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俊

《溫熱暑疫全書》~ 卷四·疫病方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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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疫病方論 (4)

1. 附醫案十則

成化二十一年。新野疫癘大作。死者無虛日。鄰人樊滋夫婦。臥床數日矣。余自學來。聞其家人如殺羊聲。急往視之。見數人用綿被覆其婦。床下置火一盆。令出汗。其婦面赤聲啞幾絕。余叱曰。急放手不然死矣。眾猶不從。乃強拽去被。其婦躍起倚壁坐。口不能言。問曰。

飲涼水否。頷之。與水一碗。一飲而盡。始能言。又索水。仍與之。飲畢汗出如洗。明日愈。或問其故。曰。彼發熱數日。且不飲食。腸中枯涸矣。以火蒸之。速死而已。何得有汗。今因其熱極。投之以水。所謂水火既濟也。得無汗乎。觀以火然枯鼎。雖赤而氣不升。注之以水。

則氣自來矣。遇此等證者。不可不知。

白話文:

成化二十一年,新野爆發了嚴重的瘟疫,每天都有許多人死去。鄰居樊滋夫婦已經臥床好幾天了,我聽說他們家傳來像是殺羊的慘叫聲,就急忙趕去探望。

我看到幾個人用棉被蓋著樊滋的妻子,床下還放了一盆火,他們想要用這種方法讓她出汗。樊滋的妻子臉色通紅,聲音沙啞,幾乎要昏過去。我大聲呵斥他們:「快放手,不然她會死的!」但他們仍然不聽。我便用力拉開了棉被,樊滋的妻子立刻跳起來,靠著牆壁坐下,卻說不出話來。

我問她:「你想喝涼水嗎?」她點點頭。我便給了她一碗水,她一口氣喝完,終於能說話了。她又想要喝水,我再給她一杯。喝完水之後,她出了一身大汗,就像洗過一樣。第二天,她病就好了。

有人問我這是為什麼,我說:「她發燒了好幾天,而且沒有吃東西,腸胃已經很乾燥了。用火蒸她,只會加速她的死亡,怎麼可能出汗呢?現在她熱極了,我給她喝水,這叫做水火既濟,她當然就會出汗了。

就像用火燒一個乾燥的鍋子,雖然鍋子很熱,但氣卻無法上升。如果往裡面倒水,氣自然就會升起來。遇到這種病症,一定要記住這個道理。」

虞恆德治一婦。年二十九。三月間患瘟疫證。病三日。經水適來。發熱愈甚。至七八日病劇。胸中氣築作痛。莫能臥。眾醫技窮。入夜迎虞治。病者以綿花袋盛托背而坐於床。令婢摩胸不息。六脈俱微數而無倫次。又若蝦游狀。虞問曰。恐下早成結胸耳。主人曰。未也。虞曰。

三日而經水行。致中氣虛與下同。乃用黃龍湯、四物湯、小陷胸湯。共為一劑。加薑、棗煎服。主人曰。此藥何名。虞曰。三合湯也。一服諸證悉減。遂能臥。再服熱退病安。又因食粥太多。復病熱作內傷。治用補中益氣湯。出入加減。調理而愈。

白話文:

有一個女人得了瘟疫症,已經病了三天,正好在這個時候她的月經來了,而且發燒更嚴重了。到了第七八天病情更加重,胸口疼痛難忍,無法躺著睡覺。很多醫生都束手無策,於是晚上的時候請虞恆德前去治療。病人坐在牀上,背上放了一個棉花袋子,讓丫鬟不停地按摩胸部。脈搏微弱且混亂,像是一條小蝦子一樣。虞恆德說:「如果太早就使用強力的藥品可能會造成結胸的情況。」主人回答:「還沒有到那一步呢。」虞恆德接著說:

因為月經來潮導致中焦氣血不足,和排便時的情形相似,所以用了黃龍湯、四物湯和小陷胸湯一起煮成一個方子,再加上一些薑片和大棗熬製後服用。主人問這叫什麼名字?虞恆德回答這是「三合湯」。喝完第一帖之後所有症狀都有所改善,可以躺下來休息了;第二帖的時候發燒情況有所好轉,病症也都消失了。但是她吃了很多稀飯,因此再次出現內部受損引起的高溫現象。最後經過調整配方並加入其他草藥進行治療,最終康復痊癒。

