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醫案》~ 卷三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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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8)

1. 哮吼齁喘論

夫齁喘何以哮吼名者,喉中有雞聲是也。主於痰,宜用吐法,虛者用紫金丹導之。此證遇天陰欲雨即作,坐臥不安,飲食不進,蓋因肺竅中積有冷痰,一遇寒氣從背心、鼻孔而入,則肺脹作聲,是證有子母相傳者,感之則苦至終身,每發如服紫金丹,不過七八次,覺吐出痰涎腥臭,是絕其根也。

按之脈浮而滑者易治,微細者難療。

紫金丹

砒霜(生用)一錢,白明礬(煅枯)三錢,同研細末;淡豆豉(水潤去皮,蒸熟搗如泥)一兩,和前藥合勻,搓如綠豆大。遇證發時,先以冷茶送下七丸,以不喘為愈。不必多增丸數,慎之。小兒止服二三丸,神應之至。

治驗

曾治劉天全,年三十二,患齁喘證,每發則飲食不進,坐臥不安,日夜為苦,至三四日痰盡乃平,天將雨,偶感風寒又作,至今十餘年矣,諸藥不應,請余診治。按之六脈沉微,惟右寸肺脈大而滑甚。乃與紫金丹九粒,令將欲發以冷茶吞服,一次稍輕,七次而愈。繼以六味、補中兼服而康。

曾醫長邑幕友朱榮光,年二十七,久患齁喘唾痰,咯血遺精,惡寒喜熱,三伏天猶披狐裘,不分春冬,調治七載無功,諸證集劇,飲食不入,不能床褥,日夜作苦,欲尋自盡,忿不欲生,促騎求治。診之左關沉細而數,右尺沉細而芤。

余遂以紫金丹治齁喘,理脾滌飲送斬關丸溫中逐痰,胡巴、故紙收納腎氣以保固元精,兼服補中湯加麥、味、茯神遠志、懷山、熟地攝血歸經,繼服八味地黃丸附子鹿茸壯水補血,三月而康。以書謝曰:自別臺旌後至今半載,賤軀甚為健旺,值此暑天朝日,赤身尚知大熱,諸病已愈,心中爽快,飲食亦加,若非高明妙劑,何能回春?再造之恩,永志於心耳。時嘉慶五年八月十三日也。

紫金丹,愚修合至今多年,治驗無數,不及備載,同志君子宜珍寶之。

2. 虛勞

余考《內經》而知夫人之生也,陰血為營,陽氣為衛,二者運行而無壅滯,病安從生?若力用不休,則龍、雷二火逆潛至高,故勞字從火。曲運神機,病心勞而為虛汗、怔忡;縱情房室,病腎勞而為骨蒸、夢遺泄精;病肝勞而為痛痹拘攣;形冷悲哀,病肺勞而為上氣喘嗽;動作傷形,思慮傷意,病脾勞而為食少痰多,形羸神倦,此五勞也。故勞者必至於虛,虛者必因於勞。

古稱五勞、七傷、六極、二十三蒸,證狀繁多,令人眩惑,但能明先天、後天根本之治,無不痊安,蓋簡而不繁,約而無漏者也。夫人之虛,非氣即血,五臟六腑莫能外焉。然血之源頭在乎腎,蓋水為天一之元,而人資之以為始者,故曰先天;氣之源頭在乎脾,蓋土為萬物之母,而人資之以為生者,故曰後天。二臟安和,則百體受調,一有虛傷,則千疴竟起,至哉斯言,可為司命者之指南也。

土為金之母,而金為主氣之宮,故肺氣受傷者,必先求助於脾家。水為木之母,故肝血受傷者,必由藉資於腎臟。而虛勞之證,扶脾保肺,兩不可缺。然脾之性喜溫燥,而溫燥之劑不利於肺;肺之性喜涼潤,而涼潤之藥不利於脾。兩者並立而論,而脾則有生肺之能,肺無扶脾之力,故曰土壯而生金,勿拘拘於保肺者也。

瀉火之亢,以全陰氣;壯水之主,以鎮陽光,法當並行。然瀉火之品多寒而損陽氣,壯水之劑多平而養陰血,兩者並列而論,苦寒過投,將有敗胃之憂,甘平恆用,卻無傷中之患,故曰水盛而火自息,勿急急於寒涼也。

