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一 (1)
卷之一 (1)
1. 甘草
《本經》:「味甘,平。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創腫,解毒。」(「創」,今作瘡)
《別錄》:「溫中,下氣,煩滿,短氣,傷臟咳嗽,止渴,解百藥毒。」
[正義]甘草,色黃而味大甘,乃脾家主藥;其味最厚,故專為補益之品。《本經》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蓋脾土為中州後天之本,脾得其益,則五臟六腑皆以受氣,而寒熱邪氣自然消除,乃補正而邪自卻,非甘草能通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百病也。堅筋骨,長肌肉,倍力,無一非脾土受補、百骸滋長之意。
主金創腫者,亦以脾主肌肉,補脾則肌肉豐滿,可愈金創而消腫矣。解毒者,甘為土之正味,凡毒得土則化,故大甘之味可以解毒,《別錄》謂九土之精,解百藥毒者是也。《本經》原文更有久服輕身延年一句,則極言其補養之功效,雖自有至理,嫌其近於方士丹灶家習氣,刪之;且《本經》上品諸藥,不飢,不老、輕身、延年等說數見不解(注:解,當為鮮之誤),而於太乙餘糧則曰久服飛行十里,澤瀉則曰久服能行水上,皆方士附會之謬說,抑且於醫學本無關係,壽頤編纂是集,於《本經》正文例不更改一字,而獨節去此等字句者,非荒《經》也,去其可疑,正欲以堅其可信,請與博雅通才共商之,或不以為師心自用乎?
白話文:
甘草味甘性平,可以治療五臟六腑的寒熱邪氣,使筋骨強健,肌肉增長,力量倍增,並能治療外傷腫痛和解毒。此外,它還能溫暖脾胃,降氣止咳,緩解胸悶氣短,治療因傷臟引起的咳嗽,解渴,解百藥之毒。甘草顏色黃色,味道甘甜,是脾胃的主要藥物,由於其味厚,因此專門用來補益身體。
《別錄》主溫中下氣、煩滿短氣者,甘能補中,中氣旺則自然燠烋溫和,非甘草之果為溫藥也;中氣健運,而虛煩虛滿自愈,故曰主煩滿、下氣,非能治痰飲、濕熱、積滯等病之煩滿上氣也;中氣虛怯則氣短,甘草能補中氣,故主之;傷臟咳嗽,則脾虛而肺氣亦餒,故曰傷臟,甘草補脾,自能止咳,凡咳之因於氣虛而無風寒外邪者,非補中不為功,如保元、四君、六君等方,皆是主劑,則甘草洵虛咳之要藥;止渴者,甘以養胃,自能生津也。
[廣義]《千金方》:中烏頭、巴豆毒,甘草入腹即定。
白話文:
甘草味甘,能溫暖中焦,降氣消脹,緩解胸悶氣短。甘草補益中氣,中氣充足則自然溫暖舒適,因此甘草不是溫熱性質的藥物。中氣強健運化,虛煩虛滿自然痊癒,所以甘草可以治療虛煩、氣短,但不能治療痰飲、濕熱、積滯等引起的胸悶氣短。中氣虛弱則氣短,甘草補益中氣,因此可以治療氣短。傷臟咳嗽,脾虛導致肺氣不足,甘草補益脾氣,自然能止咳。凡是因氣虛引起的咳嗽,沒有風寒外邪,不補中氣就無法奏效,例如保元湯、四君湯、六君湯等方劑,甘草都是主藥,可見甘草是治療虛咳的重要藥物。甘草能養胃生津,因此可以止渴。
甘草還能解烏頭、巴豆等藥物的毒性,服下甘草後毒性即可消除。
東垣:甘草,生用氣平,補脾胃不足,瀉心火;炙之則氣溫,補元氣而散表寒,除邪熱,潤肺。
