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聲溢

《靖庵說醫》~ 靖庵說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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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庵說醫 (1)

1. 靖庵說醫

醫之為道,至繁雜也,至簡要也,至活潑也,至一定而不可移易也。《易》曰「《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又曰「初率其辭,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苟非其人,道不虛行。」明乎此理,而後可與說醫。

以血流漂杵之法讀醫書,謂之無罪而戮民。

少年之子弟學書不成,無業可執,父兄乃命之以學醫,是害其子弟也,又害其子弟以害及於人也。又或廣開學舍,任人入學以學醫,其學問程度如何?其識解高下如何?皆置之不問,貿貿焉授之以醫書,命之以切脈,是誤人子弟也,又推其誤以誤病家之人,豈不謬哉!

白話文:

醫學之道,既繁複多樣,又精簡要義,充滿活力,同時也具備著嚴謹不可改變的規律。《易經》中說:「《易經》這本書不可遠離,它所闡述的道理不斷變化,變動無常,周流六虛,上下沒有定規,剛柔相易,無法用固定標準概括,只有隨著變化而適應。」又說:「一開始要遵循文字,然後推究其方法,雖然有固定規律,但如果不是合適的人,醫道便不能真正發揮作用。」明白這些道理,才能夠真正談論醫學。

像有些人只憑著死記硬背的方式讀醫書,就好比拿著血流漂杵來治病,這是無罪而害死人的行為。

有些少年子弟讀書不成,找不到工作,父母便強迫他們學醫,這不僅害了自己的孩子,更會讓孩子用錯誤的醫術去害別人。還有一些人隨意開辦醫館,不論學問水平如何,也不管他們理解力高低,就草率地教他們醫書,讓他們學會把脈,這是在誤人子弟,也是把他們的錯誤推給病人,實在是錯誤至極!

輕浮乖謬不可學醫,迂牽固執亦不可學醫,豪放自喜不可學醫,謹慎太過尤不可學醫。必也心光靈敏,精氣完足,學問明通,識解超邁,而又處之以決斷,無遊移畏葸,夫如是而後可與說醫,而後可以學醫。

既有是數者,而後可以學醫矣,則必有一片慈祥愷悌之衷腸,又必有一種體貼周密之情意,夫如是而後可以救人,夫如是而後可以濟世。

有利市之心者,不可以學醫,吾治其疾而瘳焉,彼感吾之德而有所饋遺,吾則受之而心安;吾無其術而徒索其金,則其心不可問矣。遑問其術哉?天下何術不可操,而必操此毫釐千里之術何哉?謂確有所見,而用方有秩序,補泄有遲早是也,若故稽延其疾而好為再三之說,留其劑以為索金之地,其術雖精,其心實謬,吾果精吾之術,而飢餓不能出門戶,儕輩中亦斷無不相扶持之理,而況必無其事耶?而何苦孜孜焉,亟亟焉,以效市井闤闠(街市之謂)之所為耶。

白話文:

輕浮、荒謬的人不適合學醫,固執己見的人也不適合學醫,自以為是的人不適合學醫,過於謹慎的人同樣不適合學醫。只有心靈敏銳、精氣充足、學問精通、理解力超群,並且果斷決策,不猶豫不畏懼,這樣的人才能學習醫術。

具備上述特質後,才能學習醫術,還必須具備一片慈祥仁愛的胸懷,以及體貼周到的情意,才能救人濟世。

如果只是為了賺錢而學醫,就不應該學醫。如果我治好了病人的病,病人感激我的恩德而送我禮物,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如果我沒有醫術,卻只為了錢財而看病,那我的心態就不可取了。何必執著於醫術呢?天下有這麼多可以謀生的手段,為何一定要選擇這個需要精準和細心的醫術呢?說是可以精準診斷,用藥有條理,補瀉有先後,但如果故意拖延病情,不斷重複診治,留住藥方作為索取錢財的手段,即使醫術精湛,但心術不正,我若真的精通醫術,即使窮困潦倒,也會有同行的朋友扶持,何況這種情況絕不可能發生?為何要像市井小販一樣,急功近利,為了金錢而鑽營呢?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醫書尤甚,最可怪者,四子書五經之類,一切背之而馳,獨醫書則斤斤墨守,不敢稍出其範圍,此何說也,醫書之自鄶者無論矣。《靈樞》、《素問》醫書之至古者也,黃岐距今幾何年,中間又遭嬴火,古籍簡版零星,安知無遺失殘缺之病,其上者穿鑿附會以求其通,其下者則抱殘守缺以傳其謬。

仲景醫中之最古而最良者也,《傷寒》、《金匱》距今幾何年,雖較黃岐為近,而中更數代,坊市流傳,安保其毫無差謬耶?況方劑之升斗斤銖,其數目有毫釐千里之謬耶,是故讀書者,當觀其通,通者玩而味之,疑者闕之,無強通其所不通,無強疑其無可疑。大抵通者,理之近於人情者也,疑者事之乖於日用者也。

白話文:

完全相信書本不如沒有書,醫書更是如此。奇怪的是,大家對於四書五經等書籍,都努力背誦理解,唯獨醫書卻死板地墨守成規,不敢越雷池一步,這是為什麼呢?醫書中那些自命不凡的理論且不說,像是《靈樞》、《素問》這些古老的醫書,黃帝時代距今已有幾千年,中間還經歷過戰火焚燒,古籍簡本散落零星,怎麼能確定沒有遺失或殘缺?那些學識淵博的医者,為了讓古籍通順,可能就穿鑿附會、強行解釋;而那些學識淺薄的医者,則可能固執地抱殘守缺,將錯誤傳遞下去。

張仲景的醫學理論是最古老、最優秀的,他的《傷寒論》、《金匱要略》距今也有幾百年,雖然比黃帝時代近,但中間也經過了數代人的傳抄,在市面上流傳,怎麼能保證毫無差錯呢?更何況藥方中的升斗斤銖,這些劑量可能存在微小誤差,卻會造成巨大的影響。因此,讀書人應該注重理解醫書的精髓,通達的部分要反覆玩味,有疑惑的地方就暫時擱置,不要強求理解不通的地方,也不要無理地懷疑沒問題的地方。總的來說,通達的部分,是道理符合常理的;有疑惑的地方,是內容與日常生活經驗不符的。

若夫升斗斤銖,本不符於今日之用,又安用斷斷以察之。

萬事萬物之理,皆通於醫,聖經賢傳之旨亦通於醫,《易》曰「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此非理之通於醫者乎?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學問效驗皆在乎此,學者深味而自得之,吾不能言其所以然也。

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古不重記問也。若夫醫則不得不講求記問之學矣,醫家之書,充棟汗牛,安得一一而記之。記也者,記其理道之至精而至通者也。若方劑之蕪雜,草木金石之繁瑣,記其小者粗者,忘其大者精者,安能濟哉?執其簡以馭其繁,握其一以驅其萬,提挈綱領,變化貫通,亦何用乎委瑣齷齪之為耶?陋者恐不能記,乃約舉其名物編為歌辭,以利學者,何其愚歟!

白話文:

關於升鬥斤銖這樣的古代度量衡單位,並不符合當今的需求,又何必固執地去辨析它們呢。

世間萬事萬物的道理,都相通於醫學,聖賢的教誨在醫學中也有所應用,《易經》說:「變化和裁剪,存乎變通;推廣和施行,存乎通暢;神妙和明白,存乎人的智慧;默默完成,無言卻可信,存乎德行。」這不正是道理與醫學相通嗎?無言卻可信存乎德行,學問的效果都在這裡,學者應深刻體會並自行領悟,我無法說明其中的原因。

只記憶事實的學習,不足以成為師範,古人並不看重記憶能力。但對於醫學而言,不得不學習記憶的能力,醫學的書籍浩如煙海,哪有時間一一背誦。記憶的目的是記住那些最精確、最通達的道理。至於藥方的繁多,草木金石的複雜,只記得細枝末節和粗淺知識,卻忘記了核心和精華,怎麼能有效運用呢?抓住主要原則來統治繁雜的細節,掌握關鍵點來驅動萬物,提煉出核心概念,靈活運用,又何必拘泥於細碎的知識呢?淺薄的人恐怕難以記住,於是簡化名稱和編製歌曲,以幫助學習者,這種做法實在愚蠢啊!

醫以切脈為最要,脈以平人之脈為最准,多切平人之脈定為宗主,過與不及病乃生焉。過者為急為數,不及者為遲為沉。若浮也、洪也、弦也過之類也;若細也、緊也、濡也不及之類也。平人之脈維何?和而緩也,秦醫謂之和緩者,非真名為和緩,蓋脈貴和緩,故藉此以為秦醫之名,以便於敘記,亦猶蒙莊所謂臧榖牧羊,臧榖乃寓言耳。

有過與不及之脈,乃有過與不及之症,是何種脈是何種症,是何種方劑,三者合而病愈焉。東脈而西症者有之矣,東脈而西症而又南北其方劑可乎哉?如此脈而如此症者常也,如此脈而不如此症者亦常也,是所以貴乎問也,有與症相反之脈則有與症相聯之症,有此症必有彼症,此所謂相聯也。

白話文:

醫生以切脈為診斷疾病最重要的依據,而以正常人的脈象為最準確的標準。經常切脈觀察正常人的脈象,以此作為診斷的宗旨。脈象過於急促或頻率過快,或者過於遲緩或深沉,就會產生疾病。過於急促或頻率過快,稱為「急」或「數」;過於遲緩或深沉,稱為「遲」或「沉」。像浮、洪、弦等脈象都屬於過度,而細、緊、濡等脈象則屬於不及。

那麼,正常的脈象是什麼樣的?正常人的脈象應該和緩,秦國的醫生稱之為「和緩」,這不是真正的「和緩」這個詞,而是因為脈象以和緩為貴,所以用「和緩」作為秦國醫生的代名詞,方便記載和描述,就像蒙莊說的「臧穀牧羊」一樣,臧穀只是比喻而已。

有過度或不及的脈象,就會有過度或不及的病症。什麼樣的脈象對應什麼樣的病症,又應該使用什麼樣的藥方,這三者結合才能使疾病痊癒。有時候,脈象顯示的是東邊的病症,實際上卻是西邊的病症。那麼,可以用東邊的病症治療西邊的病症,卻用南邊或北邊的藥方嗎?這顯然是不行的。雖然通常來說,某種脈象會對應某種病症,但也有例外情況。因此,詢問病人的情況非常重要。有些脈象與病症相反,有些則與病症相關聯,出現了某種病症,就必然會伴隨著另一種病症,這就是所謂的「相聯」。

要而言之,有脈中之理,即有脈外之理,詳考而慎察之,徹照而敏思之,自有特見,無難施劑而立愈也,然非聰悟沉摯之人,不足語此。

說病非易易也,病家只求其病之瘳,情急語亂,忽東而忽西,顧此而遺彼,不成條理,不成片段,無足怪也。醫者毫無把握,不知頭腦,零星而記之,記一症則施一藥,立方之時,病家才言尚有某症,則補一藥,立方之後,方已交於病家,忽云尚須加一品,否則又刪去一品,又否則增減其分兩,何其傎也,是皆不知宗主,臨病則拉雜以進,其貽笑識者匪淺鮮也。

切其脈問其脈象應有之症,定其脈之落干某家,考其病之因何而起,提其綱領,刪其一切,或補或瀉,直搗其巢,如是焉有不起沉疴而立愈者哉。

白話文:

簡單來說,脈象裡有道理,脈象之外也有道理。仔細研究、用心觀察,自然會有獨到的見解,治病也不難。然而,這需要聰明沉穩的人才能理解。

診斷病情並不容易。病人只求病快點好,急切之下語無倫次,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顧頭不顧腚,毫無條理,這也情有可原。醫生如果沒有把握,不明就裡,零零散散地記著,遇到一個症狀就開一味藥,開方時病人又說還有其他症狀,就再加一味藥。開完方,藥方已經交給病人,又突然說還要加一味,或者要減去一味,或者要增減藥量,實在是太過草率了。這都是因為他們不懂得病症的根本所在,臨床上胡亂用藥,只會讓人笑話。

應該仔細把脈,根據脈象推測可能的病症,判斷其屬於哪種醫學理論,分析病因,抓住重點,刪繁就簡,根據情況決定補瀉,直接針對病根,這樣怎麼會治不好疑難雜症呢?

病家不知病情,不識方劑,其心中已皇皇然,而醫者尚以危辭聳之,謂此病宜早防,須防危險,以為將來雖死而無惡於我之地位,究之其病非危症也,其症無險象也,即令危險或病家不知病情、不知脈象,徒震於外貌而兢兢焉,以為可慮又或真危矣真險矣。病家恃醫以為活,而醫者則屢聘之而不應,是皆無當於事情也,歐陽文忠公之言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憾也。

」醫者當以此二語為施治之先河,不求其生是不仁也,不能求其生是不智也,吾竭吾之學,吾盡吾之心,萬計千方,雖繁不憚,真無可救,則是文忠公之所言也,吾無罪焉耳。醫者殺人之術,醫者又仁術也,只問其學之精與不精,其道之大與不大,其識之確與不確,其心之仁與不仁,仁術與殺機決之於此而已矣。

白話文:

病人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也不懂藥方,心裡已經忐忑不安,而醫生卻用危言聳聽的話嚇唬病人,說這個病應該早點預防,必須防止危險,好讓將來即使病人死了,也不至於怪罪到自己身上。其實,病人的病根本不危急,病症也沒有險象,即使有危險,病人也因為不了解病情和脈象,只被醫生的外貌震懾,而戰戰兢兢,以為情況很嚴重,或者真的危在旦夕。病人依賴醫生來求活,而醫生卻屢次被邀請也不去,這些行為都是不合乎道理的。歐陽文忠公說:「盡力讓病人活下來,如果救不活,那麼病人死了,我和他也都沒有遺憾。」醫生應該把這句話當作施治的準則。不努力讓病人活下來,就是不仁;不能努力讓病人活下來,就是不智。我竭盡全力,用心醫治,想盡各種辦法,即使方法再多也不厭倦,如果真的無力回天,那就是文忠公所說的情況,我便無罪可言了。醫術既是殺人的技術,也是仁義的技術,只看醫生的學問精不精,醫道高不高,醫術精準與否,以及醫者的仁心與否,仁術和殺機就決定於此了。

病家之人其長者為一家之主,有關係者也,病則鄭重以將之,理之常也,或為其婦,或為其子孫,或為其所屬,其長者愛憐而護惜之,相與為休慼,其關係亦不可謂不重且大,何者?長者之生命繫於其所屬之人也。醫臨病家,其家中之性命皆托於醫者之一身,醫者不鄭重以將之,是醫之罪也。

病家出以輕心,一切簡率,禮貌不及,形神不屬,是則病家之罪也。病家心誠求之,醫者至誠無二,誠與誠相感而相應,自有一種可以已疾之理,方劑之施,猶其次耳。吾不敢自褻其道,吾不敢自貶其心,慎重不慎重,吾一見而知之,無所逃也。

欲學醫而不通理道、不達人情,皆不足與於斯也。五經四子書、諸子百家,醫學之源也,尋常日用,萬事萬物,醫學之輔也,學問閱歷相輔而相成,其識自高,其理自足,若夫墨守醫書,強記方劑,即精矣,亦一隅之學也,而況其斷不能精耶。

白話文:

病人家庭中,長者是家中的領頭人,與家人有著深厚的關係。生病了,家人自然會格外小心謹慎地照顧,這是人之常情。無論是妻子、子女、或是其他親近之人,長者都深愛著他們,並竭盡全力地保護他們,彼此之間有著休戚與共的關係,這份情感不可謂不深厚重大。為什麼呢?因為長者的生命繫於這些親近之人的心上。

醫生來到病人家庭,全家人的性命都託付在醫生身上。醫生如果不認真謹慎地对待病人,這就是醫生的罪过。

病人如果輕率草率,待人接物不禮貌,心神不專注,這就是病人的過錯。病人真心誠意地尋求醫治,醫生也全心全意地不存二心,真心與真心相互感應,自然就有一種可以治癒疾病的道理,藥方只是其次而已。我不敢輕視醫術,也不敢貶低自己的心意。病人是否重視,我一見便知,無處可逃。

想要學醫,卻不通曉醫理,不懂人情世故,都是不足以學醫的。五經四子書、諸子百家,是醫學的根源;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世間萬事萬物,都是醫學的輔助。學問與閱歷相互輔助,相互成就,才能讓醫術精進,道理通達。如果只是死守医书,死記硬背藥方,就算精通了,也只是偏門學問,何況還做不到精通呢?

切其脈有何象,即應有何證,依其脈以叩之,殆十中八九矣,不知者以為神也,而不知此樸實之理也,非神也。至其神妙之處,則筆墨不能傳,口舌不能宣也。吾於病家敘脈象,有云左尺無秩序,有云肝脈有非旺非郁之象,此乃窮於詞也,不得已也,其真象余獨知之,不能共喻諸人人,吾更服吾祖之精幹醫學而一無著述,職是故也。

《驗方新編》俗書也,一方也臧服之而效,榖服之而不效,是刻舟求劍之說也。症之種類,有千有萬,以治臧之法,治榖猶且不可,況以渺冥恍惚之道行之哉!其所列之證,與所見之證,與之相合矣;其所列之方,與所見之證必不合也,即合矣亦幸而偶中也,必未可嘗試也。

白話文:

診脈時,脈象如何就代表病人有什麼症狀,只要依據脈象詢問,幾乎都能診斷正確。外行人以為這是神術,卻不知道這只是簡單的道理,並非神力。至於脈象的精妙之處,文字無法描述,言語也無法說明。我向病人描述脈象時,會說「左尺脈無規律」,或者「肝脈呈現非旺盛也非鬱結的狀態」,這都是因為詞彙不足,不得已而為之。真正的脈象只有我自己明白,無法與他人溝通,這也是我雖然精通祖傳醫術,卻從未著述的原因。

《驗方新編》是民間書籍,其中記載的方子,有人吃了有效,有人吃了卻無效,這就好像刻舟求劍一樣毫無道理。病症種類千變萬化,即使用治好某人的方法去治療另一個人,也可能無效,更何況是用那些模糊不清的理論來治病呢?書中記載的症狀,可能與病人實際情況相符;但書中記載的方子,卻一定與病人的症狀不符,即使偶然相符也是碰巧而已,絕不可輕易嘗試。

且也有陰症似陽、陽症似陰、實症似虛、虛症似實,舍脈從症、舍症從脈之各各分別,以俗書中所列之方投之,輕則錯誤而延其病,重則可以殞命戕生,夫豈可苟焉己乎?天下事有可以抱此俗書而可以不延醫者乎?誠如是也,則醫可廢矣。以是知切脈不可不講求也,不工其切脈之術,而漫焉以臨,是其與俗書何以異?

五臟心最無病,心之用至靈而其質最頑,有包絡又有連網以障護之,陰陽寒暑之所不能侵也;其次腎無病,腎之部位極深邃,呼吸之間必有邪氣下吸於腎,而腎獨不受,呼吸之氣所以養腎之真元,正氣則納之,邪氣則隨呼氣而出,故腎得不病;肺之百葉,有開有合,風寒乘之則病,燥火乘之則病,故肺間有病者,以有開合之故;多病者莫如肝脾,脾主飲食,肝主憂慮,二者無日無之,無時無之,脾病不能食,肝病不能眠,兩家最易病也。脾病易愈,肝病難愈。

白話文:

當然,你有陰虛陽盛的症狀,也可能有陽虛陰盛的症狀,甚至會出現實證卻像虛證,虛證卻像實證的情況。除此之外,還要考慮脈象和症狀的相互關係,有些情況需要以脈象為主,有些情況則需要以症狀為主。如果只是按照一些通俗醫書上的方子來治療,輕則會延誤病情,重則可能導致患者死亡。怎麼能這樣草率地應付呢?難道天下真的有不需要看醫生,只靠這些通俗醫書就能治病的人嗎?如果真是這樣,醫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由此可見,學習切脈的技巧是多麼重要。如果你不懂得精通切脈之術,卻漫不經心地看病,與那些通俗醫書又有什麼區別呢?

