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聚方》~ 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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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1)

1.

欽繇嘗患血症,五六年矣,骨將枯矣。東洞翁肉焉,爾後相得而歡篤。欽繇於醫事混然途之人也,比比耳目其術奏效。間聞為其徒辨惑之,略曰:唐宋來,方技家無慮數十。丹溪、東垣輩稱其時。其論著鑿空張虛,如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而無益於術。投飢餓以土羹乎?救決河用枯蘀乎?

而近世醫,或一毒同症而投其劑,朝更夕改,其莽之設令乎?或一毒異症,仍貫乎其施,其守株刻船乎?而或其中,非爾力也,病者天幸已。非然,則諺云:驅飯上蠅耳。豈視越人所論、仲景所傳,以為周之冕不可冠、殷之輅不可乘矣?奚不能自開一眼,以蹈冥故途甚矣?

世醫之墨墨也,乃使秦張二子謂千歲無知己。此胡異乎見表石為鬼兕,藏燕石為大寶?雖素非芒軔僈楛者,面牆使然乎?即有一說,憚驚人耳。換面陳言,而丹溪、東垣輩之屍之祝,及或見讀古方書者,又儢儢然猥以徒蔽精神。奚乃為此方枘圓鑿,安所施之?且利之昧心也。

使志不立,彼何論於救濟?張氏所謂寧不利於病,不拂富家心。其簧巧求售,如假飾妖娣、倚閭求歡者。不自知其陋,又不恥其恥焉,則又何進焉?噫!即使為則,沙汰其砂礫,簸揚其秕糠,乃不能以一旦遽洗浣世醫舊染。夏蟲疑冰,不亦類乎?亦唯候後世之公言耳。蓋詭隨億子聞此語,

豈不謂避灶猶煬,沾沾背出汗乎?詩云:我思古人,俾無訖兮。東洞翁之謂也。蓋東洞翁壯年前,憤厲激發,立志其復古。焦心覃思,更唐宋失機縱敵之弱謀,張秦張應變摧堅之紀律。乃遂揭旗幟其道,振金鼓其黨。亦惟繼絕存亡矣。斯亦謂與秦張二氏,千歲而比肩也,不亦宜乎?

往年醫斷出,則若夫金科玉條乎?腐論迂說者瞲然疑之,愕然駭之,匈匈彈之,訑訑拒之。或自覺昨非,以思改轍,而以日莫途遠,倒行逆施。或闇然自掩,寄託遺簪弊履,乃巧其遁辭,鬻其苦窳者。或托神奇其道,假儒飾其業,乃謂攻異端斯害已者。亦有之。如思折伯牙之指,

願摧王良之手者,亦有之。余聞之人言。稍黠者,陽排斥東洞,譙訶其說,陰謄抄其著稿,用以為帳秘。而緣飾其術,往往取其效者,亦有之。亦惟繫縛於名,漠湣於利也。雖然,醫斷已出,牖後進,杖心盲,乃染指於古。或千里負芨,委然就學。或聞風而弗然興者,不為不多矣。

古人云:涉淺水者見蝦,其頗深者察魚鱉,其尤者觀蛟龍。焉知世不有深入於刀圭之道者乎?則知東洞者,何候後世乎?其著藉追踵出,則又焉知不有初睥睨者,心竊若小巫於翁,而神氣竭耶?間者刊其類聚方。是亦不啻設左右廣,而導之前茅也。一日謂余曰:「世謀其著之顯,

而請其序也。」或以貴,或以名,假其熏輝。余也不然,幸以子之識為則也,題一言。夫名之剖發於海內,此藉自白矣。且欽繇不知醫事者也,何為重於此舉?但書諄誨其徒之緒餘,以為序。是已。已而豈足盡東洞翁乎?豈足盡東洞翁乎?