壽頤按:甘草之能瀉心火,亦甘以緩之之意,非寒以勝之也。仲師三瀉心湯,皆有甘草,皆和中甘緩之法。至謂炙之則氣溫,能補元氣而散寒除熱,是指內傷之畏寒發熱,即建中湯之證治,非外感表邪之寒熱可比,故曰補元氣。
然竟謂之散表寒,除邪熱,則立言已自不妥,而薛立齋之《本草發揮》,竟以為去寒邪,吳遵程之《本草從新》竟以為入汗劑則解肌,是以補中之品,誤作發散之藥,即東垣有以教之,可謂失之毫釐,差以千里矣。
白話文:
李東垣認為,生甘草性平,能補脾胃不足,瀉心火;炙甘草則性溫,能補元氣、散表寒、除邪熱、潤肺。壽頤則認為,甘草瀉心火,是利用其甘味緩和,而非寒涼克制。仲景的瀉心湯都含有甘草,也是以甘味和中緩解。炙甘草補元氣、散寒除熱,指的是內傷導致的畏寒發熱,例如建中湯的證治,而非外感表邪引起的寒熱,所以說補元氣。但說炙甘草能散表寒、除邪熱,就有些失妥了。薛立齋在《本草發揮》中認為甘草能去寒邪,吳遵程在《本草從新》中認為甘草能入汗劑解肌,都把補中之品誤認為發散之藥,即使東垣有教導,也難免失之毫釐,差以千里。
潔古謂:甘草梢,治胸中積熱,去莖中痛。
壽頤按:梢是最細之尾,其性下達故也。
[發明]甘草大甘,其功止有補土。《本經》所敘皆是也。又甘能緩急,故麻黃之開泄,必得甘草以制之;附子之燥烈,必得甘草以監之;附子之燥烈走竄者得之而少斂其鋒;攻下者得之而不傷於峻,皆緩之作用也。然若病勢已亟,利在猛進直追,如承氣急下之劑,則又不可加入甘草,以縛賁育之手足,而驅之戰陣,庶乎奏功迅捷,覆杯得效。
[正訛]中滿者忌甘,嘔家忌甘,酒家亦忌甘,此諸證之不宜甘草,夫人而知之矣。然外感未清,以及濕熱痰飲諸證,皆不能進甘膩,誤得甘草,便為滿悶,甚且入咽即嘔,惟其濁膩太甚故耳。
白話文:
古人說,甘草的梢(最細的末端),可以治療胸中積熱,消除莖中疼痛。
壽頤認為:甘草梢是植物最細的末端,它的性質是向下到達,所以能治療莖中疼痛。
甘草性味甘甜,它的功效只有補益脾土。《本經》中記載的都是關於甘草補脾土的功效。另外,甘草還能緩和藥性,因此麻黃的開泄作用,需要甘草來制約;附子的燥烈之性,也需要甘草來監控;附子燥烈,容易走竄,使用甘草可以稍微收斂它的鋒芒;攻下藥物加上甘草,就不會過於峻猛,傷及脾胃,這些都是甘草緩和藥性的作用。然而,如果病情已經十分危急,需要快速猛進,直追病邪,比如承氣湯這種急下藥,就不能加入甘草,因為這就好比把大力士的手腳綁起來,然後讓它去衝鋒陷陣,這樣就難以快速奏效,覆杯獲勝了。
人們都知道,腹脹者忌甘,嘔吐者忌甘,嗜酒者也忌甘,這些情況都不適合使用甘草。另外,外感病邪尚未清除,以及濕熱、痰飲等症狀,都不能服用甘草,因為甘草性膩,服用後容易導致腹脹,甚至會導致一入口就嘔吐,這是因為甘草過於濁膩造成的。
或謂仲景之麻桂諸方,以及後人之沖和湯等,無一不用甘草,即無一非外感之主方,則有何說?且《素問》明言辛甘發散為陽,是甘能散邪,尤為《經》訓,而近人之輯本草者,又有甘草能散表寒之說。抑知甘草之散表寒,乃屬氣虛之畏寒,故得補中而凜寒自解,非治外感之寒邪。
凡草木諸藥,以氣勝者,迅而善行;以味勝者,滯而善守。國老味厚無氣,以堅守中州之質,而謂其有透泄肌表之能,用非所長,適得其反,似此論藥,最是誤人。須知《經》言辛甘發散,是指辛中之甘而言,如桂枝之類,決不用此甜膩濁滯之味,認作輕揚表散之劑。
白話文:
有人說仲景的麻桂諸方,以及後人的沖和湯等等,都用甘草,而這些方子都是治療外感的,那甘草有什麼功效呢?《素問》明確說明辛甘發散屬陽,也就是說甘草能散邪,這是經書上的訓誡。近來有人整理本草書,又說甘草能散表寒。其實甘草散表寒,是指氣虛畏寒,因此補中後寒氣自然消散,並不是治療外感寒邪。
所有的草木藥物,以氣勝者,快速而善於運行;以味勝者,停滯而善於守住。甘草味厚而無氣,用來堅守中州的根本,卻說它有透泄肌表的能力,這不是它的長處,反而適得其反。這樣論藥,最容易誤導人。要知道,經書上說辛甘發散,是指辛中帶甘的藥材,比如桂枝之類,絕不是用這種甜膩濁滯的藥味,來當作輕揚表散的藥劑。
若古人解表方中每用甘草,則以古者體者堅強,外感六淫,已非輕恙,故必得此補中之品,先扶中氣,而後可以托邪外達,亦非徑以此為解表之主將,仲景桂枝、麻黃、葛根、大青龍等方多用甘、棗,小柴胡且用參、棗,皆為體質堅實強盛者設法;後人之參蘇飲、敗毒散等方,參甘並用,亦是此意。
壽頤聞今湘省人,無論何病,苟寫藥方,無不用黨參、甘草各三錢開首,然後再以應用對症之藥繼之,本即此例。而吾儕江浙人體多孱弱,實非所宜,凡在學者,不可誤讀古書,輕率援用,以貽中滿而引人嘔惡也。又按:甘草治瘡瘍,王海藏始有此說,蓋是甘能解毒之意。李氏《綱目》亦曰甘草頭主癰腫,至張路玉等諸家,乃言甘草節治癰疽腫毒。
白話文:
古人治外感疾病的方劑中,常使用甘草,這是因為古人的體質較為強健,外感風邪已經是比較嚴重的病症,所以需要先補中氣,扶正氣才能將邪氣逼出體外。甘草不是主要的解表藥物,像是張仲景的桂枝湯、麻黃湯、葛根湯、大青龍湯等,還有小柴胡湯等,都使用甘草和棗,都是針對體質強健的人設計的藥方。後人使用的參蘇飲、敗毒散等方劑,也使用人參和甘草,也是為了補中氣。
現在湖南省的人,不論什麼病,開藥方都習慣先用三錢黨參和甘草,再根據病症添加其他藥物,其實也是沿襲了這個思路。但是我們江浙人體質普遍偏弱,這種做法並不適合。學醫的人不要誤讀古書,輕率地套用古人的方法,否則容易造成滿腹積食,嘔吐不止。另外,甘草可以治瘡瘍,最早是王海藏提出的,因為甘草能解毒。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也說甘草頭可以治療癰腫。後來張路玉等醫家則認為甘草節可以治療癰疽腫毒。
然癰瘍之發,多由於淫熱內熾,即陰寒之證,亦必寒濕凝滯為患,甘草甘膩,實在所忌,若泥古而投之,多致中滿不食,則又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至謂甘草之節專主外瘍,則此物之節何在,頗不可解。嘗以詢之藥肆中,有老者告曰,此草用根,本無枝節,惟未出土時,有為蟲蝕處,斑剝不平者,乃謂之節,蓋像人體之瘡瘍,故能治之,仍是想當然之臆說耳。
白話文:
然而,癰瘍的發生,大多是由於內熱過盛,即使是陰寒的病症,也必定是因為寒濕停滯所致。甘草性甘膩,實在是忌諱的,若固執古法而使用,往往會造成腹脹不食,還沒見到療效就先出現副作用。至於說甘草的節專門治療外瘍,那麼這草的節究竟在哪裡,實在令人費解。曾經詢問藥房裡的老者,他們說,甘草只用根,原本沒有枝節,只有在地下尚未出土時,被蟲子啃食的地方,留下斑駁不平的痕跡,才被稱為節。因為這種痕跡像人體的瘡瘍,所以能治療它,這完全是憑空想像、主觀臆斷的說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