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賸》~ 卷上 (1)
卷上 (1)
1. 卷上
2. 神農嘗藥
孟子載為神農言者許行，而不言及醫藥。神農嘗百草制醫藥，世多引淮南子為證。余嘗考淮南文，殊不然矣。曰：古者民茹草飲水，採樹木之實，食贏蠬之肉，時多疾病毒傷之害。於是神農乃教民播種五穀，相土地宜燥濕肥墝高下，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
當此之時，一日而遇七十毒，此其嘗百草，為別民之可食者，而非定醫藥也。乃神農之所以稱農也。陸賈新語曰：民人食肉飲血衣皮毛，至神農以為行蟲走獸，難以養民，乃求可食之物，嘗百草之實，察酸苦之味，教民食五穀，亦可以證矣。而其云神農定百藥者，昉見世本。
（太平御覽引。）而鄭玄周禮注，神農子儀之術，蓋其說之來尚矣。而孔叢子云：伏羲嘗味百藥，乃在神農之前。楊朱云：五帝之事，如覺如夢，矧於三皇之事。要之不可知，亦不可窮而已。及讀劉青田醫說，曰：天地闢而人生蠢蠢焉，聖人出而後異於物。於是垂衣裳，造書契，
作為舟車網罟弧矢杵臼之器，載在易經，不可誣也。凡可以利民用者，聖人無不為之，而況於醫乎。辨陰陽於毫毛，決死生於分寸，其用心之難，又豈直舟車網罟弧矢杵臼而已哉。吾固有以知其作於神農黃帝無疑也。此言極是。芸窗私志，至謂神農聞獸語而知藥，怪誕極矣。
白話文：
在古代，人民飲食簡單，他們吃草、飲泉水，取樹木的果實和小動物的肉為食。然而，這種生活形態使他們容易遭受各種疾病和毒素的侵害。這時候，神農氏站了出來，他教導人民耕種五穀，根據土地的特性，選擇適合種植的作物。同時，他親自品嚐各種草藥，試飲不同的泉水，分辨其味道與性質，讓人民瞭解如何選擇對身體有益的食物和水源。
據傳，在這過程中，神農一天內就可能遭遇七十次以上的毒素。他嘗試各種草藥，目的是找出哪些是可以供人類食用的，而不是專門用於製藥。這也是為什麼他被稱為神農的原因。陸賈在《新語》中記載，早期人類以生肉為食，直到神農出現，他尋找適合人類食用的食物，品嚐各種植物，鑑別其酸甜苦辣，教導人民食用五穀，進一步印證了這一點。
關於神農定義百藥的說法，最早見於《世本》。鄭玄在《周禮》的註解中提到的神農子儀之術，也是相關的一個古老傳說。然而，《孔叢子》中提到，早在神農之前，伏羲就已經開始嘗試各種藥材。楊朱則認為，對於五帝的歷史，我們的瞭解就像一場夢，更何況是對於三皇的歷史呢？這些事情，我們無法完全瞭解，也無法窮究。
再看劉青田在《醫說》中的描述，天地初開，人類懵懂無知，直到聖人的出現，才讓人類從動物中脫穎而出。聖人創造了衣物、書寫、舟車、漁網、弓箭、杵臼等工具，這些都記錄在《易經》中，不容質疑。凡是可以幫助人民的，聖人都會去做，更何況是醫學呢。他們在毫髮之間辨識陰陽，從微細處決定生死，其用心之深遠非一般的工具所能比擬。因此，我堅信醫學是由神農和黃帝創立的，這點毫無疑問。然而，有人認為神農能聽懂獸語，從而發現藥材，這種說法實在太過荒誕。
3. 先天后天
先天后天。在易則不過論大人之德矣。而干寶周禮注云。伏羲之易小成。為先天。神農之易中成。為中天。黃帝之易大成。為後天。似無謂焉。迨至宋儒。以伏羲之易為先天。以文王之易為後天。遂作之圖。最無謂也。元明以來。醫家亦立元氣先後天之目。牽強殊甚。然其理則固有焉。經云。真氣者所受於天。與穀氣並而充身也。