白話文:

[序]

我曾經深受血癥之苦,歷經五六年的折磨,身體似乎都要枯萎了。在遇到東洞翁之後,他治療了我的病症,我們因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我對於醫術,原本僅止於一般的認識。然而,當看到他的治療方法奏效,偶爾也會聽他為弟子們解惑,他大致這樣說:

從唐代到宋代,醫學家不下數十人,像丹溪、東垣等人,在當時頗有名聲,他們的著作多為無稽之談,如果他們的理論有根據,說法有道理,但對於醫術本身並沒有實際的貢獻,這就好比餓著肚子的人被給予土湯,或者用枯草去堵決堤的黃河。

而近代的醫生,對於同樣的疾病,投藥的劑量卻朝夕變換,這不是太草率了嗎?或者對於不同的疾病,卻仍然沿用同一種療法,這難道不是太死板了嗎?有時候,病人的康復並非醫生的功勞,而是病人本身的運氣好,如果不是這樣,俗話說的“趕走飯菜上的蒼蠅”,難道不就是對扁鵲和張仲景的理論和經驗的忽視嗎?難道他們認為周代的帽子不能戴,商代的車不能坐嗎?為什麼不能開拓自己的視野,卻固守舊有的道路呢?

世上的醫生大多墨守成規。這使得秦越人和張仲景這兩位千古名醫,認為千年來找不到真正理解他們的人。這與把表面的石頭當作鬼兕,把普通的燕石當作珍寶,有何不同?即使是那些不是笨拙無能的醫生,也因為被這種思想束縛,而無法發揮他們的精神。為何會這樣做呢?這就是因為他們被利益矇蔽了心靈。

如果一個人沒有明確的目標,又怎能談論救助他人呢?張仲景曾經說過,寧願不對病人的病情有所助益,也不違背富人家的心願。他們用花言巧語來討好他人,就像打扮妖媚的女子倚門求歡,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醜陋,也不以自己的醜陋為恥。這樣的行為,又有什麼值得讚賞的呢?唉!就算要作為榜樣,也要像篩選砂礫一樣,去除其中的糟粕,才能最終洗滌掉世間醫生舊有的陋習。夏蟲疑冰,不也是類似的道理嗎?我們只能等待後世的公正評價。當那些輕浮的醫生聽到這些話,恐怕會覺得像是躲避竈火,卻被火烤得汗流浹背吧。詩經上說:我思念古人,希望他們永垂不朽。這正是在說東洞翁。東洞翁在壯年時,對古醫學充滿熱情,決心復興古醫學。他深入思考,修正了唐代和宋代醫生在診斷和治療方面的錯誤,學習了張仲景和秦越人應對各種疾病的方法,最終揭起了古醫學的大旗,振奮了古醫學的士氣,為拯救古醫學做出了巨大貢獻。他可以與秦越人和張仲景並列為千年的名醫。

過去,醫生的診斷和治療方法被視為金科玉律,但那些迂腐的理論和陳舊的說法讓人感到懷疑和驚訝,甚至有人公開批評和拒絕。有些人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想要改變自己的做法,但是因為時間已經很晚,路途遙遠,所以選擇了倒行逆施。有些人則選擇掩飾自己的錯誤,把自己的失敗歸咎於外界因素,並且使用巧妙的遁詞來掩飾自己的失敗。還有些人假借神祕的力量來宣揚自己的理論,或者偽裝成儒家學者來美化自己的事業,認為攻擊異端就可以避免受到傷害。甚至有些人希望能夠摧毀其他醫生的手藝,讓他們失去競爭力。

我聽說有些聰明的醫生表面上排斥東洞翁,批評他的理論,但在私底下卻抄襲他的著作,將它們當作自己的祕密武器,並且利用它們來美化自己的醫術,並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被名利所束縛,無法擺脫這種束縛。

然而,東洞翁的醫學理論已經被提出,啟發了後學,幫助盲目的人們找到了方向。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深入研究古醫學,有的甚至千里迢迢地前來學習。那些曾經對東洞翁嗤之以鼻的人,現在也開始感到自己的渺小,並且開始學習他的理論。東洞翁最近出版了一本類聚方,這本書就像是為人們指引方向的路標,讓更多的人能夠找到正確的道路。

有一天,東洞翁找到我,希望我為他的著作寫一篇序言。他說,有些人請名人寫序言,是為了藉助名人的光環,但我不是那種人。我希望你能用你的智慧來評價我的著作。我雖然不懂醫術,但我想把東洞翁教導弟子的精髓寫下來,作為序言。

寶曆癸未之春,美濃武欽繇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