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醫案》~ 卷五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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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3)

1. 夢遺精滑

趙氏曰:治以腎肝為主。經曰:陰陽之要,陽密乃固。苟陽強不密,陰氣乃絕。陰平陽密,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夫所謂陽強者,乃腎肝所寄之相火強也。所謂陰絕者,乃腎中所藏之真陰絕也。腎為陰,主藏精;肝為陽,主疏泄。是故腎之陰虛則精不藏,肝之陽強則火不秘,以不秘之火,加臨不藏之精,除不夢,夢即泄矣。

或問曰,何故不為他夢,而偏多淫夢耶?答曰:《靈樞經》淫邪發夢篇云:厥氣客於陰器則夢接內。蓋陰器者,泄精之竅,主宗筋,足太陰、足陽明、足少陰、足厥陰之筋,與夫沖、任、督三脈之所會,諸筋皆結聚於陰器,而其中有相火寄焉。凡平人入房,而強於作用者,皆此相火充其力也。

若不接內,不與陰氣合,則精不泄。一接內,與陰相合,則三焦上下內外之火,翕然而下從,百體玄府悉開,其滋生之精盡趨陰器以泄,而腎不藏矣。若其人元精堅固者,淫氣不能搖,久戰而尚不泄,況於夢乎?縱相火動而成宵夢,夢亦不遺,此謂陰平陽秘,無病人也。

今人先天稟賦原虛,兼之色欲過度,以致腎陰衰憊,陰虛則火動,相火之系,上繫於心為君火,感物而動,動則相火翕然而隨,雖不交會,而精已離其位,即客於陰器間矣,夜臥時,當所寄之相火一遇與接內時,與陰氣相合同,故臥而即夢,夢而即遺矣。若腎不虛,則無復是夢,夢亦不遺也。

故治是證者,先以腎、肝為主。或又問曰:陰虛火動而夢遺,服丹溪補陰丸以滋陰降火,則證與藥相對,每依法服之,而不效何也?答曰:此未得丹溪之本義也。蓋丹溪心法第一方,原以腎氣丸為滋陰之要藥也,今人不會其意,以黃柏知母為君,概用坎離丸固本丸之類,凡此皆沉寒瀉火之劑,苦寒極能瀉水,腎有補而無瀉,焉能有裨於陰哉?獨薛立齋發明丹溪之所未發,專用六味地黃丸以補腎,而治夢遺屢效,縱有相火,水能滋木,水升而木火自息矣。倘有脾胃不足,濕熱下流者,以前丸為主,煎服補中益氣湯以升提之。

有用心過度,心不能主令,而相火代事者,亦以前丸為主,而兼用歸脾湯。有命門火衰,元精脫陷,玉關不閉者,急用八味、鎖正丹以壯真陽,使之涵乎陰精而不泄,此其大略也。

歸脾湯

人參茯神黃耆白朮龍眼肉各三錢,木香、炙草各五分,酸棗仁一錢,薑、棗煎服。薛新甫加當歸、曲志各二錢,亦妙。

昔趙以德云:予治鄭魯叔,二十餘歲,攻舉子業,四鼓猶不臥,遂成此病。臥間玉莖但著被與腿,便夢交接脫精,惟是懸空不著則不夢,飲食日減,倦怠少氣。此用心太過,二火俱起,夜不得睡,血不歸肝,腎水不足,火乘陰虛,入客下焦,鼓其精房,則精不得聚藏而欲走,因玉莖著物,厥氣客之,故作接內之夢。於是上補心安神,中調脾胃升其陽,下用益精生陰固陽之劑,壯水之主,近三月乃痊。

吳茭山有治遺精得法論云:一男子用心過度,遂夢覺而遺,多痰瘦削,諸醫以清心蓮子飲,久服無效。吳先生診其脈緊澀,知冷藥利水之劑太過,致使陰氣獨降,服此愈加劇矣。余以升提之法,升坎水而濟離火,降陽氣而滋陰血。次用鹿茸、人乳填補精血,不愈月而痊愈。

因思夢遺多端,難作一途施治。

有因飲酒厚味,痰火濕熱之人多有之,夫腎藏精,精之所生,由脾胃飲食化生而輸歸於腎,今脾胃傷於濃厚,濕熱內郁,中氣濁而不清,則氣所化生之精亦得濁氣,腎主閉藏,陰靜則寧,今所輸之精既有濁氣,則邪火動於腎中,而水不得寧靜,故遺而滑也。此證與白濁同。丹溪曰:白濁為胃中濁氣下流,滲入膀胱,無人知此也。

