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海

《辨脈平脈章句》~ 卷上辨脈法篇第一 (11)

回本書目錄

卷上辨脈法篇第一 (11)

1. 第二十四章

明乎此,而厥之是實非虛,昭然若揭矣,氣機乍窒而停故也。若虛而脫者,直謂之脫,不名厥也。故古人凡於氣之逆而亂者,皆謂之厥,未聞虛損亦謂之厥也。

問曰:濡弱何以反適十一頭?師曰:五臟六腑相乘,故令十一。

此因上節而推論也。濡弱既各有主病矣,何以反通十一頭,俱宜兼濡弱耶?適,猶通也,宜也。頭者,紀數之名,今謂之項,古謂之首。乘者,交和之義也。答言此是五臟六腑之本氣自相乘,所謂胃氣也,與正氣虧虛、病脈之濡弱,自不同耳。須重讀五臟六腑,意自顯然。

問曰:何以知乘腑?何以知乘臟?師曰:諸陽浮數為乘腑,諸陰遲澀為乘臟也。

乘腑乘臟,厥之所以辨吉凶也。諸陽諸陰,以部位言,寸也、浮也、趺陽也,為諸陽;尺也、沉也、少陰也,為諸陰。浮數為陽脈,見於陽部,其氣有外達之機,故乘腑即愈。遲澀為氣血兩虧,陰脈見於陰部,其氣有內熄之勢,故乘臟者危也。蓋氣機不轉,始厥而繼脫矣。

此上七章,固合寸口、趺陽、少陰三脈以決病矣。要之,寸口自為各病主脈,且趺陽、少陰脈變,寸口脈必無不變。所以偏診者,欲藉旁證以審真耳。《內經》曰:氣口獨為五臟主。不亦宜乎。

按:二篇大義,是統冠《傷寒》、《金匱》兩書,非專以《傷寒》也。故「辨脈」所論,乃外感傷寒之事;「平脈」所論,乃內傷雜病之事。即如「辨脈」次章之論陽虛惡寒、陰虛發熱,九章之論亡血失精,二十一章之論癰膿,皆以其脈與證有似傷寒,而因以辨其疑也。「平脈」之論膈、論痢、論疝、論痹、論厥,詞旨顯然。

而前賢之注,索隱鉤深,卒未有肯指明何病者,豈以道破便著滯相而不靈耶?仲景果何為作此惝恍無據之文也,且篇中多合寸口、趺陽以論斷一病,前賢每離二脈而各類之,讀之殊覺事理乖隔不全矣。宜其不能一一指明也,矇昧千秋,莫此為甚。不揣狂愚,僭為揭出,理不必深,但期徵實,論不必高,但求適用,知我罪我,聽之而已。

又按:拙注用意,固欲上協經旨,下徵實事,不涉空談也。獨「平脈」第十七、十八章經文明言:榮和衛和,陰陽相抱,榮衛俱行。注乃謂非榮衛相和,不免可疑,謹再申之。蓋經文措詞以不盛不衰為和,和,即平也;相抱,幸其未離也;俱行,幸其無滯也,非合同而化之義也。《傷寒論》曰:病常自汗出者,此為榮氣和。

榮氣和者,衛氣不共榮氣和諧也。復發其汗,榮衛和則愈。若以後世文理律之,豈有衛既不與榮和,而反得謂之榮和者耶?此經義之可據也。每診身體肥健者,其脈往往指下通長圓潤,非緩也耶。其起伏也,自沉從容上浮,自浮從容下沉,非遲也耶。其人一生無病,有病即死,恆多短命,罕至五十歲者。

白話文:

明白這些道理,就能清楚地知道所謂的「厥」其實是真實存在的現象,並非虛假的,就像把東西掀開一樣顯而易見,那是因為氣機突然阻塞而停滯的緣故。如果是虛弱到脫失的情況,就直接稱作「脫」,而不稱為「厥」了。所以古人凡是氣逆亂的狀況,都稱之為「厥」,沒有聽說過虛損的情況也稱作「厥」的。