五臟之中,心臟最不容易生病。因為心臟的功能非常靈敏,而且它的質地非常堅韌,有包絡和連網保護著它,陰陽寒暑都無法入侵。其次是腎臟不容易生病。腎臟的位置很深邃,人呼吸時,邪氣會隨著吸氣進入腎臟,但腎臟卻不受其害。呼吸之氣可以滋養腎臟的真元,正氣會被吸收,邪氣則隨著呼氣排出,所以腎臟不容易生病。肺部像百片葉子一樣,有開合之功能,如果風寒侵入就會生病,燥火侵入也會生病。所以肺部容易生病,是因為它有開合的原因。最容易生病的兩個臟腑是肝臟和脾臟。脾臟主司飲食,肝臟主司憂慮,這兩者每天都在運作,沒有停止的時候。脾臟生病不能吃飯,肝臟生病不能睡覺,所以這兩個臟腑最容易生病。脾臟的病容易治癒,肝臟的病比較難治癒。

蓋脾主運動,水穀易滯,又或加以酒傷,故運用不靈,其病多滯;肝主疏泄,太過則旺,不能疏泄則鬱,鬱則其病疼痛,旺則其病昏眩。脾只一病,肝有二病也,脾性惡濕喜燥,得苓朮而掉運即靈。肝藏血,血漸減漸少,肝遂失其所養而病乃叢生,此兩家之病其愈有難易也,養生之法,飲食得宜,脾不受病;思慮不過,肝不受病,則眠食皆安,百病無自而生矣。

肝氣太旺則燥,太遏則鬱,燥與郁均不得眠矣。肝氣和則血足,血足則陰氣足,陰氣足則鼾睡,鼾睡則仍生血。余嘗有言,「服熟地一兩,不如鼾睡終宵」,此自然之生血,較之服藥有天淵之別也。

白話文:

脾臟負責身體的運化,如果飲食積滯,或過度飲酒,就會導致脾臟功能失調,進而產生各種疾病。肝臟負責疏泄,過度活躍則會導致亢奮,無法疏泄則會導致鬱結,鬱結會造成疼痛,亢奮則會造成頭昏眼花。脾臟只有一種病症,而肝臟則有兩種病症。脾臟的特性是怕濕喜燥,使用茯苓、蒼朮等藥物就能有效改善運化功能。肝臟貯藏血液,如果血液逐漸減少,肝臟就會失去滋養,導致各種疾病產生。脾臟和肝臟的疾病,治療起來難易程度各不相同。養生的方法,就是飲食要適當,脾臟就不會生病;思慮不要過度,肝臟就不會生病,這樣就能睡得好、吃得香,百病自然不會產生。

肝氣過度旺盛就會乾燥,過度鬱結就會阻塞,乾燥和阻塞都會導致失眠。肝氣平和則血液充足,血液充足則陰氣充足,陰氣充足則鼾聲如雷,鼾聲如雷則能持續生血。我曾經說過,「吃一兩熟地,不如鼾睡一整夜」,這是自然生血的方法,比吃藥效果還要好太多。

凡病不能食猶可言也,不能眠則病甚矣。不病而不眠猶可致病,況病而不眠乎?脾氣可以固,至七日不食,尚不足慮,七日之內病除則能食矣。若一宵不眠,肝不得安,血無以養,陰氣不潛,水火不交,病只一二分,不眠則又加一二分,是以不眠甚於不食也。

脾之化谷易化水難,水亦有精粗之分,其粗者由小便出矣,精華則輸入皮膚骨髓以滋潤澤者也。化水則須火足,火足則水質之清濁分,火不足則不能化水,水將氾濫,且恐奪真水之權也。

酒傷脾何也?酒有水氣有烈氣,胃喜燥,故酒之烈氣胃受之,水就下,故酒之水氣脾受之。酒氣烈,胃必求救,故劇飲,時喜食水果,而果之水氣脾又受之,其冷性脾雙受之。飲酒太過,胃燥脾濕,遂成關格之症,此症最不易愈,以浸積之太深也。

白話文:

生病了吃不下飯,勉強還能說話,但如果睡不着,病情就嚴重了。就算沒病,睡不着也會導致生病,更何況生病了還睡不着呢?脾胃功能強健,即使七天不吃東西,也不必過於擔心,只要病好了,自然就會想吃飯了。然而,如果一夜睡不着,肝臟就無法安寧,血液就無法滋養身體,陰氣也無法潛藏,水火失衡,病情加重。原本只有几分的病,睡不着就又加重了几分,因此睡不着比吃不下飯更嚴重。

脾脏可以消化食物,但转化水液却比较困难。水液也有精粗之分,粗糙的部分会通过小便排出,精華则会输送到皮肤骨髓,滋润滋养身体。转化水液需要充足的火氣,火氣充足才能区分水液的清濁,火氣不足就無法转化水液,水液就會泛滥,甚至可能奪取真水的功能。

为什么酒会伤脾呢?酒里有水氣,也有烈气。胃喜干燥,所以酒的烈气会被胃接受,水则會向下流,因此酒的水氣会被脾脏接受。酒气烈,胃必然求救,所以喝醉酒后,人们常常喜欢吃水果,而水果的水氣又被脾脏吸收,其寒性也加重了脾脏的负担。过度饮酒,胃燥脾湿,就会形成关格之症,这种病最难治愈,是因为浸积太深了。

胃性雖喜燥,而津液不可枯,胃管如鄉間所用油筒,其中潤澤如油,食乃易下,如人食飯,食人五六十粒,用齒力齧爛者,不過十成之二三,其餘未齧者,則恃此津液以溜下之,傳至胃囊口而少停焉,如燥太過,而津液漸枯,則所食之物先不得入胃管之口,已入胃管又不得傳入胃囊,於是有反胃嘔吐之症。好飲者不能勝酒,則必好吐,屢飲而屢吐,胃氣之逆,習慣為常,於是津液枯矣。

津液既枯而胃管之中,變成一干枯蹇澀之象,如牛皮之底裡,其艱苦殆不可,言狀,始而嘔吐,後並不能嘔吐,且有見食而不敢食之時,顛連困苦,將以餓終,可不懼哉!

白話文:

胃雖然喜歡乾燥,但津液不可枯竭。胃管就像鄉下人用的油筒,裡面要潤滑如油,食物才能順利滑下。就像人吃飯,一口吃下五六十粒米,用牙齒咀嚼爛的,不過二三成,其餘沒嚼爛的,就靠津液潤滑往下滑,到達胃囊口稍作停留。如果太乾燥,津液逐漸枯竭,食物就先進不了胃管口,進了胃管也進不了胃囊,就會出現反胃嘔吐。愛喝酒的人不能控制酒量,就會吐,經常喝酒經常吐,胃氣逆流,變成習慣,於是津液就枯竭了。

津液枯竭後,胃管裡面就會變得乾燥粗糙,就像牛皮的內裡,難受至極。一開始會嘔吐,後來連嘔吐都做不到,甚至看到食物都不敢吃,身體虛弱痛苦,最終會餓死,難道不令人害怕嗎?

罌粟之害,亦有與酒同者,罌粟性寒而兼澀,最傷脾土,(種罌粟之地,不能別種稻麥,即此理。)食時與燈火相近,燈火之燥氣胃受之,食罌粟者好食茶、好食水果,亦胃求救也。胃之津液漸枯,又加以脾之寒濕,脾濕胃燥亦關格之機也,此理之斷然不爽者,菸酒兩嗜則更重矣。

心肺居上焦,脾肝居中焦,腎之水火居下焦,肝為心母,腎為肝母,脾為肺母,肺為腎母,子病補母,母病瀉子,其理固通,然肝脾肺腎各有自病之原因,金水雖相生,然腎病只補氣而不滋水可乎?土金雖通氣,然脾病只補肺而不扶脾可乎?惟心家之病可以責之於肝,如心煩、心悸等症,則專理肝氣亦可愈,不必贅以心家之藥也。

白話文:

鴉片對人體的危害,尤其與酒同飲更甚。鴉片性寒且澀,最傷脾臟,所以種植鴉片的地方,不能再種植水稻和小麥,就是這個道理。食用鴉片時,靠近燈火,燈火的燥氣會傷害胃部,而食用鴉片的人喜愛喝茶和吃水果,也是胃部求救的表現。胃的津液逐漸枯竭,再加上脾臟的寒濕,脾濕胃燥也會阻礙氣血運行。這些道理是絕對不會錯的,如果再加上吸煙和嗜酒,則危害更甚。

心和肺位於上焦,脾和肝位於中焦,腎的水火位於下焦。肝是心的母親,腎是肝的母親,脾是肺的母親,肺是腎的母親。子病補母,母病瀉子,這個道理是相通的。但肝、脾、肺、腎各自有疾病的原因,金水雖相生,但腎病只補氣而不滋潤腎水可以嗎?土金雖相通,但脾病只補肺而不扶助脾臟可以嗎?只有心臟的疾病可以歸咎於肝臟,例如心煩、心悸等症,專門調理肝氣也可以治愈,不需要再用治療心臟的藥物。

切脈之道,兩尺無病者多,其病者,兩關累之也,或脾滯鬱火、肝鬱遏水,或脾旺生火、肝旺爍水,此類症殆十常七八左寸旺,是肝累之,右寸旺則脾火上升,或屬自病;左寸短是心血虛,右寸閉是風寒結澀,此尺寸兩脈之大概情形也。

若夫兩關之脈,脾之滯、肝之旺與郁其常也,脾滯亦弦,弦則痰壅之也;脾滯亦緊,緊則寒束之也;肝脈之弦為本象,肝脈之郁,不得遂其疏泄也,肝脈之澀則血虛也,肝脈之浮則未善睡也,此兩關脈之大概情形也。皆舉其極粗淺者言之。若夫補土以培木,滋水以熄火,壯水以澤土,此則理道之稍進者,實驗中不少此類,此則非徵實不足以明斯理也。

白話文:

診脈時,兩尺脈搏正常的人較多,有病的人通常兩關脈搏異常。可能是脾胃積滯、心火上炎,或肝氣鬱結、水濕停滯,這類病症通常左寸脈旺盛,代表肝臟受累;右寸脈旺盛則代表脾火上升,或是本身疾病所致。左寸脈短代表心血虛弱,右寸脈緊澀代表風寒阻滯。以上是關於寸口脈的三個位置的概括性描述。

至於兩關脈,脾胃積滯、肝氣旺盛和鬱結是常見的現象。脾胃積滯的脈象通常弦緊,弦代表痰濕阻滯,緊代表寒氣阻礙。肝脈弦是其基本狀態,鬱代表疏泄不暢,澀代表血虛,浮代表睡眠不足。以上是關於兩關脈的概括性描述,僅說明最基礎的知識。

至於滋養脾胃以培補肝木,滋潤腎水以熄滅心火,壯大腎水以滋潤脾土,這些是更深層的理論,需要實際觀察和驗證才能明白。

心家真病近無此症,心家所謂病者,不過微有火象,心本火體,其象本散,是炎上之勢,無真散也。凡心病氣,則調理肝氣,血則滋補肝血;夢遺是心病,君火為之也;自遺是腎病,相火為之也,治遺病必須用君相調和之法,徒澀無益也。

腎火旺則泄之,腎水涸則滋之,壯腎水以泄腎火,澤肺金以滋腎水,此探原之法也。

眠睡之安不安,肝主之,故睡夢之中,惟遺精與流淚兩者與醒時無異,淚為肝之液,精為肝之血,故真也。睡何以夢?魂為之也。肝主睡,肝藏魂,故睡後魂遊,血足者無夢,魂不得動也。老人多夢,血虛也;孩兒易驚,血未長足,不能定魂也;夢多異境,肝能構象也;夢登高而忽墜者,魂驚也。

白話文:

心臟疾病中幾乎沒有這種症狀。所謂的心臟病,不過是稍微有點火象而已。心臟本身屬火,其火性本就散發,屬於向上燃燒的趨勢,沒有真正的散失。凡是心臟疾病,就需要調理肝氣,血液方面則要滋補肝血。夢遺是心臟疾病,屬於君火所致;自遺是腎臟疾病,屬於相火所致。治療遺精病症,必須用調和君火和相火的方法,單純收澀無濟於事。

腎火旺盛就應該瀉火,腎水不足就應該滋潤。壯大腎水來瀉腎火,滋潤肺金來滋養腎水,這就是探究病根的方法。

睡眠是否安穩,是由肝臟主導的。所以,在睡夢中,只有遺精和流淚這兩種情況跟清醒時一樣。淚液是肝臟的液體,精液是肝臟的血液,所以是真實的。為何會做夢呢?那是魂魄在作祟。肝臟主宰睡眠,肝臟藏魂,所以睡後魂魄會遊走。血氣充足的人不會做夢,因為魂魄無法活動。老人多夢是因為血虛,孩子容易驚嚇是因為血氣尚未長足,無法定住魂魄。夢境奇異,是因為肝臟可以構思景象。夢到登高突然墜落,是因為魂魄驚嚇。

莊子曰「至人無夢」,其說不可信,脾開竅於口,肺開竅於鼻,肝開竅於目,腎開竅於耳,心開竅於舌,舌無竅,寄竅於耳,心肝腎之竅,其經絡從何而來?皆從咽喉而來也,咽喉為各竅之總門,咽只通肺,喉則各家皆通,何以驗之?以黃連水塗於目而喉間知苦;以小毛帚掃於耳,而喉癢發咳;大笑之後,眼淚交流;嚏涕之時,耳門閉氣,是知各竅皆相通也,即此可知喉症之變,以喉症專屬脾熱者,可以恍然悟矣。

人有初睡著而忽醒,醒片刻而仍睡著,何也?陰氣稍不足爾,將睡之時,陽氣歸於命門,陰氣不足,不能驟與陽氣洽,故陽氣仍出而醒,譬之賓客初來,主人不甚殷勤則客去,主人已覺,再有客至則相孕洽矣。

白話文:

莊子說「至人無夢」,這話不可信。脾臟通過口與外界相通,肺臟通過鼻與外界相通,肝臟通過眼與外界相通,腎臟通過耳與外界相通,心臟通過舌與外界相通。舌本身沒有竅,而是借耳的竅與外界相通。心、肝、腎的經絡,都從咽喉而來,咽喉是各個竅的總門戶。咽只通往肺,而喉則通往各個器官。怎麼驗證呢?用黃連水塗在眼睛上,喉嚨就能感覺到苦味;用小毛帚掃耳朵,喉嚨就會癢並咳嗽;大笑之後,眼淚就會流下來;打噴嚏的時候,耳朵會閉氣,這就說明各個竅都互相相通。由此可知喉嚨的病症變化,專屬脾臟熱症的喉嚨病症,就可以明白無誤地理解了。

人有時候剛睡著就突然醒過來,醒一會兒又睡著,這是為什麼呢?因為陰氣稍稍不足。快要睡著的時候,陽氣歸於命門,陰氣不足,無法立即與陽氣相合,所以陽氣又跑出來,人就醒了。這就好比客人剛來的時候,主人不太熱情,客人就走了,主人意識到後,再有客人來,就會互相融合。

心火散體,入夏火司令,故尤散。生脈散之五味子斂之也,心家之藥品多斂,心主脈,斂則脈生矣。

兩乳之間謂之膻中,膻中者大氣之所在也,大氣亦謂之宗氣,宗氣所在之處如遊絲如棉絮,不密不疏,空中盪漾,養之得法,其和自和,若有邪氣,則正氣漸退,正氣求伸,與邪氣爭竟,則有痛症,俗家不知,謂之心痛,又謂之胃氣痛,皆非也,因而知桂枝之可以治大氣也,桂枝祛邪,白芍斂正,甘草和中,而大氣之痛止矣。今人稍有寒疾或有他症,輒曰氣悶,曰胸口不開闊,曰兩肋脹痛,皆大氣之病也。

白話文:

夏天是心火旺盛的季節,容易散發,所以容易讓人感到心神不寧。生脈散中的五味子可以收敛心火,因为心主脉,收敛心火就能滋养脉气。

两乳之间叫做膻中,膻中是宗气聚集的地方,宗气如同轻柔的丝线或棉絮,飘荡在胸腔中,既不紧密也不疏散。如果调养得当,宗气就会自然和谐。如果有邪气侵入,正气就会逐渐衰退,正气试图抵抗邪气,就会产生疼痛。民间往往误以为是心痛或胃气痛,其实都不是。由此可见,桂枝可以治疗宗气病。桂枝驱散邪气,白芍收敛正气,甘草调和脾胃,这样就能缓解宗气疼痛。现在很多人稍微有点寒凉病症或者其他疾病,就说自己气闷、胸口不开阔、两肋胀痛,这些都是宗气病。

凡症有一寒症,即有一熱症,如厥寒症也,而亦有熱症,蓋熱氣結於中焦故厥也。泄寒症也,而亦有熱症,蓋熱氣逼於脾家,脾不能化故泄也。便結熱症也,而亦有寒症,蓋寒氣凝結於大腸或肺為寒所閉故結也。白喉喉痛熱症也,而亦有寒症,蓋寒氣鬱結蒸而為白逼而致痛,故白而痛也。

他如咳嗽有寒症有燥症,又有肝風入肺之症,又有胃風之症。嘔吐有寒症有熱症,又有風氣上逆之症。凡症不可執一以求之,則切脈之道為最要也。

氣腫尚可治也,水腫難治,肺主皮膚,益氣散氣尚易,施力水腫則不易易也,扶脾氣使之化水,而既腫難化,欲引入小腸,則既已氾濫,引之未見其從令也。水腫雖為水,然仍氣也,所飲之水脾化之肺統之,脾病不能化水,肺亦不能統水,水反侵蝕肺氣,奪其主掌皮膚之權。氣腫有夜起早消,早起夜消之時,水腫則無時而消也。

白話文:

各種疾病都有寒症和熱症,例如厥寒症,也會有熱症,因為熱氣積聚在中焦,所以才會厥倒。泄寒症,也會有熱症,因為熱氣逼迫脾臟,脾臟無法運化,所以才會泄瀉。便結熱症,也會有寒症,因為寒氣凝結在大腸或肺部,被寒氣阻塞,所以才會便秘。白喉喉痛熱症,也會有寒症,因為寒氣鬱結蒸發,形成白色,並且逼迫喉嚨,導致疼痛,所以喉嚨會又白又痛。

其他像咳嗽,有寒症、燥症,還有肝風入肺症、胃風症。嘔吐也有寒症、熱症,還有風氣上逆症。各種疾病不能只執著於一種症狀來診治,所以把脈的方法至關重要。

氣腫還算容易治療,水腫就難治了。肺主皮膚,用益氣散補氣比較容易,但針對水腫施力治療就比較困難。扶助脾氣讓它化水,可是水腫已經形成很難化解,想要引導它進入小腸,可是水腫已經氾濫,引導它也無濟於事。水腫雖然是水,但仍然是氣,我們喝下去的水,脾臟把它化解,肺臟統管它,脾臟有病無法化解水,肺臟也無法統管水,水反而侵蝕肺氣,奪走它主宰皮膚的權力。氣腫有晚上發作早上消失,早上發作晚上消失的時候,水腫卻沒有固定的時間消失。

水腫既久氾濫,足以奪真水之權,故並小便而亦澀也,迨至皮膚潰裂,水流不止,則苦不勝言而亦無可施救矣。

臟腑者,有定者也;脈症者,無定者也,知有定者受氣之理,而後知無定者受病之因。

醫者坐於家中,不知病者之何所病也,亦如學子應試,不知試官之試以何種學問也,是病者之病無定也。醫者一入病者之家,則病者之或寒或熱或虛或實,病者反處於有定,而於是醫者之靈機妙用,運掉活潑,得以展布於一時,始則醫有定而病無定,繼則病有定而醫無定。

醫者活人之術也,切脈不活,運藥不活,又安能活人乎?故醫者當思所以執簡馭繁之法,執醫馭病而頭緒繁多,將如之何而後可哉。

白話文:

水腫如果長期存在並不斷蔓延,就會奪走人體正常的水分,因此小便也會變得困難。等到皮膚潰爛,水流不止時,病人痛苦難忍,也無藥可救了。

人體內臟器官的功能是固定的,而脈象和症狀則是不固定的。只有理解器官的功能,才能了解疾病的原因。

醫生坐在家中,不知道病人到底得了什麼病,就像學生參加考試,不知道考官會考什麼科目一樣,這就是病人所患疾病的不確定性。當醫生來到病人家中,病人可能寒熱交加,也可能虛實兼備,病人的狀況就變得確定了。这时醫生就需要靈活運用自己的醫術,隨機應變,才能發揮出最佳效果。一開始是病人病情不定,醫生掌握醫術;後來則是醫生隨機應變,病人病情確定。

醫生的任務是救治病人。如果脈診方法不靈活,用藥也不得當,又怎麼能救人呢?所以醫生應該思考如何運用簡潔的方法處理複雜的情況。治病的過程有很多細節,醫生應該如何才能應對自如呢?

