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國名醫傳》~ 杏林雜話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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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雜話 (11)

1. 杏林雜話

余作桂山傳,而未見其醫,按以為憾。頃得一則,因錄焉。

水戶候(諡文公)有疾,其初登圊,大便不快下,胸懣短氣,如此兩三日,或發或差,乃召桂山出診之。其脈滑數無根底,面色青慘,心下微滿而拘急,腹裡無動,臍下空軟如綿,乃知其病上盛下虛,非一日之故也。但侍臣視其起居如平,無能察知病情者。

桂山出而語曰:「候病雖似支飲,實由中氣虛耗,殆為危證。治法宜峻補,方中加沉香,更進黑錫丹以回陽鎮逆,猶恐不及也。」侍臣開之,或驚惶,或疑惑,不知所為。明日診之,間吐痰沫,其色茶褐色。厥明又診之,脈十動一止,因謂侍醫曰:「此證此脈,俱為藏氣竭絕之候,恐有急變也。須灸天樞、氣海、三里、絕骨等以培下元。」醫不信,逡巡進降氣之劑,而至日晡,將登圊,短氣息迫,卒然昏倒。急使人召桂山至,則絕矣。桂山嘆曰:「候之疾縱屬不治,使侍臣早見其機,醫察其微,則未遽有今日之變也。」

先考濟庵翁(名惟諧,字子德,通稱惇篤)曰:「本邦亨元以還,長沙之學大闢,戶著家述,為不讓漢土。然吉益為則,一切武斷,矯枉過直;其子猷務皇張之,亦不免蛇足。齋必簡恢博緻密一章,動至數百言,而未能盡其底蘊。門人淺野徽拾其唾餘,可謂狗尾續貂矣。內藤希哲條分縷析,頗多濬發,雖未免排割之習,亦芟除葛藤,開別逕者也。中西惟忠註釋顯明,期於實用;川越正淑依樣胡蘆,碎殘極矣;山田正珍博引旁證,一掃從前固陋之習,其長在博,其短亦在於嗜博也。至於桂山、茝庭二氏,學術湛精,尤得解經之體,而學者漸向正路矣。」

太田錦城遊京師,多與醫流交談,及關左諸醫至,劉桂山則皆斂衽起敬,其次以片倉鶴陵為勍敵。

驪恕公年甫三歲,辨文字,稍長,聚麻子排作算子,習九章術,人目為神童。天資穎敏,加以勉勵,白首不倦,終極精核,當時無比,最長於校讎。《素靈》、《難經》、《傷寒》、《金匱》,他洎醫家之雜著,行間上下,莫有餘白。

小野蘭山舉為本草教諭,年已七十餘,手寫稻若水《庶物類纂》六百卷,人稱為今胡徵君。

池田錦橋診痘,如甚不用意者。或問之,曰:「診察過密,則反失真,其妙存於目擊首肯之間。譬如望見刑人之就死,雖至剛者,恭然焦悴之狀,見過眼之間,若相對久,則其形氣與常人無異也。」

錦橋當直,亂髮因自櫛之。或嗤之,且諭以獲譴。錦橋曰:「僕本窶人子,素慣粗陋,況幕府之召臣以術,而不以小謹,雖陋何害?」

錦橋卜居駿河臺,屋後築小樓,樓下陳列酒樽,樓上貯痘疹書。讀書倦則浮白遣興,當謂人曰:「有酒盈樽,有書滿架,足矣!」

中垣順庵,名穀神,南筑名醫,善飲。嘗語其友曰:「吾非好酒,無如人強之何?」應之曰:「諂諛飲酒,亦可疾也。」順庵大愧,終身不復飲。

白話文:

杏林雜話

我撰寫桂山傳記,卻沒能親見他行醫,一直深感遺憾。最近得到一則關於他的事蹟,便記錄下來。水戶候(諡號文公)生病了,起初是上廁所時大便排泄不暢,胸悶氣短,這樣持續兩三天,時好時壞。於是召見桂山診治。桂山診脈發現脈象滑數而無力,面色青灰慘白,心窩部略微脹滿且緊繃,腹部沒有動靜,肚臍下柔軟空虛像棉花一樣。於是診斷出他的病是上焦實邪盛,下焦虛弱,而且病情並非一日形成。然而,侍臣們卻認為他的起居如常,沒有察覺到病情。