白話文：
這段文字談的是「先天後天」的概念。根據易經的解釋，這主要討論的是成熟的人的品德。但依幹寶在周禮的註解裡提到，伏羲時期的易經是初步完成，稱為先天；神農時期的易經是中期完成，稱為中天；黃帝時期的易經是最終完成，稱為後天。這種說法看起來似乎有些牽強。直到宋代學者，將伏羲的易經視為先天，文王的易經視為後天，並且製作了相應的圖表，這種做法看起來更是有些過於牽強。
從元朝到明朝，醫學界也開始使用「元氣先天後天」這樣的名詞，同樣也有點勉強。然而，這些理論確實存在其道理。醫經中記載：「真氣是人從天生就獲得的，它與食物的營養一起充盈我們的身體。」
4. 三陰三陽
太少陰陽。原是四時之稱。董仲舒云。春者少陽之選也。夏者太陽之選也。秋者少陰之選也。冬者太陰之選也。易乾鑿度云。易始於太極。太極分而為二。故生天地。天地有春秋冬夏之節。故生四時。虞翻解易則云。四象。四時也。而後世說易者。專用此論蓍策之數矣。以陽明厥陰。
合稱三陰三陽者。醫家之言也。靈樞云。兩陰交盡。故曰厥陰。（王冰注素問云。厥。盡也。按厥。蹷同。漢食貨志。師古注。蹷。盡竭也。又按晏子云。陰冰厥陽。冰厚五寸。厥字。蓋與此同義也。）兩陰合於前。故曰陽明。而後世運氣家。強以此為天之六氣矣。
白話文：
【三陰三陽】
「太少陰陽」原本指的是四季。董仲舒曾說，春季是少陽的表現，夏季是太陽的表現，秋季是少陰的表現，冬季是太陰的表現。《易經》的《乾鑿度》提到，易學起始於太極，太極分化為兩個部分，因此產生了天地。天地有春、夏、秋、冬四季的節令，所以產生了四季。虞翻在解釋《易經》時提到，四象就是四季。而後世討論《易經》的人，專門用這種理論來討論蓍草和策杖的數量。
以「陽明」和「厥陰」合稱「三陰三陽」，這是醫學上的說法。「靈樞」裡提到，兩種陰性達到極致，所以稱為「厥陰」。（王冰在註釋《素問》中提到，「厥」的意思是「盡」。按照「厥」字的原意，它和「蹷」字相同。在漢代的《食貨誌》中，師古註釋說「蹷」是「盡竭」的意思。再者，晏子曾說「陰冰厥陽，冰厚五寸」，其中的「厥」字，和這裡的意思相同。）兩種陰性在前面結合，所以稱為「陽明」。而後世研究運氣學的人，強烈認為這是天的六種氣候現象。
5. 內經之文似諸書
余嘗著素問解題一篇。論其為漢人之作。證以前賢之數說。頃刀圭之暇。繙繹子史。文間有與此相似。古人雖不必剽襲。然足觀時世之所以令然。茲舉其一二。以證非典謨以前之筆矣。上古天真論云：美其食。任其服。樂其俗。老子八十章云：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
又云：以酒為漿。漢書鮑宣傳：漿酒藿肉。四氣調神論云：渴而穿井。戰而鑄兵。晏子春秋云：臨難而遽鑄兵。噎而遽掘井。陰陽應象大論云：因其輕而揚之。因其重而減之。因其衰而彰之。呂氏春秋盡數篇云：精氣之來也。因輕而揚之。因走而行之。因美而良之。陰陽別論云：
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痹。春秋繁露云：陰陽之動。使人足病喉痹。六節藏象論云：立端於始。表正於中。推余於終。而天度畢矣。文元年左傳云：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餘於終。又云：草生五色。五色之變。不可勝視。草生五味。五味之美。不可勝極。孫子兵勢篇云：
