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暑疫全書》~ 卷一·溫病方論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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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溫病方論 (6)

1. 附醫案三則

許叔微治一人,內寒外熱而發斑,六脈沉細。肩背胸脅斑出數點,隨出隨隱,旋更發出,語言狂亂:乃陽為陰逼,上入於肺,轉之皮毛,故錯亂如狂,非譫語也。肌表雖熱,以手按之,須臾冷透如冰,與薑、附等藥數劑,乃大汗而愈。

滑伯仁治一人,身大熱,脈沉實而滑,四末微清。以燈燭之,遍體皆赤斑,舌上苔黑,而燥裂芒刺,神昏譫語。以小柴胡加知母、石膏,一夕連進三服,次用大承氣下之而安。

呂滄州治一人,脈虛自汗,誤與真武湯,遂至神昏,時時熟睡,脈伏不至,而肌熱灼指。此營熱致斑之候,非陽病陰脈之比。先與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復以桃核承氣下之而愈。

周禹載曰:發斑之證,已致慎其下,及用辛熱,更無是理。而病情之變,復有如三案者,可見病機不可執一,妙在臨證化裁耳。故附之,以廣識見云。

白話文:

[附錄醫療案例三則]

第一則:許叔微治療了一位病人,這位病人內部寒冷,外部卻發燒並出現紅斑,六脈呈現出沈細的狀況。他的肩背和胸部偶爾會出現幾個斑點,但很快就消失,接著又再次出現,而且說話時顯得精神混亂。這是因為體內的陽氣被陰氣逼迫,上升到肺部,再轉移到皮膚,所以病人精神狀態錯亂,看似瘋狂,實際上並非胡言亂語。雖然皮膚表面感覺熱,但用手去摸,卻冷得像冰一樣。許叔微讓病人服用幾劑薑和附子等藥物,病人大量出汗後,病情就恢復了。

第二則:滑伯仁治療了一位病人,這位病人全身高燒,脈象沉實且滑,四肢末端微冷。在燈光下看,他全身都是紅斑,舌頭上有黑色的苔垢,乾燥並裂開,還伴有芒刺,病人神志不清,說著胡言亂語。滑伯仁讓他服用小柴胡湯加上知母和石膏,一晚間連續服用了三次。然後再使用大承氣湯進行瀉下治療,病人就恢復了健康。

第三則:呂滄州治療了一位病人,這位病人脈象虛弱,常自汗,卻被誤診為真武湯適應症,服用後反而導致神志不清,常常進入深度睡眠,脈象深藏難尋,但皮膚卻熱得能灼傷手指。這是營養過剩導致紅斑的症狀,並非一般陽盛陰衰的情況。呂滄州先讓他服用白虎加人參湯來消解紅斑,再使用桃核承氣湯進行瀉下治療,病人就痊癒了。

周禹載表示,對於發斑這種病症,應該要非常小心避免瀉下治療,以及使用辛辣和熱性藥物,但病情變化多端,有時候就像上述三個案例一樣。由此可見,病情的機制不能一概而論,關鍵在於醫生臨牀的判斷和處理能力。因此,將這些案例附錄在此,希望能擴展大家的見識。

2. 春溫病論

周禹載曰:喻嘉言《尚論篇》闡發仲景《傷寒論》殊暢也;《醫門法律》闡發《金匱要略》殊貫也。雖皆有所粉本,然學廣才張,心靈筆古,以各成其妙者也。至《尚論溫病》云,會《內經》之旨,以發仲景不宣之秘;且謂仲景略於治溫,而法度錯出於治傷寒中。

因《內經》云,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此一大例也;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此一大例也;既冬傷於寒,又冬不藏精,至春月同時病發,此一大例也。奉此三例以論溫證,而詳其治,然後與仲景三陽三陰之例先後合符。蓋冬傷於寒,邪藏肌膚,即邪中三陽之謂也;冬不藏精,邪入陰臟,即邪中三陰之謂也。嘉言之論如此。

予謂溫病無陰陽之分也。何也?冬有溫氣,先開發人之腠理,而寒得以襲之。所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惟不藏精之人而後虛也。虛則寒傷其經;經必少陰者,以少陰臟本虛也。然所傷原微,且冬月大水當令,其權方盛,微邪不敢抗衡;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惟有阻彼生意,暗爍精髓。至於春,時強木長,而水不足以供其資。始則當春而溫;木旺水虧,所郁升發,火氣燔灼,病溫而已矣。其所傷者寒也;所病者溫也;所伏者少陰也;所發者少陽也。故病必有陽而無陰,藥必用寒而遠熱;黃芩湯其主治也。則嘉言之論溫,有陰有陽,如傷寒三陰經可用辛熱者。

予曰:否否,不然也。

又曰: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是言所感者本寒也。王叔和云,從立春節後,其中無暴大寒,又不冰雪,有人壯熱為病者,此屬春時陽氣發外,冬時伏寒,變為溫病。此亦明言寒也。「變」字大妙。嘉言以為非,予獨以為確。寒氣內伏,郁久而發,自成熱矣。傷寒寒也,暫襲營間,不久而為大熱;況遲之又久耶?為熱乃自然之理。但不言變,不足以教天下也。然何以不言熱而言溫?以春行溫令故也。如李明之所云,冬傷於寒者,冬行春令也。當冬而溫,火勝而水虧矣。水既虧,則所勝妄行,土有餘也;所生受病,金不足也;所不勝者侮之,火太過也。火土合德,濕熱相助,故為溫病。然由明之所言,是冬溫而感之即病者也,非伏寒也,非變也。不然,必無冬溫一證也而後可。既有冬溫,則有是氣,已有是證矣。由其言以悉冬溫,便可垂論不磨。若論春溫,不免貽昧千古矣。《經》曰:逆冬氣則少陰不藏;不藏則寒邪得而入之,傷於肌膚,伏於骨髓。