證如煩渴喘呼,脈見數大有力者,當潤肺為主,而扶脾佐之。證如食少善泄,脈見細數無力者,當扶脾為主,而保肺佐之,甚則保肺之藥,不利於脾,當即去之,卻宜補土之母,少火庶可冀其回春。醫家全在分經辨證,則陰陽虛實確有所據,而後切其脈以治之,方無差誤。

春夏之令主生長,秋冬之令主肅殺,人皆知之,彼不知藥之溫者行天地發育之德,藥之寒者象天地肅殺之刑,如四物加知母黃柏,世醫皆奉為滋陰上品、降火靈丹,不知秋冬之令非所以生萬物者也,涼血之藥常膩滯,非痰多食少者所宜;涼血之藥常滋潤,必至滑滯腸鳴。況知母苦寒,苦先入心,久而增氣,反能助火,至於滑泄敗胃,所不待言。

丹溪云:實火可瀉,虛火可補。試問癆瘵之火,屬之虛乎?屬之實乎?泄之可乎?昔有畏知母、黃柏如鴆毒者,曰恐戕吾命根耳,然如病初起而相火正隆,或燥渴而右尺脈滑大,偶投一二劑,亦可也,若多用之,則斷乎不可。

或問曰:血主濡潤,四物湯豈非濡潤,而為血虛者之要藥乎?答曰:血虛而燥,用四物以濡潤未嘗非合劑,但恐用之久而多,則在上有泥膈奪食之憂,在下有滑腸瀉泄之患,且主秋冬之令,鮮發育之功也。

或又問曰:氣有餘便是火,補氣之藥能無助火乎?古人云:正氣與邪勢不兩立猶低昂,然一勝則一負,正氣旺則邪氣無所容,譬如滿座皆君子,一小人而無容身之地。

五臟雖各有勞,心腎為主,心主血,腎主精,精竭血枯則勞成矣。惟宜滋養培補,調心益腎,若過用薑、附燥熱等藥,則雄駿之氣性太烈,火內之精血何堪?當此之時,雖云壯火適足以發其虛陽,然又不可因其熱而純用寒涼以傷胃氣。若過用熱藥者,猶釜底無火而添水也,非徒無益又反害之。

十全大補湯人參養營湯建中湯補中益氣湯選而用之。如左尺獨虛者,六味地黃丸壯水之主,以鎮陽光;右尺不足者,八味地黃丸益火之原,以消陰翳。

丹溪之論勞證,主於陰虛,未常非也。陰虛之熱,以發在午後子前,諺云:朝涼暮熱也。陰虛之汗,從寐時盜出。陰虛無以制火,則火氣逆上,喘嗽而吐痰也。陰虛則脈浮大,或沉虛也。四物加知、柏主之,以四物潤血,血為陰,又加知、柏降火,理固然也。不知後人不能分辨陰陽虛實,以此方概施,多致不察變通而累,丹溪有遺恨也。

川芎上竄,非火炎者所宜;地黃膩滯,若痰多食少者必禁(地黃不依製法,又不知服法,無怪乎膩滯,制若精良,反為逐痰聖品);知母易於滑腸;黃柏易於敗胃,暫投尤可,多用必傷。

予今擬一方,以苡仁、茯苓扶脾,且切降下之功;桔梗陳皮行氣,且有健脾之力;麥冬、五味保肺,而能滋化之源;骨皮、丹皮除蒸,而無寒涼之害;痰喘用桑皮、川貝;止血用童便、黑姜;瀉泄則山藥芡實;燥結則人乳、梨汁。此以甘溫之品,行降收之令,而為初病者設也。

若久病而百脈空虛,虛火亢炎,非甘溫之品不能復其真元,宜異功散、補中益氣湯;非濡潤之品不能澤其枯朽,宜六味地黃丸

若少氣懶言,目昏面白,宜生脈散甘桔湯頻頻啜之。若病久而積痰成積,腹脅常熱,惟頭面、手足於寅卯時乍涼,宜六君子湯加薑汁、竹瀝滾痰丸三錢,先以湯潤丸,令其易化。

有面色不衰,肌膚不瘦,外若無病,內實虛傷,俗名桃花證,須察其何經、何臟、何病而施治之。

勞證久嗽,咽痛失音,乃下傳上也,不嗽不痛,尿出脫精,此乃上傳下也,皆非吉兆。

至若形色尪羸,陽事不禁,脈細無根,且數而無倫者,旦夕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