又有欲念太過而致滑遺者,當從心腎治。但兼脾胃者,須兼脾胃治,多須審察。

有因用心積熱而泄者,有因多服門冬、知母、黃柏、茯苓車前冷利之藥而泄者,有因久泄、玉關不閉而泄者。治療之法:積熱者清心降火,冷利者溫補下元,腎氣獨降者當升提,使水火交而坎離定位。

以上二案,皆以腎為主,而兼治心脾也。獨有一等腎不虛而肝經濕熱火旺者,莖中作痛,筋急縮,或作癢,或腫,或挺縱不收,白物如精,隨尿而下,此筋疝也,宜用龍膽瀉肝湯。張子和曰:遺尿閉癃,陰痿浮腫,精滑白淫,皆男子之疝也。若血涸不月,月罷腰膝上熱,足躄,嗌乾,癃閉,而小腹有塊,或定或移,前陰突出,後陰痔漏,此女子之疝也,惟女子不曰疝而曰瘕。

按:遺精有四,有用心過度,腎氣不攝而致者;有因色欲不遂,精氣失位,輸精而出者;有淫欲太過,滑泄不禁者;有年壯氣盛,久無色欲,精氣滿而溢出者。有小便出多不禁者,或不因小便而自出者,或主出而其癢痛非常,如欲小便者。方宜辰砂妙香散

辰砂妙香散

山藥(薑汁炒)二兩,人參、黃耆、茯苓、茯神、遠志各一兩,桔梗五錢,甘草、木香、辰砂各三錢,麝香一錢。合共為末,每服三錢,酒調下。或威喜丸大補元氣為主,方稱醫手。

曾治汪少宰,患白濁,用補中益氣湯倍白朮,加茯苓、半夏而愈。後不慎飲食,大傷脾陰,肌體瘦削,不時眩暈,用八味丸補脾之母而痊。

又治陳思舜,不慎飲食,痰火濕熱,白濁大下,告急延治。乃與補中益氣湯,兼服六味地黃丸而瘥。

又治柴光祿,因勞傷,患赤白濁。遂與歸脾湯而愈。

又治張思廷,小腹不時作痛,莖中出白淫。乃與小柴胡湯加山梔、龍膽草、山萸肉、川芎、當歸而愈。

愚常以逍遙散加歸、芎、山萸、山梔、膽草治前證,其效更捷。

舒馳遠曰:余常見有虛寒之人,因黃庭火憊,真陽不能內守而竭於下者,則陽強勢舉,腎精傾泄,無可聊奈之極,醫者無法可施,束手待斃而已。細繹其故,粗工僅知培補腎陽,但用附、桂、枸杞、桑螵蛸、茯苓、陳皮等藥,而不重在中宮之陽。始初即當重用黃耆、白朮,則黃庭火種不致滅也,稍緩則無及也,而況不用者乎?且又有誤用茯苓、陳皮泄其真氣而開其孔道,以致關門不禁,精無統攝。若再誤以為火,妄投寒涼,孤陽立絕矣。

急當灸百會穴,溫其上以升其陽,則陽自安而勢自收。藥中不可溫補腎陽,愈動其火而更走其精。法宜重用黃耆、白朮、人參、鹿茸溫補黃庭,或補中益氣湯加胡巴、故紙(用鹽水炒)收攝腎氣,益其氣而舉其陷,則腎自固而精自守,此一定之法也。

真陽發露者,或衛陽解散則多汗而為亡陽,或虛陽上越則面赤而為戴陽,或中宮陽去則能食而為除中,或孤陽下陷則火動而為下竭,總緣黃庭衰憊,不能統攝之故,務當亟早重用黃耆、白朮,則黃庭有所主持,諸陽不致發露矣。

治驗

曾治魏孝廉,發熱遺精,或小便不禁。診其脈,右寸浮大,右關微弦,左寸關俱沉微,兩尺俱遲而芤。余曰:此勞傷脾腎,俱屬虧損。遂與補中益氣湯合六味地黃丸料,煎服十劑頓愈。勸令多服補中益氣湯以滋化原,兼服六味地黃丸壯水之主,至今不發。

又治王孝廉,勞則遺精,牙齦腫痛。余即以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白芍,並服六味地黃丸漸愈,更以十全大補湯而元氣大復。