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此語又見文子。）脈要精微論云：陰盛則夢涉大水恐懼。陽盛則夢大火燔灼。陰陽俱盛則夢相殺毀傷。上盛則夢飛。下盛則夢隨。甚飽則夢予。甚飢則夢取。列子穆王篇云：
陰氣壯則夢涉大水而恐懼。陽氣壯則夢涉大火而燔焫。陰陽俱盛則夢生殺。甚飽則夢與。甚飢則夢取。氣穴論云：發蒙解惑。未足以論也。枚乘七發云：發蒙解惑。未足以言也。營衛生會篇云：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白虎通引禮運記云：上焦如核。中焦如編。下焦如瀆。
本神篇云：生之來。謂之精。兩精相搏。謂之神。隨神往來者。謂之魂。並精而出入者。謂之魄。所以任物者。謂之心。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因志而存變。謂之思。因思而遠慕。謂之慮。因慮而處物。謂之智。此一節。全見子華子。其他文勢語氣。類淮南者多。
聶吉甫云：既非三代以前文。又非東都以後語。斷然以為淮南王之作。豈其然與。
白話文：
我曾經寫過一篇關於《素問》的解題文章，討論這部作品是漢代人的創作，並且用前輩學者的各種說法來證明。在閒暇之餘，我研究了歷史文獻，在這些文獻中發現有些文字與《內經》中的很相似。古人雖然不一定有抄襲的情況，但這些相似之處足以顯示當時時代的特徵。以下我舉幾個例子，以證明這些不是先秦時代以前的作品。
例如《上古天真論》中提到「他們享受食物，選擇服飾，喜歡他們的風俗」，這與《老子》第八十章的「他們享受食物，美化服飾，安逸居住，喜愛他們的風俗」相似。
再如，《四氣調神論》中提到「等到口渴纔去挖井，等到戰爭纔去製造兵器」，這與《晏子春秋》的「遇到危難纔去製造兵器，等到噎住纔去挖井」相似。
又如，《陰陽應象大論》中提到「根據其輕而揚起它，根據其重而減少它，根據其衰弱而彰顯它」，這與《呂氏春秋·盡數》的「根據其輕而揚起它，根據其運動而行進它，根據其美好而改善它」相似。
再如，《陰陽別論》中提到「陰陽交結，稱之為喉痹」，這與《春秋繁露》的「陰陽的活動，會使人腳痛和喉痹」相似。
又如，《六節藏象論》中提到「開始的時候設定基準，中期的時候保持正確，最後的時候推算剩餘，這樣天度就完成了」，這與《左傳·文元年》的「先王確定時間，開始的時候設定基準，中期的時候保持正確，最後的時候推算剩餘」相似。
又如，《脈要精微論》中提到「陰氣旺盛會夢到渡大水而感到恐懼；陽氣旺盛會夢到大火燃燒；陰陽都旺盛會夢到互相殺戮；上半身旺盛會夢到飛翔；下半身旺盛會夢到跟隨；非常飽會夢到給予；非常餓會夢到索取」，這與《列子·穆王篇》的描述相似。
又如，《氣穴論》中提到「發蒙解惑」，這與《枚乘七發》的「發蒙解惑」相似。
再如，《營衛生會篇》中提到「上焦像霧，中焦像漚，下焦像瀆」，這與《白虎通引禮運記》的「上焦像核，中焦像編，下焦像瀆」相似。
又如，《本神篇》中詳細描述了生命的來源，精神的產生，魂魄的定義，心靈的功能，以及思考、考慮和智慧的形成，這些思想在《子華子》中也有全面的表述。
除此之外，其餘的文風和語氣，很多地方類似於《淮南子》。聶吉甫曾經指出，這些文字既不像三代以前的文風，又不像東都以後的語言，他認為這些文字很可能是淮南王的作品。這種說法是否正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