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俊

《溫熱暑疫全書》~ 卷三·暑病方論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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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暑病方論 (5)

1. 朱丹溪辨動靜二暑

苦暑之時。無病之人。或避暑熱。納涼於深堂大廈。涼亭冷館。大扇風車得之者。是靜而得之陰證也。其病必頭痛惡寒。身形拘急。肢節疼痛而心煩。肌膚大熱無汗。此為陰寒所遏。使周身陽氣不得伸越。宜用辛溫之劑。以解表散寒。用厚朴、紫蘇、乾葛、藿香、羌活、蒼朮之類。

若外既受寒。內復傷冰水生冷瓜果者。前藥再加乾薑、縮砂、神麯之類。此皆非治暑也。治因暑而致之病也。

按靜得動得。分中暑傷暑。此論出自張潔古。後皆因之。夫盛暑之時。炎火若炙。無之非是。故古人聞避暑而未聞避寒。深堂廣廈。正以避暑。安得入而中之。且房室陰涼。正可護衛陽氣。又安得而遏傷之乎。即膏粱深處。必不能無。冒暑應接。其傷暑者。亦於動中得之耳。

老子曰。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一。靜即可祛暑。何從而中也。至於冰水瓜果等寒物。多食自傷脾胃。亦生雜證。謂瀉利諸證。內有此物積聚則可。謂專以此致暑病則不可。若執口得寒物。身犯寒氣。同冬時寒病治之。則謬以千里矣。

白話文:

在酷熱的季節,即使是健康的人,為了躲避炎熱,會到寬敞的大屋、涼亭或是冷氣房中乘涼。如果因為長時間待在這些地方,使用大型電扇或空調,導致身體受涼,這就是因為靜態環境下受涼引起的陰性症狀。通常會出現頭痛、怕冷、身體僵硬、關節疼痛,但心裡卻感到煩躁,皮膚摸起來很燙卻不出汗。這是因為陰寒侵襲身體,抑制了全身的陽氣無法正常運行。治療上應該使用辛溫的藥物,如厚朴、紫蘇、乾葛、藿香、羌活、蒼朮等,來發汗解表,驅散寒氣。

如果在室外受涼,同時又吃了過多的冰冷食物,如冰水、生冷瓜果等,可以在上述藥物中再加入乾薑、縮砂、神麯等,但這些都不是直接治療暑熱,而是治療因為暑熱所引發的疾病。

根據靜態和動態的不同,可以區分中暑和傷暑。這個理論最早來自張潔古,後世都沿用了他的說法。在酷熱的夏天,四處都是高溫,所以古人只會想到避暑,而很少考慮避寒。到大屋或涼亭中避暑,怎麼可能會受涼呢?而且涼爽的室內環境正好可以保護我們的陽氣,怎麼可能反而傷害陽氣呢?即使在豪華的住所,也不可能完全避免炎熱,因此那些因為暑熱受傷的,都是在活動中產生的。

道家的老子曾說過,如果人們能夠保持清靜,那麼天地萬物都會歸於一體。靜態的環境可以幫助我們抵禦暑熱,怎麼會讓我們受涼呢?至於冰水、瓜果等冰冷的食物,過量食用確實會傷害脾胃,引起各種症狀,比如腹瀉等。如果體內有這些寒涼食物的積聚,那當然可能引發疾病,但如果認為單純因為這些就能導致暑熱病,那就太片面了。如果固執地認為吃寒涼食物,身體受涼,就應該像冬天的寒病一樣來治療,那就錯得太離譜了。

2. 方古庵論

寒則傷形。熱則傷氣。何以言之。人與天地同一橐籥。夏月天之氣浮於地表。則人之氣浮於肌表。況被盛暑所傷。膚腠疏豁。氣液為汗。發泄於外。是表裡之氣俱虛矣。不善攝生者。暑熱傷於外。生冷戕於中。若之何而能運化也。是以水穀停積。而為濕熱。發為嘔吐。為泄瀉。

甚則吐瀉俱作。而揮霍悶亂也。若不即病。濕熱拂鬱於內。他日為瘧為利之所由矣。今大順散非治暑熱之藥。乃治暑月飲涼過多為病之劑也歟。

白話文:

【方古庵論】

在寒冷的環境下會損傷身體,在炎熱的環境下會損耗元氣。為什麼這樣說呢?人與天地是相輔相成的,夏天時,天地間的氣息浮動在地表,人的元氣也會浮動在皮膚表面。若再遭受酷暑的侵害,皮膚毛孔擴張,汗水流失,這使得體內外的氣息都變得虛弱。對於不懂得保養身體的人來說,外受暑熱的傷害,內又被冰冷的食物所傷,怎麼可能正常的消化運轉呢?因此,食物和水分在體內積聚,產生濕熱,引發嘔吐或腹瀉。