有人問:濡弱的脈象為什麼反而能適用於五臟六腑的十一種情況呢?老師回答說:這是因為五臟六腑之間互相影響,所以能對應到十一種情況。

這句話是從上一節的內容推論出來的。既然濡脈和弱脈各有其主治的疾病,為什麼反而可以通用於十一種情況,都適合用濡脈和弱脈來判斷呢?這裡的「適」是指通用、適合的意思。「頭」在這裡指的是數目的單位,現在叫做「項」,古時候叫做「首」。這裡的「乘」是指互相交合的意思。回答是說,這是因為五臟六腑的根本之氣互相交合,也就是所謂的胃氣,這與正氣虧虛、病情所導致的濡脈和弱脈,自然是不一樣的。需要仔細重複閱讀五臟六腑相關的內容,意思自然會明白。

有人問:如何知道是五臟之氣影響到六腑?又如何知道是六腑之氣影響到五臟?老師回答說:陽脈浮數,是五臟之氣影響到六腑;陰脈遲澀,是六腑之氣影響到五臟。

五臟之氣影響到六腑,或六腑之氣影響到五臟,是判斷厥症吉凶的關鍵。所謂的陽脈和陰脈,是從身體部位來區分的。寸口、浮脈、趺陽脈,屬於陽部;尺脈、沉脈、少陰脈,屬於陰部。陽脈表現為浮數,出現在陽部,表示氣有向外發散的趨勢,所以五臟之氣影響到六腑,病情就會好轉。陰脈表現為遲澀,表示氣血兩虧,陰脈出現在陰部,表示氣有向內衰竭的趨勢,所以六腑之氣影響到五臟,病情就危險了。這是因為氣機不能正常運轉,先是出現厥症,然後就會導致脫症。

以上七章,確實是結合寸口脈、趺陽脈和少陰脈來判斷病情了。總之,寸口脈是各種疾病的主要脈象,而且趺陽脈和少陰脈發生變化,寸口脈也一定會隨之發生變化。之所以要結合其他脈象一起診斷,是想藉由其他方面的證據來確定真實的病情。《內經》說:「氣口脈獨為五臟之主。」這不是很有道理嗎?

總結來說,這兩篇(指辨脈篇和平脈篇)的大意,是統括《傷寒論》和《金匱要略》這兩本書的,並非只針對《傷寒論》。所以,「辨脈」篇所討論的是外感傷寒的情況;「平脈」篇所討論的是內傷雜病的情況。就像「辨脈」篇的下一章討論陽虛怕冷、陰虛發熱,第九章討論失血、遺精,第二十一章討論癰瘡膿腫,都是因為這些情況的脈象和症狀與傷寒相似,所以才要加以辨別。而「平脈」篇討論膈症、痢疾、疝氣、痹症、厥症,意思就很明顯了。

但前人的註解,總是想要挖掘深奧的意義,卻沒有人能明確指出到底是哪種疾病,難道是因為說破了反而會讓人執著於表面而失去靈活變通嗎?張仲景難道是故意寫出這些含糊不清、沒有明確依據的文字嗎?而且篇中常常結合寸口脈和趺陽脈來判斷一種疾病,前人卻常常將這兩個脈象分開來,各自歸類解釋,讀起來總覺得事理不通、不完整。這也難怪他們不能一一明確指出是什麼病,矇蔽了千年,沒有比這更嚴重的了。我不顧自己見識淺薄,冒昧地把它揭示出來,道理不必深奧,只要能應證實際情況;論述不必高深,只要能適用就行。別人要批評我或肯定我,就聽憑他們吧。

另外,我註解的目的,是想一方面符合經典的旨意,一方面能印證實際情況,不涉及空泛的理論。唯獨「平脈」篇第十七、十八章的經文明確說:「榮和衛和,陰陽相抱,榮衛俱行。」我的註解卻說並非榮衛相和,不免讓人懷疑,所以再加以說明。經文所說的和,是指不盛不衰,和就是平的意思;相抱,是慶幸它們沒有分離;俱行,是慶幸它們沒有停滯,並不是說它們融合在一起的意思。《傷寒論》說:「病常自汗出者,此為榮氣和。」

榮氣和,是說衛氣並沒有和榮氣協調一致。如果再發汗,使榮衛之氣協調,病就好了。如果用後世的語法來看,怎麼會有衛氣不和榮氣協調,反而能說是榮氣和的道理呢?這就是經典的依據。我每次診斷身體肥胖健壯的人,他們的脈象往往在指下感覺通暢、圓潤,並非是緩慢的脈象。它的起伏,是從沉脈從容地浮上來,又從浮脈從容地沉下去,並非是遲脈。這種人一生很少生病,一旦生病很快就會死去,常常短命,很少活到五十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