醫者第一不可輕用補藥,第二不可好用凝滯之藥品,第三不可將陽病引入陰分,如是三者皆謂之無識。補藥不可輕用,亦有時可以不用,病去則不藥,以飲食起居調理之足矣,病者不明醫學,貿貿然曰當補,醫者則從而和之,亦曰當補,試問一器也,破爛則命工人補之,未破爛何以補乎?器之中尚有垃圾之未淨也,而遽施以綴補乎?嘗見有太陽、少陽之症,不為之表散,誤投補劑,後竟成瘵,以此殺人絞也,非斬也,何也?必歷之又久而後死也。此補劑不可輕投之說也。

人之一身,其血氣周流而不息,無時或停者也,停則病生焉,於是乎有食滯,有氣滯,有風寒之滯,有臟腑之滯,有經絡之滯,婦女之停經,小兒之驚風,無一不由於滯者也,然此猶半由於自滯也,其一半則由於誤投凝滯之藥品也,乾坤之旋轉,日月之運行,夫豈可少有滯機乎哉?小而言之,西人之鐘表,無時而可停也,修理鐘表,曾試用中國油,今統用外國油,取其清薄如水,無一毫稠濃之弊,蓋深恐膠黏稠滯不利於行機也,由是而推,便可知人身運行之理,便可知醫病之理,尤可知醫病而不宜凝滯之理,此不可好用凝滯藥品之說也。

白話文:

醫生最忌諱輕易使用補藥,其次忌諱使用容易造成阻塞的藥物,第三忌諱把陽氣病症轉移到陰寒部位,這三點都屬於不懂醫術的表現。補藥不能隨便使用,有時甚至可以完全不用,病好了就不需要藥物,只要好好調整飲食和作息就夠了。病人不懂醫學,就隨便說應該補,醫生也跟著附和,說應該補,請問一個器具,破損了才請工匠修補,沒有破損為什麼要修補呢?器具裡面可能還有垃圾沒有清理乾淨,就急著修補嗎?我曾經見過太陽病、少陽病,沒有用表散藥物來治療,反而錯誤地使用補藥,結果變成虛癆,這樣殺死人用絞刑,不是斬刑,為什麼呢?因為病患需要經歷很長時間才會死。這就是補藥不能輕易使用的道理。

人體的血氣不斷循環流動,沒有停止的時候,一旦停止就會生病。因此,會有食物積滯、氣滯、風寒阻塞、臟腑阻塞、經絡阻塞,婦女停經、小兒驚風,這些病症都源於阻塞。然而,這些阻塞有一半是自身造成的,另一半則是因為誤服容易造成阻塞的藥物造成的。天地運轉,日月運行,怎麼可能會有停滯的機制呢?簡單來說,西方人的鐘錶,從來不會停止,修理鐘錶時,曾經試用中國的油,現在都用國外的油,因為國外油清薄如水,沒有任何濃稠的弊端,這是因為擔心膠黏濃稠會影響機器的運轉。由此類推,就可以理解人體運行的道理,可以理解治病的道理,更可以理解治病時不應該使用容易造成阻塞的藥物的道理。這就是不能隨便使用容易造成阻塞的藥物的道理。

一表症而誤用當歸,一咳症而誤用阿膠,皆引陽病而入陰分者也,既入陰分,再誤其劑,則愈久而愈深,雖搜之剔之而莫能出,既莫能出而臟腑已受其傷,甚至有因此而戕生殞命者,吾所見亦既多矣,此不可將陽病引入陰分之說也。

此三者尚為極淺近極顯豁之弊,而其極至於殺人而不覺,此則識見不及於眉睫,學問不得其要領,余特揭而出之,能識此三者則病易愈而劑不至於亂投;不能識此三者,雖凝思渺慮而不能知其所以然,而病家之病乃日延而日深,至於無可救,雖有善者,無如之何,亦徒嘆其愛莫能助而已矣,可無懼哉!

白話文:

有些人表面有陽氣不足的症狀,卻誤用當歸,有些人咳嗽卻誤用阿膠,這些都把原本屬於陽氣的病症帶入了陰虛的體質。一旦陰虛加重,再用藥不當,就會越拖越久,病根越來越深。就算想盡辦法清除,也無濟於事,導致臟腑受損,甚至因此喪命,我見過太多這種例子了。所以,絕對不能把陽氣不足的病症帶入陰虛的體質。

這些錯誤還算是比較淺顯易懂的,還有更深層的錯誤,會導致病人不明不白地喪命,這些錯誤是因為缺乏基本的醫學知識,沒能掌握醫學精髓。我特別把它們提出來,如果你能認識這三種錯誤,就能容易治癒疾病,避免用藥亂投。如果你不能認識這三種錯誤,就算你苦思冥想也無法理解原因,病人的病情只會越來越嚴重,最後無藥可救,就算有高明的醫生也無力回天,只能徒呼哀哉,令人不寒而慄!

誤服方劑而死者,余得見三人焉(此指今年而言),一寧波之孫姓,餘四月往診。其病起於舊年二月,初起咳嗽而已自服梨汁、杏仁之屬,亦勿藥也,至四月而更劇,蓋寒氣入肺,未經表解,遽服清潤之品,寒已盤據干肺家而不得出,由是眾醫施治,百劑雜投,病象日劇而日深。

延余往診之時,形容瘦削,神氣疲□,不可言狀,症則少食而不能眠也,脈則細數而無秩序也,百症之雜,殆不可以更僕數,余亦明知其不能治,而其妻泣涕而請之,姑為之調達其肝,扶助其脾,姑慰其侍疾者之心,而吾已計無所出矣,邪據其室,正棄其權,扶正則礙干將傾之廈,逐邪則礙於已覆之巢,兩無所施,束手無策,只得以和氣血無弊,而微可取效之品投之而已,半月之中,屢強請而屢應之,至第四次,而症愈劇,脈愈不可言狀,余不立方,又強請之,余曰此敷衍之說也,越日而卒,此孫性之事也。

白話文:

我今年遇到三個人因為誤服藥方而死,其中一位是寧波孫姓的人,我在四月去他家看診。他的病始於去年二月,一開始只是咳嗽,他自己就服用梨汁、杏仁之類的東西,其實不算用藥。到了四月病情加重,這是因為寒氣侵入肺部,沒有經過表面的解表,就急著服用清潤的東西,寒氣已經盤踞在肺部,無法排出。於是許多醫生都來治療,開了各式各樣的藥方,病情卻越來越嚴重。

我到他家看診時,他身材瘦削,精神萎靡,狀況很糟,症狀是吃不下飯,睡不着覺,脈搏細數且沒有規律,各種症狀雜亂無章,幾乎無法一一列舉。我知道他治不好了,但他妻子哭着請求我,我只好姑且調治他的肝臟,扶持他的脾胃,安慰一下照顧他的家人,但我心裡已經無計可施了。邪氣占据了他的身體,正氣已經失去掌控,扶正的話就像要扶住傾倒的房屋,驅邪的話就像要拆除已經築好的巢穴,兩者都無處下手,束手無策,只能開一些和氣血無害、略有效果的藥方。半個月内他多次強求我再次診治,我都答應了。到第四次的時候,他的病情更加嚴重,脈搏更加不正常。我不願意再開藥方,但他還是強求我。我說這是敷衍之說,第二天他就去世了,這就是孫姓人的事情。

一長沙之黃姓,四月得咯血之症,六月初延余診治,細察其面,榮似無病者,然臥不能起,入夜便發熱、口渴、目不交睫者已半月矣。其證則因四月咯血一次,幾近兩面盆,神氣不得支持,蓋系用心太過所致,脈則左甚數,右亦無神,而肝脈獨細,左尺寸均不好看,其夫人乃出其所服之方以示余,曰:「初起則服此方也。」蓋不知其病之發於肝,而專潤其肺,肝有病而不得治,肺無病而誤治之。

又曰「繼而服此方也」,則有參耆苓朮之屬焉,蓋肺得潤劑自神疲而氣短,於是乃扶助其脾肺之氣,不知肝之失血過多,妄投參耆,失其所養,陰氣其能受乎?又曰「繼而服此方也,」則有熟地、龜板之屬焉,蓋陰氣不能受參耆之升提,則陰將漸涸,以其不能睡也。

白話文:

一位姓黃的長沙人,四月的時候得了咯血的病,六月初才請我診治。我仔細觀察他的面容,看起來不像有病的人,但是他卻臥床不起,入夜就發熱、口渴、眼睛無法閉合已經半個月了。他的症狀是因四月咯血一次,血量近乎兩面盆,精神無法支撐,主要是因為操心過度所致。脈象左邊非常數,右邊也無神,而肝脈特別細,左邊寸關尺都不好。他的夫人拿出了他服用的藥方給我,說:「一開始就服用這個方子。」她不知道他的病源於肝,只專注滋潤肺部,肝有病卻未治療,肺沒有病卻誤治了。

她又說:「後來就服用了這個方子。」其中有參、耆、苓、朮之類。因為肺部得到了潤劑,所以他神疲氣短,於是就補益脾肺之氣,卻不知道肝臟失血過多,胡亂使用參、耆,失去應該養護的地方,陰氣怎麼能承受得住呢?她又說:「之後又服用了這個方子。」裡面有熟地、龜板之類。因為陰氣不能承受參、耆的升提作用,所以陰氣將會逐漸枯竭,才會出現他無法睡覺的現象。

於是借龜、地以潛其陰,究之病在肝而不在肺,入手便錯,後則一誤於參、耆之升陽,再誤於龜、地之潛陰,升陽則肝腎受其累,潛陰則脾肺受其累,此病為藥累,馴至於不可治,其夫人甚以余言為然,然已無可施治,已肝無血以養心,腎無水以養肝,肺無力以生水,脾無力以生金,是絕症也,余開一雙關飲以敷衍之,越三日而卒,此黃姓之事也。

一為余之侄曾孫,僅三歲,端午日食鹽蛋米粽,已受其滯不覺也,醫者未知其滯,只覺其虛,乃以六君子湯又十全大補湯又六味地黃丸雜投亂進,久之而臍下有一塊,亦不覺痛楚,乳媼重按之始微有所痛,一切如常人,亦不覺其病也,至中秋後而痛作矣,患痢症氣墜特甚,時坐於桶不肯起,延余往診,則正以參耆附桂之劑進也,余曰「手足左熱而右冷,口乾發渴而氣墜,此中焦之不通利也。」余謂侄孫女曰「竅將閉矣,行將起驚矣,以通利中焦之劑投之無濟也。

白話文:

於是借用龜板、地黃等藥性潛藏陰氣,結果查明病症在肝臟,而非肺臟,一開始就用錯了藥。之後又錯用參、耆等藥物升陽,接著又錯用龜、地黃等藥物潛陰,升陽則肝腎受損,潛陰則脾肺受損。這病症都是因為錯誤用藥而導致,最終變得無法治療。病人妻子非常認同我的診斷,但為時已晚,無藥可治。肝臟沒有血液滋養心臟,腎臟沒有水液滋養肝臟,肺臟沒有力量生水,脾臟沒有力量生金,這是絕症。我開了一副雙關飲以延緩病情,三天後病人便去世了,這就是黃姓的事情。

另一個病人是我的侄曾孫,只有三歲,端午節吃了鹹蛋和米粽,已經積食卻沒有察覺。醫生不知道他積食,只覺得他虛弱,就用六君子湯、十全大補湯、六味地黃丸混雜亂用。時間久了,他肚臍下出現了一塊硬塊,也沒有疼痛感。奶媽用力按壓才稍微感覺到痛,其他一切如常人,也沒有感覺到生病。到了中秋節後,疼痛加劇,患上了痢疾,氣機下墜嚴重,常常坐在桶子上不肯起來。我被請來診治時,病人正在服用參、耆、附、桂等藥物。我說:「手腳左側發熱而右側冰冷,口乾舌燥卻氣機下墜,這是中焦不通暢。」我對侄孫女說:「竅要閉塞了,快要驚厥了,用通利中焦的藥物治療沒有用。」

」越日而死。此余之侄曾孫之事也。觀此三事,症絕而脈不遽絕,死機早伏,而猶懵懵焉,妄投其劑,豈不可哀也哉。

海上之風,受之者無不病也,而東方為尤烈,蓋東方大海一無遮蔽,自東來之風,有潮濕氣、水濕氣、寒氣、熱氣(自空處來故寒,自日中來故熱),凡致病之氣無不備,明其受風致病之原,乃得醫病驅風之理。

有人以陽痿症問余曰:「此病確係火衰乎?鹿茸可服乎?」余曰:「此病謂之火衰固亦有近似處,然專服補陽補火之品則非徒無益而且有害。」間曰「何也?」余曰:「生殖器為海綿體,非血壯不得舉,其舉也,血力盡灌注於此,君火相火皆運籌帷幄者也,其決勝千里者則血也,血之熱力足則生殖器無痿理也,譬如凡機器之行,火力最要而水力萬不可少,此即可以悟陰陽相需二者不可缺一之理,是則治痿症,不可不大補陰血也,專補陽火無濟也,若服鹿茸則非以龜板膠合服不可,且鹿不過五之一,龜則可以五之三也。」

白話文:

"隔天就去世了。這是我的侄孫的事情。從這三件事中,可以看出症狀消失但脈搏並未馬上消失,死亡的機制早已埋伏,人們還在懵懂中,胡亂投藥,真是令人哀傷啊。

海上的風,受風的人沒有一個不受病的,而東方尤為嚴重,因為東方的大海一無遮蔽,自東方來的風,有潮濕氣、水濕氣、寒氣、熱氣(從空中來所以寒冷,從中午來所以熱),所有導致疾病的氣都齊全,明白接受風導致生病的原因,才能得到治病驅風的道理。

有人向我問起陽痿症說:「這個病確實是因火衰引起的嗎?鹿茸能服用嗎?」我回答:「這個病說是火衰固然有些相似,但是單純服用補陽補火的藥品並非僅無益而且有害。」他問:「為什麼?」我回答:「生殖器是海綿體,沒有血液充實不能舉起,它舉起時,全部血液灌注在此,君火和相火都是策劃戰略的,決定勝負千里的是血液,血液的熱力充足,生殖器就不會萎靡。好比任何機器的運行,火力最重要,但水力也必不可少,這就可以理解陰陽相依存,二者不可缺一的道理,因此治療陽痿,不可不大量補充陰血,單純補陽火無濟於事,如果服用鹿茸,則必須配合龜板膠一起服用,且鹿的比例為五之一,龜的比例可以為五之三。」"

東西南北四方之人,賦性既異,賦質亦不同,此理之固然也,然極北多燥,而近亦有濕症;極南多火,而近亦有寒症。非時候之不同也,蓋風寒暑濕燥火六者未必能擇人而施之也,不過北多燥而南多火耳。楚有沉溺重墜之疾固也,齊侯之疥非濕症乎?孔子之疾病,伯牛之有疾,惜乎不傳其症也,顏子之短命,從者之莫興,亦惜乎不言其所以然也。

醫者有一大忌,最忌以自己之體氣繩他人之體氣,吾見因此貽誤者蓋不少矣。我最宜於附片,而以附片施於人人;我最宜於大黃,而以大黃施於人人,何其紕繆之至於如此也,其不通孰大如是,世俗之論輒曰:「某也,補藥醫也;某也,熱藥醫也;某也,涼藥醫也。」世俗不知醫,固無足怪,然循名以覈實,則其平日之近於一偏,殆其習慣耳,執一偏以臨病家,安得天下之病盡吻合於我所操之術哉!世俗更有一論曰「此看書之醫也。

白話文:

東西南北四方的居民,天生禀赋和体质都有差异,这是自然规律。然而,极北之地虽然多燥,但靠近极北的地方也可能出现湿症;极南之地虽然多火,但靠近极南的地方也可能出现寒症。这并非因为季节不同,而是因为风寒暑湿燥火这六种外邪并不能选择人来侵犯,只是北方多燥、南方多火而已。楚国人有沉溺重坠的疾病固然是常事,齐侯的疥疮难道不是湿症吗?孔子生病,伯牛也患病,可惜没有记录他们的病症;颜子的短命,他的弟子也都英年早逝,也可惜没有记载他们夭折的原因。

医生有一个大忌,就是最忌讳用自己的体质来推断别人的体质。我见过不少因为这样而导致误诊的案例。我最适合服用附片,就以为附片适合所有病人;我最适合服用大黄,就以为大黄适合所有病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这种不通病理的人,真是大有人在。世俗中总是说:“这个人擅长补药,那个人擅长热药,那个人擅长凉药。”世俗不懂医术,倒也无可厚非,但仔细推敲,他们平时所言所行,其实都比较偏颇,这恐怕只是他们的习惯而已。拿着一种偏颇的理论去医治病人,怎么能保证天下所有的病症都符合你所掌握的医术呢?世俗中还有另一种说法,说:“这个人是只看医书的医生。”

」據表面聽之,其詞非不美,醫而能看書豈非良善,然實則曰此醫也,食古不化也,世俗亦未知食古不化之何說,然此醫平日醫病之無甚效驗概可想見,彼以一症來,我以一方與之,症與方合,服之而效,亦安有此譏諷之談哉?

病之得於人也,千奇萬怪,至無方也,我之醫其病也,千頭萬緒有一定者也,東其病而西其方,張其方而李其病,其悖謬固不待言矣。或臨一症而不得其要領,症症而治之,治一家而不知其生克,家家而醫之,究之方則叢雜而大多,藥則牽制而相礙,此則無論其不效也,即效矣亦節節為營之法,易一症則束手矣,再易一症則辭之矣。

白話文:

表面上聽來,這句話說得倒也漂亮,醫生能看書豈非善事?然而實際上,這醫生不過是「食古不化」罷了!世人還不明白「食古不化」的道理,但這醫生平日醫病的成效可想而知。他只會以一種病症對應一種方劑,病症和方劑相符,服藥後見效,那自然不會有這樣的譏諷之言。

疾病從人而生,千奇百怪,無所不有,而我醫治疾病,則有千頭萬緒,遵循一定規律。東邊的病症用西邊的藥方,張三的藥方治李四的病,這等悖謬之舉,自然不必多說。有時遇到一種病症,卻無法掌握要領,只能症症而治,治一個家庭卻不知其生克之理,一家一家地醫治,結果藥方繁雜而多,藥物牽制而互相衝突。這樣不僅無效,即使有效也只是一種「節節為營」的治法,只要換一種病症就束手無策,再換一種病症就只能推辭了。

治病治其筋節得其筋節,餘症則不治亦當愈,取效取其最先,雜症則治之無妨緩,此不可不知也,此至簡而至要之法也。

腫家之脈不能切也,其兩手皆腫矣,何從而切其脈乎?不切其脈又何從而施治乎?未切脈時先令侍疾者舉其兩手,令其腫氣退至尺澤,不過數十分鐘而脈現矣。

脾肝兩家病最多而最要,前既已言之矣。余再申其說,而罕譬以明之,譬如入人家之門,其門則木也,其牆壁則土也,由門而入則無處而非土非本也,金則升其堂始見之也,如茶碗之盤,如懸掛之燈,如陳列之各種五金器具之類,且凡金之屬時出之而時收入,非如土木之永列於外觀也,蓋非土木無以成室家矣。至於水也火也,則列於至深而極邃之處也。

白話文:

治療疾病要針對筋節,只要治好筋節,其他症狀不治療也會自然痊癒。想要快速見效,就先治療最明顯的症狀;遇到各種雜症,可以慢慢治療,不必急於求成。這些道理不可不知,這是最簡單也最重要的治病方法。

腫病患者的脈搏無法觸摸,因為雙手都腫了,要怎麼摸脈呢?不摸脈又怎麼治療呢?在摸脈之前,先讓患者舉起雙手,讓腫脹消退至尺澤穴,只需幾十分鐘,脈搏就會顯現出來。

脾臟和肝臟的疾病最多也最關鍵,之前已經說過。我再次說明並用比喻來解釋,例如進入一座房屋,門是木頭,牆壁是土,從門進入,到處都是土,是房屋的根本。金屬則要走到堂上才能看到,例如茶碗、燈籠,以及各種金屬器皿。而且,金屬總是時而出現,時而收起來,不像土木永遠暴露在外。但沒有土木,就無法建造房屋。至於水和火,則藏在最深最隱蔽的地方。

水火列於廚灶之旁,一定而不可移易,亦非有出納之時,且為他人所不能見也,由是觀之,水火藏於至深非腎家之喻乎?金有出納之時,非肺家之有開有合乎?木土無處無之,非脾肝兩家之喻乎?水火深難於受病,金有開合間有病,木土無處無之至易病,治病之道,先從木土著手,必無錯謬,切脈時先觀其水火之何如?繼觀其金之何如?皆無慮矣,則專從土木施治焉。識高則膽壯,余幾經審慎而得悟斯理也。

