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經經釋

《難經經釋》是清代著名醫家徐大椿對中醫經典《難經》所作的一部重要註釋著作。成書於雍正五年(1727年),全書共分為兩卷。徐大椿以其深厚紮實的《黃帝內經》(簡稱《內經》,包含《素問》、《靈樞》)功底,對《難經》的義理進行了系統的闡發與解析,並探討其學術淵源,對後世理解和研究《難經》提供了重要的參考視角。

徐大椿撰寫此書,有其鮮明的學術立場與治學方法。他認為《難經》並非如《內經》般獨立成「經」,而是在《靈樞》、《素問》微言奧旨基礎上,透過設問作答的方式,來闡發《內經》中尚未充分展開的義理,是《內經》的羽翼與補充。因此,他在書中旗幟鮮明地提出「《難經》之必不可違乎《內經》」的核心觀點。這反映了他將《內經》視為中醫理論的圭臬,任何對《難經》的理解和詮釋,都必須以《內經》為依歸,與《內經》的原則相符。

在書的「敘」中,徐大椿詳細闡述了他註釋《難經》的緣由與方法。他觀察到自古以來,言醫者皆宗《內經》,但隨著時代發展,醫學流派漸多,重術而輕道,對《內經》精髓的理解有所偏離。雖然《難經》悉本《內經》之語,但他也發現《難經》中存在與《內經》經文看似衝突、或詮釋有異、甚至顛倒經文之處。但他並不因此否定《難經》,而是認為這是前人未深入以《內經》互證《難經》所致。他認為,若以《內經》之義理來審視《難經》,許多疑點便可釐清。他經歷了從崇信到漸疑,再到堅信必須以《內經》為準來理解《難經》的過程。

因此,徐大椿在註釋《難經》時,採用了一種溯源經典的方式。他先根據《內經》的本意,梳理其條理,然後對應《難經》的條文進行詮釋。其間,他會辨析兩者之間的異同,判斷《難經》的說法是否與《內經》一致或能相互發明。對於《難經》中那些說法不本於《內經》,但能與《內經》相互闡發、可能另有師承的特殊醫理,他會加以區分。而對於那些看似遵從《內經》訓示但詮解未盡準確之處,他便會直接摘引《內經》原文來加以佐證和修正。他的目的並非貶低《難經》,而是正因為他珍視《難經》作為《內經》羽翼的價值,才更要釐清其與《內經》的關係,使後人能更準確地理解《難經》在經典體系中的地位與作用。書名定為《經釋》,即寓含「以《內經》釋《難經》」及「以《難經》釋《內經》」之意,儘管其側重點明顯在前者。

《難經經釋》的內容結構按《難經》的八十一難順序進行。第一卷通常涵蓋《難經》的前期內容,如對《難經》成書背景、體例的理解(儘管徐氏認為它不是經),以及對脈法、五臟六腑、經絡、營衛氣血等基本概念的闡釋。例如,書中對第一難「獨取寸口」的解釋,引述了大量《靈樞》關於脈行、氣血運行周身的理論,來證明寸口作為「脈之大會」和「五臟六腑之所終始」的地位,完全是基於《內經》的思想。又如第二難對「尺寸」脈位的解釋,徐氏亦引述《脈訣》並結合陰陽分屬來闡明,並強調其與《內經》脈法的一致性。第三十難探討營衛氣血的關係,徐氏引用《素問》、《靈樞》原文來定義營與衛、營在脈中衛在脈外的特性,以及營衛相隨如環無端的運行模式,以此詮釋《難經》原文。第三十一難關於三焦的論述,徐氏不僅詳細引用《靈樞》的描述來界定上中下三焦的部位與功能(水穀道路、氣之終始),還具體標註了各焦的「治」所對應的穴位。第三十二難問心肺獨居膈上,徐氏從心主血(營)、肺主氣(衛)的角度,結合營衛上下相隨、周行經絡的生理特性來解釋,這些也都是嚴格遵循《內經》理論框架的。

第二卷則繼續深入探討《難經》中關於臟腑功能(如腎間動氣)、疑難病症、以及更為複雜的診斷與治療方法。徐氏同樣會運用他在第一卷中建立的詮釋原則,即以《內經》為基礎來理解這些內容。例如,《難經》中著名的「腎間動氣」概念,徐氏會試圖將其與《內經》中的相關論述(如命門)聯繫起來解釋;對於《難經》提出的某些針灸穴位或治法,他也會比對《內經》的記載來評斷其合理性或探討其淵源。

誠然,徐大椿「《難經》之必不可違乎《內經》」的觀點,如書介所言,確實存在一定的偏激性。他過於強調《難經》對《內經》的依附性,可能忽略了《難經》本身作為一部相對獨立、有其獨特視角和理論發展的著作的價值。特別是《難經》中一些相較於《內經》有所發展或提出新概念的部分(如八十一難中對奇經八脈的系統論述、五輸穴理論的補充等),若完全以「不違《內經》」為標準,可能會限制對這些內容的全面理解,甚至可能因此低估了《難經》在中醫理論發展史上的創新意義。事實上,《難經》的寫作年代和具體作者雖不可定(徐氏也指出秦越人著者始見於《新唐書》,不可定,但應為兩漢以前書),但其成書應晚於《內經》,並且在理論上有所承襲也有所發展,是獨立於《內經》之外,但與其並列為四大經典的地位是通過漫長的歷史實踐和學術認可形成的。完全將其視為《內經》的「釋」或「附庸」,未能完全體現其自身的歷史地位與學術價值。

儘管存在觀點上的偏激,徐大椿的《難經經釋》仍然是一部具有重要參考價值的著作。首先,它提供了清代醫家如何理解和詮釋《難經》的一個典型範例,反映了當時醫學界對經典關係的認識。其次,徐大椿對《內經》原文的廣泛引用和深入理解,對於幫助讀者同時理解《內經》和《難經》具有積極作用。他的註釋詳細條理清晰,許多地方對《難經》原文的解析是精闢的。再次,他強調經典理論的傳承與溯源,對於後學者建立正確的治學態度,避免捨本逐末、片面理解經典,具有警示意義。最後,此書體現了徐大椿作為一位經方大家(徐氏精於傷寒,有《傷寒類方》等著作)深厚的經典功底和嚴謹的學術精神,無論其結論是否完全令人贊同,其研究和詮釋經典的方法論本身也值得借鑒。

總而言之,《難經經釋》是清代醫家徐大椿基於其強烈的「重《內經》」學術傾向,對《難經》進行的一部系統註釋。書中核心主張「《難經》之必不可違乎《內經》」,體現了他將《難經》定位為《內經》補充和闡發的觀點。雖然這一觀點因過於強調依附性而被認為有偏激之處,可能影響對《難經》獨立價值的認識,但徐大椿嚴謹的註釋方法,以及對《內經》理論的深入運用,使得本書成為研究《難經》及理解清代經典註釋風格的重要文獻。它不僅是理解《難經》的一個窗口,也是觀察中國醫學史學術思潮變遷的一個切片。讀者在研讀時,應結合其他版本的《難經》註釋,並保持客觀、全面的視角,方能更好地汲取其精華,理解《難經》這部經典著作的豐富內涵與歷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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