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

《尚論篇》~ 《尚論篇》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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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論篇》自序

1. 《尚論篇》自序

混茫初開,聖神首出,民用未興,藥草先備,醫道之關性命為何如哉?軒轅帝尊其臣岐伯為天師,每聞典要,心載拜敬受,金匱玉函,珍藏其文。由茲神工繼起,倉扁而下,代有傳人。或發揮方書,或抽揚脈理,非不燦然天地間。然能神悟於靈蘭之先,獨探夫鴻濛之秘,從無文之文,解畫前之卦,使讀者因象得義,因義得神,冥入無垠,顯傳衣帶,則曠世以來,未易覯也。輓世道降術升,醫事之不振久矣。

昌一人即身為標,言為的,而獨吹無和,少見多怪。此理一晦,黑若夜行,心竊憂之,於是杜門樂飢,取古人書而尚論之。然而泛涉則管窺蠡測,終身莫殫;攬要則玄珠妙諦,罔象可求。不知古人與我,俱範圍於道者也,同於穆然無朕中而剖抉性命之微。古人所言,皆我固有。

觀天之道,觀我之生,機非相貸。古人既往,有我負荷,韞藏待剖,棼絲待理,責難他諉。昔阿難問世尊曰:古佛以何人為師?世尊答曰:以吾為師。此即誕生所指天上天下,惟吾獨尊之旨。可見吾之分量,天地古今,莫得而囿,但非昌之所敢舉揚者也。昌意中只求精神呼吸,實與古人潛通一脈,若啟迪於愚衷,稟承於覿面。

凡有闡述,一如陽燧方諸之得水火,天然感召,泯絕思議,於以快吾尚論之本懷耳。雖然高明之弊,說經創解,其事多僭;固陋之弊,牽文襲義,其事多竊。惟僭與竊,一念好名,終古貽害,覆轍相尋,可無懼乎?昌不揣,嘗慨仲景《傷寒論》一書,天苞地符,為眾法之宗,群方之祖。雜以後人知見,反為塵飯土羹,莫適於用。

茲特以自然之理,引伸觸類,闡發神明,重開生面,讀之快然,覺無餘憾。至春溫一症,另闢手眼,引《內經》為例,曲暢厥旨,究不敢於仲景論外,旁溢一辭。後有作者,庶不為冥索旁趨,得以隨施輒效,端有望焉。顧窮源千仞,進求《靈》《素》《難經》《甲乙》諸書。

文義浩渺,難以精研,用是參究仲景《金匱》之遺,分門析類,定為雜證《法律》十卷。覃思九載,擬議以通玄奧,俾觀者爽然心目,合之《傷寒論》可為濟川之舟楫,烹魚之釜鬵,少塞吾生一日之責,即使貽譏於識者,所不辭也。夫人患無性靈,不患無理道;世患無理道,不患無知我。

古君子執理不阿,秉道不枉,名山國門,庶幾一遇,氣求聲應,今昔一揆。是編聊引其端,等諸爝火,俟夫圓通上智,出其光華,於以昭徹玄微,與黃、岐、仲景而合轍。昌也糠粃在前,有榮施矣。

順治戊子歲孟夏月西昌喻昌嘉言甫識

白話文:

[《尚論篇》自序]

混沌初開,聖賢初現,人民生活尚未繁複,藥草已先行準備,醫學對生命的關照又是如何重要呢?黃帝尊其臣岐伯為天師,每次聽到重要的醫學知識,都用心記載並恭敬接受,將這些寶貴的知識收藏在金匱玉函之中。由此,醫學大師陸續出現,自倉公扁鵲以下,世代都有傳承之人。有的發揚藥方書籍,有的深入研究脈理,他們的成就璀璨於天地之間。然而,能夠在靈蘭之前領悟,獨自探索宇宙的奧祕,從無文獻中解讀隱藏的卦象,讓讀者從象徵中理解意義,從意義中領悟神韻,深究無邊無際的醫學奧祕,公開傳授醫學精髓,這在歷史上卻是極為罕見的。近世醫學衰落,醫術反而提升,醫學的衰落已經很久了。

我一個人以自身為標竿,以言語為目標,獨自倡導卻無人回應,少見多怪的情況屢見不鮮。這種道理一旦被掩蓋,就像夜晚行走在黑暗中,我心中非常憂慮,因此閉門苦讀,取古人書籍進行深度討論。但是,如果廣泛涉及各個領域,就如同管中窺豹,終身難以窮盡;如果掌握要點,則可以像搜尋珍珠一樣,找到深奧的真理。古人和我,都是遵循著醫學的原則,都在那無法察覺的寧靜中剖析生命的奧祕。古人所言,其實都是我本就具有的知識。

觀察天道,觀察生命,機緣並非相互借貸。古人已逝,我肩負著繼承他們的責任,將隱藏的知識挖掘出來,將紛亂的理論整理清晰,不能將責任推卸給他人。昔日阿難問佛陀:古佛以誰為師?佛陀回答:以我為師。這就是誕生所指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意思。可見我的份量,天地古今,無人能限制,但這不是我敢輕易宣揚的。我的意願只是追求與古人潛通的精神,如果能啟發愚昧之心,得到面對面的教誨。

所有論述,如同陽燧方諸獲得水火,是天然的感召,消除了思考與疑慮,以此來實現我對古人書籍的深度討論。即便如此,高明的弊病,解釋經典創造新解,這種事情往往過於僭越;固陋的弊病,牽強附會舊義,這種事情往往充滿剽竊。唯有僭越與剽竊,一念之差,好名之心,終古遺害,覆轍相尋,我們豈能不感到恐懼?我不揣冒昧,曾感慨張仲景的《傷寒論》一書,包含天地之理,是各種醫學法則的宗師,萬方之祖。但混入後人的見解,反而成為塵飯土羹,無法實際應用。

如今,我特別以自然之理,引申觸類,闡發神明,重新開闢視野,閱讀時感到愉悅,覺得毫無遺憾。至於春溫一症,我另闢蹊徑,引用《內經》為例,盡力闡釋其意,但始終不敢在張仲景的理論之外,添加任何詞句。後世若有學者,希望不會盲目摸索,能夠隨機應變,達到效果,這是我的期待。然而,追溯根源,深入研究《靈樞》、《素問》、《難經》、《針灸甲乙經》等書。

這些書籍的內容浩瀚,難以深入研究,因此我參照張仲景的《金匱要略》,分門別類,定為雜證《法律》十卷。九年深思熟慮,試圖通達深奧的理論,讓讀者心靈舒暢,與《傷寒論》結合,可作為渡河的舟楫,烹魚的鍋爐,稍稍填補我一生的責任,即使遭到有識之士的批評,我也無所畏懼。人們最怕的是沒有靈性,而不是沒有道理;社會最怕的是沒有道理,而不是沒有了解我。

古君子堅持原則,遵循道義,名山國門,或許能夠遇到知音,氣質相投,聲音相應,古今一揆。這本書僅僅引出一個開端,猶如火把,等待著智慧圓通的人,展現其光芒,以昭徹玄微,與黃帝、岐伯、張仲景合轍。我就像糠秕在前,有幸得到榮耀。

順治戊子歲孟夏月西昌喻昌嘉言甫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