吾將行吾之道以濟世也,則必使人足以信之,人之足以信之,則必平日之醫病而著有成效也。醫病而著成效,則必學明而理足,心靜而識高也。欲識高而理足,專恃醫書不可,專恃醫書者,雖十年不下樓終無進步。

白話文:

水和火放置在灶台旁,位置固定,不能移動,也並非隨時需要進出,而且還不被他人看見。從這一點來看,水火隱藏在最深處,是否就像腎臟的比喻?金有進出的時候,是否就像肺臟有開合的狀態?木和土無處不在,是否就像脾臟和肝臟的比喻?水火深藏難以生病,金有開合的過程可能會生病,木土無處不在很容易生病。治療疾病的方法,應該先從木土着手,這樣一定不會錯。切脈時,先觀察水火的情況,接着觀察金的情況,都沒有問題,就可以專注從土木着手治療。見識高超,膽量就會大,我經過多次細心思考才領悟到這個道理。

我要用自己的醫術來救治世人,就必須讓人們信任我。人們要信任我,就必須在日常的醫治中取得顯著的成效。要醫治疾病並取得成效,就必須學識淵博,道理充足,心態平和,見識高超。想要見識高超,道理充足,單靠醫書是不夠的。單靠醫書,即使十年不出門,也終究沒有進步。

酒之為害,吾前既言之矣,僅言其貽害於脾胃也,而又貽害於肝膽。以極謹慎極謙遜之人,每至酒後輒大言不慚,據傲鮮腆,甚者使酒罵坐,大聲高嘯,又甚者飛拳哄鬥,裂器毀物,平日所決不行之事,竟任性而為之,平日所不出口之言,竟肆口而說之,是非肝膽之氣使之乎?肝膽受傷,脾胃受傷,酒尚可飲乎?且大醉之後,心光不靈,平嘗所見到之道理到此一切不復記憶,無禮於親戚,開罪於友朋,是則心氣亦受酒之累矣,然心氣之受累,肝膽為之也;酒後小便全系酒氣,是又肝膽移之於小腸膀胱也。

一醉之後,脾胃先受其傷,肝膽次之,心次之,小腸膀胱次之,是一醉而全體皆受其累,其表面則喉干舌枯,眉目不甚清醒,昏昏欲睡,譫言囈語,各象畢露,酒尚可飲乎哉?然而酒以和歡,酒以養老,未必在禁止之列,必也半甌、一杯,少飲而緩飲之,低酌淺斟,不待微醺而輒止,是不僅無害而可以有益也,周身之氣血,骨節之經絡,得酒而可行也,得酒而可和也。古方中有借酒以行藥者,酒豈可廢乎哉,是在飲之者能得其道耳。

白話文:

酒之危害,吾前既言之矣,僅言其貽害於脾胃也,而又貽害於肝膽。

酒的危害,我先前已經說過了,只說了它會傷害脾胃,卻還沒有說它也會傷害肝膽。

以極謹慎極謙遜之人,每至酒後輒大言不慚,據傲鮮腆,甚者使酒罵坐,大聲高嘯,又甚者飛拳哄鬥,裂器毀物,平日所決不行之事,竟任性而為之,平日所不出口之言,竟肆口而說之,是非肝膽之氣使之乎?肝膽受傷,脾胃受傷,酒尚可飲乎?

那些平時非常謹慎謙遜的人,每當喝醉酒後,就會變得大言不慚,驕傲自大,甚至會酒後罵人,大聲喧嘩,更甚者還會動手打架,破壞東西,平時絕對不會做的事情,喝醉後就會任性地去做,平時不願說的話,喝醉後也會肆無忌憚地說出來,難道不是肝膽之氣在作祟嗎?肝膽受傷,脾胃也受傷,酒還值得喝嗎?

且大醉之後,心光不靈,平嘗所見到之道理到此一切不復記憶,無禮於親戚,開罪於友朋,是則心氣亦受酒之累矣,然心氣之受累,肝膽為之也;酒後小便全系酒氣,是又肝膽移之於小腸膀胱也。

而且喝醉之後,心智不清醒,平常所明白的道理,此時都忘記了,對親戚無禮,得罪朋友,這就說明心氣也受到酒的影響了。然而心氣受到影響,是肝膽造成的;酒後小便全是酒氣,這又是肝膽之氣影響了小腸膀胱。

一醉之後,脾胃先受其傷,肝膽次之,心次之,小腸膀胱次之,是一醉而全體皆受其累,其表面則喉干舌枯,眉目不甚清醒,昏昏欲睡,譫言囈語,各象畢露,酒尚可飲乎哉?

喝醉酒之後,首先是脾胃受傷,其次是肝膽,然後是心臟,最後是小腸膀胱,也就是說,喝醉酒之後,全身都會受到影響。外表上則表現為喉嚨乾燥,舌頭發乾,眼睛迷糊,昏昏欲睡,說胡話,這些症狀都顯露出來,酒還值得喝嗎?

然而酒以和歡,酒以養老,未必在禁止之列,必也半甌、一杯,少飲而緩飲之,低酌淺斟,不待微醺而輒止,是不僅無害而可以有益也,周身之氣血,骨節之經絡,得酒而可行也,得酒而可和也。古方中有借酒以行藥者,酒豈可廢乎哉,是在飲之者能得其道耳。

然而,酒可以增進歡樂,也可以養生,不一定就禁止喝。只要少量慢喝,淺嘗即止,不喝到微醺,就不僅沒有危害,反而可能有好處。全身的氣血,骨節的經絡,可以用酒來疏通,可以用酒來調和。古代藥方中也有用酒來幫助藥物發揮功效的,酒怎麼可以完全廢除呢?關鍵在於喝酒的人要懂得其中的道理。

酒之中有味也,有趣也,如世俗之飲酒哆其口而執壺以灌之,惜哉,斯酒也,哀哉,斯人也!

解酒之法,第一以高麗參為最妙,蓋酒奪正氣之權,正氣不能勝酒氣,故飲而醉也。高麗參一助正氣,正氣得權,則酒氣自消退矣。其次則粉葛根也,葛根所以升正氣,其意與高麗參同功,但葛根不如高麗參耳。又其次則枳椇子也,傳聞有枳椇樹之處,造酒不能成,誤以枳椇木為薪者,更不能成酒也。

蓋酒之曲糵中有羌活、防風,枳糵可以解羌防[之性],故可以已醉,以至硬至生之米一宿而熟之,且出其菁華而可隨時為飲焉,其曲糵之烈至如此,況其為血肉之軀而受此烈性也,可無慎哉!

白話文:

喝酒本身是有滋味的,也有趣味,但像世俗之人那样,张口就喝,拿着酒壶狂灌,真是可惜了美酒,也可怜了这些人!

解酒的最佳方法是用高丽参,因为酒会夺走正气的力量,正气无法战胜酒气,所以才会醉。高丽参可以增强正气,正气得到力量,酒气自然消退。其次是用葛根,葛根也能提升正气,功效与高丽参相同,但效果不如高丽参。再次是用枳椇子,据说有枳椇树的地方,酿出来的酒无法成型,甚至用枳椇树木当柴火,酿出来的酒也无法成型。

这是因为酒曲中含有羌活和防风,枳椇子可以化解羌活和防风的药性,因此能解酒。甚至可以把生米浸泡一夜就煮熟,并榨取精华随时饮用,酒曲的力量如此强大,何况是血肉之躯承受这种烈性,怎么能不谨慎呢!

周耕畲之入醫院也七日而瘳,黃士龍之入醫院也三日而斃,蓋醫院所用之藥水涼水也。耕畲患溫症,內熱極重,故服之而瘳。士龍患寒症,脾滯下利,故服之而斃命。有修短事,有幸不幸天也,而人在其中焉,數也而理在其中焉,其如不明事理,而篤信醫院者何哉?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某(丘、未達,不敢嘗。」嘗藥之必知其為何藥也明矣。譬如人之食欲,必問曰「此何餚也?」問其名而後食之。又問曰「此何酒也?」問其名而後飲之。知其為何餚何酒,此則所謂達也。

最奇者,臨食飲必問之,而於藥水則不必詳考而細察之,貿貿然見其水瓶之外曰此治某症,彼治某症,則歡欣鼓舞而食之而飲之,絕無一絲毫遲疑之意,謂勿恤生命而輕於一試乎,則其眼藥水之本意,欲已疾也,謂其篤信西醫乎?何以捨命而信之也,如其真篤信西醫也,則必通西人之語言,識西人之文字,達於西人之藥名、藥性,研究西人制造藥水之理道,則其服之也雖不得效尚無愧焉,如其不然,則早挾一犧牲生命之意以博一酷嗜西學之名,名則美矣,而使血肉、肌膚、臟腑、經絡實受其害,吾不知其用意之所在也,吾向無薄待斯人之意,亦更無薄待西醫之意,實因不學淺陋,未嘗從事於西人之語言文字,語言文字之不通,遂售其物事而不知其名,睹其招貼而莫曉其說,乃不敢從而問津焉。

白話文:

周耕畲住進醫院七天就病好了,黃士龍住進醫院三天就死了。這是因為醫院使用的藥水都是涼性的。耕畲患的是溫症,體內熱氣很重,所以服用涼性藥水後病就好了。士龍患的是寒症,脾胃虛弱,消化不良,所以服用涼性藥水後就死了。人有生有死,有福有禍,都是天命,但人還是要努力求生存。雖然醫院的藥水可能不適合所有人,但有些人還是盲目地相信醫院。

孔子接受別人送的藥物,會先問清楚是什麼藥,然後才敢服用。就像我們吃東西,會先問「這是什麼菜?」,喝酒也會問「這是什麼酒?」,了解了食物和酒的種類才會吃喝。同樣的,服用藥物也應該要先了解藥物的成分和功效。

奇怪的是,人們吃飯喝水都會先問清楚,但服用藥水卻不仔細詢問,只看瓶子上寫著治什麼病,就高興地服用,毫不猶豫。難道是他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隨便嘗試嗎?藥水的本意是治病,他們難道是盲目相信西醫嗎?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相信它?如果真的相信西醫,就應該學習西方的語言和文字,了解西方的藥名和藥性,研究西藥的製成原理,這樣即使服藥後沒有效果,也不至於後悔。如果不懂這些,就等於冒著犧牲生命的風險,只為了追求西醫的名聲。名聲是好聽了,但身體卻受到傷害,我實在不明白他們這樣做的用意。我不是貶低任何人,也不是貶低西醫,只是因為自己學識淺薄,沒有學習過西方的語言文字,無法了解西藥的資訊,所以不敢貿然服用。

西醫全體之學,西醫解剖之學,吾亦嘗請事而略聞一二,大率西醫重實驗,中醫重理想,中醫亦嘗借牛羊豕解剖之實驗以為說矣,然而橫行與豎行既異,人臟與物臟微殊,終不若人與人對觀之為愈也。

心肝脾肺腎五家,大腸、小腸、膀胱、膽、三焦之六腑,尚猶可理想而得之,至於經絡之關節,骨格之部位,血輪之流行,血管之轉輸,穴道之微茫,精溺道之殊別,子宮經道之寬窄,陽器陰器之道途,此數者非實驗不可,欲實驗則以蠟人為底稿可也,能將以前數者之大要了然於胸中,是猶熟悉堂奧而後可施以概茨,明曉溝渠而後可用其浚治,非盲人之騎瞎馬,如熟路之駕輕車,事半功倍,厥效匪遲,夫豈可輕詆西醫哉!

白話文:

西醫與中醫之比較與實驗方法

西醫的整體學和解剖學,我也曾學習過一些,大致上來說,西醫注重實驗,中醫則重視理念。中醫也曾借用牛羊豬的解剖實驗來闡述理論,但橫向與縱向構造畢竟不同,人體內臟和動物內臟也存在些微差異,終究不如人與人互相觀察更為精確。

心、肝、脾、肺、腎五臟,以及大腸、小腸、膀胱、膽、三焦等六腑,尚可透過理論推測得知。然而,像經絡關節、骨骼部位、血液循環、血管輸送、穴道位置、大小便通道的差異、子宮與經道的寬窄、男性與女性生殖器官的構造等,這些就必須依靠實驗才能明瞭。想要進行實驗,可以用蠟人模型作為基礎,就能清楚掌握上述各項重要知識。

如同熟悉房屋構造才能進行修繕,明白水溝路線才能有效疏浚,學習醫術也必須如此。若不了解身體構造,就如同盲人騎瞎馬,事倍功半,效果甚微。因此,不可輕視西醫的實驗方法!

華人病則延西人以醫之,西人病未聞延華人以治之,豈華人醫學之未精歟?抑豈西人病情之不同歟?謂中西病情之不同,何以中人病而可以延西醫耶?何以西人病而決不延中醫耶?謂中人醫學之不精,則當研精極慮,以求其所謂至精而至神者,若西人病而不延中醫,已有不勝慚恧之思焉,又何至一有疾痛,便囂囂然曰「請西醫也哉。

」既延西醫,一若我之病,西醫治之雖死可以無憾,究之西醫醫治之後,問西醫之說病情何如也,則茫然也;問所服之藥水何名也,則啞然也;其上者而以詰屈聱牙之三四字稱之,問其當中國之何藥也?問其藥性之屬寒耶屬熱耶,則又啞然也;噫,以有用之身軀而服此不知名字、不知性情之藥餌,衣服在躬而不知其名為罔,此豈僅謂之罔也哉!

白話文:

華人患病就請西方人醫治,西方人患病卻從未聽說請華人醫治,難道是華人醫學不夠精湛嗎?還是西方人的病情不同?

若說是中西病情不同,為何華人病了可以請西方醫生呢?為何西方人病了就絕不請中醫呢?

若說是華人醫學不精湛,那應該要精益求精,追求所謂的精妙絕倫,如同神明般的神奇醫術。如果西方人病了不請中醫,我們就應該感到羞愧難當,又怎能一有疾病就吵吵嚷嚷說「請西方醫生」呢?

既然請了西方醫生,就好像我們把自己的病交給了他們,即使死了也無怨無悔。然而,西方醫生治病之後,問他們病情如何,他們就茫然不知所措;問他們服用的藥水叫什麼名字,他們就啞口無言;勉強說出幾個拗口難懂的字詞來稱呼。問他們這藥物相當於中國的哪種藥材?問他們藥性是寒性還是熱性,他們又再次啞口無言。唉,用自己的身體服用這種不知名字、不知性情的藥物,就像穿著衣服卻不知道名字一樣荒唐,這怎麼能僅僅稱為荒唐呢!

不待解剖而即知病情之所在,西人亦曾服中醫之神矣,究之中醫之所以能神,理想之神也,理想之徵實處,則切脈之道也,言活處則西不如中,言呆處則中不如西,若夫活處不明,理想不神,竟肆口以詆西醫謬矣,或崇拜以稱西醫亦謬矣。究之西醫之良否?中醫之良否?本未嘗從事於醫,安能知其深淺乎?病則挈其命以付與西醫,此亦迷信之徒也。平日偶遇醫士,先問曰「西醫乎?中醫乎?」旁觀者答曰中醫,則掉頭而不顧焉矣。

問掉頭者之果為西醫乎,則無論中西,於醫學未嘗問津也,與此類人而與之言活處、言理想,殆所謂「更隔蓬山一萬重」也,噫!

白話文:

不用解剖就能知道病人的病情,西方人曾经也佩服中医的神奇。中医之所以神奇,是理想的神奇,而理想的根据在于切脉的技巧。中医在诊病方面胜过西医,但在理论方面则不及西医。如果不懂中医的精髓,就胡乱批评西医,或者盲目崇拜西医,都是错误的。究竟是西医好还是中医好?我从未学医,又怎么知道它们的深浅呢?生病了就将性命交给西医,这也是迷信的行为。平时遇到医生,先问“是西医还是中医?”如果旁观者说是中医,就转头不理,这些人真的是西医吗?其实无论是中西医,他们都没有真正钻研医学,跟这些人谈中医的优势和理想,就好比隔着千山万水,完全无法沟通。唉!

一病而即延西醫,是何說也?此好名也。世變當新舊競爭之交,群譁然崇拜西學也。究之西學之精美處啞然不能知,而獨於醫之一事,則不惜欣欣然以就之,以全其好名之心。其卒也,西醫治之而無效,於是張皇錯亂,顛倒雜投,以馴至於殞命戕生,否則捐其血肉之軀,以供其剖割,迨至其氣既泄,皮囊不存而後悔其事之舛謬也,亦既晚矣。好名而不克全其生,其為毒也不亦烈乎!

衛生之法,吾得一說焉,曰「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是衛生要訣也。彼侈談宮室起居,日用飲食以衛生者,謂之無識無學,顏子之短命,豈簞瓢陋巷,足以致之域?陰房鬼火,牛驥同灶,亦且延數年之命,其何說之辭?

白話文:

對於一項疾病,立即請來西醫進行治療,這是什麼說法呢?這是為了追求名聲。當今社會正處於新舊思潮競相爭鳴的時期,人們熱衷崇拜西方學術。然而,對西方學術的精妙之處卻無從瞭解,唯獨在醫學這一領域,他們不惜熱切地接受,以此滿足自己的名聲欲。最終,西醫治療無效,於是他們驚慌失措,胡亂投藥,結果導致死亡或永久傷殘,否則就是犧牲了自己的血肉之軀,任由他人切割。直到氣息消散,皮囊不復存在,他們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如此荒謬,已經太遲了。追求名聲卻無法保全生命,這種行為豈不極度有害?

關於衛生的方法,我有一個說法:「打井取水飲用,耕種田地以獲食物,帝王之力與我何乾?日出而勞動,日落而休息,無所知覺,遵循天道規律。」這是衛生的關鍵。那些大談房屋居住、日常飲食以維護健康的人,被認為是缺乏知識和學養。顏回短命,是否僅因他住在簡陋的巷弄中?陰間的鬼火、牛馬共用竈臺,也能延長幾年的生命,這又是什麼說法呢?