始知冬為藏精之時,惟逆冬氣,遂使少陰之經氣不閉,復遭非時之暖,致令開泄;忽然嚴寒驟返,不免受傷;故受傷者,仍是寒邪也。因先被溫令開泄,似乎喜寒;且所傷不甚,故不即病,而潛伏於少陰也。然所以不病於冬而病於春者,正因水在冬為旺時,邪伏於經,且俯首而不敢抗。

白話文:

春溫病論

周禹載說:喻嘉言在《尚論篇》中,闡述仲景《傷寒論》,闡釋得非常透徹;在《醫門法律》中,闡述《金匱要略》,也貫通融會。雖然他們都各有依據的經典,但學識廣博,才能超群,用心撰寫,因此各有其獨到之處。

《尚論》中論述溫病,是根據《內經》的精義,發揮仲景未盡闡明的奧秘。而且認為仲景在治療溫病方面略有不足,其治療方法多出現在治療傷寒的篇章中。《內經》說:「冬天受寒邪,春天必然得溫病」,這是一個重要的例子。「冬天不儲藏精氣,春天必然得溫病」,這也是一個重要的例子。冬天既受寒邪,又不儲藏精氣,到春天同時發病,這也是一個重要的例子。根據這三個例子來論述溫病的證候,並詳細說明其治療方法,然後與仲景三陽三陰的例子前後符合。蓋因冬天受寒邪,邪氣藏於肌膚,就是邪氣侵犯三陽;冬天不儲藏精氣,邪氣入侵陰臟,就是邪氣侵犯三陰。嘉言的論述就是這樣。

我認為溫病沒有陰陽之分。為什麼呢?冬天有溫氣,先使人體的毛孔舒張,然後寒邪才能侵入。所謂「邪氣所聚集的地方,其氣必定虛弱」,只有不儲藏精氣的人才會虛弱。虛弱則寒邪傷害經脈,傷害的必定是少陰經,因為少陰臟腑本就虛弱。然而,受傷的程度原本很輕微,而且冬月大水當令,水的權勢正盛,微弱的邪氣不敢與之抗衡,就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只有阻礙其生長,暗中消耗其精髓。到了春天,時令生機勃勃,而水的能量不足以供給木的生長。開始是春天溫暖,木旺水虧,鬱結之氣上升發散,火氣燔灼,就成了溫病。它受傷的是寒邪,所表現的病症是溫熱,潛伏在少陰經,發病在少陽經。所以,此病必定有陽而無陰,藥物必定用寒涼之品而遠離溫熱之品,黃芩湯就是主要的治療藥物。那麼,嘉言認為溫病有陰有陽,就像傷寒三陰經可以用辛熱藥物一樣。

我說: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又說:「冬天受寒邪,春天必然得溫病」,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所感受的本是寒邪。王叔和說:「從立春節後,中間沒有大的寒邪,也沒有冰雪,有人壯熱而生病,這是春時陽氣外發,冬天伏藏的寒邪,轉變為溫病,這也明白地說明是寒邪。」「變」字用得妙極了。嘉言認為不是這樣,我卻認為是確切的。寒邪內伏,鬱積很久而發作,自然就成了熱症。傷寒是寒邪,暫時侵襲營衛之間,不久就變成大熱。

況且時間更久呢?變成熱是自然的法則,但是不說「變」,不足以教化天下。那麼,為什麼不說熱而說溫呢?因為春天行溫和之令。如同李明所說:「冬天受寒邪,是冬行春令」,冬天就溫暖,火盛而水虧。水虧了,則所克制的妄行,土有餘了,所生的受病,金不足了,所不克制的侮辱它,火太過了。火土相合,濕熱相助,所以成為溫病。然而,根據李明的說法,是冬天溫暖而感受邪氣就生病了,不是伏藏的寒邪,也不是轉變。不然,必定沒有冬天溫暖這一證候,然後才可以。既然有冬天溫暖,則有這種氣,已有這種證候了。根據他的話可以知道冬天的溫暖,就可以斷論不改變。如果論述春溫,難免貽誤後世。

經書說:「違背冬天的氣候,則少陰之氣不能收藏,不能收藏,則寒邪就能侵入,傷害肌膚,伏藏在骨髓。」開始才知道冬天是收藏精氣的季節,只有違背冬天的氣候,才使得少陰經的氣機不能閉合,又遭遇不合時宜的溫暖,導致開泄。突然嚴寒驟然來臨,難免受傷。所以受傷的,仍然是寒邪。因為先前被溫暖的氣候所開泄,好像喜歡寒邪,而且受傷不嚴重,所以不立即發病,而潛伏在少陰經。然而,所以不在冬天發病而在春天發病的原因,正是因為水在冬天是旺盛的季節,邪氣伏藏在經脈,而且低頭不敢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