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暑疫全書

清初醫家周揚俊所著的《溫熱暑疫全書》,是中國中醫學史上關於溫病學說一部極其重要的著作。成書於康熙十八年(1679年),此書問世之際,正值溫病學說從《傷寒論》的框架中逐步獨立出來,並發展成為一個獨立體系的關鍵時期。周揚俊承襲了前人對溫病、熱病、暑病、疫病的研究,並結合個人臨證經驗與學術見解,以體例嚴謹、論述精闢的方式,為後世理解和治療這類疾病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對溫病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在《溫熱暑疫全書》撰著之前,雖然醫家們已認識到溫熱類疾病與傷寒有所不同,但在理論體系、辨證方法和治療原則上,仍存在諸多混淆與爭議。尤其是在如何理解《傷寒論》中關於溫病的條文、如何區分溫病與傷寒、以及應當採用何種治療方法等核心問題上,各家學說紛紜,莫衷一是。周揚俊在其「自序」中,對此種亂象進行了尖銳的批評。他認為,溫病、熱病、暑病、疫病較之傷寒,為時更久、病者更多,然而許多醫者未能明辨其病因、病機,特別是未能掌握其核心的治療原則。

周氏力斥自晉代以來,部分醫家對溫病治療的誤區,尤其是使用溫熱辛燥之藥「以火濟火」的錯誤療法。他點名批評了崔文行使用附子等熱藥組成方劑(如老君神明散、務成子螢火丸)治療溫病;朱肱在《活人書》中對溫病與傷寒辨證的混淆,以及其溫病方多用辛溫之品的失誤;巢氏在《病源論》中沿襲崔文行的解散法,乃至採用摩膏火灸、針灸、催吐等峻猛或助熱之法;龐安常、李思訓偏執於「和解」一法;甚至連對溫病有所研究的丹溪,也被認為在用藥上未能完全臻於化境。周揚俊特別強調,劉河間雖然在熱病論述中多有深意,但其學說混雜於正傷寒中,需要醫者自行擇取,猶如「金屑雜於泥沙」。他對李東垣從《內經》悟出冬溫春溫之義給予高度讚譽,認為是「暗中一大炬」。然而,對於明季方中行在《傷寒條辨》中對溫熱病的陰陽分法,乃至似可用熱的主張,周氏認為這背離了溫熱病應當採用寒涼的根本原則(「病名溫熱,自需寒涼」),故嘉言(即方中行)之學說仍為周氏所不取。

周揚俊透過梳理和批判前人的學說,確立了其《溫熱暑疫全書》的核心宗旨:溫熱類疾病的性質屬熱,治療總則應當是清熱、瀉熱、養陰,亦即以「寒涼」為基礎。他認為歷代醫家之所以聚訟紛紜,良由「來派不清,復無面牆體認」,未能真正體悟病機的本質。

本書共分四卷,體例嚴謹,層層深入,分別論述溫病、熱病、暑病、疫病。

卷一:溫病方論

周揚俊首先從《傷寒論》的原文入手,對其中涉及溫病的條文進行深入的闡釋。例如,對「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一條,周氏註解明確指出,溫病是由「伏邪自內發出」,一發於外則表裡俱熱,熱勢亢盛,耗傷津液,故發熱即渴,且因其非表證(與傷寒外感不同),故不惡寒。他尤其強調,此證雖繫於太陽,實則由少陰伏邪發出,表裡同病,與傷寒之先表後裡截然不同。這一觀點對於區分溫病與傷寒,以及認識溫病的病機源頭具有關鍵意義,是周氏溫病學說的重要基石。

對於《傷寒論》中「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等條文,周氏將其解釋為太陽溫病誤發汗,導致津液外泄,表裡增熱,兼夾風邪,而出現的一系列嚴重變證,如脈陰陽俱浮、自汗、身重、嗜睡、鼻鼾、語言難出等。他指出,這種誤治後出現的「風溫」狀態,實質上使溫病邪熱由太陽深入少陰,導致太陽少陰同時受病,病勢危篤,故仲景未出方,意在垂戒不可發汗。周氏為此類誤治變證提出了麻黃升麻湯去麻黃、升麻、生薑、白朮的加減方。他對誤下、誤用火法(灸熨)導致的膀胱氣化受傷、津液大傷、乃至熱盛動風、驚癇瘛瘲等變證,亦有詳細分析,並嚴厲警告誤治的嚴重後果(「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

在「春溫集補證治並方」等章節,周揚俊結合臨床常見的溫病證候,提供具體的辨證論治思路和方藥。他再次強調,溫病多由內伏之邪發出,表現為煩擾、脅滿、口苦、惡熱不惡寒等裡熱見證,雖經絡表現多樣,但常與少陽相關。他列舉了針對不同病機組合的方劑應用,如少陽陽明合病的承氣湯、三陽合病的柴胡類方或雙解散、少陽經有客邪的柴胡加減方、兼有表邪的梔子豉湯或益元散加減、熱在三焦的黃連解毒湯或三黃石膏湯等。值得注意的是,周氏在具體方證中,對經典方劑進行加減化裁,以更好地適應溫病複雜多變的臨床情況。他對於高熱、腹滿、譫語等裡實證,強調及時使用承氣湯類方瀉熱;對於熱傷血分或邪熱結聚胸膈者,則可能採用葶藶苦酒湯涌吐或涼膈散清瀉。這些具體方藥的應用,體現了周氏以寒涼清熱為主線,結合具體邪熱所在層次(表、裡、三焦)、邪熱性質(結聚、耗傷)、以及正氣情況進行靈活治療的原則。