醫家切脈之道,不可不講求也,吾嘗聞吾友鄧春舫之言矣。春航湖北荊州人,居於沙市,其醫學極精,善用經方,經方可以借用,其醫經之熟可想而知,當時余未習醫也,聞其言曰「學醫當先切脈,脈既熟而後可以開方。

」歷述其學醫之初,先考求切脈之法,從其師遍歷病家,彼先切脈,始而述其脈狀,告之於師,師切之而辨其是非,久之而立方矣,陳之於師,師為之刪改而點定之,三月之後,脈與方皆與其師符合,而後閉戶讀書,所讀之書,皆至精而至要,一年之後,百醫而百效矣。大凡弟子從師,一文也一詩也,皆寫之而陳之於師,師教之以定其是非可否,此有實跡之可尋也。醫之教人醫也,空空洞洞,令其看書,無一毫實跡之可尋,識不明而志不定,出則誤人矣。

白話文:

醫生診病時,把脈是一項至關重要的技能,不可不重視。我曾經聽過我的朋友鄧春舫說過他學醫的經歷。春舫是湖北荊州人,住在沙市,醫術高超,擅長運用經方,經方需要精通醫理才能運用自如,由此可知他對醫學經典的理解非常深刻。當時我還沒開始學醫,聽他說道:「學醫首先要學會把脈,脈象熟練之後才能開方。」

他回憶起自己剛開始學醫時,先專心研究把脈的方法,跟著老師到處看病。他先給病人把脈,然後向老師描述脈象,老師再親自把脈,判斷他的描述是否正確。久而久之,他就能根據脈象開方了,再把方子拿給老師看,老師會修改和完善,並確定方子的正確性。三個月的時間,他的把脈和開方都跟老師一致了,之後便在家閉門苦讀,所讀的醫書都精華至極,一年後,他醫治百人,百人皆治癒。

一般來說,學生向老師學習,無論是寫文章還是作詩,都會寫下來給老師看,老師會指導他們,確定文章或詩歌的優劣。這是有實際可尋的證據。然而,醫生教學生醫術,卻往往空洞無物,只讓學生看書,沒有任何實際操作的經驗可循,學生難以明辨是非,意志不堅定,出去行醫就會誤人。

春航之師以教詩文之法教醫,春舫即以學詩文之法學醫,如是則非空談而有實驗矣。春舫天姿絕優,其學亦精,余相交時年只二十餘,所醫病應手輒效,無論新舊標本之病,皆能探其癥結而治之。春舫學固精而其師傳授之法亦非凡近可以企及,惜乎其名不傳,而春航以微僚末秩,終於岳州之陽陵,無片語隻字傳於後世。

余及其時而不知醫,及知醫學醫而春舫已死,無從收其遺稿而傳布之,其情可哀,其學可惜,吾特標而出之,以存春航之名,以存春航之師傳授之法,以告天下後世之學醫者。

醫者執法之官也,切脈者閱其呈詞也,問症者訊其供辭也,開方者定其讞也。供辭與呈詞情實相符而讞定矣,病症與脈象相符而方立矣,且呈詞有詐偽無情之弊,供辭有狡展不承之弊,迷離變幻,百出其計,以相嘗試,執法者非明足以燭其奸,斷足以服其詐,其讞終不能定也。

白話文:

春航教醫時,用教詩文的方式,春舫則用學詩文的方法來學醫,因此他的醫術不是空談,而是有實際驗證的。春舫天賦異稟,醫術精湛,我與他相識時,他只有二十多歲,醫治病人總是手到病除,無論是新舊病症,他都能找出病因對症下藥。春舫的醫術精湛,他的老師傳授的醫術也非比尋常,可惜的是,他的名聲沒有流傳下來,而春航也因為官職微薄,最終在岳州陽陵去世,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載。

當時我還不懂醫術,等到我學醫時,春舫已經去世了,我無法收集他的醫術遺稿傳播出去,這件事令人感到惋惜,他的醫術更令人遺憾。我特地將這段故事寫下來,為了留住春航的名聲,也為了留住他老師傳授的醫術,告誡天下後世的學醫之人。

醫生如同執法官,切脈如同閱看呈詞,問症如同訊問供詞,開方如同定案。供詞與呈詞內容真實,才能定案,病症與脈象相符,才能開方。然而,呈詞可能存在虛假隱瞞,供詞可能存在狡辯不實,病患為了掩蓋病情,會使出各種花招,試探醫生。醫生必須明察秋毫,識破病患的欺騙,才能做出正確的診斷。

若夫脈象則無詐偽也,病症則無狡展也,一脈一症,百症百脈,顯豁呈露,無不畢現,而醫者尚不免失出失入之罪,以此執法,安能稱厥職乎?其不敗也幾希矣。執法之官,能生人而能殺人者也;醫病之醫,只可生人而不可殺人者也。

執法者,妄殺人則彈劾及之,褫其官而永勿用焉,雖不足以服冤者之心,亦足以懲做於天下;醫病者,妄殺人則逍遙法外,莫得而罪之,且自詡操術之不謬而反咎病家之不能相信焉,於是而冤益深而醫益謬,愈推愈廣,殺人無算,豈不可哀也哉!

犯法者有首,從重治其首,而輕治其從,甚且其從無關緊要則釋之。病症之來也,亦有緩急輕重之別焉。亦猶犯法者之首從也,擒賊擒王,切脈之時審其要害之處,從而治之,其相因之病,有不待治而自愈者,可無節節而為之也。

白話文:

脈象和病症都是真實不虛的,每個脈象对应一种病症,百种病症对应百种脉象,一目了然,没有隐瞒。然而,医生仍然可能出现误诊漏诊,如果仅凭这些信息来诊断治疗,怎么可能称得上称职呢?这样下去失败的可能性很高。执法官员可以生死予夺,而医生的职责则是救死扶伤,不能杀人。

执法官员如果滥杀无辜,会被弹劾罢官,永不录用。虽然不能平息受害者的怨恨,但足以警示天下。而医生如果误诊致死,却可以逍遥法外,不受惩罚,甚至还会推卸责任,反责病人不信任自己。这样一来,冤情越来越深,医术越来越荒谬,导致无数人丧命,实在令人痛心!

犯法者有首领,应该严惩首领,从犯可以从轻处罚,甚至无足轻重者可以释放。疾病的发生也有轻重缓急之分,就像犯法者的首领和从犯一样。抓捕罪犯要先抓首领,诊断疾病要先抓住关键部位,对症下药。那些与主病相关的次要病症,有时不需要特别治疗,也能自行痊愈,不必逐一处理。

有一種不相因之病,亦有不可忽略者,如血家之病,不可以不理其脾;氣家之病,不可以不安其肝,蓋本無病而防其相因耳。然本無病之家,又不可妄動,以起其病,是在醫者之靈光,足以照之,而運用之妙,又無滯機焉爾。

有謂切脈可以看其年壽之修短者,吾竊以為不然,脈象之好劣理也,年壽之修短數也,數可以敵理,人定可以勝天,則自為調攝之良,蓋不鮮矣。若我切其脈謂可百年,而時疫之流行,喉痧之迅疾,則非人所能預測者也,謂可百年而不可百年,其如之何?若人死而其家憤激,藉此尋仇,豈不醫病而反為醫累乎?

餘切脈而說病,即日之事亦不言也。而說百年乎哉?謂宜預防也,則延醫原所以防之也。醫言宜預防,醫不防而令不知醫者防之乎?謂此症甚危險,則延醫原欲拔出於危險也。不危險而以為危險,謂之恐嚇;已危險而無術以拯其危險,謂之無學問。生死定於俄頃,優容釀成變端,夫豈可草率以從事哉!

白話文:

有些看似沒有直接關聯的疾病,其實彼此間存在著微妙的影響,不能輕忽。例如血虛的病症,不可不照顧脾胃;氣虛的病症,不可不調理肝臟,因為預防這些彼此影響的疾病,才能真正根治。但是,即使身體健康的人,也不可隨意用藥,以免引發新的疾病。這就需要醫生的智慧,能夠洞察病因,靈活運用醫術,不留任何遺漏。

有些人認為,通過把脈可以預測壽命長短。我私下認為這是不對的。脈象反映的是身體的健康狀況,而壽命長短則是一個數字,數字無法改變身體狀況,人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克服先天不足,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就算我通過把脈判斷某人可以活到一百歲,但如果遇到瘟疫流行、喉痧發作等突發狀況,就無法預測了,難道還能說他可以活到一百歲嗎?如果有人因此而過世,家屬可能會懷恨在心,甚至因此尋仇,那豈不是治病不成,反而給醫生帶來麻煩?

我診脈時只會講述當下的病況,並不會妄言百年壽命。之所以強調預防,是因為延醫本就是為了預防疾病。醫生說要預防,難道還要讓不懂醫術的人來做預防工作嗎?如果說某種病症很危險,那病人求醫就是為了解除危險。如果病情不危急,卻故意說很危險,這就是恐嚇病人;如果病情已經很危急,卻沒有辦法解除危險,這就是沒有醫術。生死往往在一瞬間,拖延時間只會讓病情惡化,絕不可草率行事。

莊子曰「百歲人之大齊」,在凡人皆可百歲也,其不能百歲者,理亦多端,酒食之肥穠,色欲之侵削,憂鬱之傷損,寒暑之侵尋,醫藥之錯誤,調衛之過度,無一不足以戕生殞命,是以應百歲而不百歲。

酒食傷脾,色欲傷腎,憂鬱傷肝,寒暑傷肺,五家皆傷,焉能持久,至於醫藥錯誤,其傷已非意料所及,而調衛過度,暑不見陽,寒不離火,種類不一,不可勝舉,以此受種種傷害之人,而生育似續,安能有強健之軀幹,完固之精神哉?先天不足,根本不牢,戕伐既多,芟夷尤速,以此相傳,自難有百歲之期,不百歲而短折,怨尤天命,詛咒空王,亦太愚矣。

白話文:

莊子說「百歲人之大齊」,意思是普通人皆有可能活到百歲,但事實上許多人並未能達到這個年齡,原因多種多樣。飲食過於豐盛或貧乏、情慾的侵蝕、憂慮對身體的傷害、寒暑的侵襲、醫藥使用的誤導、調養過度等,任何一種都足以摧毀生命,讓人無法活到百歲。

飲食過量或不足傷害脾臟,情慾過度傷害腎臟,憂慮傷害肝臟,寒暑的變化傷害肺臟,這些因素加在一起,身體怎能持久健康?再加上醫藥使用的錯誤,其傷害往往超出預料,調養過度又會導致身體不能適應熱天不曬太陽、冷天不夠溫暖的情況,這些問題各不相同,無法一一列出。這些受到各種傷害的人,看似仍在繁衍後代,怎可能擁有強壯的身體和堅韌的精神?

先天條件不足,基礎不穩,受到的傷害越多,被摧毀的速度就越快。這樣一代接一代傳下去,自然難以實現活到百歲的目標。未達百歲就早早離世,抱怨天命,咒罵佛祖,實在太愚蠢了。

婦科之病較男子為多三事,經、孕、產也,孕與產料理得法者尚多,獨行經一事,几几乎百人而百病,千人而千病矣。蓋孕與產之事重而且險,其未曾經歷者必詢之於老,或問之於已經,皆不勝鄭重之思,其貽誤也尚少,若經歷一二次,則輕車熟路,漸近自然,斷無老手貽譏之理,蓋孕與產人所不敢忽略者也。

若行經則常行之事,又不及孕與產之重而且險,其行與否,期或遲或早,色或鮮或暗,母與姑亦安得朝朝暮暮而詢問之,老媼不能知,女傭不能問,一人之事任其自為料理,自為調護,亦人情之恆然,本無須乎矜持太過者也,即本人亦視為無關緊要者也,於是行經之時,始而含羞不言,不欲因此而疏其禮節,繼而支持強應,又不願因此而啟其愛憎,況乎飲食則酸辛水果之不擇焉,行事則寒暑風濕之不避焉,於是身體受病,眠衾皆非,五官百骸,遍體不適,皆行經之時未經調攝之所致也。

白話文:

婦女科的疾病,比起男子要多出三項,分別是月經、懷孕和生產。懷孕和生產只要處理得當,問題就不多。只有月經這件事,幾乎是百人百病,千人千病。

這是因為懷孕和生產攸關重大且風險高,沒有經驗的人必定會向老人家請教,或向過來人詢問,大家都非常謹慎,所以出錯的機率也比較低。而一旦經歷過一兩次,就會熟能生巧,逐漸變得自然,根本不會有老手嘲笑他們的理由。因為懷孕和生產是人們不敢輕忽的事。

但是月經卻是常事,又不像懷孕和生產那樣重大且危險,月經來不來,時間早晚,顏色深淺,連母親和嫂子也無暇朝朝暮暮詢問。老婦人也無法知道,丫鬟也無法過問,完全由女人自己處理和調養,這也是人之常情,原本不需要過於拘謹。就連女人自己也往往認為這事無關緊要。因此,在月經來時,一開始會羞於啟齒,不願意因此而失禮,接著勉強硬撐,又不想因此而表現出喜怒哀樂。更何況,她們吃東西時也不挑酸辣水果,做事時也不避寒暑風濕,結果身體生病,睡覺時也感到不舒服,五官百骸,全身都不適,都是因為月經期間沒有好好調養造成的。

其甚者妯娌小姑之垢誶,不得承舅姑之歡,脫輻反目之間,言不能得槁砧之愛;又或兒女多故,生育維艱,姑息養奸,門柞蒙垢;又或青年矢志,黃鵲成歌,柏舟吟詩,孤鸞獨處,凡此不適於心之事,率皆憂鬱累肝之端,肝氣既傷,移累於腎,於是行經不對時期,天癸或遭阻滯,乾血之症,由此起焉。

或服單方而妄施攻伐之劑,或延醫士而雜投補養之方,顛倒失常乃成瘵症,瘵症既成,善者亦無如之何矣。前事所說未必定集於一人,肝病之來,因此可成其大半。吾診病脈多矣,而婦病居十之七八,診婦病多矣,而例症居十之八九,其非例症者奇症也,奇症居十之二三,不及例症之繁多也。

白話文:

許多婦女會因為婆媳妯娌之間的摩擦,得不到公婆的喜愛,夫妻關係不睦,言語難以得到丈夫的疼愛;又或是孩子多病,生育困難,縱容惡人,家門蒙羞;再者,年輕時抱負難以實現,孤單寂寞,這些心事都讓她們憂愁傷肝。肝氣受損,會影響腎臟,導致月經不調,停經,甚至血虛等問題。

她們可能會自行服用偏方,胡亂使用攻伐性藥物,或者找醫生亂吃補藥,導致病情反覆,最終形成瘵症。瘵症一旦形成,即使是最好的醫生也無計可施。上述情況不一定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但肝病的起因,大多數都是這樣造成的。我診治過很多病人,其中婦女佔了八成以上,而婦科病中又以常見的疾病佔了九成,真正少見的奇症只有不到兩成。

例症維何?吾得舉而數之焉,曰眼珠於痛,曰耳鳴耳閉,曰鼻孔乾枯,曰齒齦痠痛,曰咽喉干痛,曰口中有火氣,曰頭腦疼痛,曰腦筋牽痛,此頭部之例症也;曰胸膈飽脹,曰乳下氣痛,曰兩脅疼痛,曰胃氣不順,曰背心脹痛,曰肚腹氣痛,此上中兩焦之例症也;曰小腹脹痛,曰軟腰痠痛,曰兩腿痠痛,曰行步無力,此下焦之例症也;例症之綱領,則曰日不能食,夜不能眠,而綱領之綱領則曰月經不調,其施治之法,則不能以一條鞭之法治之也,治其頭部之熱,則上中下三焦之痛症劇;治其三焦之痛症,則頭部之熱症亦劇,寒熱牽掣,施治為難,然既有例症,自有例治之法。頭部之熱非火也,三焦之痛非寒也。

白話文:

你問我什麼症狀?我可以舉幾個例子:眼睛痛、耳鳴耳聾、鼻孔乾枯、牙齦痠痛、喉嚨乾痛、口中有火氣、頭疼、腦袋痠痛,這些都是頭部的症狀。還有胸口悶脹、乳房下方疼痛、兩側肋骨疼痛、胃氣不順、後背疼痛、肚子痛,這些是上焦、中焦、下焦的症狀。另外還有小腹脹痛、腰痠背痛、腿痠痛、走路沒力,這些是下焦的症狀。總的來說,這些症狀的關鍵在於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而最重要的症狀就是月經不調。治療這些症狀不能用一種方法解決所有問題,如果只治療頭部的熱症,上焦、中焦、下焦的疼痛會加重;如果只治療三焦的疼痛,頭部的熱症也會加重。寒熱交錯,治療起來很困難。但既然有這些症狀,自然也有對應的治療方法。頭部的熱症不一定是火症,三焦的疼痛也不一定是寒症。

蓋婦科每有肝氣不暢,肝陽遏郁之症,因肝累脾,木剋土也,因脾累肺,穀氣不能充足,土不得生金也,肝陽遏鬱而有上犯之熱,脾陽不升而有下陷之虞,血既不調,氣尤不和,鬱而成熱升於頭部,不和不調之氣血,不順其道途,四出而為無理之鬧,所以有三焦各種痛症,此屬悠久養身之病,如常山之蛇,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治之之法,唯有調和其氣血,行動其氣血,凡一切升提之品,陰凝之劑皆不可施。或者氣和則頭部之熱自退,血和則三焦之痛自止,庶幾其有瘳乎。

吾嘗治一婦人將成瘵矣,日更一方,隨其例症之所見,尾追而治愈之,至今猶康健無恙也。

白話文:

婦科疾病常常是因為肝氣不暢、肝陽鬱結所引起。肝氣不暢會影響脾臟,因為木剋土,脾臟虛弱又會影響肺臟,導致穀氣不足,土無法生金。肝陽鬱結上犯,會產生頭部的熱症;脾陽虛弱下陷,則容易出現腹瀉等問題。血液失調、氣血不和,鬱積成熱,向上升至頭部,不順暢的氣血四處亂竄,就會導致三焦各部位出現疼痛。這種病就像常山蛇一樣,打頭則尾應,打尾則頭應,必須從根源上調和氣血,讓氣血運行順暢。凡是升提陽氣、凝滯陰氣的藥物都不可使用。只要氣血調和,頭部的熱症就會自然消退,三焦的疼痛也會自然止息,病症就有痊癒的希望。

我曾經治療過一位快要患上瘵病的婦女,每天根據她的症狀變化,調整藥方,逐漸追蹤治療,最終成功治癒,至今仍然健康無恙。

婦科小產,其生新化瘀之法與大產無異,夫人而知之矣,然而小產第一次三月而產五月而產,後每孕才三月或五月而必產,何也?此子宮瘀血之未淨也。第一次產後惡露未曾行盡,積而為瘀,每受孕至其時胎與瘀相觸而墜矣,瘀大則三月觸之,瘀小則五月觸之,新血與瘀血不相合,則胎不能系,老溫或咎其閃跌或斥其飲食之不慎,謬矣。

此症須於小產之後,極意逐瘀滌盪殆盡,而後此則胎穩而孕固矣,或者不知,妄投補血之劑,瘀積愈牢而胎墜愈易,吾依吾法行之,竟有慣於小產而服吾藥方居然繫住者,要之瘀不蕩淨,雖趺坐終日仍不免於墜也,一定不移之理也。

白話文:

婦女小產後,調理身體、化瘀生新的方法跟正常生產一樣,大家都知道。但有些婦女第一次懷孕三個月就小產,第二次懷孕五個月就小產,之後每次懷孕,不論是三個月或五個月都會小產,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子宮裡殘留的瘀血沒有完全排乾淨。第一次生產後,惡露沒有完全排乾淨,就積在子宮裡形成瘀血,每次懷孕到一定時間,胎兒就會碰到這些瘀血而導致小產。瘀血多,三個月就會碰到,瘀血少,五個月就會碰到。新血和瘀血無法融合,胎兒就無法穩定。有些人會誤以為是閃跌或飲食不當造成的,其實是錯的。

這種情況必須在小產之後,積極地清除瘀血,直到徹底乾淨,之後才能穩定懷孕。有些人不知道,反而亂服用補血的藥物,反而讓瘀血更嚴重,更容易小產。我按照我的方法治療,有些習慣性小產的婦女服用我的藥方後,居然成功懷孕了。總之,瘀血沒有清除乾淨,即使整天靜坐不動,也還是會小產,這是絕對的道理。

月經阻滯是氣血不和之故,和其氣血,不問其行與不行也,而自然必行也。攻伐與補養兩謬之道也。

癆瘵之症甚鮮也,如其先天不足,體質細小,則生不久而夭折矣;如其後天不足,乳汁缺乏,則病相尋而無已時矣。癆瘵者半由於少年之不自珍惜,半由於醫者之誤投藥劑。其不珍惜也,貪酒而縱色欲,性躁而心氣不寧,喜怒任其性情,晝夜失其常度,當食而不食,不免有過飢飽之時,當眠而不眠,且加以戕生伐性之舉,始而傷陰,陰傷則血不足以濟之,繼而傷氣,氣傷則陰不足以潛之,於是失血、失眠百病叢作,臥病之中,水不濟火,相火尤熾,土不生金,穀氣更缺,因是而得癆瘵者,其死也尤速。

白話文:

女性月经不调,主要是气血不顺畅造成的。只要调理气血,无需强求其是否来潮,自然就会恢复正常。而盲目攻伐或补养,都是错误的做法。

肺痨这种疾病很罕见。如果先天不足,体质瘦弱,可能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如果后天营养不良,母乳不足,则会一直生病,没有好转的机会。肺痨大多是因为年轻人不爱惜自己,或者医生用药错误造成的。不爱惜自己的人,喜欢喝酒纵欲,性情暴躁,心神不宁,喜怒无常,作息不规律,该吃饭的时候不吃,经常饥饱不均,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还经常损害身体,最终导致阴气受损,血不足以滋养身体,继而气也受损,气不足以收敛阴气。于是出现失血、失眠等各种疾病,卧病期间,水无法滋养火,相火更加旺盛,土无法生金,谷气更加不足,最终导致肺痨,而且死亡速度很快。

其誤於醫藥也,始而咳嗽,繼而咯血,投以潤肺之品而肺氣愈衰,投以止血之方,而血勢更猛,金不生水,而水益涸,水不榮木,而木益旺,火不生土,而土益衰,土不生金,而金益爍,金爍水涸,木旺土衰,雖欲驟投補劑,而一則措手不及,二則補之即所以令其克之,補其金則剋木,補其木則剋土,補其土則剋水,補其水則剋火,不能生而反克之,庸有濟乎?治其瘵而成其瘵,治其癆而助其癆,艱苦萬狀,束手無策,咎其既往,駟馬難追,困苦以死,何其慘歟!癆瘵之症,此二種最多,一敗於己,一敗於人,脈象難言,病症岐出,至此時雖長沙復生,恐亦無能為矣,可哀也哉!

