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醫案》~ 卷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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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1)

1. 先天圖

命門左邊小黑圈是真水之穴,右邊小白圈是相火之穴,此一水一火,俱屬無形,日夜潛行不息,息則無生矣。(圖略)

2. 先天圖說

嘗觀《內經》註文以心為主,愚謂人身別有一主,非心也。心為君主之官,當與十二官平等,不得獨尊。若以心之官為主,則六經圖說中「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危」當云十一官矣,何注《內經》者昧此耶?蓋人之軀殼皮袋猶之暗室,心在軀殼中猶人之在暗室,若無一點燈光,雖至靈動者,亦蠢然無用,倀倀乎其何之?所謂終夜有求於幽室之中,非燭何見也?惟一燈才照,機巧運動,便爾自如。可見主者非心,而真宰之陽光乃主也,其「不明則危」之義,即息則無主之義也。

此主也,氣血之根,生死之關,十二經之綱維。此理含糊,未經道破,業醫而不知此,醫云乎哉?

又一日遇一高僧,問之曰:心即是佛,然則佛在胸中也?曰:非也。在胸中是一團肉塊,心有一真如心是佛。又問曰:真如心有何形狀?曰:無形。又問:此在何處安寄?曰:想在下邊。余曰:此可幾於道矣。因與談《內經》諸書及《銅人圖》,豁然超悟,唯唯而退。今將六經真陰、真陽一一申示,俾學者潛玩深思,據有形之中以求無形之妙,自得之矣。

特撰先天一圖,十二官載於六經圖說中,及複查考,則醫學之真傳有由,而仙佛之微燈不絕,其所謂靈光也、舍利也、嬰兒也、元神也、玄牝也、空中也、浩然也、太極也,同此一火而已,為仙為佛,延年養生,不過克全此火而歸之耳。區區茲論,闡千古之未明,後之君子,慎勿以為迂。

趙氏曰:余考古《銅人圖》,畫一形象,而人身太極之妙,顯然可見,豈好事哉?余不得已也,試即命門言之。命門在人身之中,對臍附脊骨,自上數下則為十四椎,自下數上則為七椎。《內經》曰:七節之旁有小心。此處兩腎所寄,形似太極,左邊一腎屬陰水,右邊一腎屬陽水,各開一寸五分,中間所居之宮,即太極圖中之白圈也。

其右旁一小白竅,即相火也;其左旁之小黑竅,即天一之真水也,此一水一火,俱屬無形之氣。相火稟命於命門,真水又隨相火,自寅至申,行陽二十五度,自酉至醜,行陰二十五度,日夜周流於五臟六腑之間,滯則病,息則死矣。凡人有生之時,男女交媾之時,先有火會,而後精聚,故曰火在水之先。

人生先生命門火,此褚齊賢之言也,發前人之所未發。諸書皆謂父精母血,非也。男女俱以火為先,男女俱有精,但男子陽精中有陰,以火為主;女子陰精中有陽,以精為主,謂陰精陽氣則可。謂男女合,此二氣交聚,然後成形,成形俱屬後天矣。後天百骸俱備,若無一點先天火氣,盡屬死灰矣。

故曰: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予有譬焉,譬之元宵鰲山走馬燈,拜者、舞者、飛者、走者,無一不具,其中間惟是一火耳,火旺則動速,火微則動緩,火息則寂然不動,而拜者、舞者、飛者、走者,軀殼未嘗不存也。故曰:汝身非汝所有,是天地之委形也。予所以諄諄必欲明此理者,欲世之養生者、治病者,的以命門之火氣為君主,有火方有氣,無火則氣斷矣,故人身中以氣為至貴至寶。

何世之養身者,不知節欲,而日夜戕賊?此火即病矣,不知溫養此火,而直用寒涼以日滅此火,焉望其有生氣耶?故曰:主不明則十二官危,此之謂也。

夫先天腎中有陽水,有陰水,有火中之水,有土中之水,有金中之水,有木中之水。陽水者,坎水也,氣也。陳希夷論曰:坎以一陽陷於二陰,水氣潛行地中,為萬物受命根本。蓋潤液也,氣之液也。《月令》於仲秋云殺氣浸盛,陽氣日衰,水始涸,是水之涸,地之死也;於仲冬雲水泉動,是月一陽生,是水之動,地之生也。謂之火中之水,可也;謂之土中之水,可也。

陰水者,兌澤也,形也。一陰上徹於二陽之上,以有形之水,普施萬物,下降為資生之利澤,在上即可為雨露之水,在下即可為大溪之水。人之飲食入胃,命門之火蒸腐水穀,水穀之氣上薰於肺,肺通百脈,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上達皮毛,為汗、為涕、為唾、為津;下濡膀胱,為便、為液。

至於血,亦水也,以隨相火而行,故其色獨紅,周而復始,滾滾不竭,在其上則可為天河水,在下則可為長流水,始於西北天門,終於東南地戶,正所謂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故黃河、海水,皆同色也。金中之水,礦中之水,水銀是也。在人身中為骨中之髓,至精至貴,人之寶也。

木中水者,巽木入於坎水而上出,其水即木中之脂膏。人身足下有湧泉穴,肩上有肩井穴,此暗水潛行之道。凡津液潤布於皮膚之內者,皆井泉水也。夫水有如許之不同,總之歸於大海,天地之水,以海為宗,人身中之水,以腎為源,而其所以能晝夜不息者,以其有一元之乾氣為太極耳。此水中之五行也,明此水火之五行,而土木金可例推矣。