汪石山治一人。年弱冠。房勞後。忽洒洒惡寒。自汗發熱。頭背胃脘皆痛。唇赤舌強。嘔吐。眼胞青色。醫投補中益氣。午後譫語惡熱。小便長。初日脈皆細弱而數。次日脈則浮弦而數。醫以手按臍下痛。議欲下之。汪曰。此疫也。疫兼兩感。內傷重。外感輕耳。臍下痛者。

腎水虧也。若用利藥。是殺之耳。古人云。疫有補有降有殺。茲宜合補降二法以治。用清暑益氣湯。除蒼朮、澤瀉、五味。加生地、黃芩、石膏。服十餘帖而安。

白話文:

有一位病人找來汪石山治療,他才二十多歲,因為性行為過度導致身體疲憊,突然感到冷得直打哆嗦,不停地流汗,發燒,頭部和背部以及胃部都疼痛難忍,嘴脣紅脅迫感,嘔吐不止,眼睛周圍呈現出藍綠色。醫生開了「補中益氣」的方子,但到了下午時分,病人的狀況變得更糟,開始胡言亂語且怕熱,尿液排泄時間較長。第一天的時候,他的脈搏都很微弱而且跳動很快;第二天的時候,脈搏就變得很浮躁並且快速跳動。醫生用手摸著腹部下方的地方,認為應該要進行通便處理。但是汪石山說:「這是一種瘟疫,它同時感染到人體內部與外部,對內部造成嚴重損傷,對於外部影響相對較輕。腹部下方疼痛的原因可能是由於腎臟功能不足所造成的。如果使用利尿劑,那只是在加重病情而已。古人在談論瘟疫時曾提到,瘟疫可以通過補充、降低或消滅的方式來治療。現在我們應該綜合這些方法一起治療。因此,我們可以用『清暑益氣湯』這個方子,去除其中的「蒼朮」、「澤瀉」及「五味子」等成分,再加入一些其他的草藥如「生地黃」、「黃芩」和「石膏」等等。服用十多天之後,情況就會有所改善。」

簡而言之:

一位年輕男子因性生活不節制引致疾病,症狀包括畏寒、出汗、發燒、頭背腹痛、口脣潮紅、嘔吐、眼皮呈青紫色。醫師先給予「補中益氣」療程,但效果不佳反而使患者出現譫妄、恐熱、尿量增加的情況。第二日患者的脈象轉為浮大且快。醫師考慮行灌腸治療,但汪石山指出這是瘟疫病症,並非單純的外感風邪所致,而是由內外因素共同作用引起,其主要病因在於腎虛。故不宜使用利尿藥物,應採用溫補的方法加以調理。最後選擇使用「清暑益氣湯」,去除了部分成份(蒼朮、澤瀉、五味),加入了其他草藥(生地黃、黃芩、石膏)以達到治療的效果。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患者逐漸康復。

壺仙翁治文學張微伯。病風熱不解。時瘟疫大行。他醫診其脈。兩手俱伏。曰。此陽證見陰不治。欲用陽毒升麻湯升提之。翁曰。此風熱之極。火盛則伏。非陰脈也。升之則死矣。卒用連翹涼膈之劑。一服而解。

泰和二年四月。民多疫癘。初覺憎寒壯熱體重。次傳頭面腫盛。目不能開。上喘咽喉不利。舌乾口燥。俗云大頭傷寒。諸藥雜治。莫能愈。漸至危篤。東垣曰。身半以上。天之氣也。邪熱客於心肺之間。上攻頭面而為腫耳。用普濟消毒散。如法服之。活者甚眾。時人皆曰天方。

白話文:

壺仙翁治療文學家張微伯,他患風熱病,久久不愈。當時瘟疫流行,其他醫生診脈,發現張微伯的兩手脈象都沉伏,說這是陽證卻出現陰脈的徵兆,應該用升麻湯來升提陽氣。壺仙翁則說,這是風熱病的極度表現,火氣太盛反而沉伏,並不是陰脈,用升麻湯升提反而會致命。於是,他用連翹來清熱解毒,一劑藥就治好了張微伯的病。