白話文:

病人一開始咳嗽,後來咳血,醫生用滋潤肺部的藥物,反而讓肺氣更加虛弱;用止血的藥方,反而讓血勢更猛烈。金生水,現在金不生水,水反而更加枯竭;水生木,現在水不生木,木反而更加旺盛;火生土,現在火不生土,土反而更加衰弱;土生金,現在土不生金,金反而更加虛弱。金虛水涸,木旺土衰,即使想要立即補救,也無濟於事。補金就會克木,補木就會克土,補土就會克水,補水就會克火,補而不生,反而相剋,這樣怎麼能治好病呢?治瘵病反而加重了瘵病,治癆病反而助長了癆病,患者痛苦萬分,醫生束手無策,後悔過去的錯誤,卻無濟於事,最終痛苦而死,實在令人悲痛!癆瘵是常見的病症,醫生和病人都有可能犯錯,脈象難以捉摸,病症千奇百怪,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是再厲害的醫生,恐怕也無能為力,令人哀嘆!

咯血之症,先看其發乾何家,而後就其所發之處而治之焉,發於肺而治其肝,發於脾而治其腎,之燕趙而南其轅,適吳越而北其轍,是何為哉?血發於脾肺猶易施治也,血發於肝腎則施治為難矣,法官高拱之人,一旦下堂而走,欲不亡也得乎?發於脾肺而肝腎之脈無恙也,發於肝腎則脾肺脈雖好而無益,而況乎其萬不能好也。甫咯血而左尺搖搖,不半年而即逝矣。

左尺搖搖無不搖搖矣,其不搖搖者,各家之氣不易於即泯也。吾見左尺搖搖者,非不欲救之,而無術以救之,只自疚學問之不精,而已愛莫能助,徒喚奈何,吾何人斯而竟聽其死乎,心雖良而術不足以濟之,縱令終日引咎而何益於病者乎哉!

白話文:

咯血的病症,首先要觀察血液從哪個臟腑發出來,然後根據發病部位進行治療。如果血液從肺部發出來,就要治療肝臟;如果血液從脾臟發出來,就要治療腎臟。就好比要到燕趙地區,就要向南走轅門;要到吳越地區,就要向北走轍道,這是什麼道理呢?血液從脾臟或肺臟發出來,比較容易治療;而血液從肝臟或腎臟發出來,治療就比較困難了。就像一位身居高位的法官,突然下堂逃跑,還能活命嗎?如果血液從脾臟或肺臟發出來,而肝臟和腎臟的脈象沒有問題,那麼就好治;但如果血液從肝臟或腎臟發出來,即使脾臟和肺臟的脈象很好,也無濟於事,更何況根本不可能好呢?有些人剛開始咯血,左腳就開始發軟,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左腳發軟的人,幾乎沒有不發軟的。那些沒有發軟的人,只是他們身體各個臟腑的氣機不容易馬上消失罷了。我見過左腳發軟的人,不是不想救他們,而是沒有辦法救治。只能自責自己的學問不夠精通,而無力回天,只能徒呼奈何。我不過是普通人,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心裡雖然難過,但醫術卻不足以救治他們。就算整天自責,又能對病人有什麼幫助呢?

醫道與學問之道息息相通也,《易》言:「慎言語節飲食。自強不息。嚮晦入燕息。剛健。篤實輝光。」《書》言:「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禮》言:「和順積中,英華髮外。」《論語·鄉黨》一篇,言孔子起居,飲食之道綦詳。《孟子》言:「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此非衛生養生之道哉?誠如是也,疾病何自而生哉?第一要明白道理,明理則人生一切要害處皆能識得透徹,而後思慮不妄求,哀怒皆中節。有此二者則心肝得所養而氣恆寧靜,必不至有疾痛之生,至於風寒暑濕,則外感,無足慮,即感矣,而心肝兩定者,治之亦易愈矣。

白話文:

醫學之道與學習之道互相貫通。《易經》說:「謹慎言行,節制飲食,不斷努力,向著黑暗時入睡休息,剛強健壯,誠實厚重,就會光芒四射。」《尚書》說:「行善的人心境安寧,日子順利,做假的人心勞神疲,日子不順利。《禮記》說:「和順的品德積累在內心,就會在言行舉止上顯現出來。」《論語·鄉黨》一篇,講述孔子起居、飲食之道非常詳細。《孟子》說:「仁義禮智根植於心,就會自然顯露出來,表現在臉上,充盈於背部,散發到四肢,四體不言而喻。」

這不就是衛生養生的道理嗎?確實如此,疾病從何而生呢?首先要明白道理,明理之後,人生一切關鍵所在都能看透,然後思慮不妄求,哀怒皆合乎中庸之道。有了這兩點,心肝就能得到滋養,氣息就能保持平靜,必然不會生病。至於風寒暑濕,那屬於外感,無需擔心,即使感受外邪,心肝安定的人,治療起來也容易痊癒。

或曰子之言,誠是也,專就士人而言也,若夫鄉愚之氓,市井之徒,閨閣之婦女,又烏足以語此哉?余曰:「思慮不妄求,哀怒皆中節。此二語無論讀書不讀書,士人非士人,或男或女,無不括干此中。」鄉愚市井,妄思財帛;閨閣婦女,憂愁抑鬱,非致病之厲階乎?聖人防民防之未然,我輩治病治之於未病,治未病者,卻病也。

鄉愚、市井、閨閣,其中質美者甚多,父詔兄勉,遞相告語,轉相戒勸,未必不可卻災診而登康強,況乎鄰媼市娃亦粗知疾病之禁忌某物也,誤服之得某病,某事也稍忽之見某症,此亦世俗習慣之端末,必定有至理,而其防病卻病之心思則未可厚非也,彼讀書之士人,而尚世俗之不如哉!

白話文:

或者說,你所說的,確實是正確的,只是專門針對學子來說的。對於那些鄉村的愚昧百姓,市集中的普通人,以及深閨中的女性,又怎麼能夠和他們談論這些呢?我認為:「思考不要胡亂追求,悲哀與憤怒都要在適度的範圍內。這兩個原則,無論是否讀書,是否為學子,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都在這範疇之內。」

鄉間的愚昧之人和市集的普通人,他們會胡思亂想財富和金銀;深閨中的女性們,則會感到憂慮和苦惱,這樣的行為不會導致疾病嗎?聖賢之人預防人民在事情發生之前,我們則是在疾病發生之前進行治療,這種治療未病的方法,實際上就是在防止疾病的發生。

鄉村的愚昧之人,市集的普通人,以及深閨的女性,其中有很多人都具有優秀的品質,父親教導,兄長勸誡,互相提醒,互相勸導,也許他們也能夠避免災難,達到健康和強壯。更何況鄰居的大娘和市集的孩子們,他們也大致知道哪些事物會引起疾病,誤食了什麼東西會導致什麼疾病,稍微忽略了什麼事就會出現什麼症狀,這是社會習慣的一個方面,一定有其道理,他們對預防和防止疾病的心思,並不是錯誤的。那些讀書的學子,卻比不上這些普通人嗎?

簡而言之,作者認為,無論男女老少,從鄉間到市集,從深閨到普通人家,都需要遵循合理的思維和行為規範,以防止疾病和災難。讀書的人應該更加註意這些常識,而不是輕視。

立方之道戛戛乎其難哉,有切脈甚是而立方則非者,斷未有能立方而不能切脈者,尚有一實在憑據,雖不能達其精微奧妙之旨,而浮沉遲數、弦緊洪細終不難了了也,至於立方則若涉大水,其無津涯,胸中毫無主宰,而疑似之間又生出許多疑忌,生殺定於俄頃,斷無有幾許光陰任其徘徊顧慮,倘途境不熟,鮮有不南轅而北轍者。且也一條鞭之病,用一條鞭之藥至無難也。

有一種寒熱雙治之法,溫涼並施,不知者疑以為雜,然而往往見效;有一種上熱下寒之症,宜忌兩無所施,此中用藥左右為難,然用心思索斷無為難之道,或專憑理想,創為新法,或彼此挪移借用古法,是在心光之靈敏何如耳。

白話文:

開藥方真的很難,有些人雖然很會把脈,卻開不出好藥方,但從來沒有人能開好藥方卻不會把脈的。開藥方雖然不像把脈那麼精細複雜,但至少能從脈象的浮沉遲數、弦緊洪細等方面了解病症,而開藥方就像航行在大海,無邊無際,心中毫無方向,總是疑慮重重,生殺只在一瞬間,根本沒時間猶豫徘徊,如果對藥性不熟悉,很容易南轅北轍。當然,如果是單純的疾病,用單一的藥物治療就很簡單了。

有些病症既有寒症也有熱症,可以用溫涼並施的方法治療,不懂的人可能會覺得奇怪,但其實效果很好;還有一些病症,上半身熱下半身寒,既不能用溫熱藥也不能用寒涼藥,這時候就需要仔細思考,才能找到解決方案,要不就憑藉自己的想法創造新的療法,要不就借鑒古法加以改造,關鍵在於你對病症的理解是否透徹。

切脈如看高頭講章也,立方如作文也,看講章甚明晰而作文不合法者往往有之,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立方者規矩之至巧者也,既曰巧矣,則無怪乎人之拙也,然則奈何?始而研究藥品之性情也,考察藥性之入於某家,雖不能全備而悉知之,而尋常所見之品則不能不一一而知之也,繼而考求古人立方之妙用,不宜泛覽,只專心精求長沙立方之法,一方數味,一味輕重若何?詳考而深思之,醫境既熟,由博返約,詳悉臟腑之性情,合以方劑之性情,尤宜精煉數方,一方可治數十症,十數症者懸之筆端,以為執簡馭繁之用,夫如是立方之時,不至茫昧顛倒手無所措,且運用既靈,心光愈活,亦斷無疑難牽掣之虞也。切脈不知其所以然,是未切脈也,立方不知其所以然,是未立方也。

白話文:

診斷脈象就像閱讀高深的文章,開立藥方就像寫作一樣。很多時候,文章寫得清晰易懂,但藥方卻不合適,這種情況屢見不鮮。木匠、車夫能教人使用工具,卻不能讓人成為巧匠,開藥方就像是最巧妙的工具,有了巧妙的工具,就不必驚訝於有些人依然笨拙。那麼該怎麼做呢?首先要研究藥物的特性,了解每種藥物適合用於哪種病症,雖然無法做到完全了解,但至少要熟知常見藥物。接著要深入研究古人開藥方的妙用,不要泛泛而讀,專心精研長沙派的開藥方法,一個方子只用幾味藥,每味藥的輕重比例如何?要仔細思考並深入研究。醫術精進後,要從博學返歸簡約,透徹了解臟腑的特性,將藥方與臟腑特性結合起來,精煉出幾個方子,一個方子可以治療幾十種疾病,把這十幾個方子牢記心中,以便在面對複雜情況時能靈活運用。這樣一來,開藥方時就不會茫然無措,而且運用起來得心應手,醫術愈加精進,也就不會再有疑惑和阻礙。不懂脈象原理就等於沒診脈,不懂開藥原理就等於沒開藥。

病者呻吟床褥而尚延,此切脈而未切脈,立方而未定方之人,以遲延其時日,其情可憫,其事可哀,死機速矣,安能待哉!

立方之法,貴活也,貴簡也。至呆之方,施之於無病之人猶且生病,而況施之於多病之人乎哉?活有二道,一則用藥之活也,一則銖兩之活也,立一方而拘牽板滯,無絲毫活動之意行乎其中,如此安能治病乎哉?否則應重而適輕,應輕而適重,銖兩不勻,亦不足以愈病。若夫簡,則非提綱摯領能識大體者,不足以語此。

無病之人,調理補養,藥品不嫌其多,何也?五家臟腑,每家施以三四品,則不為少矣,腎之水火,脾之痰濕,肝之風,皆不能不有一二品以安置之,於是乃愈加而愈多,無病而言簡,萬萬不能。

白話文:

病人痛苦地躺在床上,病情卻還拖延著,這是因為醫生遲遲不把脈,也還沒決定處方,讓病情延誤,實在令人同情又可悲,死亡的危機迫在眉睫,怎麼能再等待呢!

制定藥方的原則,最重要的是要靈活,要簡潔。那些死板的藥方,就算給沒有病的人吃,也會讓他們生病,更何況是給有病的人呢?靈活有兩個層面,一是藥物的靈活運用,二是劑量的靈活運用,如果一個藥方僵化刻板,毫無靈活的空間,怎麼能治病呢?否則應該重的病用重藥,輕的病用輕藥,劑量不準確,也無法治癒疾病。至於簡潔,只有能把握重點、洞悉全局的人,才能談得上簡潔。

沒有病的人,需要調養補身,藥物用得多一點也不算過分,為什麼呢?因為五臟六腑,每一個臟腑都需要用三到四種藥材來調理,這才算是不多,腎臟的水火,脾臟的痰濕,肝臟的风,都必須用一到兩種藥材來平衡,因此藥材就會越來越多。沒有病的人說要簡潔,那是萬萬不行的。

若有病之人,則不可不簡,多病之人,尤不可以不簡,只看其病之發於某家,單刀直入,直搗其巢,病在東而源在西,病在彼而源在此,刪除枝葉,擒賊擒王,無枝枝節節而為之,則烏得而不簡乎。若單言簡少不中肯綮,亦何貴乎簡哉?活而不簡,猶可言也,簡而不活,何足取乎?然能活者斷未有不能簡者也,簡則猶可襲取也,活則不可偽為也。

補氣之品可重也,行氣之品不可重;補血之品可重也,行血之品不可重。然行氣之品宜較之行血之品而尤輕,血有形質者也,氣無形質者也,遇無形質之物而持挺操戈以擊之,是持矛搗鬼之說,豈不足以貽笑於天下!耳中有小皮,如以刀入取之,徒傷其耳,而不能取其皮,氣家之用藥亦猶是也,如重行氣之藥,徒傷氣而邪因之以更壯;如重行血之藥,血不行而瘀因之以四散,銖兩之間不可不有靈思以驅使之也。

白話文:

病人就診時,醫生必須簡潔明快,尤其是患有多種疾病的人,更要直奔主題。要找到病根所在,如同直接攻擊敵人的老巢,即使表面症狀在東邊,病根可能在西邊,或表面症狀在某處,但病根卻在另一處。不要過於糾結枝節,抓住主要矛盾,就像擒賊擒王一樣,才能做到簡潔有效。如果只是簡單草率,沒有抓住關鍵,又何必追求簡潔呢?治病有效但繁瑣,尚可接受,但簡潔卻無效,就毫无意义了。然而,能夠治好疾病的,必然也能做到簡潔,簡潔可以学习模仿,但疗效却是无法伪造的。

補氣的藥物可以多用,但行氣的藥物不可過量;補血的藥物可以多用,但行氣的藥物不可過量。行氣的藥物要比行血的藥物更輕,因為血是有形質的,氣是無形質的。用有形質的藥物去治療無形質的病,就像用矛去刺鬼一樣,豈不令人貽笑大方?就像耳朵里长了小皮屑,如果用刀去取,只会伤到耳朵,却取不到皮屑,行氣藥物也是如此,如果過量使用,只会损伤气机,反而让邪氣更强。同樣,如果过量使用行血藥物,血行不通畅,反而会使瘀血四散。在用藥上,必須靈活運用,精準把握劑量,不可馬虎。

至於氣血兩補之時,則無邪無瘀,重用乃有益,輕用則無益,然此時而用行氣行血之品,仍不可以重也,行氣之品尤不可重於行血之品也,非輕不靈,非輕不捷,非輕不活,氣也者,至靈捷而至活之物也,用藥之靈捷與活,當與之相稱而停勻,此則以靈思神其妙用,雖口舌筆墨亦不能述之矣。

參只入肺,耆則各家皆入,耆為上品至美之藥也,然不可以輕用,吾嘗見中風症,誤服黃耆而因之不語者矣,不語則無治矣。蓋耆性專主升提,中風之證,風奪氣權,舊說相傳以耆為風症要藥,風症用耆所以伸氣之權,以制風也。然今世之人,肝血不足者殆十而八九,血不足而肝失所養,乃有風症。

白話文:

當需要同時補充氣血時,若無邪氣或瘀血,使用補氣血藥物,重用才有益,輕用則無益。但此時使用行氣活血的藥物,仍然不可過重,尤其是行氣藥物更不可重於行血藥物。因為氣的特性是靈活、輕捷,藥物的運用也應與之相稱,輕巧靈活才能發揮最佳效果。這種微妙的藥物運用,即使用言語或文字也難以描述。

參藥只入肺經,而黃耆則各家說法不一,但普遍認為是上品良藥。然而黃耆不可輕用,我曾見過中風患者誤服黃耆,導致失語,失語則無藥可治。這是因為黃耆的藥性偏於升提,而中風患者由於風邪奪取了氣機,古人認為黃耆是治療風症的要藥,用它可以恢復氣機,制伏風邪。然而現代人多半肝血不足,血不足導致肝臟失養,進而產生風症。

肝血既不足,則耆不扶氣而提風,風既迷漫,復有耆以升提之,則風盛而上迷肺竅,乃有不語之症。肺竅既閉,肺無主,不足以布令,生機既絕,無可救藥,吾所見屢矣。吾以耆治中風,只用過一次,毫釐千里,舊說之不可泥如此。吾故嘗言用藥之道,貴有心得,襲前人之成方而又莫思其所以然之理,萬不能中其竅要也。

當歸養血而適足以燥血,柴胡暢肝而適足以伐肝,服此二物而失眠者多矣,而人不之察,以為此婦科要藥,何不可服之有,殊不知今之血虛者十而八九,既虛矣安能不燥乎?又安能伐之乎?無已,吾則以紅花代當歸,以桑枝代柴胡,當歸生血而味辛性燥,不如紅花之平淡也,紅花能活血,血遇紅色則行,能活而行,血焉有不生之理哉,不知者以紅花為破血之品,不知其與桃仁合用者,桃仁去瘀,紅花仍是生新也。當歸無汁,紅花亦無汁,當歸辛而紅花平,其無弊也無疑。

白話文:

肝臟的血液不足,就會導致氣血不暢,而形成風邪。風邪瀰漫,又因為氣血不足而向上升提,就會導致風邪盛行,迷蒙肺竅,進而出現不說話的症狀。肺竅閉塞,肺氣失主,無法正常運作,生命力衰竭,就無藥可救了,我見過很多這樣的案例。我用補氣藥物治療中風,只用過一次,效果就立竿見影,可見古人說法並不一定適用於所有情況。我常說用藥之道,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體會,一味地沿用前人的方劑,卻不去思考其中的原理,就永遠無法精通藥理。

當歸雖然可以補血,但也容易耗損血氣,柴胡可以疏肝,但也會損傷肝氣,服用這兩種藥物後失眠的人很多,但人們卻沒有察覺,認為這是婦科常用藥,有什麼不能服用的呢?殊不知現在血虛的人十之八九,血虛了怎麼可能不耗損呢?又怎麼能損傷肝氣呢?所以我用紅花代替當歸,用桑枝代替柴胡。當歸補血,但性味辛燥,不如紅花平淡。紅花可以活血,血遇紅色就會流動,能夠活血化瘀,血怎麼可能不生呢?有些人不知道紅花可以生血,認為紅花是破血的藥物,殊不知它與桃仁搭配使用時,桃仁是去瘀血,紅花依然是生新血。當歸沒有汁液,紅花也沒有汁液,當歸辛辣,紅花平和,沒有副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柴胡者伐肝之藥也,服此者往往失眠,血症而失眠其為病增劇矣,不如桑枝之性淡而能條鬯肝氣也,桑枝遇春生長向上,桑得春氣獨深,又入肝經,其枝向上與條鬯肝氣之意相合,此物用者甚鮮,昔惟李時珍有一桑枝煎用之,余思得此藥,真婦科之要藥也,余用此物時,藥店中未備,取於人家之有桑樹與夫鄉間之種桑者,久之而店中備矣,售以善價矣。

此二者余屢用之而屢效,百不失一,況乎生血、暢肝之品,藥物尚多,而何以必須此當歸、柴胡哉?大凡藥物之有弊者,當仿此法而行之,非特保全病人免增他症,抑亦醫家事半功倍之要道也。

白話文:

柴胡是治療肝氣鬱結的藥物,但服用後容易失眠,對於本身患有血症且失眠的患者,病情反而會加重。不如桑枝,其性平和,能舒緩肝氣。桑枝在春天生長向上,吸收了春天的精華,又入肝經,其向上生長的特性與舒緩肝氣的功效相符。這種藥物很少被人使用,以前只有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了「桑枝煎」這個方子。我發現了這種藥物,認為它在婦科中非常重要。以前我在藥店買不到桑枝,只能向種桑樹的農戶家裡購買。後來,藥店才開始備貨,並且以高價售賣。