更嚴重的情況是,嘔吐和腹瀉同時發生,讓人感到極度的疲憊和混亂。如果當時未立即生病,濕熱在體內鬱積,未來可能成為瘧疾或腸胃疾病的原因。現在看來,大順散並不是治療暑熱的藥物,而是用來治療在夏季因過度飲用冷飲而導致疾病的藥方。

以上是方古庵的理論。

3. 王安道中暑中熱辨

潔古云。靜而得之為中暑。動而得之為中熱。中暑者陰證。中熱者陽證。東垣云。避暑熱於深堂大廈。得之者名曰中暑。其病必頭痛惡寒。身形俱急。肢節疼痛而煩心。肌膚火熱無汗。為房室之陰寒所遏。使周身陽氣不得伸越。大順散主之。若行人或農夫。於日中勞役得之者。

名曰中熱。其病必苦頭痛。發躁熱惡熱。捫之肌膚大熱。必大渴引飲。汗大泄。無氣以動。乃為天熱外傷肺氣。蒼朮白虎湯主之。竊謂暑熱者。夏之令也。大行於天地之間。人或勞動。或飢餓。元氣虧乏。不足以御天令亢極。於是受傷而為病。名曰中暑。亦名曰中熱。其實一也。

今乃以動靜所得分之何哉。夫中暑熱者。固多在勞役之人。勞役則虛。虛則邪入。邪入則病。不虛則天令雖亢。亦無由以傷之。彼避暑於深堂大廈。得頭痛惡寒等證者。蓋亦感冒微風。或靜夜著涼耳。不可以中暑名之。其所以煩心與肌膚火熱者。非暑邪也。身中陽氣。受外邪所遏而作也。

既非暑邪。其可以中暑名乎。苟欲治之。則辛溫輕揚之劑發散可也。夫大順散一方。甘草最多。乾薑、杏仁、肉桂次之。除肉桂外。其三物皆炒者。原其初意。本為冒暑伏熱。引飲過多。脾胃受濕嘔吐。水穀不分。臟腑不調所立。故甘草、乾薑。皆經火炒熟。又肉桂而非桂枝。

蓋溫中藥也。內有杏仁。不過取其能下氣耳。若以此藥治靜而得之之證。吾恐不能解表。反增內煩矣。今世俗往往不明。類曰夏月陰氣在內。大順散為必用之藥。籲。其誤也。不亦甚歟。夫陰氣非寒氣也。蓋夏月陽氣發散於外。而陰氣則在內耳。豈竟視陰氣為寒氣。而用溫熱之藥乎。

陰果為寒。何以夏日則飲冰乎。然則蒼朮白虎湯。豈可視為通行之藥。必參之治暑諸方。隨所見之證而用之。然後合理。若夫所謂靜而得之之證。雖當夏月。即非暑病。宜分出之。勿使後人有似同而異之惑。

白話文:

潔古先生說,靜止時得到的是中暑,活動時得到的是中熱。中暑是陰證,中熱是陽證。東垣先生認為,在深宅大廈中避暑熱,得到的病症被稱為中暑。這種病症會有頭痛、怕冷、身體緊繃、肢節疼痛和心煩,皮膚發熱但不出汗,這是因為房間的陰寒阻止了全身的陽氣無法正常運行,可用大順散來治療。如果是在烈日下勞動的人,如行人或農夫,他們得到的病症被稱為中熱。這種病症會有劇烈的頭痛,焦躁,怕熱,皮膚非常熱,口渴想喝水,大量出汗,沒有力量行動,這是因為天熱傷害了肺氣,可用蒼朮白虎湯來治療。

我認為暑熱是夏天的常態,廣泛存在於天地之間。人可能因為勞動或飢餓,導致元氣不足,無法抵抗天氣的極度高溫,因此生病,這就是中暑,也叫做中熱,實際上是一樣的。現在卻根據活動或靜止來區分,這是為什麼呢?