周揚俊對溫病的病因論述,從描述來看較為全面,包含了外感六淫(風寒、暑熱、濕邪、燥邪、火邪)、內傷七情、飲食勞倦、房室過度等。然而,從其序言及卷一內容來看,他對溫病「外感六淫」中的「風寒」是持保留態度的,認為典型的溫病是伏邪化熱,與傷寒的風寒外感不同。描述中將風寒列為溫病的六淫之邪,可能需要結合周氏對「風溫」的解釋(可能是溫病兼夾風邪,或誤治後出現類似風邪的表現)來理解,而非將風寒作為純粹溫病的主要病因。他更側重於邪熱的性質,強調其耗傷陰液、影響營衛和陰陽平衡的病機特點。

卷二、卷三、卷四:熱病、暑病、疫病

雖然提供的資料未包含這三卷的具體內容,但根據全書體例和描述,可以推斷周揚俊將溫病、熱病、暑病、疫病作為既有關聯又有區別的四類疾病來討論。熱病可能是泛指一切以熱為主要表現的疾病,可能包括部分溫病在內的各種發熱性疾病;暑病則特指夏季感受暑邪所致,常夾濕邪,周氏序中亦提及與濕暍有關;疫病則是指具有傳染性、流行性的熱病。周氏在對這些疾病的論述中,預計會延續卷一的體例,詳細分析各自的病因、病機、證候特點,並確立相應的治療原則和具體方藥。基於其對溫病「寒涼」原則的強調,可以合理推測,對於熱病、暑病、疫病這類同樣以熱邪為主要矛盾的疾病,清熱瀉火、化濕清暑、解毒防疫等寒涼或清解之法,仍將是其主要的治療方向,只是會根據各類疾病的具體邪氣性質(如暑必夾濕)、傳變規律和流行特點進行調整和變化。例如,暑病可能更側重清暑化濕,疫病則可能強調解毒和扶正祛邪。

本書特色與影響

《溫熱暑疫全書》的最大特色在於其系統性和理論的鮮明性。周揚俊明確區分了溫病與傷寒,將溫病、熱病、暑病、疫病納入一個獨立的體系進行研究,這種分類和體例對後世溫病學的發展產生了直接影響,為清代中葉溫病學的鼎盛奠定了基礎。他對歷代醫家關於溫病學說的梳理與批判,特別是堅持「病名溫熱,自需寒涼」的核心原則,有助於糾正臨床上的誤治亂象,指明了治療溫熱病的正確方向。書中不僅有理論闡述,更附以前人醫案,使得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為臨證醫家提供了寶貴的借鑒。

儘管本書在當時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並且對後世溫病學,特別是以葉天士、薛生白為代表的清代中葉溫病學派產生了重要啟示,但作為一部成書於三百多年前的醫學著作,其中部分內容和觀念必然受到時代的局限。例如,當時對病原體的認識尚不清晰,病機闡述主要基於傳統中醫理論。因此,在現代臨床應用時,需要結合現代醫學的診斷技術和病理生理認識,對書中內容進行審慎的分析、判斷與發展。特別是對於某些疾病的定義、分期分證,以及個別方藥的應用,需要現代醫家在繼承其核心思想的基礎上,進行創造性的轉化和應用。

總之,《溫熱暑疫全書》是周揚俊對溫熱類疾病長期研究和臨床實踐的結晶。他以清晰的邏輯、豐富的內容和嚴謹的體例,系統地闡述了溫病、熱病、暑病、疫病的病因、病機、證候和治法,特別是確立了溫熱病治療應以寒涼為主的原則,並對當時醫學界在溫病認識上的模糊和誤治進行了深刻批判。這部著作不僅總結了前人關於溫熱病的成果,更為後世溫病學派的形成和發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參考,是中醫溫病學史上一部不可或缺的里程碑式著作。


自序 (1)

自序 (2)

卷一·溫病方論 (1)

卷一·溫病方論 (2)

卷一·溫病方論 (3)

卷一·溫病方論 (4)

卷一·溫病方論 (5)

卷一·溫病方論 (6)

卷一·溫病方論 (7)

卷一·溫病方論 (8)

卷一·溫病方論 (9)

卷一·溫病方論 (10)

卷二·熱病方論 (1)

卷二·熱病方論 (2)

卷二·熱病方論 (3)

卷二·熱病方論 (4)

卷二·熱病方論 (5)

卷二·熱病方論 (6)

卷三·暑病方論 (1)

卷三·暑病方論 (2)

卷三·暑病方論 (3)

卷三·暑病方論 (4)

卷三·暑病方論 (5)

卷三·暑病方論 (6)

卷三·暑病方論 (7)

卷三·暑病方論 (8)

卷三·暑病方論 (9)

卷三·暑病方論 (10)

卷三·暑病方論 (11)

卷三·暑病方論 (12)

卷三·暑病方論 (13)

卷四·疫病方論 (1)

卷四·疫病方論 (2)

卷四·疫病方論 (3)

卷四·疫病方論 (4)

卷四·疫病方論 (5)

卷四·疫病方論 (6)

卷四·疫病方論 (7)

卷四·疫病方論 (8)

卷四·疫病方論 (9)

卷四·疫病方論 (10)

卷四·疫病方論 (11)

卷四·疫病方論 (12)

卷四·疫病方論 (13)

卷四·疫病方論 (14)

卷四·疫病方論 (15)

卷四·疫病方論 (16)

卷四·疫病方論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