泰和二年四月,民間瘟疫流行。病人一開始感到怕冷、發熱、身體沉重,接著頭面腫脹,眼睛睜不開,上氣喘不過氣,咽喉不利,舌頭乾渴,民間稱之為大頭傷寒。各種藥物混雜使用,卻無法治愈,病情逐漸危重。東垣說,身體上半部分屬於天之氣,邪熱入侵心肺之間,上攻頭面而引起腫脹。他用普濟消毒散治療,依法服用後,救活了許多病人。當時人們都稱之為天方妙藥。

羅謙甫治中書右丞姚公茂。六旬有七。宿有時毒。至元戊辰春。因酒再發。頭面腫疼。耳前後腫尤甚。胸中煩悶。咽嗌不利。身半以下皆寒。足脛尤甚。由是以床相接作坑。身半以上臥於床。身半以下臥於坑。飲食減少。精神困倦而體弱。命羅治之。診得脈浮數。按之弦細。

上熱下寒明矣。內經云。熱勝則腫。又曰。春氣者病在頭。難經云。蓄則腫熱。砭射之也。蓋取其易散故也。遂於腫上。約五十餘刺。其血紫黑。如露珠之狀。頃時腫痛消散。又於氣海中。大艾炷灸百壯。乃助下焦陽虛。退其陰寒。次於三里二穴。各灸三七壯。治足胻冷。亦引導熱氣下行故也。

白話文:

羅謙甫為中書右丞姚公茂治療,姚公當時已經六十七歲,平時就常有毒素積聚。元朝戊辰年春天,他因飲酒後舊疾復發,頭面腫痛,耳前耳後腫脹尤為嚴重,胸悶,咽喉不適,身體下半部分寒冷,腳脛尤甚。因此,他在床邊挖了一個坑,身體上半部分躺在床上,下半部分則躺在坑裡。他食慾不佳,精神萎靡,身體虛弱,於是請羅謙甫治療。羅謙甫診斷脈象浮數,按之弦細,得知姚公是上熱下寒。根據《內經》記載,熱勝則腫,而且春天容易出現頭部病症。《難經》也說,積聚則腫熱,可以用砭石和針灸來治療,因為這些方法可以使腫痛消散。於是,羅謙甫在腫脹的地方扎了五十多針,流出的血液呈紫黑色,像露珠一樣。一會兒,腫痛就消散了。接著,又在氣海穴用大艾灸一百壯,以助下焦陽虛,退去陰寒。最後,在三里穴各灸三七壯,治療腳脛寒冷,也順便引導熱氣下行。

遂處一方。名既濟解毒湯。論曰。熱者寒之。然病有高下。治有遠近。無越其制度。以黃芩、黃連。苦寒酒炒。瀉其上熱以為君。桔梗、甘草。辛甘溫上升。佐諸苦藥以始其熱。柴胡、升麻苦平。味之薄者。陰中之陽。發散上熱以為臣。連翹苦辛平。以散結消腫。當歸辛溫。

利血止痛。酒煨大黃苦寒。引其上行至巔。驅熱而下以為使。投劑之後。腫消痛減。大便利。再服減大黃。慎言語。節飲食。不旬日良愈。秋官陳同野。元氣素弱。脈細微而伏。用參、朮、芎、歸、陳皮、柴胡、升麻、炙甘草以升舉陽氣。用牛蒡、玄參、連翹、桔梗以解熱毒。

白話文:

於是就用這一種藥方,叫做「既濟解毒湯」。古人說,熱證就用寒涼來治療,但疾病的程度有高有低,治療方法也有遠近之分,不能越過其法度。用黃芩、黃連,苦寒酒炒,瀉掉上焦的熱,作為君藥。桔梗、甘草,辛甘溫性上升,輔助苦寒藥物來引發熱邪。柴胡、升麻苦平,味道較薄,屬於陰中之陽,散發上焦的熱,作為臣藥。連翹苦辛平,用來散結消腫。當歸辛溫,利血止痛。酒煨大黃苦寒,引導藥力上行至頭頂,驅散熱邪而下行,作為使藥。服藥之後,腫消痛減,大便通暢。再次服用時減少大黃用量,注意言行,節制飲食,不到十天就能痊癒。秋官陳同野,元氣本來就虛弱,脈象細微隱伏,用人參、白朮、川芎、當歸、陳皮、柴胡、升麻、炙甘草來提升陽氣。用牛蒡、玄參、連翹、桔梗來解熱毒。

