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殊錄

《建殊錄》,這部由日本江戶時代醫家吉益為則(東洞先生)撰、其門生岩恭敬輯錄的醫學著作,雖然在基本介紹中誤載為平安時代的作品,但依據書中序文所標示的「寶曆癸未」(1763年),明確可知其應成書於江戶中葉。此書並非一部體系完整的理論著作,而是一部以醫案記錄為核心,旨在呈現吉益為則臨床實踐及其獨特醫學思想的實錄。其書名「建殊錄」,用吉益為則自己在序中的解釋,即是記錄治療「效之殊於論理之人也」,強調其療效與當時那些空談理論的醫者截然不同。

吉益為則作為日本古方派的代表人物,其醫學觀點鮮明且具批判性。他極力推崇中國東漢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認為仲景之學才是醫道的真正源頭。相較之下,他對後世的醫學發展,特別是宋元以來受陰陽五行、運氣學說等哲學理論影響而形成的醫學體系持否定態度。他在序中將這些理論視為「徒務末義」,導致「吾道遂熄」。他認為這些理論非但無助於治病,反而使醫者愈發鑽鑿,技藝愈發拙劣,甚至造成「不懼病懼藥」的怪象。

在這樣的背景下,《建殊錄》應運而生,成為吉益為則「唯實」醫學思想的臨床驗證集。岩恭敬在凡例中明確指出,先生的醫術「專述長沙,不自立方」,意即其治療完全依據仲景方,即使方劑有所增減,也必有仲景學說為依據。然而,吉益為則並非膠柱鼓瑟,他強調的是對古方的「運用應變」,最核心的標準是「實效」。凡例中提到,即使是仲景方,如果臨床上未見其效,也會被「斥之,不妄收錄」。這種對實效的極致追求,甚至使得他認為不必拘泥於方劑的來源,即便是俗間所傳的經驗方,只要有效也不必摒棄。

《建殊錄》的內容組織方式,如凡例所示,是以具體的醫案記錄為主體。其記錄風格獨樹一幟:「唯從見證,不取因脈」。這直接反映了吉益為則「不取因脈」的診斷原則,他認為脈象多變且難以把握,容易受主觀因素影響,而病人呈現的症狀(證候)才是疾病最直接、最可靠的反映。因此,書中的每個醫案都詳實記錄了病人的各種症狀,而治療方法則完全基於這些症候來選用相應的仲景方。這種純粹依據證候辨方論治的方法,是吉益醫學的重要特色。

從凡例中我們還能了解到吉益為則的一些臨床習慣和技巧。例如,他常常在同一診斷中「並用三方」,並且這些方劑有其特定的「先後進退」使用法則,只是書中僅簡略提示了給藥時間或頻次(如「臨臥必服一錢」、「時攻之」),具體的配伍和加減變化則體現了他的獨到之處。此外,對於一些被視為師家舊傳的「禁方」,書中僅列出方名,而未公開藥劑,這也為後人留下了些許神秘感。

書中呈現的醫案,如凡例後緊接著的幾個案例,便生動地展現了吉益為則的治療思路。例如,對於那個五歲瘂癇、虛尫的孩童,先生先診其「心下痞」,遂用大黃黃連湯,待痞去癇止後,再針對剩餘的胸肋妨張、脅下支滿及瘂症,改用小柴胡湯、三黃丸並間以大陷胸丸,最終使孩童恢復言語。這個案例不僅展示了其治療效果的「殊異」,也體現了其根據證候變化靈活調整方劑、多階段治療的特色。

岩恭敬作為本書的輯錄者,其貢獻在於將他所見聞的吉益為則的「治驗卓絕」案例記錄下來。然而,他也謙遜地表示,由於自己在先生門下時間有限且多有疏漏,此書記錄的僅是先生醫案的「豹文之一斑」,不足以盡顯其全貌。儘管如此,他認為這些記錄已經足以作為「後進之龜鑑」,並希望通過此書,能夠讓那些對吉益醫術持懷疑態度的人「瞭然如觀火」,消除其固有觀念的偏見。他甚至將那些只知空談理論、缺乏實效的醫者比作紙上談兵的趙括,以此反襯吉益為則醫術的實際價值。

《建殊錄》的附錄部分提及了與鶴臺先生的往復書信,其中吉益為則根據對方的病案描述,考證相應的仲景主方,並論述其當否。雖然這些討論不涉及具體的治療過程和結果,但它們同樣是理解吉益為則如何運用仲景之學、如何依據證候來推斷方劑的重要資料,對於讀者深入領會其學術思想具有補充作用。

總體而言,《建殊錄》是一部極具學術價值和歷史意義的醫學文獻。它不僅是吉益為則這位江戶時代醫學巨匠臨床實踐的珍貴記錄,更是他反對空洞理論、回歸實效、專注於仲景古方醫學思想的有力見證。通過書中大量的醫案和吉益為則、岩恭敬等人的序文與凡例,讀者可以清晰地看到古方派醫家如何將古代醫學理論與臨床實踐緊密結合,並以驚人的療效來挑戰當時的主流醫學觀念。儘管此書並非吉益為則醫案的全部,且部分內容有所保留,但其所展現的實證精神、對證候的重視以及靈活運用古方的智慧,使其成為研究日本漢方醫學史,特別是吉益東洞學派不可或缺的第一手資料。它至今仍能啟發後人,反思醫學理論與實踐的關係,以及如何從古代經典中汲取精華,服務於當代的醫療。


序 (1)

序 (2)

序 (3)

凡例

正文 (1)

正文 (2)

正文 (3)

正文 (4)

正文 (5)

正文 (6)

正文 (7)

正文 (8)

附錄 (1)

附錄 (2)

附錄 (3)

附錄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