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椿

《醫貫砭》~ 卷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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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1)

1. 卷上

2. 十二官論

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大腸者,傳道之官,變化出焉。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

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故主明則下安,主明,主字緊頂上文,主字來下文,何得云別有一主。以此養生則壽,歿世不殆,以為天下則大昌。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使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

以為天下者,其宗大危,戒之戒之!至道在微,變化無窮,孰知其原,窘乎哉!消者瞿瞿,孰知其要?閔閔之當,孰者為良?恍惚之數,生於毫釐,毫釐之數,起於度量。千之萬之,可以益大,推之大之,其形乃制。此書專為八味、六味而作,欲表彰二方,必先講明所以然之。

故遍閱經文,並無其說,只有心主之官一語,又是斷斷不可用二方者,只得將命門二字增入,然後二方可為十二官之主藥。其作偽之心如此。

玩《內經》註文,即以心為主。愚謂人身別有一主,非心也。開口即闢《內經》,此乃邪說之根。謂之心主之官,當與十二官平等,不得獨尊心之官為主。若以心之官為主,則下文主不明,則十二官危,當云十一官矣。此理甚明,何注經者昧此耶。明明說君主則極尊之稱也,何以不得尊之。

其曰十二官危者,蓋主不明則心亦自病也。若曰十一官,則主不明之病,反不在內,於義為不備矣。蓋此一主者,氣血之根,生死之關,十二經之綱維也。

或問:心既非主,而君主又是一身之要。然則主果何物耶?何形耶?何處安頓耶?余曰:悉乎問也。若有物可指,有形可見,人皆得而知之矣,惟其無形與無物也。故自古聖賢,因心立論,而卒不能直指其實。因心立論,乃是說心,不是說命門也。據爾言,則從古聖賢當以命門立論矣。

孔門之一貫,上紹精一執中之統,惟曾子、子貢得其傳,而二子俱以心悟,而非言傳也。設以言傳,當時門人之所共聞,不應復有何謂之問也。後來子思衍其傳,而作《中庸》。天命之性,以中為大本,而終於無聲無臭。孟子說不動心有道,而根於浩然之氣,而又曰難言也。

人因外感內傷而生疾病,用草木金石之藥補之、瀉之、寒之、熱之,以調其氣。此乃極平常之理,偏要說到四書六經,談性,談命,傳道等語,與疾病何涉?即《內經》所云:司天運氣,義極精微。亦不過指六淫之氣感人耳,何嘗大言欺人耶!老氏《道德經》云:穀神不死,是曰玄牝,玄牝之門,造化之根。又曰:恍恍惚惚,其中有物。

白話文:

心,是君主一樣的器官,精神和智慧從這裡產生。肺,是輔佐君主的官員,負責調節身體的節奏和規律。肝,是將軍一樣的器官,負責謀劃和思考。膽,是公正的官員,負責決策和判斷。膻中,是臣子和使者一樣的器官,喜悅和快樂從這裡產生。脾胃,是糧倉一樣的器官,各種食物的味道從這裡產生。大腸,是傳遞物質的器官,負責轉化和排泄。小腸,是接收和盛放的器官,負責消化和吸收。腎,是使身體強壯的器官,各種技能和技巧從這裡產生。

三焦,是疏通水道的器官,負責水分的輸布。膀胱,是城市管理者一樣的器官,儲藏津液,在氣化作用下排出。這十二個器官,不能互相失去協調。所以,君主(心)如果英明,下面(其他器官)就能安定。這裡說的「主」要緊接上面「心」的意思,又連接下面的內容,怎麼能說另有一個君主呢?用這種道理來養生就能長壽,去世時也不會遭受危險,用這種道理來治理天下,就能使國家興盛。如果君主(心)不英明,十二個器官就會危險,使氣血運行的道路阻塞不通,身體就會受到很大的傷害,用這種道理來養生就會招來災禍。

用這種道理來治理天下,國家的根基就會非常危險,要警惕啊!要警惕啊!最高的道理存在於細微之處,變化無窮,誰能知道它的根源呢?真讓人困惑啊!那些想要去除疾病的人急切地尋求治療方法,卻有誰能知道治療的要點呢?人們都在為如何選擇正確的治療方法而苦惱,誰又能知道哪種方法最好呢?那些模糊不清的細微變化,產生於極小的差異,而這些極小的差異,又產生於最初的測量。小的東西累積起來可以變得很大,將小的東西推廣擴大,它的形態就會形成。這本書專門為八味藥方和六味藥方而寫,想要闡明這兩個藥方,必須先說明它們的原理。

因此,我遍讀經典,卻沒有發現這樣的說法,只有「心主之官」這一說法,但這又絕對不能用在以這兩個藥方為主的治療上,只能將「命門」二字加入,然後這兩個藥方才能成為十二官的主要用藥。他們作偽的心思就是這樣。

研究《內經》的註解,都是以心為主。我認為人體另外有一個主宰,並不是心。一開口就否定《內經》,這是邪說的根源。說心是主導的器官,就應該與其他十二官平等,不能獨尊心為主。如果以心為主,那麼下文說的「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就應該說「十一官」了。這個道理很明顯,為什麼註解經典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呢?明明說「君主」是極為尊貴的稱呼,為什麼又不能尊崇它呢?

他說十二官危險,是因為君主(心)不明,心自己也會生病。如果說十一官危險,那麼君主不明的疾病,反而不在其中,在道理上就不完善了。這個主宰,是氣血的根本,是生死的關鍵,是十二經脈的主軸。

有人問:既然心不是主宰,而君主又是一身最重要的。那麼這個主宰到底是什麼呢?是什麼形態呢?安放在哪裡呢?我說:問得好啊!如果它是有形體、可以指出的東西,那麼所有人都會知道了,正因為它是無形無質的。所以自古聖賢,都以心來立論,但最終都不能直接指出它的實質。以心來立論,只是說心,不是說命門。按照你的說法,那麼從古聖賢就應該以命門來立論了。

孔子學派的一貫之道,向上繼承了精一執中的傳統,只有曾子和子貢得到了真傳,而這兩位都是用心領悟的,而不是用言語傳達的。如果是用言語傳達,當時的門人應該都聽到了,不應該再有「什麼是道」的疑問了。後來子思繼承並發展了這個思想,寫了《中庸》。天賦的本性,以中為最大的根本,但最終是無聲無臭的。孟子說不動心有方法,根源於浩然之氣,但又說難以用言語表達。

人因為外感或內傷而生病,用草藥、礦物等藥物來補益、瀉去、寒涼、溫熱,以調和身體的氣。這本來是很平常的道理,卻偏要說到四書五經,談論性命,傳授道義等話,這與疾病有什麼關係呢?即使《內經》所說的「司天運氣」,道理非常精微,也不過是指六種邪氣感人而已,何嘗用大話來欺騙人呢!老子《道德經》說:「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又說:「恍兮惚兮,其中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