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餘舉隅錄》~ 卷上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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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3)

1. 氣血兩損弱證

人生二十曰弱,弱者,血氣未充之謂。當血氣未充時,勞乏以致疾,怯損矣成。己丑,內親蔣丙炎,時十九歲,四月中,害目赤方愈,五月初,即應試澄江,北返,又病暑溫,時而治愈,時而勞復,如是者數旬。其家疑醫藥無功,禱於神,服仙方,月餘,病益劇,速余往視。

脈細如絲而數,忽寒忽熱,咳嗽喘促,口吐清涎,間有紅絲,自汗腹痛,室中略行數武,汗喘即甚,痿頓不堪。其家問病可治否,余答曰:怯損已成,姑念年少,試設法以挽回之。用十全大補湯生脈散香砂六君丸等方,出入加減治之。數旬後,忽壯熱不退,知是感冒外邪所致,另用紫蘇煎湯沖飲,得微汗,熱即退。

又數旬,忽腹痛下痢,知是正氣得理,邪無所容故,另加川連數分,因勢利導之,痛痢即止。又數旬,因怒火上升,忽於午煎,面赤神昏,兩起逆冷,知是命火上泛,非引火歸元不可。另以金匱腎氣丸一兩,分作三服,交巳刻,先用開水送下,並用火爐烘足,浮火即平。是症也,共治百數十日,症雖屢變,所藥不變,隨時隨症,略加數味而已,居然逐次奏功,終收全效。使所見不確,施治不專,有不因循貽誤者乎。

迨病愈後,里中有老者見之,驚為異,踵余門,求治數十年老病。余曰:某病所以能挽回,固由醫藥功,亦由年華富。蓋年未弱冠謂之少,年將花甲謂之耆。少如春初草,勾萌甫達,常存生長之機,耆如秋後林,枝葉雖繁,隱寓衰殘之象也。惟事亦不必以常理拘耳。嘗見世之人,老而強,每勝於少而弱,是知人定亦許勝天。

齊邱子曰:松柏之所以能凌霜者,藏正氣也;美玉之所以能犯火者,蓄至精也。惟人亦然,子能藏氣蓄精,即卻病延年之道矣。書一調補方與之,老者乃欣然而去。

2. 咳嗽內外因證

肺為五藏華蓋,體本清虛,一物不容,毫毛必咳,有外感六氣而嗽者,有內傷七情六慾而嗽者。治當先其所因。癸巳冬,余寓天津,高君誠齋之室,晨起即嗽,至暮尤甚,連咳不止,延余往診。切其脈,浮虛細數,知是寒束於表,陽氣並於胸中,不得泄越所致。用利膈煎治之,下咽即安。

又曹某,每日午後,必發乾咳數聲,病已年餘,問治於余。切其脈,六部中惟左尺沉按則數,知陰分至深處,有宿火內伏,故午後陰氣用事時,上衝於肺而咳。朱丹溪所謂火鬱之乾咳嗽,症最難治也。余用杞菊地黃丸意,加減治之,十餘劑而愈。丙申冬,余又至天津,周菁莪大令患咳嗽症甚劇,終夜不得臥,來速余診,切其脈,六部細數,右關尺按尤有力,知是大腸溫邪,上乘於肺而咳。用芩知瀉火湯加減,十數劑而治愈。

丁酉夏初,江君鏡泉子後午前,咳嗽痰多,並見筋骨痠痛,食少神疲等症。余診之,脈來緩弱,知是脾虛寒侵,用理中湯加味,溫補而愈。此數症也,或表或里,或虛或實,或寒或熱,如法施治,應手奏效。故先哲有言,咳嗽雖責之肺,而治法不專在肺,誠以咳嗽受病處,不盡屬於肺也。

今人但知咳不離乎肺,凡見咳嗽,即以辛藥治之,一切咳嗽不因於肺者,纏綿不已,永無愈期。迨至勞症將成,乃歸咎於肺氣不充,與肺陰不足。今試問氣何以不充,陰何以不足,非緣過服辛藥,肺經受傷之故歟。使能先其所因,不沾沾於治肺,則咳早平而金不受困,其得失為何如耶。

3. 咳嗽吐血大腸火證

吐血一症,有心肝脾肺腎之分,或咳血,或嘔血,或唾血,或咯血,或間血絲,或成盆或碗,辨清表裡陰陽寒熱虛實,按症施治,無不愈者。特恐病家自認為勞,醫家亦誤認為勞,畏首畏尾,因循從事,貽誤滋多。庚寅冬,余客濟南,楊君景澄病咳嗽吐紅,醫用地榆、歸尾、前胡橘紅等藥治之,旬有餘日,轉重轉劇,來延余診。

切其脈,濡而數,右尺獨疾,舌跟有緊貼黃色薄苔,明是大腸火逆,上灼肺金,咳傷血膜,血隨痰出。遂宗朱丹溪法,用三黃瀉心湯加味,數劑,吐紅止,咳嗽平。後又減三黃加參耆,調理而愈。丙申正月初,余旋里,吾友李經誼病。據云:初起不過咳嗽,未幾氣喘,未幾吐血,延今月餘,病益加劇,腰痛不堪。

餘切其脈,右尺滑疾,明是大腸火盛,上衝於肺所致。用槐花降氣湯一劑,大便下紫黑血,咳喘漸平。再劑,吐血止,腰痛輕。後承是方加減而愈。此二君也,一則體瘦,一則體肥。肥人多濕,故燥而清之;瘦人惡燥,故潤而清之。受病雖同,用藥是異,未可混施耳。或以瀉心方用大黃苦寒為疑,余曰:火盛則血不歸經,用大黃無他,不過瀉亢甚之火耳。

李士材曰:古人用大黃以治虛勞吐衄,意甚深微,蓋濁陰不降,則清陽不升,瘀血不去,則新血不生也。所恐俗工辨症不明,遇內傷挾寒,亦用大黃,罔不殺人。蓋陽虛陰必越,營氣虛散,血亦錯行,須用理中湯甘草乾薑湯以溫其中,血始歸經。較前二症,或寒或熱,有天壤之別,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