中暑熱的人,通常是勞動的人,勞動會使人虛弱,虛弱就會讓邪氣進入,邪氣進入就會生病。如果不虛弱,即使天氣再熱,也不會生病。那些在深宅大廈中避暑,出現頭痛、怕冷等症狀的人,可能是因為輕微的感冒或是夜晚受涼,不能稱為中暑。他們心煩和皮膚發熱,不是因為暑邪,而是身體中的陽氣受到外界邪氣的阻礙而產生的。

既然不是暑邪,怎能稱為中暑?如果要治療,用辛溫輕揚的藥物來發汗就可以了。大順散這一味藥,甘草的用量最大,其次是乾薑、杏仁和肉桂,除了肉桂外,其他三種都是炒製的。最初的用意,是為了治療因酷熱天氣引起的過量飲水,脾胃受濕引起嘔吐,水穀不分,臟腑功能失調。所以甘草和乾薑都是經過火炒的,而肉桂而不是桂枝,是溫中藥,其中的杏仁,只是取其能下氣的作用。如果用這個藥來治療靜止時得到的病症,我擔心它不能解表,反而會增加內煩。現在社會上經常有人不明白,認為夏天月陰氣在內,大順散是必用的藥,唉,這是多麼大的錯誤啊。

陰氣並不是寒氣。在夏天,陽氣在外散發,而陰氣則在內。難道就認為陰氣就是寒氣,而使用溫熱的藥物嗎?如果陰氣真是寒氣,那麼為什麼夏天要喝冰水呢?那麼,蒼朮白虎湯,怎麼能被視為常用的藥物?必須參考各種治療暑熱的藥方,根據病情來使用,這樣才合理。至於所謂的靜止時得到的病症,即使在夏天,也不是暑病,應該分開來,不要讓後人有相似但不同的困惑。

4. 附醫案十三則

羅謙甫治蒙古百戶。因食酒肉。飲潼乳。得霍亂吐瀉證。從朝至午。精神昏憒已困。急來告。羅視之。脈皆浮數。按之無力。所傷之物已出矣。即以新汲水半碗。調桂苓白朮散。徐徐服之。稍得安靜。又於牆陰掘地約二尺許。貯以新水。在內攪動。待一時澄定。用清水一杯。

再調服之。漸漸氣調。吐瀉遂止。至夜安臥。翌日微煩渴。遂煎錢氏白朮散。時時服良愈。或曰。用地漿者何也。曰。坤屬地。地屬陰。土平曰靜。順感至陰之氣。又於牆陰貯新汲水。以收重陰之氣也。陰中之陰。能瀉陽中之陽。霍亂因暑熱內傷所得。故用地漿治之也。

又治提舉公年近八十。至元丙寅六月初四日中暑毒。霍亂吐利。昏冒終日。不省人事。時夜方半。請羅治之。診其脈洪大而有力。一息七八至。頭熱如火。足冷如冰。半身不遂。牙關緊急。因思內經五亂篇中雲。清氣在陰。濁氣在陽。營氣順脈。胃氣逆行。亂於胸中。是謂大悗。

亂於腸胃。則為霍亂。於是霍亂之名。自此而生。蓋因年高氣弱。不任暑氣。陽不維陰則瀉。陰不維陽則吐。陰陽不相維。則既吐且瀉矣。前賢見寒多以理中丸。熱多以五苓散為定法。今暑氣極盛。陽明得時。況因動而得之。中暍明矣。非甘辛大寒之劑。則不能瀉其暑熱。墜浮溜之火。

而安神明也。遂以甘露散。甘辛大寒。瀉熱補氣。加白茯苓以分陰陽。約重一兩。冰水調灌。漸漸省事。而諸證悉去。後慎言語。節飲食三日。以參朮調中湯之劑增減。服之理正氣。逾十日後。方平復。

又治一倉官。季夏時病。胸項多汗。足逆冷譫語。醫者不曉。雜治經旬。羅診之。關前濡。關後急。當作濕溫治。蓋先受暑。後受濕。暑濕相搏。是名濕溫。先以白虎加人參湯。次以白虎加蒼朮湯。病漸退。足漸溫。汗漸止。三日愈。此名賊邪。誤用藥。有死之理。心病中暑為正邪。

中濕得之。從所不勝者為賊邪。今心受暑而濕邪勝之。水剋火。從所不勝是也。五邪中之最逆也。經曰。濕溫之脈。陽濡而弱。陰小而急。濡弱見於陽部。濕氣搏暑也。小急見於陰部。暑氣蒸濕也。暑濕相搏。名曰濕溫。是謂賊邪也。予亦素有停飲之疾。每至暑月。兩足漐漐。

未常干。服此藥二三服即愈。

滑伯仁治一人。病自汗如雨。面赤身熱。口燥心煩。盛暑中且帷幕周密。自以至虛亡陽。服朮、附數劑。脈虛而洪數。舌上苔黃。伯仁曰。前藥誤矣。輕病重治。醫者死之。素問云。必先歲氣。毋伐天和。朮、附豈可輕用。以犯時令。又云。脈虛身熱。得之傷暑。暑家本多汗。

