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

《古今名醫匯粹》~ 卷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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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1)

1. 經病通治

薛新甫曰:經曰:飲食入謂,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東垣先生謂脾為生化之源,心統諸經之血,誠哉是言也。竊謂心脾平和,則經候如常。苟七情內傷,六淫外侵,飲食失節,起居不時,脾胃虛損,心火妄動,則月經不調矣。

有先期而至者。蓋血生於脾土,故云脾統血。凡血當用苦甘之劑,以助陽氣而生陰血也。蓋先期而至者,有因脾經血燥,宜加味逍遙散;有因脾經鬱滯者,宜歸脾湯;有因肝經怒火者,宜加味小柴胡湯;有因血分有熱者,宜加味四物湯:有因勞役火動者,宜補中益氣湯。過期而至者,有因脾經血虛者,宜人參養榮湯;有因肝經血少者,宜六味地黃丸;有因氣虛血弱者,宜八珍湯

又曰:血者,水穀之精氣也,和調五臟,灑陳六腑,在婦人上為乳汁,下為血海,故雖心主血,肝藏血,亦皆統攝於脾胃。補脾和胃,血自生矣。凡經行禁用苦寒、辛散之藥。

2. 經閉

東垣曰:經閉不行有三。婦女腸胃久虛,形體羸弱,氣血俱衰,而致經水斷絕不行。或病中消胃熱,善食漸瘦,津液不生。夫經者,血脈津液所化,津液既竭,為熱所爍,肌肉漸瘦,時見燥渴,血海枯竭,名曰血枯經絕,宜瀉胃之燥熱,補益血氣,經自行矣。此病適行而有子,子亦不成,而為胎病者有矣。

或心包絡脈洪數,躁作時見,大便秘澀,小便雖不利,而經水閉絕不行,此乃血海乾枯,宜調血脈,除包絡中火邪,而經自行矣。或因勞心,心火上行,月事不來者,胞脈閉也。胞脈屬於心而絡於胞中,今氣上迫脈,心氣不得下通,故月事不來,宜安心補血瀉火,經自行矣。

薛立齋曰:經閉者何?夫經水,陰血也,屬衝任二脈主,上為乳汁,下為月水。其為患有因脾虛而不能生血者,有因脾郁傷而血耗損者,有因胃火而血銷鑠者,有因脾胃損而血少者,有因勞傷心而血少者,有因怒傷肝而血少者,有因腎水不能生肝而血少者,有因肺氣虛不能行血而閉者。

治療之法,若脾虛而不行者,調而補之;脾鬱而不行者,解而補之;胃火而不行者,清而補之:脾胃損而不行者,調而補之;勞傷心血而不行者,靜而補之;怒傷肝而不行者,和而補之;肺氣虛而不行,補脾胃;腎虛而不行,補脾肺。經云:損其肺益其氣,損其心補其榮衛,損其脾補其飲食,適其寒溫,損其肝緩其中,損其腎益其精。審而治之,庶無誤矣。

王宇泰曰:薛氏治血枯大法,以補養真元為主,蓋本易水師弟之旨而廣之。

方約之曰:婦人之經病,有月候不調者,有月候不通者。然不調不通之中,有兼疼痛者,有兼發熱者,此分而為四也。不調之中,有趲前,有遲後者,則趲前為熱,退後為虛也。不通之中,有血滯者,有血枯者,則血滯者宜破,血枯宜補也。疼痛之中,有常時作痛者,有經後經前作痛者,則常時與經前作痛為血積,經後為血虛也。

發熱之中,有常時發熱者,有經行發熱者,則常時為血虛有積,經行為血虛有熱也。則又分而為八焉,大抵經痛內因憂思憤怒,外因飲冷形寒。憤怒所觸,則鬱結不行。經前產後,飲冷形寒,則惡露不盡。此經候不調不通,作痛發熱之所由也。調氣破血,開鬱補虛,涼血清熱,治之有道也歟!然氣行血行,氣止血止,故治血病以行氣為先,香附之類是也。熱則流通,寒則凝結,故治血病以熱藥為佐,肉桂之類是也。

