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餘舉隅錄》~ 卷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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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2)

1. 秋燥脫肛證

春分以後,地氣動而濕勝,秋分以後,天氣肅而燥勝,秋燥致病,氣分先受,治肺為急,人皆知之。然肺與大腸相表裡,其為金也則一。燥從下受,往往大腸液涸,症轉為危。辛卯秋,入都應試畢,吾友史怡之遣人持書,邀余往診,脈象細數,舌微有黃苔而干,大腸燥結,便後脫肛,人見形容瘦弱,以脫肛為氣虛,進以補中益氣湯加味,遂至異常疼痛,日夜呻吟,安寐既不能,飲食尤少進。

余思瘦人多火,此症系伏火為患,現屆秋月燥令,燥火二氣相併,庚金受灼殊甚,又服補氣之劑,火得補而益熾病安得不劇。因用地冬潤腸膏,二劑,大便潤,疼痛平,能安睡矣。再用生地黃煎竹瀝薑汁,三劑,諸恙大減,飲食如恆。後又服滋養藥,十餘服而愈。論脫肛一症,小兒氣血未壯,老人氣血已衰,或產育及久痢用力過多,每患此疾,《難經》云:大腸與肺相表裡,肺藏蘊熱則閉,虛則脫,須升舉而補之。蓋緣氣虛不能約束故也。

後人宗其議,遇脫肛症,不問何因,率用補中益氣湯為主方,豈知治者愈是,病者愈苦。症情百出,安能以一法繩乎。如此症,燥火爍金,非清潤不可,若一於升補,邪愈實,血愈枯,後恐變不可測。昔人於大腸燥結門,有氣血耗竭,嘔逆不食,便如羊矢之戒,豈無所見而云然哉。

2. 冬月傷寒兩感證

霜降以後,寒邪直入三陰,謂之直中傷寒,治有溫熱一法,若由三陽傳入三陰,謂之傳經傷寒,在外為寒,入內為熱,按經施治,宜散宜清,而且六經傳變,厥名甚多,有巡經傳,有越經傳,有首尾傳,有表裡傳,其症以表裡傳為至重,即傷寒兩感症也。一日太陽與少陰同病,二日陽明與太陰同病,三日少陽與厥陰同病,以其陰陽俱病,欲汗則有里症,欲下則有表症,來勢極重,辨之不早,頃刻害人。故《內經》、仲景皆云必死,並不言所治法。

愚竊謂兩感症,外寒內熱,即冬溫症又感重寒而發者,隨其邪之輕重,按症施治,未必絕無挽回。吳鶴皋曰:易老制大羌活湯,用羌活獨活防風防己細辛川芎白芷蒼朮黃芩黃連知母、生地、生草,意謂傳經者皆為陽邪,一於升陽發散,滋陰養藏,則兩感之淺者,尚或可平。所論與愚意頗合。

至乙未冬,余客上海,有茶業王某患傷寒症,身熱惡寒,頭痛項強,口乾煩渴,溺亦便燥,舌苔黃色,脈來浮舉則緊,沉按則數,表有寒,里有熱,內外邪俱盛,非太陽與少陰同病之兩感症乎。余即師大羌活湯之意,用麻黃、紫蘇、荊芥、防風以散外寒,用石羔、知母、元參、生地以清內熱,又加枳殼陳皮利其氣而為之佐,重劑投之,兩服而痊。可知傷寒兩感症,即冬溫感寒外寒內熱症,本無不治,其云必死者,為誤治者言之。

非謂概不可治也,其不言治法者,欲後人將六經條治之法,融會貫通,權其表裡寒熱,分緩急而施治,故不復為贅言也。至六日死三日死之說,亦謂症情危急,圖治當速,遲則無及耳,豈真計日待死,絕無法治哉。方書此類正多,不可不思。

3. 精氣不足衰證

人生五十始衰,過此以往,全賴隨時節養,設或勤勞太過,則衰甚矣。癸巳夏季,應試入都,貴大司寇來延余診。據云:去冬即有小恙,至春其恙大發,醫藥迭進,轉重轉劇,延今數月,食不甘,寐不安,面燒齒浮,溺澀便澀,心悸汗出,肢弱體疲,耳不足於聽,目不足於視,語不足於音,一切精神,尤為惝恍。餘切其脈,浮舉似弦,沉按又微,知是血氣大虧,風陽不潛所致。

先用濟陽熄風之劑,加補益以佐之,五官稍可用,四肢較有力矣。再用補氣養血之劑,頻增減以治之。心神雖不足,眠食可如常矣,餘症亦就痊矣。原此症由來,因平日勞心大過,精氣受戕,迨病起初,又治失其宜,所以衰羸至此。前於虛人感冒症,特申扶正祛邪,標本兼顧之說,蓋欲主治者,遇此等虛弱證情,為之早籌全局也。至論病後攝養,要藥有二,大法有三。

所謂二者何?一曰鹿茸,二曰人參,蓋非茸不能補督脈之精,非參不能補五藏之氣。所謂三者何?一曰益,二曰復,三曰恆,益者益其正氣,復者復其元精,恆者恆久而後奏功。竊見今人,有病後失於調理,終身羸弱不堪者,是氣之傷也。有病未復元,即起勞役,時愈時壞,後竟無可挽回者,是精之奪也。

有病愈後,急需調養,聽人訛說,謂補藥不宜多服,因循自誤者,是功敗於垂成也。惟有明理人,知精與氣為吾身至寶,既虧損於前,思補救於後,當病後元氣未復,除藥餌外,起居必慎,飲食必調,雖累月累年,不忍或勞,非自逸也。蓋養氣蓄精,猶欲出其身以有為,不敢輕於嘗試也。

則聖賢存心養性之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