加之剛劑。脈洪數而汗甚。乃令撤幔開窗。少頃漸覺清爽。以黃連人參白虎。三進而汗止大半。諸證亦減。兼以既濟湯。渴用冰水調天水散。七日而愈。

丹溪治一人。夏發大熱大汗。惡寒戰慄。不自禁持。且煩渴。此暑病也。脈虛微細弱而數。其人好賭。致勞而虛。以人參。竹葉作湯。調辰砂四苓散。八帖而安。

又治一人。年五十。質弱多怒。暑月因怒後患痢。口渴自引蜜水。病緩數日。後脈稍大不數。朱令以參朮湯調益元散。飲之利減。數日後倦甚。發咳逆。知其久下陰虛。令守前藥。利尚未止。以煉蜜與之。眾欲用薑、附。朱謂陰虛。服之必死。待前藥力到自愈。又四日。咳逆止利除。

吳茭山治一婦。冬月感病。洒洒惡寒。翕翕發熱。惡食乾嘔。大便欲去不去。諸醫皆以虛弱痰飲治之。以二陳補心等藥服不效。延及半月。吳診其脈。虛而無力。類乎傷暑。眾不然之。究問病因。其婦曰。因天寒換著綿衣。取綿套一床蓋之。須臾煩渴。寒熱嘔吐。延綿至今耳。

吳曰。誠哉傷暑也。蓋綿套曬於盛暑。夾熱收入笥中。必有暑氣。尚未開泄。今人體虛。得之易入。故病如是。其婦曰。然。遂制黃連香薷飲。連進二服而愈。

陳鬥嵓治倫司成。舟中昏暈不知人。自汗瘛瘲。醫以為中風。陳曰。人迎脈過盛。病因飲後便涼。痰火妄動。非中風也。以清暑益氣湯。一劑而愈。

汪希說治一壯男子。形色蒼黑。暑月客遊舟回。患嘔噦。顛倒不得眠。粒米不入六日矣。脈沉細虛豁。諸醫雜投藿香、柴、苓等藥不效。危殆。汪曰。此中暑也。進人參白虎湯。人參五錢。服下嘔噦即止。鼾睡五鼓方醒。索粥。連進二三服。乃減參。稍輕。調理數劑而愈。

汪石山治一人。年三十餘。形體瘦弱。病上吐下瀉。水漿不入口者七日。自分死矣。汪診脈八至而數。曰。當夏而得是脈。暑邪深入也。吐瀉不納水穀。邪氣自甚也。宜以暑治。遂以人參白虎湯。進半杯。良久復進一杯。覺稍安。三服後。減去石膏、知母。以人參漸次加至四五錢。黃柏、陳皮、麥冬等。隨所兼病而佐使。一月後平復。

又治一人年三十餘。忽病渴熱昏悶。面赤倦怠。汪診之。脈皆浮緩而弱。兩尺尤甚。曰。此得之色欲。藥宜溫熱。其人曰。先生之言誠然也。但病熱如此。復加熱藥惑矣。汪曰。寒極生熱。此證是也。腎虛寒者。本病也。熱甚者。虛象也。譬如雷火。雨驟而火愈熾。日出火斯滅矣。遂以附子理中湯煎熟。冷服三帖。熱渴減半。再服清暑益氣湯。十帖而安。

又治一婦。形色脆白。年五十餘。憂勞六月。背瘡艾灸百餘壯。瘡散病瘧。身熱自汗。口渴頭暈。吐嘔泄瀉。不進飲食。寒少熱多。自用清暑益氣湯。病甚。汪診左脈浮微。似有似無。右脈浮小。按之不足。曰。病雖屬瘧。當作虛治。依方而用清暑益氣湯。固與病宜。但邪重劑輕。

病不去耳。令以參、術加作五錢。黃耆三錢。茯苓一錢。陳皮七分。甘草五分。煎服病退。

石山翁年逾六十。形質近弱。八九月酷熱時。往來休歙。外有藥劑之勞。內有病者之憂。內外弗寧。晝夜不靜。至十月初旬。瘧作三日。午後一發。寒熱不甚。喜熱惡寒。寒去熱來。則覺爽快。口乾微渴。臨發昏倦嗜臥。左脈沉小而數。右脈浮濡無力。亦近於數。獨脾部弦而頗洪。

瘧去則脈皆大小浮沉相等。微覺緩弱而已。初服補中益氣湯十餘帖。病無加減。夜苦盜汗。繼服當歸六黃湯。黃耆每帖四錢。五帖汗止。瘧如舊。再服白虎湯。人參四錢。石膏三錢。知母一錢。甘草六分。米一撮。煎服十餘帖而愈。

又治一人。病霍亂。欲吐不吐。欲瀉不瀉。心腹絞痛。脈之沉伏如無。此乾霍亂也。急令鹽湯探吐。宿食痰涎碗許。遂飲與六和湯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