桂山診完後說道:「候爺的病雖然看起來像支飲(一種水腫病症),實際上是因中氣虛耗所致,這是危急的病症!治療方法應當是大力補益,藥方中應該加入沉香,再服用黑錫丹來回陽救逆,恐怕這樣還不夠。」侍臣們聽到後,有的驚慌失措,有的疑惑不解,不知道該怎麼辦。第二天再診,病人吐出一些茶褐色的痰沫。第二天再診時,脈象是十動一止。桂山對侍醫說:「這種症狀和脈象,都是元氣衰竭的徵兆,恐怕會有急變!必須灸刺天樞、氣海、足三里、絕骨等穴位來培補下元之氣。」但侍醫不相信,猶豫不決,反而使用了瀉氣的藥物。到了傍晚,水戶候又要上廁所,氣喘吁息,呼吸急促,突然昏倒。急忙派人去請桂山,但已經晚了,水戶候已經去世了。桂山嘆息道:「候爺的病雖然屬於不治之症,但如果侍臣們能早點發現病情,醫生能仔細診察,也不至於發生今天的悲劇。」

先父濟庵翁(名惟諧,字子德,通稱惇篤)說:「從本國亨元年間以來,長沙醫學大盛,著作等身,毫不遜色於中原地區。但是吉益(指吉益東洞)的醫學主張卻武斷獨行,矯枉過正;其子猷(指吉益玄龍)沿襲其父,也難免畫蛇添足。吉益東洞的著作條理清晰,文筆精煉,篇幅冗長,動輒數百字,卻未能完全闡明其精髓。門人淺野徽拾其遺,可謂是狗尾續貂。內藤希哲將其著作條分縷析,有不少發揮,雖然帶有刪節的毛病,但卻也去蕪存菁,另闢蹊徑。中西惟忠的註釋清晰明瞭,注重實用。川越正淑則盲目模仿,支離破碎極了。山田正珍廣泛引用旁證,一掃從前陳腐的學風,其優點在於博學,缺點也在於過於博學。至於桂山和茝庭兩位先生,醫術精湛,尤其精通經方,使醫學研究漸趨正軌。」

太田錦城遊歷京師,與許多醫家交流,關西地區的醫生來到東京,見到劉桂山都恭敬地行禮。他把片倉鶴陵視為主要的對手。

驪恕公三歲就能識字,稍長一些,就用麻子排成算籌,學習九章算術,人們稱他為神童。他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終其一生鑽研醫學,造詣極深,當時無與倫比,尤其長於校勘《靈樞》、《難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等醫學經典以及其他醫家的著作,書頁間沒有任何空白。

小野蘭山,被舉薦為本草教諭,七十多歲時,手抄《稻若水庶物類纂》六百卷,人們稱他為現代的胡麻徵君(指明代醫家胡麻徵君)。

池田錦橋診治痘疹,好像非常不重視的樣子,有人問他,他說:「診察過於仔細,反而會失真,其妙處在於一目了然,立刻判斷。例如,看到要被處死的人,即使是意志堅強的人,也會顯得驚恐憔悴,這是瞬間就能看到的;如果長時間觀察,那其形貌氣色就與常人無異了。」

錦橋值班時,頭髮凌亂就自己梳理,有人嘲笑他,並告誡他會因此受罰。錦橋說:「我出身貧寒,一向粗陋慣了,況且幕府召見我為臣,是看重我的醫術,而不是看重我的拘謹。我即使粗陋,又有什么妨礙呢?」

錦橋居住在駿河台,屋後建了一座小樓,樓下擺滿酒樽,樓上堆滿痘疹方面的書籍。讀書累了就喝酒解悶,他常對人說:「有美酒盈樽,有書滿架,足矣。」

中垣順庵,名穀神,南筑的名醫,善飲酒。他曾對朋友說:「我並不是嗜酒,只是別人勸酒,我不好推辭。」朋友回答說:「逢迎拍馬而飲酒,也會傷身啊!」順庵非常慚愧,從此以後不再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