3. 經漏

李東垣曰:經水漏不住有二。婦人脾胃虛損,致命門脈沉細而數疾,或沉弦而洪大有力,寸關脈亦然。皆由脾胃有虧,下陷於腎,與相火相合,濕熱下迫,經漏不止,其色紫黑,如夏月腐肉之臭。中有白帶者,脈必弦細,寒作於中;有赤帶者,其脈洪數,病熱明矣,必腰痛成臍下痛。

臨經欲行,而先發寒熱往來,兩脅急縮,兼脾胃證出見,或四肢困倦,心煩悶不得眠臥,心下急,宜大補脾胃而升降氣血,可一服而愈。或貴而後賤,富而後貧,病名脫營者,心氣不足,其火大熾,旺於血脈之中,又或脾胃飲食失節,火乘其中,形質肌肉顏色似不病者,此心病也,下形於脈,故脾胃飲食不調,其證顯矣而經水不時而下,或適來適斷,暴下不止。

治當以大補氣血之劑,補養脾胃,微加鎮墜心火之藥治其心,補陰瀉陽,經自止矣,《痿論》云:悲哀太甚則胞絡絕,胞絡絕則陽氣內動,發則心下滿,數溲血也。故經曰:大經空虛,發則肌痹,傳為脈痿,此之謂也。治宜升陽益胃湯。血脫益氣,古人之法也。先補胃氣以助生長,故曰陽生陰長,諸甘藥為之先務。

薛立齋曰:血崩,經云:陰虛陽搏,謂之崩。又云:陽絡傷則血外溢,陰絡傷則血內溢。又云:脾統血,肝藏血。其為患因脾胃虛損,不能攝血歸源;或因肝經有火,血得熱而下行;或因肝經有風,血得風而妄行;或因怒動肝火,血熱而沸騰;或因肝經鬱結,血傷而不歸經;或因怒動肝火悲哀太過,胞絡傷而下崩。

治療之法:脾胃虛弱者;六君子湯加芎、歸、柴胡;脾胃虛陷者,補中益氣加白芍、山梔;肝經血熱,四物加柴、梔、苓、術;肝經風熱,加味逍遙,或小柴胡加山梔、白芍、丹皮;若怒動肝火,亦用前藥;脾經鬱火,歸脾加山梔、柴胡、丹皮;哀傷胞絡,四君加升、柴、山梔。故東垣、丹溪諸先生云:凡下血證,須用四君子以收功。

斯言厥有旨哉。若大去血後,毋以脈診,當急用獨參湯救之。其發熱、咳嗽脈數,乃是元氣虛弱,假熱之脈也,尤當用人參之類。此等證候,無不由脾胃先損,故脈洪大,察其有胃氣受補可救。誤用寒涼之藥,復傷脾胃生氣,反不能攝血歸元,是速其危也。

薛立齋醫案

一婦人,內熱作渴,飲食少思,腹內近左初如雞卵,漸大四寸許,經水三月一至,肢體消瘦,齒頰似瘡,脈洪數而虛,左關尤甚,此肝脾鬱結之證。外貼阿魏膏,午前用補中益氣湯,午後以加味歸脾湯。兩月許,肝火少退,脾胃尚健,仍與前湯送六味丸,午後又用逍遙散歸脾丸

又月餘,日用蘆薈丸二服,空心以逍遙散下,晡時以歸脾湯下,喜其調理謹慎,年餘而愈。

一婦人,發熱口乾,月經不調,兩腿無力,服祛風滲濕之劑,腿痛體倦,二膝浮腫,經事不通。余作脾、肝、腎三經血虛火燥,證名鶴膝風,用六味丸、八味丸,兼服兩月,形體漸健,飲食漸進,膝腫漸消,不半載而痊。前證若脾腎虛寒,腿足軟痛,或足膝枯細,用八味丸。若飲食過多,腿足或臀後痠痛,或浮腫作脹,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主之。

一婦人,性沉靜,勤於女工,善怒,小腹內結一塊,或作痛,或痞滿,月經不調,恪服伐肝之劑,內熱寒熱,胸膈不利,飲食不甘,形體日瘦,牙齦蝕爛。此脾土不能生肺金,肺金不能生腎水,腎水不能生肝木,當滋化源,用補中益氣、六味地黃,至仲春而愈。