二劑腫頓消。而脈亦復矣。設以脈微細為純陰。以腫為純陽。藥之鮮有不誤者。

江篁南治給事中游讓溪。嘉靖壬子正月。忽感大頭風證。始自頸腫。時師以為外感。而誤表之。繼以為內傷。而誤補之。面發赤。三陽俱腫。頭頂如裂。身多汗。寐則譫語。綿延三日。喘咳勢急。其親汪子際以竹茹橘皮湯。繼以川芎茶調散。合白虎湯。去人參服一劑而減。次日用前方去寒峻藥。

至晚漸定。耳輪發水泡數個。余腫漸消。獨耳後及左頰久不散。又次日以當歸六黃湯為主。加散毒之藥。延及二旬。頂巔有塊。如雞子大。突起未平。及面頰余腫未消。有時頭痛。大便稀溏。

白話文:

服用兩劑藥後,腫塊消退,脈象也恢復正常。如果將脈象微細視為純陰,腫塊視為純陽,那麼這次用藥幾乎沒有失誤。

江篁南曾經治療給事中游讓溪,嘉靖壬子正月,游讓溪突然患上大頭風,起初是脖子腫脹,當時醫生誤以為是外感,用表證藥物治療,後來又誤以為是內傷,用補藥治療。結果面部發紅,三陽經脈都腫脹,頭頂感覺要裂開,全身出汗,睡覺時說胡話,持續了三天,喘咳加重。他的親戚汪子際用竹茹橘皮湯,接著用川芎茶調散,加上白虎湯去掉了人參,服用一劑後症狀減輕。第二天,用之前的藥方去掉了寒性的峻藥。

到了晚上,病情漸漸穩定,耳輪上長出幾個水泡,腫脹逐漸消退,只有耳後和左臉頰的腫脹還沒有消散。第二天,用當歸六黃湯為主,加了一些散毒的藥物。過了二十天,頭頂上長了一個雞蛋大小的硬塊,突起沒有消退,臉頰的腫脹也沒有消退,偶爾還會頭痛,大便稀溏。

時二月中旬。江至。診得左脈浮小而駛。右脈浮大近快。有勃勃之勢。江按脈證。當從火治。以生黃耆八分。白朮、薏苡各一錢半。茯苓、片芩各八分。生甘草三分。煎加童便服。次日脈稍平。然兩頰猶赤。早間或覺頭痛。蓋餘火未全殺也。黃耆加作一錢二分。薏苡加作二錢。頂塊漸消。以後加生耆二錢。更飲綠豆湯、童溲。五劑而愈。

靖康二年春。京師大疫。有異人書一方。凡因疫發腫者。服之無不效。方用黑豆二合。炒令香熟。甘草二寸。炙黃。水二盞。煎半。時時呷之。

崇禎壬午癸未。時疫盛行。道殣相藉。發汗和中藥內。惟用人參者。多以活人。

白話文:

二月中旬,江某人前來求診。診脈發現左脈浮小而滑,右脈浮大而快,呈現勃勃之勢。江某人根據脈象判斷,應當從火治,開了以下藥方:生黃耆八分,白朮、薏苡各一錢半,茯苓、片芩各八分,生甘草三分,煎好後加入童便服用。第二天,脈象稍平,但兩頰仍紅,早上偶爾會感到頭痛,可見餘火未完全消除。於是將黃耆加到一錢二分,薏苡加到二錢,頭頂的腫塊逐漸消退。之後又加生黃耆二錢,並且喝綠豆湯、童尿,五劑藥後痊癒。

靖康二年春天,京城發生大瘟疫。一位奇人寫了一張藥方,凡是因瘟疫發腫的人服用後,無不奏效。藥方如下:黑豆二合,炒香後研磨成粉,甘草二寸,炙黃,水二盞,煎至一半,隨時服用。

崇禎壬午癸未年間,時疫流行,病死之人數不勝數。發汗和中藥中,只有使用人參的藥方,能救活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