又治俞萬順,夢遺白濁,口乾作渴,大便燥結,午後發熱。余以補中益氣湯加白芍、元參,兼服八味丸而瘥。

曾治雷監生,患莖中痛,或小便作癢出白津。余用逍遙散加半夏、茯苓、山梔、澤瀉木通、龍膽草,煎服二劑而痊。繼服六味地黃丸壯水,永不再發。

曾治李文隆,便血精滑,或尿血發熱,或小便不禁。余曰:足下腎經虧損已極。遂以補中益氣湯合六味地黃丸料,滋其化源而愈。

又治湯孝廉,遇勞遺精,申酉二時大熱,其齒痛不可忍。余曰:此脾腎虛熱。先煎補中益氣湯送六味地黃丸,更服人參養營而瘥。

曾治春橋茂才魏表弟,稟性剛直,為人厚道,素患中氣不足,遺精唾血。愚於庚午春診之,右寸脈大於五部,惟左尺沉遲而芤。余曰:足下之恙,乃濁氣下降,清陽不升,中州鬱滯,脾失健運,黃庭衰敗,不能攝血,兼以腎氣渙散,或觀書久坐,或作文用心,每勞必遺精,緣因茯苓、陳皮疏泄太過,一味滋陰,以至陰愈長而陽愈虧矣。春橋曰:分經用藥,陽生陰長,既聞命矣,敢問治之當何法?答曰:明乎哉問也。

乃用黃耆、白朮大補中氣,益智、故紙收司腎氣,砂仁、半夏醒脾開胃,乾薑、白蔻宣暢胸膈,使中州氣壯,轉運有權,腎氣收藏,胸中之氣肅然下行,再加煎當歸、茯神、遠志、棗仁安神益智,麥冬甘寒潤燥金而清水源,五味子酸溫瀉丙丁而補庚金,更以鹿鞭大補腎陽,耆、朮、參、茸溫補黃庭,益其氣而舉其陷,則腎自固而精自守。再服龜鹿地黃丸,壯水之主,大補精血,可保長年矣。

彼見余議病精確,依法調理而安。明年冬,以書謝我曰:三折妙手,俾得遠近回春;萬應仙方,普動親疏誦德。弟不知何修而得遇此矣。沐恩愚表弟奇逢頓首。

甲戌冬,又因驚聞戚友家難,不忍坐視,代為憂鬱,前證復作,偶因外寒,邪中章門,痛如刀插,人即昏暈,倒臥床褥,乃兄倉惶,急延予診。按之六脈已伏,惟右寸浮大,乍有乍無。細察其候,脫證已具八九,刻不容緩,乃與逍遙散舒肝氣,歸脾湯解鬱結,合煎一劑而蘇。

明早復診,脈出如常矣。以理脾滌飲加草蔻一錢,煎服二劑而安。春橋復問余曰:章門結塊,痛似刀插,又兼麻木,人即昏暈而脈即伏,果為何證?余曰:窘乎哉問也,其理莫措,靜而籌之,明日方得其解。麻乃血虛,木乃濕痰,皆脾腎經寒所致。緣君平日憨直善怒,怒則未有不傷心、肝、脾三經者也。

理脾滌飲乃對證之方,兼服歸脾湯解鬱結,生脾血;補中益氣湯壯脾胃,生髮諸經;龜鹿地黃丸以滋補腎肝。湯丸並進,自必永壽。丙子秋,又書曰:弟自幼至壯,多病床褥,父母常憂不壽。庚午春,天以兄臺賜弟一飲,妙劑回生,不獨弟蒙深恩,即堂上白髮亦暗自怡顏,以為弟身強壯,可以讀書,稍慰於萬一耳。沐恩愚表弟頓首稟謝。

曾醫優生雷大壯,賦性端方,為人誠厚,素患遺精,緣因先天不足,中氣大虛,雖自調養,究之治未得法。丙戌之秋,病臥床褥,脫證已具,舉室倉惶,乃弟求診。按之六脈沉微,右寸脈大而空,左尺遲細而芤。察其色,詢其狀,腎氣渙散,屁無休息,尤兼下利,不能收固,心慌之極,自知其不可為矣。

余哂曰:不妨,觀子面白唇紅,聲音清亮,目精尚慧,生氣勃勃,雷氏尚有福庇也,縱病雖重,吾藥可解,子何憂哉?乃與黃耆、白朮大補中氣,砂仁、半夏醒脾崇土,胡巴、故紙收固腎氣,懷山、芡實蓮子兜塞大腸澀以固脫。大劑多服,使精生神足,腎氣收藏,元氣自復。

兼服龜鹿地黃丸加牛膝、虎膠壯水生津,強筋壯骨。如法調理,果逾月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