松江太守何恭人,性善怒,腹聚一塊年餘,形體骨立,倏然往來,齶蝕透腮,或泥春木旺剋土,仍行伐肝。時季冬,肝脈洪數,按之弦緊,餘脈微弱。余曰:洪數弦緊,肝經真氣發見而邪氣實也,自保不及,何能剋土?況面色青中隱白,乃腎水不足,肝木虧損,肺金剋制,惟慮至春木不能發生耳。勉用壯脾胃、滋腎水,二劑,肝脈悉退。

後大怒,耳內出血,肝脈仍大,按之如無,煩躁作渴。此無根之火,以前藥加肉桂,二劑,肝脈仍斂,熱渴頓退。復因大怒,以致飲食不進,果卒於季冬辛巳日。此木衰弱而金刑剋,信矣。

一婦人,經候過期,發熱倦怠,或用四物、黃連之類,反兩月一度,且少血而成塊。又用峻藥通之,兩目如帛所蔽。余曰:脾為諸陰之首,目為血脈之宗,此脾傷,五臟皆為失所,不能歸於目矣。遂用補中益氣、濟生歸脾二湯,專主脾胃,年餘而愈。

一婦人,年四十,索性急,先因飲食難化,月經不調,服理氣化痰藥,反肚腹膨脹,大便泄瀉;又加烏藥、蓬朮,肚腹腫脹,小便不利;加豬苓澤瀉,痰喘氣急;手足厥冷,頭面肢體腫脹,指按成窟,脈沉細,右寸為甚。余曰:此脾肺之氣虛寒,不能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滲泄之令不行,生化之氣不運。

即東垣所云:水飲留積,若土之在雨中,則為泥矣。得和風暖日,水濕去而陽化,自然萬物生長。喜其脈相應,遂與金匱加減腎氣丸料服之,小便即通。數劑腫脹消半,四肢漸溫,自能轉側。又與六君子加木香、肉桂、炮姜治之,全愈。後不戒七情飲食,即為泄瀉,仍用前藥加附子五分而安。

一婦人,素有頭暈,不時而作,月經遲而少。余以為中氣虛,不能上升而頭暈,不能下化而經少,用補中益氣湯而愈。後因勞而作,月經如湧,此勞傷火動,用前湯加五味子一劑、服之即愈。前證雖云亡血過多,氣無所附,實因肺氣虧損。

西賓錢思曾云:室年三十,尚無嗣,月經淋漓無期,夫婦異處者幾年矣,思曾欲為娶妾,以謀諸餘。余曰:此鬱怒傷肝,脾虛火動,而血不歸經,乃肝不能藏,脾不能攝也。當清肝火,補脾氣,遂與加味歸脾、逍遙二藥。送至其家,仍告其姑曰:服此病自愈,而當受胎,妾可無娶也。果病愈,次年生子。

一婦人,多怒,經行或數日或半月後止,三年後淋漓無期,肌體倦瘦,口渴內熱,盜汗如洗,日晡熱甚。余用參、朮、耆、歸、茯神遠志、棗仁、麥冬、五味、丹皮、龍眼肉、炙草、柴胡、升麻,治之獲痊。此證先有怒動肝火,血熱妄行,後乃脾氣下陷,不能攝血歸源,故用前藥。

若胃熱亡津液而經不行,宜清胃。若心火亢甚者,宜清心。若服燥藥過多者,宜養血。若病久氣血衰,宜健脾胃。

一婦人,性善怒,產後唇腫內熱,月水不調,食少作嘔,大便不實,唇出血水。用理氣消導,胸膈痞滿,頭目不清,唇腫經閉;用清胃行血,肢體倦怠,發熱煩躁,涎水湧出。欲用通經之劑。余曰:病本七情,肝脾虛損,數行攻伐,元氣益虛者耳。法當補陰益陽,遂以加味歸脾湯、加味逍遙散、補中益氣湯,如法調治,元氣漸復,唇瘡亦愈。