這兩種藥物我經常使用,效果很好,百試百靈。況且,補血、疏肝的藥物還有很多,為什麼一定要用當歸和柴胡呢?總之,對於有副作用的藥物,就應該效仿這種做法,這樣不僅可以避免病人病情加重,也能讓醫生事半功倍。

房後傷風之症,人多不肯言也,切脈足以知之,右寸甚散,左尺甚弱,此房後也,切脈既定,細細詢問,殆百不失一矣。其所見之症與傷風無異,其所服之藥則不可率爾也。吾嘗見房後傷風,服表劑一帖,而殞命者屢矣。房後之傷風,然則其不表散乎?曰不表散,不可也。

而表散之藥,無論何藥皆不可服,惟生黃耆足以發其表兼以扶腎之弱.收肺之散,隨證佐以不犯禁忌之品,一劑而亦可安矣。吾已曾經奏效矣。遺後傷風亦同斯義。

遺泄之病,一曰夢遺,則肝為之也,肝能構象,一切與醒時交媾無異,君火相火其畢至焉。一曰自遺,則腎為之也,俗謂之心腎不交,究之心不任咎也,當謂之水火不交,水火者,腎中之水火,火乃相火之火,非君火之火也。夢遺之際,君火尚有權,自遺則君火無權矣。君火無權而相火僭其權,相火僭君火之權,自與腎水不相合,並與腎不合,水不濟火,火熾逼精而自遺矣。

白話文:

房後受風的病症,人們往往不會輕易提起,但通過切脈可以診斷出來。如果右寸脈氣散亂,左尺脈氣虛弱,這就是房後受風的徵兆。一旦確定了脈象,再詳細詢問病狀,基本上不會錯判。他們所表現出的症狀和一般風寒無異,但所服用的藥物卻不能輕率決定。

我曾見過房後受風的人,僅服用了一帖發散風寒的藥物就喪命的案例。房後受風,當然不能像一般風寒一樣用發散的方法治療嗎?答案是不可以。

對於發散風寒的藥物,不管什麼藥都不可以隨便服用,唯有生黃芪能夠發散表邪,同時補強腎虛,收斂肺散,根據病情選擇不違反禁忌的藥物進行輔助,一劑藥就可以使病情得到緩解。我已經親自見證過這種療法的有效性。遺後受風的治療原則也是一樣。

遺洩的疾病,一種是夢遺,這是因為肝臟失調造成的。肝能構築形象,所有的情況都和清醒時的性行為相似,君火和相火會隨之而來。另一種是自遺,這是因為腎臟失調導致的,俗稱心腎不交,實際上是心不能負擔責任,應該說是水火不交。水火是指腎中的水火,火指的是相火而非君火。在夢遺的過程中,君火還有一定的控制力,但自遺時,君火失去控制。當君火失去控制,相火就會僭取其權力,相火侵犯了君火的權力,因此與腎水無法融合,甚至與腎本身也不相合,水不能制火,火勢旺盛逼迫精液,於是就出現了自遺現象。

俗謂用心太過,則有遺症,不可謂之用心,直可謂之用肝太過而已矣,肝主疏泄,遺泄者疏泄之極也。偶爾自遺尚無甚關係,肝氣寧靜,眠睡穩熟,則自不發。若常常患此,則氣血兩傷,脾肺不能統肝,腎不能潛相火,孤壯腎水不足以制之,則將有自焚之象,此癆瘵之所由成也。

自遺治法,第一不可徒澀也,澀藥多滯氣,氣滯而血不行,反生他症,惟有養肺扶脾以益氣暢肝,滋水以生血,則庶幾其有濟乎。此等病症全視乎人之自衛,自衛亦多端矣,而皆為普通知識所有,不能歷歷而數之,若夫專恃醫家,乞靈草木以挽回之,蓋亦不可必得之數矣。

背陽也,而血存焉;胸腹陰也,而氣存焉,即此可悟陰陽不能相離之義。

白話文:

人們常說過度用腦會留下後遺症,其實不能說是用心過度,而是肝氣過盛。肝主疏泄,遺精就是疏泄的極端表現。偶爾一次遺精並無大礙,只要肝氣平靜,睡眠安穩,就不會發生。但若頻繁出現遺精,則會損傷氣血,脾肺無法約束肝氣,腎臟也無法收斂相火,單薄的腎水不足以控制相火,就會出現自焚的徵兆,這就是導致癆瘵的根本原因。

治療遺精的方法,首要禁忌是過度收斂。收斂的藥物多會阻滯氣機,氣機阻塞則血液無法運行,反而會導致其他疾病。唯有養護肺脾以益氣暢達肝氣,滋養腎水以生血,才有可能痊癒。這些病症全靠自身的防護,而防護的方法有很多,都是常人所知的常識,無需一一列舉。若一味依賴醫生,寄希望於草藥來挽回,則未必能得到好的效果。

背部屬陽,卻蘊藏著血液;胸腹屬陰,卻蘊藏著氣息,由此可見陰陽之間密不可分。

長沙《傷寒》第一方曰桂枝湯,奇方也,其所轄之症不知其凡幾也,長沙主義以為發表也,無汗者發之,有汗者收之,如發表矣,調和營衛即此方也。桂枝和衛氣,酒芍和營血,甘草和中。膻中大氣痛,桂枝驅邪,酒芍斂正,亦即此方也。膻中之氣,邪正交鬨,非此無以解之。

脾肝兩家之氣痛,桂枝可以達陽氣於四肢,脾主四肢也,酒芍可以調和肝氣,平壓肝氣也,且桂亦可平肝。芍亦可以斂脾,甘芍又可以止痛。小兒之腹痛,婦人之氣痛,推而及於癆瘵亦有可用此方之理,吾乃詳審而精思之,自立一方,曰雙關飲,即仍桂枝湯之藥而加以苓朮耳。

脾肝兩家之病極多,桂芍入肝,苓朮入脾,甘草以和肝脾之氣,曰雙關者,兩關脈之要劑也。吾持此以診病,是吾一人執簡馭繁之法,然每用此而得效,吾不能不服長沙立方之精妙矣。

白話文:

《傷寒論》的第一個方劑叫做桂枝湯,是個神奇的方子,它可以治療的病症實在是太多了,長沙醫學認為它的作用是發汗,沒有汗的病人用它來發汗,出汗了的病人用它來止汗,效果就像發汗一樣,它能調和營氣和衛氣,正是這個方子的妙處。桂枝可以溫暖衛氣,酒和芍藥可以調和營血,甘草可以和中。胸部有很大的疼痛,桂枝可以驅邪,酒和芍藥可以斂正氣,也是這個方子的功效。胸部的氣,邪氣和正氣互相爭鬥,沒有這個方子就沒辦法解決。

脾和肝兩個臟腑的氣痛,桂枝可以把陽氣送到四肢,脾主四肢,酒和芍藥可以調和肝氣,平息肝氣,而且桂枝也能平肝。芍藥還可以收斂脾氣,甘草和芍藥又能止痛。小孩子的肚子痛,婦女的氣痛,甚至推而廣之到癆瘵病,都有可能用這個方子的道理。我仔細研究和思考之後,自己創造了一個方子,叫做雙關飲,它依然沿用桂枝湯的藥物,只是加了茯苓和蒼朮而已。

脾和肝兩個臟腑的病症非常多,桂枝和芍藥入肝,茯苓和蒼朮入脾,甘草用來調和肝脾之氣,叫做雙關,因為它是兩條重要經脈的藥物。我用這個方子來診治病人,這是我獨自運用簡潔的辦法來處理繁複病症的方法,每次用這個方子都能收到效果,我不得不佩服長沙立方子的精妙啊。

此方如遇熱症,則不能不稍加變通,萬不可呆用,朮與桂皆近於熱者也,如不能用術則去朮,俟其熱退而用之;如不能用桂枝則改用桑枝,千變萬化,總不能離乎此五者,然甘草之品,吾尚不常用也,吾持此以馭病,其不能符合者蓋幾希矣。

人生後天之賴以生者脾也,脾主食,能食不食,亦視乎脾之健不健耳。脾之不健,何物足以幢之,惟白朮耳。脾喜燥,朮之性有燥;脾喜潤,故易受濕,朮之油能潤;脾有濕,朮可燥濕;脾有痰,朮可以除痰;脾系胎,朮可以安胎;脾主帶,朮可以止帶;脾繫腰,朮可以暖腰。脾為後天之宗,朮為脾家之宗,朮以健脾,脾氣一旺,百體安而百病除矣。

白話文:

這個方子如果遇到熱症,就不能直接使用,要根據情況略作調整。因為術和桂枝都偏熱,如果不能用術就去除術,等熱退了再用;如果不能用桂枝就改用桑枝。總之要根據實際情況靈活運用,但基本框架不能脫離這五味藥。不過甘草這種藥材,我平時不太常用。我用這個方子來治病,很少遇到不適用的情況。

人體後天之本在於脾,脾主消化食物。能不能吃得下,也取決於脾是否健壯。脾虛弱的話,什麼東西能幫助它呢?只有白朮了。脾喜燥,白朮的性質偏燥;脾喜潤,容易受濕氣影響,白朮的油分可以潤燥;脾有濕氣,白朮可以燥濕;脾有痰,白朮可以除痰;脾繫胎,白朮可以安胎;脾主帶,白朮可以止帶;脾繫腰,白朮可以暖腰。脾是後天之本,白朮是脾的根本,白朮可以健脾,脾氣旺盛起來,身體就健康,百病自然也就消失了。

或者謂白朮有橫中之弊,人身之脾,全體之機關也,機關掉運既靈,能足其消化之力,食既安而眠亦穩,何至生病。術者所以靈其機關也,安有橫中之弊哉!其所以冤為橫中者,方中必有滯氣之品,氣不利又加以滯食之品,又不肯重用白朮,白朮掉運之力不足以敵其滯氣之力,故妄認白朮為橫中,若單服白朮一味,以試其橫中與否?則白朮之冤伸矣。

又或謂白朮有閉氣之弊,朮以健脾,脾尚輸氣於肺以生金,以成其子肺之功,肺為氣家宗主,其母倘閉其氣,如何能輸氣於子,以盡其生育之道,所謂閉氣者,其冤詞與橫中等,蓋氣既滯矣,不能收流利之功,遂乃誣為閉氣。吾診病多矣,閉氣之證固未之見,服白朮而閉氣尤為無稽,閉氣為死耶?則白朮非毒人之物;閉氣為不通耶?則白朮乃流利之品。吾只見夫食少者,服白朮而能食,腹泄者服白朮而止泄,未聞有橫中、閉氣之弊也。

白話文:

有些人说白术有横中(消化不良)的弊端,其实人体脾脏是全身的枢纽,枢纽运作顺畅就能充分发挥消化功能,吃得香睡得稳,怎么会生病呢?白术的作用就是使这个枢纽运作顺畅,怎么可能会有横中的弊端呢?之所以冤枉白术导致横中,是因为药方中一定存在滞气的药物,气机不顺又加上滞留的食物,又不愿意多用白术,白术疏通运化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滞气,所以就错误地认为白术导致横中。如果单单服用白术,就能试出它是否会导致横中,这样白术的冤屈就昭雪了。

还有些人说白术有闭气的弊端,白术用来健脾,脾脏要将气输送到肺脏以生金,才能完成肺脏的生理功能。肺脏是气机的主宰,它的母亲脾脏如果闭塞了气机,如何才能将气输送给儿子肺脏,完成生育功能呢?所谓闭气的说法,跟横中一样是冤枉的。因为气机已经停滞了,无法发挥疏通运化的功效,所以就错误地认为是白术导致闭气。我诊断过很多病人,闭气的症状从未见过,服用白术导致闭气更是无稽之谈。闭气是死亡吗?白术不是毒药;闭气是不通吗?白术是疏通运化的药物。我只见吃得少的人服用白术后能吃得下饭,腹泻的人服用白术后腹泻停止,从未听说过有横中、闭气的弊端。

若如所說,則本草中何品為無弊耶?何品而可服耶?禁用白朮則生機將絕何也?後天無扶助之力矣。不用白朮而慣用山藥,本流利之區,膠固泥封而不得通暢,山藥之罪殆無所推諉矣。吾祖行醫時,人皆呼之為周白朮,先生其慣用白朮也無疑,其慣用白朮而未有弊也無疑,借乎吾祖無著述,無所說以存斯理耳。

白朮扶脾陽,山藥理脾陰是也,然脾之陰適當肝之陽,料理肝陽而脾陰得所養矣。山藥一品,不可不慎審也,大凡今之人氣不流利者,殆居多數,而婦科尤甚,山藥最足滯氣,故不宜輕用。

脾主食,肝主眠,脾健則食旺,肝暢則眠安,脾虛脾滯則食減,肝旺肝鬱則眠不穩,且也胃有宿食或飽或飢,而眠不得適,夜或失眠,口無津液,而食不得適,兩者相因以為用,而相累以為害,能食能眠百病皆退,不食不眠百病乃叢集。余診病切其右脈,問能食否?切其左脈,問能眠否?此扼要之道也。

白話文: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本草纲目里到底哪种药材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呢?哪种药材可以随便服用呢?为什么不能用白术呢?如果不用白术,生命力就会消失,后天就无法得到滋补了。不用白术而习惯用山药,本来应该畅通的经络,就会被山药的黏性堵住而无法流通,山药的罪过真是无法推卸。我的祖上行医的时候,大家都叫他周白术,可见他经常用白术,而且肯定没有出现过副作用,只是因为祖上没有留下著作,所以没有留下这些道理而已。

白术可以扶助脾阳,山药可以滋养脾阴,但是脾的阴气要配合肝的阳气,滋养肝阳才能让脾阴得到滋养。山药这种药材,不可不谨慎使用。现在很多人的气机都不流通,尤其是妇科病人,山药最容易阻滞气机,所以不能随便使用。

脾脏主管消化食物,肝脏主管睡眠。脾脏健康,食欲就会旺盛;肝脏畅通,睡眠就会安稳。脾虚脾滞,就会食欲减退;肝旺肝郁,就会睡眠不安。而且,如果胃里有宿食,或者吃得太多或太少,都会导致睡眠不好;如果晚上失眠,口干舌燥,也会影响食欲。这两个方面相互影响,相互伤害。能吃能睡,百病皆退;不能吃不能睡,百病就会丛生。我诊断病人时,先摸右脉,问病人是否能吃;再摸左脉,问病人是否能睡。这就是诊断的关键所在。

能食能眠自無岐出之症,不食不眠乃有相因之病,不食不眠之病依其次序一一以詢之,或有或無,提其綱而挈其領,無難確有把握也。

一病也上熱而下寒,用熱藥則礙其熱,用涼藥則礙其寒,此何法以處之,曰其惟和氣以降其上熱而散其下寒乎,如寒甚也,非散所能解,則將用偷關之法以治之(此法余《醫學實驗》中甚多)無不可以取效也。

一病也寒與熱同在一處,既發寒症又現熱症,(如疝氣而兼淋症之類)此何法以處之,曰其惟雙治之法乎,寒熱兼治,溫涼並施(如萸連並用之類)亦無不可以取效,是在用者之得法耳。

男子之精血也,婦人之乳血也,血色紅而精與乳皆色白,何也?血之成熟由火化而變也,癆瘵之吐白亦血也,血無火化並不能變色而即出也,精也乳也白沫也此三者,夜盛之而露於天空,晨起而化為紅色,無氣以化之反其本耳。

白話文:

能夠吃飯,能夠睡覺,自然沒有什麼特殊的病症;不能吃飯,不能睡覺,才可能有相互影響的疾病。不能吃飯,不能睡覺的疾病,依照順序一一詢問,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抓住其要點,把握其核心,就不難確定。

有一種病,上面發熱,下面寒冷。用溫熱的藥物,會阻礙上熱;用涼性的藥物,會阻礙下寒。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呢?說是要調和氣血,下降上熱,散發下寒。如果寒氣很重,單靠散寒無法解決,就必須採用偷關的方法治療(這種方法在我的《醫學實驗》中有很多),肯定可以取得效果。

還有一種病,寒氣和熱氣同時存在於一個地方,既出現寒症,又出現熱症(比如疝氣兼有淋症之類)。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呢?說是要採用雙治的方法,寒熱兼治,溫涼並施(比如吳茱萸和黃連同時使用之類),同樣可以取得效果,關鍵在於用藥者是否得法。

男子的精血是紅色的,女人的乳汁也是紅色的,但精液和乳汁卻是白色的,這是為什麼呢?血液的成熟是由火化而變的。癆瘵病吐出的白色痰液也是血液,血液沒有火化就不能變色直接排出。精液、乳汁、白沫這三種東西,晚上盛滿,露在天空,早晨起來就變成紅色,這是因為沒有氣來化它,反而回到了本源。

人身之有血道,猶水之行於河道也,河道之水自行之,血道之血則有氣並之以行也,氣血並行周流而不息,則人乃無病氣,或虛矣或滯矣,無率血之命令而血無所適從,必覓一空隙開口之處,橫決氾濫而必求其所以行之之道(以針刺皮則出血,以刀斫則更甚,可知血遇口即行之道),於是乎有吐血之症,吐血者,肺不足以攝之,脾不足以統之,肝不足以藏之,竄入胃經,由胃吐出,水性就下,血性只求其行而已,故由上而吐之,血亦不計其順逆也。

血前之症,曰咳嗽者,肺金之燥也,血不從肺之命令,肺焉得而不燥,血不安其位,金不得水之滋潤,金水隔閡乃成燥症。曰背脹者,背為血海,血既不安,與氣背道而馳,背焉得而不脹。曰夜不眠者,肝不藏血即不藏魂,夜眠焉得而穩?有此三症,血無不吐者矣。

白話文:

人體就像一條河流,血管就像河道,河水自然流動,而血液則需要氣的推動才能運行。氣血順暢地流動循環,人體就會健康,如果氣血不足或流通不暢,就會生病。當血液沒有氣的引導,就會亂竄,尋找出口流出,例如被針刺或刀割,血液就會從傷口流出。

吐血就是血液在體內亂竄,從胃部吐出來。這是因為肺臟無力控制血液,脾臟無法統御血液,肝臟也無法儲藏血液,導致血液跑到胃經,從嘴巴吐出來。水往低處流,血液只求流動,所以會從上往下吐出來,不論方向。

吐血之前,會出現咳嗽、背脹、失眠等症狀。咳嗽是肺臟乾燥,因為血液不聽肺臟的命令,肺臟就會乾燥。背脹是因為背部是血液的儲存處,血液亂竄,就會導致背部脹痛。失眠是因為肝臟無法儲藏血液,也就無法儲藏魂魄,所以晚上就睡不著。這三種症狀出現,就代表血液快要吐出來了。

既吐之後,百病叢集,幾乎五臟六腑無一不病焉者,然須察其病之發於某家也,如發於肺則理其肺,如發於脾則理其脾,發於此二家猶有可以施治之方,如其發於肝腎也,則兩尺脈搖搖如懸漣,根本不牢,枝葉焉能長久,如此者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也矣。

血症不可妄潤也,血症不可強止也,妄潤與強止則凝而為瘀而已矣。成瘀之後,行瘀則傷氣,不行瘀則損新,其若之何?治血症之法,萬緒千頭以脈象為主要,未可以空談也。

衄血也,便血也,血淋也,皆熱也。濁精而淋血,淋血者變精之未成者也,此數症施治尚有術。惟血崩之症施治較難,血崩與吐血為一例,亦氣不能率血以行,血亟於行乃乘隙而為崩,然崩症較吐[血〕症易愈,崩症大補氣血,系一條鞭之治法,非若吐症之棘手,吐勢逆而崩勢順,且只一虛症,補養亦非難事,故吐有絕症,而崩尚無絕症也。

白話文:

嘔吐之後,各種疾病都可能出現,幾乎五臟六腑都可能生病。但是,要仔細觀察疾病的根源在哪個臟腑,比如是肺部,就調理肺部;如果是脾臟,就調理脾臟。如果病根在肺脾,還有辦法治療。但是,如果病根在肝腎,則兩尺脈搏虛弱無力,就像懸掛的絲線,根基不穩,枝葉又怎麼能長久呢?這種情況即使有好的醫生,也無能為力了。

血症不能隨意滋潤,也不能强行止住,因為隨意滋潤和强行止住都會導致血液凝固成瘀血。瘀血形成之後,疏通瘀血會傷氣,不去疏通瘀血又會損害新血,該怎麼辦呢?治療血症的方法,千頭萬緒,主要依賴脈象,不能空談。