夫火有陽火,有陰火,有水中之火,有土中之火,有金中之火,有木中之火。陽火者,天上日月之火,生於寅而死於酉;陰火者,燈燭之火,生於酉而死於寅,此對待之火也。水中火者,霹靂火也,即龍雷之火,無形而有聲,不焚草木,得雨而益熾,見於季春而伏於季秋。

原夫龍雷之見者,以五月一陰生,水底冷而天上熱,龍為陽物,故隨陽而上升;至冬至一陽來復,故龍亦隨陽下伏,雷亦收聲。人身腎中之相火亦猶是也,平日不能節欲,以致命門火衰,腎中陰盛,龍火無藏身之位,故遊於上而不歸,是以上焦煩熱、咳嗽等證。善治者,以溫腎之藥,從其性而引之歸原,使行秋冬陽伏之令而龍歸大海,此至理也。

奈何今之醫陰虛火衰者,以黃柏知母為君,而愈寒其腎,益速其斃,良可悲哉!若有陰虛火旺者,此腎水乾枯而火偏盛,宜補水以配火,亦不宜用苦寒之品以滅火。壯水之主,以鎮陽光,正謂此也。如燈燭火,亦陰火也,須以膏油養之,不得雜以一滴寒水,得水即滅矣。

獨有天上火入於人身,如河間所論六氣暑熱之病,及傷暑中暑之疾,可以涼水沃之,可以苦寒解之。其餘爐中火者,乃灰土中無焰之火,得木則煙,見濕則滅,須以炭培,實以溫燼。人身脾土中火,以甘溫養其火,而火自退。《經》曰:勞者溫之,損者溫之。甘能除大熱,溫能除大熱,此之謂也。

空中之火,附於木中,以常有坎水滋養,故火不外見。惟乾柴生火,燎原不可止遏,力窮方止。人身肝火內熾,鬱悶煩躁,須以辛涼之品發達之。《經》曰:木鬱則達之,火鬱則發之。使之得遂其炎上之性,若以寒藥下之,則愈郁矣;熱藥投之,則愈熾矣。金中火者,凡山中有金銀之礦,或五金埋瘞之處,夜必有火光,此金鬱土中而不得越,故有光輝發見於外。

人身皮毛空竅中,自覺如針刺、蚊咬,及顛頂如火炎者,此肺金氣虛,火乘虛而現肺主皮毛。經曰:東方木實,因西方金虛也,補北方之水,即所以瀉南方之火。雖曰治金中之火,而通治五行之火,無餘蘊矣。經曰:紀於水火,餘氣可知。

腎中真陽,乃奉化生身之主,內則賴以腐化水穀,鼓運機神,外則用之溫肌壯表,流通營衛,耳目得之而視聽,手足得之而持行,所以為人身之至寶也。然而稟受原有不同,其中陰陽不無偏勝,陽過亢者,常宜養陰濟陽;陰過旺者,更當助陽御陰。

喻嘉言曰:腎中真陽,得水以濟之,留戀不脫,得土以堤之,蟄藏不露。而手足之陽,為之役使,流走周身,固護腠理而捍衛於衛;胸中之陽,法曰之馭,離照當空,消陰除曀而宣布於上;脾中之陽,法天之健,消化飲食,傳布精液而運行於內,此三者後天之陽,豐亨有象,而先天真陽安享大寧。

惟在外、在上、在中之陽衰微不振,陰氣乃始有權,或浮冷不溫,衛外之陽不用矣;或當膺阻礙,胸中之陽不用矣;或飲食不化,脾中之陽不用矣。斯時腎中真陽不能安於內而亡於外也,於是肌膚得陽而汗燥,頭面得陽而戴赤,脾胃得陽而除中,即不中寒,其能久乎?嘉言此論,開天闢地,亙古今之未有也,令人讀之千遍不厭。

先賢往往重在養陰清火,亦時勢不同也。常見前輩長者,陽旺多壽,如黃耆白朮概不可用,亦必不可用。後人漸見陽虛,而服芩、連者亦漸少。近時稟賦又大不同,凡病未有能外太、少二陰者,縱或兼見三陽,亦不免里重於表,用藥總以耆、朮、附、桂為主,而服涼藥者百中難逢一二。然而學者亦不當專以時勢為主,蓋非至正變通之道也,務必陰陽虛實諸法俱備,方稱醫手。

夫仲景六經傷寒,其中發表攻裡,驅陰回陽,與夫清燥瀉火諸法,條分縷晰,至詳且盡,未嘗偏廢。今之淺於醫者,不知分經辨證,始則亂表,曰:寧可過表,不可失表。繼則怕火,曰:千虛易補,一火難除。

籲!是何言也?此等無稽之談,從何得來?況六經原有法程,病在陽明,所怕是火,火邪實盛,足以竭陰,法當急驅其陽,以救其陰;病在少陰,所喜是熱,熱尚未去,陽即可回,法當急驅其陰,以救其陽。不明其理,肆謂某某喜用溫補,某某喜用寒涼,安知仲景之法條分縷晰,分經辨證,確有所據,溫涼補瀉,毫不容混,烏容爾之喜好也耶?徒形所議之庀謬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