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腳集

《春腳集》為清代醫家孟文瑞所著，是一部以實用臨床經驗為核心的醫學著作。此書共分四卷，內容涵蓋了傳統中醫領域的內科、外科、婦科、兒科等諸多病症的診治方法，其撰述目的與體例組織，皆顯現出作者及其推動者意欲廣泛傳播有效醫方、濟世救人的良善心懷。

從卷首的序言可見，《春腳集》的成書並非完全出自作者孟文瑞的個人著述計畫，而是受到了潞河謝公的啟發與委託。謝公樂善好施，有感於善書流傳的重要性，同時也深切關懷百姓疾苦，遂將《回生集》與《經驗集》等書託付孟文瑞，希望他能擇其精粹、編纂成冊，以便刊印施送。孟文瑞欣然應允，並以「物我同春」、「隨地施行」的理念來比喻醫方如同「有腳陽春」，能惠及萬物、廣被眾人。他認為，「千萬易得，一效難求」，醫書浩繁固然可貴，但真正能在臨床上「屢用屢效」的方劑，才是施藥濟世的關鍵。

孟文瑞自述學醫三十年，對岐黃之術頗有心得，凡是「得心應手」的方劑，無論是家傳、博採群書所得，或來自名家珍藏，他都祕密記錄。這些方劑的劑量大小、分兩輕重可能各異，但核心在於「每試必驗」。承蒙謝公的委託，他將自己累積的有效方劑，加上從《回生集》和《經驗集》中篩選出的良方，按照人體部位進行彙編，最終定名為《春腳集》，意在期許醫方能如春腳般廣傳，讓眾人得蒙「著手成春」之效。

《凡例》部分更深入闡明了《春腳集》的撰寫宗旨與使用方法。此書的定位明確，旨在「救難濟急」，特別是針對「窮鄉僻壤，無從延醫」的困境。它並非為專業學醫或行醫者所設，這些專業人士需要對陰陽造化、人體性命有更深刻的洞察。相反，《春腳集》是為那些在危急時刻無法獲得專業醫療幫助的人們提供一線希望，書中方劑力求「捷於影響之效」。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春腳集》在內容選擇上追求「擷精揭要」，務求「簡該」，避免過於龐雜。儘管孟文瑞手中握有大量良方，但為了便於傳播和使用，他只收錄了那些他親自「屢試屢驗」的、且適用於緊急情況的方劑。

在體例編排上，《春腳集》打破了傳統醫書常以病症分類的模式，轉而採用「因人身部位彙輯」的方式。這種分類邏輯對於非專業讀者而言，更為直觀和方便查找。例如，頭痛問題直接在「頭部」查找，眼疾則在「目部」尋找。在按部位分類之後，書中再依據傳統的內、外、婦、幼四科進行細分，使各類病症歸屬清晰，條理分明。

書中每個部位或病症下，都附有約略的註解文字。這些註解並非孟文瑞的獨自創見，而是節錄自前人的集輯，且行文風格極為簡明，專門為「不知醫者」而設，力求一讀即懂。

對於收錄的方劑，《春腳集》強調其來源的可靠性，多為「歷代大家成方」。為避免書卷過於浩繁，作者選擇不一一列出原方作者的姓名，但強調這並非「沒前人之長」，而是出於編纂體例的考量。

孟文瑞特別在《凡例》中重申了書中方劑的有效性，聲稱自己已「屢試屢驗」。但他同時也提醒使用者，必須「認清部位」，才能確保「投無不利」。他也強調了醫學的複雜性，即使是簡單的方劑，也可能因「毫釐千里」而失效，因此臨證時的判斷（「臨時認症」）至關重要，這也是他寄望於使用者的部分。

書中還收錄了丸、散、膏、丹等多種劑型的方劑，這些劑型往往具有更好的療效或更便於服用。然而，孟文瑞也意識到這些劑型的製備需要一定的時間和財力，因此他呼籲「仁人君子」能按照書中的方劑預先炮製好這些成藥，並施送給有需要的人，認為這樣做功德「無涯涘」。這也再次印證了《春腳集》的慈善施藥本質。

深入卷一的內容，可以看到具體的診治細節。例如「頭部」的論述，先點明「頭為諸陽之首，位高氣清」，提示用藥宜「輕清」。接著便列出針對不同類型頭痛的具體方劑，如「立愈湯」治一切頭痛、「治半邊頭痛」方、「治頭痛如破」方等。每個方劑都列出了藥材名稱和具體用量（如錢、兩），並簡述了用法（如水煎服）。對於一些特殊的療法，如用琉黃、川椒末塞鼻止頭風，或用蘿蔔汁滴鼻治偏頭痛，都給出了具體的操作步驟。甚至還提供了治療腦漏（鼻流臭氣）的食療方（豬肺花椒）和藥方（蒼耳子、辛夷花），顯示內容的豐富性和實用性。

在「目部」的介紹中，首先點明眼與五臟的關係，「目為五臟之精華」，並詳細對應了眼睛各部位與臟腑的關係（兩眥屬心，烏睛屬肝等）。接著提供了治療火眼（急性眼部炎症）的方劑，甚至區分了適用於南方和北方的不同方劑——「金液湯」（宜南方）和一個成分更為複雜、針對風沙、熱坑、飲食等因素導致的火眼方（宜北方）。書中還包含了治療眼翳、提升視力的複雜方劑，如「開瘴去翳散」和「靈飛散」。這些方劑不僅列出大量藥材，還包括了特殊的製備方法，如煅淬羊腦蘆甘石、水飛硃砂、雄黃等礦物藥，以及使用珍珠、牛黃、熊膽等珍貴藥材，這些都體現了清代眼科用藥的特點和製藥的複雜性。

總體而言，《春腳集》是一部以臨床實用為導向、旨在濟世救人的中醫方書。它匯集了作者孟文瑞數十年的驗證經驗和廣泛收集的有效方劑，並以簡易實用的體例進行編排。書中內容涵蓋面廣泛，從常見的內科疾病到急性的外傷中毒，從婦科特有的病症到小兒常見疾患，都提供了具體的治療方藥。雖然書中說明其目的並非用於專業學術研究，但其所記錄的清代中晚期醫家的臨床思路、常用方藥、以及特殊的治療方法和製劑工藝，都為後世研究清代醫學，特別是基層醫療和驗方流傳提供了寶貴的資料。孟文瑞及其合作者透過《春腳集》所展現的，不僅是醫學知識的傳承，更是關懷民瘼、廣施醫藥的仁心。時至今日，雖然許多方劑的應用需要結合現代醫學知識進行審視，但作為一部歷史文獻，《春腳集》依然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能讓我們一窺清代民間醫療實踐的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