鼻出血、便血、血淋,都是熱症。濁精而淋血,血淋是精液未完全形成的變化,這些病症還是有治療方法的。唯獨血崩症比較難治,血崩和吐血類似,都是氣血失調,氣不能引導血液运行,血液急于运行便乘虚而崩,但是血崩比吐血更容易治癒。血崩要大补气血,采用一招制胜的治疗方法,不像吐血那样棘手。吐血逆行,血崩順行,而且只是一种虚症,补养也不难,所以吐血有绝症,而血崩还没有绝症。

淋濁之症,大半起干受濕熱,大半起於忍精,濕熱易愈,忍精難愈。精既動矣,萬無復返故居之理,忍精以縱一時之欲,則淋濁以貽長日之憂,兩症相較,濁尚無妨。諸淋相較,沙石尤苦。淋濁者敗精積於精道,氣不足以化之,愈積愈久,敗精成為堅質,氣化更難,故成沙石之淋,沙石無治法,死而已矣。

崩症不常見也,帶症則百人而百有矣,何也?脾土之氣虛也,脾氣虛則易受濕,濕則帶病見矣。婦女肝病居十之八九,肝既病,則脾不得不病,且也脾系在腰,腰為帶脈之所在,帶脈之氣虛,加以脾氣又虛,焉得而不病帶哉。病帶之人,受孕而帶止,受孕而帶不止,其胎必墜,故治帶之法,不在血分而實在氣分(帶症南方之婦女居多數)。

白話文:

淋灕之症,大多由於受到濕熱侵擾或忍住精液所引起。濕熱之症容易痊癒,但忍精之症卻不易好轉。一旦精液動了,就沒有再回到原本位置的道理。為了滿足一時的慾望而忍住精液,會導致淋灕之症,留下長期的憂慮。相比之下,淋灕之症還好些。各種淋症中,以含有沙石的淋症最痛苦。因為這種淋症是因敗精在精道中積聚,氣力不足以化解,積聚時間越久,敗精變得更堅硬,氣化更困難,最終形成含沙石的淋症。對於含沙石的淋症,目前並無有效治療方法,只能接受死亡的結果。

崩症並非常見,但帶症卻十分普遍,每一百個婦女中就有超過九十九個會出現此症狀。這是因為脾氣虛弱所致。脾氣虛弱容易受到濕邪影響,導致帶病出現。女性中,肝病佔大部份,約有百分之八十至九十。肝病後,脾臟難免也會生病。而脾臟與腰部有著密切關係,腰部正是帶脈所在之處。當帶脈氣虛,加上脾氣亦虛弱,不患病帶纔怪。患有帶症的婦女,在懷孕期間如果帶症消失,那麼懷孕期間如果帶症持續,可能會導致胎兒墜落,因此治療帶症的方法不在於血液系統,而在於氣血系統(特別是南方的婦女,帶症情況比較普遍)。

痢症者,寒熱相併之症也,肺受熱移入大腸,大腸既有熱而脾復受寒,寒欲利而熱不利,彼此相爭,於是乎有氣墜之症,墜而下紅白者,大腸中之寒熱氣化而為之也,熱之氣化為紅,寒之氣化為白,(此中尚有濕氣一項)欲痢不痢,艱苦萬狀,此雖系萸連之正症,然銖兩之間不可不審其輕重,亦有偶用微升之品者,則以其肺氣之大虛,雖用升提必兼降下,以符其欲痢不痢之意以相敵,若專升則墜更劇矣。

瘧症者,亦寒熱相併之症也,此症較痢更劇,較痢為難治,其始也亦內有熱據之也,繼而外感風寒,或未表或已表而傳經之後,與熱邪爭持交鬨於其中,於是乎發為寒熱之症,其所以得汗而止者,寒熱交爭兩氣熏灼,乃逼而為汗,究之氣血不和,營衛隔絕,雖汗亦不解,其邪既止之後,邪尚潛居於脾肝之間,或次日或越日氣行相觸則仍發焉。其所以有一定時間者,因某家之氣當其時而稍殺,遂乘之而發,或早或遲,皆此理也。

白話文:

痢疾是寒熱交雜的病症,肺部受熱,熱氣傳入大腸,大腸有熱而脾臟又受寒,寒氣想排泄,熱氣卻想留住,彼此爭鬥,就會出現腹瀉的症狀。腹瀉排出紅白物質,是因大腸中寒熱氣化而成,熱氣化為紅色,寒氣化為白色。(其中還有濕氣)。想拉肚子卻又拉不出來,痛苦不堪。雖然這是黃連的典型症狀,但用藥時也要根據病情輕重,斟酌用量。偶爾也會使用微量的升提藥物,這是因為病人肺氣虛弱,即使使用升提藥物也必須兼顧降下,才能符合想拉肚子卻又拉不出來的症狀,互相抵消。如果單純使用升提藥物,反而會加重腹瀉。

瘧疾也是寒熱交雜的病症,比痢疾更嚴重,也更難治癒。起初是體內有熱邪,之後再受風寒侵襲,無論是表症尚未出現,或是表症已出現但傳經後,寒熱邪氣在體內爭鬥,就會發作寒熱症狀。發汗能止住瘧疾,是因為寒熱交爭,兩股氣息互相薰灼,迫使身體出汗。根本原因是氣血不和,營衛隔絕,即使出汗也無法根治。邪氣消退後,仍會潛藏在脾臟和肝臟之間,隔天或隔幾天,氣血運行時碰觸到邪氣就會再次發作。之所以會有固定的發作時間,是因為某些時辰的氣候對邪氣稍有剋制,邪氣趁機發作,因此發作時間或早或晚,都是這個道理。

寒熱之久,傳於三陰,亦宜升提至於陽分,方利於施治,萬萬不可妄投陰劑以牢固之。若夫體虛之人,加以久瘧而更虛,則雖欲補之亦宜兼以滌除邪氣、調和營衛之品,然補陰之劑則宜慎擇而慎施之也。

又有一種似瘧非瘧之症,則只切其脈而施其劑,不間其瘧不瘧也,癆瘵中間有見此症者,則陽虛生內寒,陰虛生外熱之說,施治棘手,然亦只能料理營衛而調和之兼以補劑,奏效甚難。若遇瘧而妾投截藥,底裡不清,勉強抑制,未必無目前之效,或逾時而即發,或歷久而仍發,邪氣潛據於中,強遏之,其能久乎。

有脈中之病,有脈外之病,切其脈而不知其所以然,則當細思其病之所在,而研究其所以治之之法,此類病大率宜於針灸,不知針灸之法而徒恃湯藥,吾滋恿焉[恧,音nǜ,然慚愧。]。

白話文:

寒熱病症持續時間長,已經影響到三陰,就應該想辦法提升藥力,作用到陽氣,才能有效治療。千萬不要誤用陰寒的藥物,反而加重病情。如果病人體質虛弱,長期患有瘧疾,導致更加虛弱,雖然需要補益,但也必須同時清除邪氣、調和營衛的藥物。而補陰的藥物,則需要謹慎選擇和使用。

還有一種類似瘧疾卻不是瘧疾的病症,只要診斷脈象,對症下藥,不需要特別區分是否是瘧疾。癆瘵病中有時也會出現這種症狀,由於陽虛生內寒,陰虛生外熱,治療起來很棘手。只能調理營衛,同時使用補益藥物,但療效很難保證。如果遇到瘧疾,勉強使用截斷藥物,病根沒有清除,只是暫時抑制,可能短期有效,但過一段時間就會復發,甚至長期反复發作。邪氣潛藏在體內,強行壓制,能維持多久呢?

有些病症是脈象上的病變,有些則是脈象外的病變。只診斷脈象,卻不知道病因,就應該仔細思考病症的根源,研究治療的方法。這些病症大多適合針灸治療,如果不懂針灸方法,只靠湯藥,我實在羞愧難當。

沉脈之為寒無疑也,洪弦之脈不定為熱,細數之脈不可定為無救,此皆余所經驗而幸無為其所誤也。寸口脈浮大,浮為無血,大即為寒。又脈浮而大,浮為氣實,大為血虛,此仲景之語,當思所以大即為寒,大為血虛之理。

須知其病脈,須知其為醫所誤之脈,此理仲景言之綦詳,宜隨證而細思之。

嘔吐後之脈,咳嗽後之脈,當慎重詳細以觀之。

脈者精微之學也,而精微出於平淡,愈推愈廣,愈求愈獲,此喻嘉言氏之說也。精微出於平淡一語,尤為至理名言,高遠之旨,出於中庸,賢聖之道在於日用,即此理也。

凡切脈初上指時未定也,果平心靜氣,調勻呼吸,而病者之脈亦隨之而定,既定之後,方足以知病之所在,如其久不定也,則是病脈之本象,如此又當思其是否本象,或有所因而致之,則當察其所因之為何?而後除其所因之脈而驗之,則失之鮮矣。(所因者,或因咳嗽之後,或因用力之後,則脈象必不能定,以此類推,非一端也。)

白話文:

沉脈代表着寒症,這是無疑的。脈象洪大而弦緊,不一定就是熱症,脈細而數也不一定代表着沒有救治的希望。這些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幸虧沒有被這些表面現象所誤導。寸口脈浮而大,浮代表着無血,大則代表着寒症。此外,脈浮而大,浮代表着氣盛,大代表着血虛,這是仲景的說法,我們應該思考「大即為寒,大為血虛」的道理。

必須了解病人的脈象,也要了解醫生容易誤判的脈象,這些道理仲景都已經講解得非常詳細了,我們應該根據症狀仔細思考。

嘔吐後和咳嗽後的脈象,更應該慎重細心地觀察。

脈象是精微的學問,而精微源於平淡,越是深入研究,理解就會越廣泛,收穫也會越多,這是喻嘉言先生的說法。精微源於平淡,這句話尤其精妙,它蘊含着高深的道理,源於中庸之道。賢聖之道就體現在日常生活之中,這就是這個道理。

當我們第一次觸摸脈象時,感覺還不確定。如果我們能夠平心靜氣,調節呼吸,病人的脈象也會隨之穩定下來。等到脈象穩定之後,才能確定病症所在。如果脈象長時間不穩定,這很可能是病脈的本象。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也要思考,這是否真的是本象,還是由於其他原因引起的?如果是後者,就要觀察引起脈象異常的原因,然後根據原因去除影響脈象的因素,再重新驗證,這樣就能避免錯誤的判斷。(引起脈象不穩定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咳嗽之後,用力之後,等等,不只一種。)

脈象中微茫恍惚,空靈縹緲,當以神會而知其病之所在,此固非庸工之所得而知,然以此渺茫之詞持以語人,人亦安能解之,是以說病證說療抬之時,仍須平正樸實淺近易曉,人乃信我,我乃得以施其術,若高言玄妙,則是道聽塗說,自輕之道也,而況未必玄妙乎!

玄妙之處,真有令人不可思議者,欲言之而窮於詞,欲書之而窘於筆,將如斯而已乎,或疑為欺入之談也。吾得約略而言之曰「脈之來往,氣之來往,也於脈息來往之中,靜其心,澄其意,以觀其氣之來往,或清爽而弦硬也,或模糊而濡軟也,雖不可以一言盡,而要可以三隅反,以氣為實在之物,而切實以研究之,以氣為空靈之物,而想像以擬議之,要之明於萬事萬物之理,而後可以與於斯,稍有隔閡不能也,稍有拘滯不能也。

白話文:

脈象的奧秘與理解

脈象中微茫恍惚,空靈縹緲,要用心領悟才能知道病症所在,這可不是一般庸醫所能理解的。然而,用這種飄渺的語言跟人解釋,別人又怎能明白呢?因此,在講解病情和治療方案時,還是要平實樸素,淺顯易懂,讓人信服,才能施展醫術。如果只說些玄妙高深的道理,那就像道聽途說,自貶身價,而且未必真的玄妙!

有些玄妙之處,確實讓人難以置信,想說卻無詞可言,想寫卻又筆窮詞乏。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嗎?還是被人當成欺騙之談呢?我只能略微解釋一下:脈象的來往,其實就是氣的來往。在感受脈息的來往過程中,要靜心凝神,觀察氣的流動,或清爽而弦硬,或模糊而濡軟。雖然不能用一言概括,但可以從多個角度去思考。把氣看作實實在在的東西,認真研究它;把氣看作空靈之物,用心想像它。總之,要通曉萬事萬物之理,才能理解這其中的奧妙。稍有隔閡,便不能領悟;稍有拘泥,也無法理解。

切脈於來去遲疾之間,冥心遊神以想像而推測之,證之症,漸次而與所見相合,則百切而百中,其有不中者,又從不中之處分別而研究之,其於切脈思過半矣。

血非氣不能行也,婦科之病往往血不足而氣有餘,有餘之氣無血配之,是不免馳驟之虞,馳驟而不合其行度,則蹇澀、阻滯之弊生焉,於是乎有痛症,於是乎有熱症,百病之起皆由於此,脈象之數之弦皆生於此,不必其數為熱、弦為風也。

凡有毒之脈無不弦也,毒甚者弦甚,毒輕者弦不甚,此確有把握者也,更證之以症,則知所以解之之法矣。

脈象中之緊字,非心領神會不能得其妙處,徒恃口說不能摹擬萬一。

白話文:

在診脈時,要觀察脈搏的來去、遲疾等變化,用心專注,運用想像力推測病因,並與患者的症狀相印證。逐漸將推測與實際情況相合,就能百試百中。如果出現不符的情況,也要從不符的地方深入研究,這樣就能更精通診脈之術。

血液需要氣的推動才能流通,婦科疾病常常是血不足而氣有餘。多餘的氣沒有血液與之配合,就會容易奔馳,如果奔馳失度,就會造成阻塞不通,進而產生疼痛或發熱等症狀。許多疾病的根源都源於此,脈象中的弦數也都是由此而來,並不一定代表熱證或風證。

凡是有毒的脈象,都會出現弦象,毒性越重,弦象越明顯,毒性較輕則弦象不明显。這是確切的診斷依據。再結合患者的症狀,就能知道如何解毒。

脈象中“緊”字,不是單憑口頭解釋就能領悟的,必須用心領會,才能體會其中的奧妙,光靠言語是無法完全描述的。

大腸、小腸、胃與膀胱,皆受不淨,惟膽為清淨之府,惟清淨也,故能決斷。

五臟不和,則九竅不通;六腑不和,則留結為癰,此數語當細思之。

嘔家有寒症,有熱症,有肝風症,有蟲症,惟蟲症為難看,大率六脈大亂者為蟲症,得飲食而毫不停留為蟲症。

血猶水也,肝猶魚也,以水養魚,水多而魚靜,以血養肝,血足而肝暢,肝只有養之一法,無補法也。養則生血為一義,滋水為一義,肝旺肝鬱皆不可以不養,鎮肝壓肝之說偶一為之猶可,若用之不得其道,是水涸而魚躍,以巨石壓之,魚不其死矣乎!

中寒而口無滋味,只有一木味。熱則或甜或苦或酸,時有不同。蓋寒在一處擾亂脾胃,故只有木之一味。熱則各家由內而發外者也,故各家有各家之味,盡達於脾胃,脾胃不能化,盡見於舌。平人之口中無甚異味者,脾胃能化之故也。

白話文:

腸胃和膀胱容易受到污染,只有膽囊是純淨的,因為它的純淨,所以能夠做出判斷。

五臟不協調,就會導致九竅不通;六腑不協調,就會積聚成癰疽,這幾句話要仔細思考。

嘔吐的原因有很多,包括寒症、熱症、肝風症和蟲症,其中蟲症最難治。一般來說,脈象紊亂的就是蟲症,吃東西馬上就排泄出來也是蟲症。

血液如同水,肝臟如同魚,用水養魚,水多魚就會安靜;用血液養肝,血液充足肝臟就會暢通。養肝只有一種方法,沒有補肝的方法。養肝的意義在於生血和滋潤,肝臟旺盛或鬱結都必須要養護。鎮肝壓肝的方法,偶爾用一下還可以,如果使用不當,就如同水乾了魚還跳躍,用巨石壓住,魚肯定會死。

寒症會導致口無味覺,只有一種木頭的味道。熱症則會有甜、苦、酸等不同的味道,而且會隨著時間變化。因為寒症只在一處擾亂脾胃,所以只有一種木頭的味道。而熱症是由內而外發散的,所以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味道,最終都影響到脾胃,脾胃無法消化,就會反映在舌頭上。正常人嘴裡沒有什麼特殊味道,是因為脾胃能消化食物。

小兒啼哭以乳亟止之,又乳久未食,停蓄多時,小兒驟以口含之,如風發泉湧,兩者皆足以停積胃脘而生痰,痰甚生風,驚症由斯而起者多矣。

小兒風證,其面色似無病者,以風能華色也,淚乾嚏不出者風也,閉塞肝腎肺之竅也。

小兒發燒,半由於風寒,半由於停滯,又有由於痰盛者,又有由於風盛者,非止一端,各隨證見,當以極空靈、極聰穎之心光、眼光照之。

有小兒便秘者,經紋沉伏而底裡隱約紫色,余以吳茱萸、黃連投之,一劑而愈。

童便之退骨蒸,確有效驗,如病者嫌之,當勿令其知之也。一歲以內無病小孩之便,方無臊氣,若穀食之便則臊氣頗重,一旦知覺其術難施矣。

白話文:

嬰兒啼哭就急著餵奶止哭,又奶喝了很久不消化,停留在肚子裡很久,嬰兒突然含住奶頭,就像風吹湧泉般大量吞食,這兩種情況都會造成食物積在胃裡,產生痰液。痰多就會生風,很多驚嚇症都是因此而起。

嬰兒患風症,臉色看似無病,因為風能使臉色紅潤,眼淚乾涸、打噴嚏打不出來,也是風症,因為風堵塞了肝、腎、肺的經絡。

嬰兒發燒,有一半是因為風寒,一半是因為積食,還有因為痰多,還有因為風盛,原因不只一個,要根據不同症狀,用非常靈活、聰明的頭腦和眼睛去觀察。

有些嬰兒便秘,脈象沉伏,腹部深處隱約泛著紫色,我用吳茱萸和黃連配藥,一劑就治好了。

小孩的尿液可以治療骨蒸,確實有效,如果病人嫌棄,就不要讓他知道。一歲以內沒有生病的小孩的尿液,沒有臭味,如果吃了米飯的尿液,臭味就會很重,一旦孩子知道,就難施治了。

熱證中有萬不能不用熱藥者,惟吳萸、肉桂二品可以用之,薑、附太切實,熱家最忌之物也。萸桂空靈妙在能化氣,故熱證中可用之,然須看到極活潑處,方可放膽,此所以貴乎有識也。

紅崩之證,只有大補氣血之一法,勿用凝滯之品而已,竟有以龍骨、牡蠣塞之者,失皿過多,腹中空空洞洞,強塞而不令其崩其可得乎?且塞而不通,氣無所泄,於是乎腫證生焉。蓋氣與血相耦而相配者也,血失過多,血不足而氣有餘,氣乃單行,有餘之氣不得循經道,加以肺虛而無司令之權,有餘之氣遂散而竄入皮毛,乃成腫證,必俟其血漸生漸長足以與氣相配,肺家亦有司令之權而後腫氣乃退,蓋不易得之數也。用藥之法須質實而空靈乃可得效,若執泥古方,非徒無益又害之也。

白話文:

在治療熱症時,幾乎所有情況都必須避免使用溫熱藥物,只有吳茱萸和肉桂這兩種藥材可以例外。薑和附子屬於溫熱藥物中最忌諱的,它們的作用太強烈了。吳茱萸和肉桂的妙處在於它們能化解氣滯,所以可以在治療熱症時使用,但必須觀察到症狀非常活躍,才能放心使用。因此,使用這兩種藥材需要有經驗和判斷能力。

紅崩的病症,只有補氣血這一種治療方法,不要使用凝滯的藥物。有些人用龍骨和牡蠣來止血,卻忽略了血失過多,導致腹中空虛,強行塞住反而無法止血。而且塞住而不通暢,氣無處宣泄,就會導致腫脹。氣血本是相輔相成,血失過多,血不足而氣有餘,氣就會單獨運行。多餘的氣無法順著經絡運行,加上肺虛無力指揮,多餘的氣就會散逸到皮膚毛髮,形成腫脹。必須等到血液逐漸恢復,足以與氣相匹配,肺部也恢復指揮能力,腫脹才能消退,這需要時間和耐心。用藥的方法必須務實且靈活才能有效,如果一味地拘泥於古方,不僅無益,反而會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