後因怒,寒熱耳痛,胸脅脹悶,唇焮腫甚,此是怒動肝火而血傷,遂用四物合小柴胡加山梔,頓愈。後又怒,脅乳作脹,肚腹作痛,嘔吐酸涎,飲食不入,小水不利,此是怒動肝木克脾土,乃用補脾氣、養脾血而愈。又因勞役怒氣,飲食失節,發熱喘渴,體倦不食,去血如崩,唇腫熾甚,肝經有火。

脾經氣虛,遂用補中益氣加黑梔、丹皮、芍藥而愈。此證每見,但治其瘡,不固其本,而死者多矣。

一婦人,年六十有四,久鬱怒,頭痛寒熱,春間乳內時痛,服流氣飲之類益甚,不時有血如經行。又大驚恐,飲食不進,夜寐不寧,乳腫及兩脅,焮痛如炙,午前後色赤。余以為肝脾鬱火血燥,先以逍遙散加酒炒黑龍膽一錢,山梔半錢,兩劑頓退,又二劑而全消。再用歸脾加炒梔、貝母,諸證悉退。

一婦人,因怒血崩,久不已,面青黃而或赤。此肝木製脾土而血虛也,用小柴胡合四物,以清肝火、生肝血;又用歸脾、補中二湯,益脾氣以生肝血而痊。若因肝經有風熱而血不寧者,用防風一味為丸,以兼證之藥煎送。或肝經火動而不寧者,用條芩炒為丸,以兼證之藥煎送,無有不效。

一婦人,性急,每怒非太陽,耳、項、喉、齒、胸、乳作痛,則胸滿吞酸,吐瀉少食,經行不止。此皆肝火之證,肝自病則外證見,土受克則內症作。若自病見,用四物加白朮、茯苓、炒山梔、炒龍膽;若內症作,用四君加柴胡、白芍、神麯、吳萸炒連,諸症漸愈。惟月經不止,是血分有熱,脾氣尚虛,以逍遙散倍用白朮、茯苓、陳皮,又以補中益氣加酒炒芍藥,兼服而調。

歸大化內人,患月事不期,崩血昏憒,發熱不寐。或謂血熱妄行,投以寒劑益甚;或以胎成受傷,投以止血,亦不效。余曰:此脾氣虛弱,無以統攝故耳。法當補脾而血自止,用補中益氣湯加炮姜,不數劑而效。惟終夜少睡驚悸,其家另服八珍湯,更不效。余曰:雜矣!乃與歸脾湯加炮姜,以補心腎,遂如初。

一婦人,素有胃火,服清胃散而安,後因勞役,燥渴內熱,肌肉消瘦,月經不行。此胃火消爍陰血,用逍遙散加丹皮、炒山梔以清胃熱,用八珍湯加茯苓、遠志以養脾血,而經自行。

一婦,因勞耳鳴頭痛體倦,此元氣不足,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而痊。三年後,因飲食勞倦,前症益甚,月經不行,晡熱內熱,自汗盜汗,用六味地黃丸、補中益氣湯,頓愈。前症若因血虛有火,用四物加山梔、柴胡;不應,八珍加前藥。若氣虛弱,用四君子。若怒便耳聾或鳴者,實也,小柴胡加芎、歸、山梔;虛用補中益氣加山梔。

若午前甚作火治,用小柴胡加炒連、炒梔,氣虛用補中益氣。午後作血虛,用四物加白朮、茯苓。若陰虛火動,或兼痰甚作渴,必用地黃丸以壯水之主。經云:頭痛耳鳴,九竅不利,腸胃之所生也。脾胃一虛,耳目九竅皆為之病。

《治法綱》曰:《內經》方,血枯一證,與血膈相似,皆經閉不通之候。然而枯與膈則相反,有如冰炭。夫枯者,枯竭之謂;膈者,阻隔之謂。血本不虛,而或氣或寒或積,有所逆,病發於暫,其症則或痛或實,必通之,以血行而愈,此可攻者。枯者,其來有漸,脾胃氣乏,衝任內竭,其症無形,此必不可通者也。

夫血既枯矣,只當補養陰氣,使其血充。若勉強通之,則枯愈枯,不危何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