有些人服用兩個月痊癒，以痰液化盡為準。經上說：「有病不至於死亡」，難道不對嗎！《難經》中把癲病解釋為僵仆直視，與癇病沒有區別。繼續看《內經》的癲狂篇，也是大同小異。
以為癇即癲者，非也，《內經》明有三條之論；以為癇不同於癲者，亦非也，所言癲癇兩相彷彿，故闕之以俟參考（麝香丸方：法夏、膽星、陳皮、枳實、麝香、雲苓、青皮、炙草、生薑汁為丸。一方治小兒乳哮：姜蟲伴糯米，浸與浮沫，去米焙乾，研細末，米湯調服）。
白話文：
認為癇就是癲不是這樣，《黃帝內經》明確記載有三個方面論述；認為癇和癲不同也不是這樣，所說的癲癇兩者相類似，所以暫時保留，等待考證。（麝香丸方：法夏、膽星、陳皮、枳實、麝香、雲苓、青皮、炙草、生薑汁做成丸子。另一方治療小兒乳哮：姜蟲伴糯米，浸泡並取浮沫，去除米焙乾，研磨成細粉，用米湯調服。）
3. 哮症脈亂無妨論
《內經》有喘正哮，至漢方哮喘並論。喘之源不一，哮之源止有冷痰入肺竅而已。夫肺為嬌臟，清虛之質，不容些毫芥蒂懸於胸間，其竅仰上，一有所入，則不能出。人而飲冰食果，積成冷痰，浸淫於內，是為痰母，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一為潮上，肺竅為之閉塞，呼吸亂矣，呼吸亂而二十七脈之迭見而雜出者，無所不至。
白話文：
《內經》記載喘息和哮喘，到了漢代把哮喘合稱為哮喘。喘息的根源很多，但哮喘的根源只有一個，那就是寒痰進入肺部。肺臟是一個嬌嫩的臟器，清虛的質地，容不下任何一點點芥蒂懸掛在胸腔中。肺竅朝上，一旦有東西進入，就出不來了。人如果吃冰喝冷飲吃水果，積聚成寒痰，在體內逐漸浸染，這就是「痰母」，寒痰會引發其他東西。一旦寒痰上湧，肺竅就會閉塞，呼吸就會紊亂。呼吸紊亂，會導致全身二十七條脈絡同時顯現，雜亂交錯，到處都是。
其遇寒而發者，寒與寒感，痰因感而潮上也；其遇熱而發者，寒為熱蒸，痰因蒸而潮上也。必待鬱悶之極，咳出一點如魚腦髓之形而症斯愈,脈亦隨之而平。本草所訓，性味猛烈，惟麻黃、砒石，可以開其關而劫其痰。麻黃能發汗，一到哮症，雖盛夏之月不發汗；砒石能傷人，一到哮症，雖羸弱之軀不傷人。
白話文：
哮喘遇到寒氣發作，是因為寒氣與感寒相結合，痰液因為感受寒邪而向上湧動；遇到熱氣發作，是因為寒氣被熱氣蒸發，痰液因為蒸發而向上湧動。一定要等到肺氣鬱悶到極致，咳出一點像魚腦髓一樣的物質，症狀才會痊癒，脈象也會隨著平穩下來。
醫書中記載，性味猛烈的藥物只有麻黃和砒霜，可以打開哮喘的「關門」並劫走痰液。麻黃能發汗，但是哮喘發作時，即使是在盛夏也不會發汗；砒霜能傷人，但是哮喘發作時，即使是虛弱的身體也不會被它所傷。
有是症有是藥而卒不能除其根者，麻黃能通痰塞之路，而不能拔痰踞之窠；砒石能剿痰招之黨，而不能殲痰伏之魁。藥到即愈，愈而復發者，此也。余嘗見老人患癆傷咳嗽吐血，體瘦脈數，敗症備矣，詢其素有哮症，癆無可治者，以二藥治其哮得愈者數人。又嘗見老人患上氣咳嗽，喘悶脈急不寐，困頓極矣，問其素有哮症，氣無可治者，以二藥治其哮，得愈者亦數人。瑤池古冰雪，為肺擬冷痰，斯言近之矣。
白話文：
有些疾病雖然有相應的藥物，但最終不能根治，這是因為：
- 麻黃可以打通痰液堵塞的通道，但不能清除佔據其中的痰液。
- 砒霜可以剿滅痰液招來的黨羽，但不能殺死隱藏的痰液魁首。
因此，藥物雖然能暫時見效，但很快又會復發。
我曾見過老人患有肺癆，咳嗽吐血，身體消瘦，脈搏急促，各種衰敗症狀都齊全了。我詢問他們，發現他們都有哮喘的老毛病。肺癆無法治癒，但我用治療哮喘的兩味藥為他們治好了哮喘，有好幾個人。
我也曾見過老人患有上氣咳嗽，喘悶，脈搏急促，甚至無法入睡，狀況極其糟糕。我詢問他們，發現他們也有哮喘的老毛病。氣喘無法治癒，但我用治療哮喘的兩味藥為他們治好了哮喘，也有好幾個人。
古人說「瑤池古冰雪，為肺擬冷痰」，這句話很接近於這個道理。
制砒石法：以淡豆豉曬乾研末一兩，砒石一錢，飯和為丸。
（刺史家節庵，歷宦四十年，解組歸里，年已七十矣，患哮喘不寐，服麻黃而愈，重一本之親，招諸玉，砌結三生之願，待聆金音，雅意殷殷，命著是篇。）
白話文：
刺史家中的節庵，在官場上歷練了四十年，卸任告老還鄉，已經七十歲了，患有哮喘失眠，服用了麻黃後痊癒。他為了報答親人的恩情，請來眾位親友，召集後輩們，建立起世代相傳的願望，期望聽到他們的教誨，他的誠懇之意非常殷切，特地寫下了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