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醫案》~ 卷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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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1)

1. 女科要言

語云:能治十男子,莫醫一婦人。蓋言審病認證之難也。何則?凡治病不外望、聞、問、切四法,然婦女見人,顏色每多嬌羞,聲音每逾卑小,則聲不得其正,色不得其平,而脂粉叢中,又不得任我之回詳審視,則望、聞之法廢矣。且病多不便之端,難為告語,欲詰其所以,詢其所由,莫得一二,診其脈氣無定,紡緝織紝之餘,脈因而動,目瞑嗜臥之際,脈因而靜,而問、切之法又廢矣。

自非悉心觀變,闡明至理,烏能臨證別有一種元機,遍見五內而方藥得當哉?然男婦之病,不外性情之邪正,由正而致病者,其病雖險而奏效亦速;由邪而致病者,其病雖淺而見功尤難。

慧入杏林,閱歷有年,常見德性溫良、舉止端莊之婦,孝敬公姑,相夫教子,勤務女工,廚灶井臼,雞犬桑麻之事,俱皆一一盡善,此女中君子也,必無災病,偶或起居失節,飲食失宜,感冒風寒,亦易為治。若逆妒險惡,失敬失養,奪夫之權,罔尊凌卑,醉飽自耽,全無婦德,又見一等自不生育,不容納妾,致夫絕嗣,此罪重惡極,天教病入膏肓,即有盧扁再生,亦難治療。余痛識此弊已久,今於婦科篇首,因立醫方,借作勸戒。

至於分經辨證,按法治病,惟馳遠之書,於婦科門中獨步千古,余不揣譾陋,略為增補,附錄之,以為後學廣一津梁云爾。

2. 調經

大凡經水不調,必皆因病而致,無病之婦,蓋未有不調者也。經曰:女子七歲而齒;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時下,交媾而成孕;七七而天癸絕,地道不通而無子。乃天然不易,安有所謂經水不調者哉?蓋為病所阻,營衛經輸不能自裕,運行升降皆失其常,以至月事衍期,或前或後,不以時下,倘若不能分經辨證,按法治病,徒用調經諸方,非但經不調,病不除,而不死者幾希矣,務必求其所以。

致病之由,或為六淫外邪,或為七情所傷,或為飲食傷脾,或為痰飲阻隔,或本氣多火,或多血妄行而經無常,或素稟虛寒,陽氣不運而血滯,或經水短澀由於陰津枯涸,或崩中帶下,或因脾胃氣虛,凡此務宜審其病屬何經,察其本氣虛實,辨其寒熱陰陽,確有所據,而後按法以治其病,而營衛經輸各自流通,運行升降悉如其常,則經自調矣。所謂治其病正以調其經,上乘法也。

從來女科皆重在調經,謂經不調不能受孕,故專以調經為主。以愚觀之,殊屬不然,常見有子之婦,無論經水調與不調,皆能受孕;其無子者,並非五不女之類,雖月信如期,終身不產,此蓋天地化育之妙,有不可得而知也。其調經之說竟可以不必,而治病之道必不可不講,若病不除,非但不孕,命且危矣。

予故諄諄曰:治病是其要訣也,推之安胎、催生,亦皆當以治病為要。其秘屢試屢驗,其理可信可憑。女科諸書各形紕繆,予非敢私執臆說,創闢新奇,竊恐膠柱鼓瑟,良多貽誤。《南華篇》云: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同志君子,尚其鑑之。

六淫外邪,乃風、寒、暑、濕、燥、火也。天有六氣,分為四時,序為五節,過則為害,淫生六疾。何謂六氣?陰、陽、風、雨、晦、明是。風淫末疾,四肢緩急,風證也;陰淫寒疾,寒過則為寒證也;陽淫熱疾,熱過則喘渴,暑證也;雨淫腹疾,雨濕之氣為泄,淫濕證也;晦淫惑疾,宴寢過節,則心惑亂,燥證生矣;明淫心疾,思慮煩多,心勞生疾,火證作矣。春秋前賢和氏已詳言之,其為病各不相同,然要不外乎六經,以六經之法按而治之。

更當察其本氣,虛、實、寒、熱、陰、陽則皆得之矣。

七情為病,不必穿鑿於所因,統而言之,皆為抑鬱憤懣之氣阻遏胸中,以致飲食漸減,則生化之源漸窒,因而經水不調。法宜主宣暢胸膈,條達脾胃,收攝腎氣。方宜黃耆白朮茯苓遠志砂仁、白蔻、半夏桔梗、菟絲、故紙,更當相其本氣而為加減。

飲食傷脾,宜用耆、朮、參、苓、砂仁、神麯。痰飲阻膈,宜六君加炮薑、草果。火邪迫血妄行,宜用生地、丹皮、桃仁、童便涼血活血,更加參、耆補氣以統攝之。素稟虛寒者,宜用參、耆、白朮、薑、附、肉桂。若脾氣虛弱,不能統血而為血崩者,宜用耆、朮、參、茸、山藥芡實、故紙。

凡血妄行者,或上行而為吐衄,下行而為崩漏,均皆脾虛不能統攝所致,法宜大補中氣,以固脾胃,此一定之理也。

慧常見婦女因月信來日不善調養,其六淫外邪乘隙而入血室,經期一至,血不下行,上逆吐衄,名曰逆經。余每用四物湯大劑,加大黃(酒浸)五錢水煎,入童便和勻溫服。血熱者,用生地一兩;血寒者,去生地,熟地倍加。血止,然後察其虛實調理。

曾治一婦,患奇證,每當經期,腹中痛連少腹,引入陰中,其經血不行於前陰,反從後陰而行,三日則腹痛諸證自已。次月當期,亦復如是。延予診視曰:此太陰脾氣虛弱,不能統攝少陰,真陽素虛,陰寒內結而為腹痛,侵入厥陰,則痛連少腹,引入陰中。其證總為三陰寒結,阻截前陰,經血不能歸於衝任,而直趨大腸。

宜用耆、朮、參、苓大補中氣,附、桂、薑、砂以驅少陰之寒,吳萸、川椒以散厥陰寒結,更加山藥、芡實兜澀大腸,香附、萬年霜(老瓦房前半面瓦縫內黑陽塵條,取來炒用妙)引導前陰,一定之理也。其夫依法調理數月,則經自調,乃未幾而自受孕矣。

女科書或有調經先去病之說,然不能分辨六經,按法治病,如所載赤白帶下、白淫、白濁、癥瘕積聚、痃癖、腸覃、石瘕諸證,但執一方而無可憑之理。誠恐貽誤世人,余故作是書而明其要訣,雖僭越無似,實出於不得已也,否則,曷敢更置一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