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碥》~ 趙序
趙序
1. 趙序
予友何君西池，年三十八始成進士，其成晚，故得博通諸藝。能醫，尤其篤嗜而專精者也。然自其為諸生時，即文名藉甚，學士惠公稱為南海明珠。於是，西池之見知於人者，獨著於詩文，余技遂為所掩。己酉選拔策詢水利，西池以醫喻，娓娓且千言，學士顧公亟賞之，拔置第一。
予亦與選，得讀其文，然後知西池之旁通於醫，而猶未悉其妙也。西池聯捷後，尋觀政西粵，歷宰義寧、陽朔、岑溪、思恩諸邑，遷牧遼陽，則又但以善政聞。然其在思恩也，癘疫流行，西池廣施方藥，飲者輒起。制府策公下其方於諸邑，存活甚眾。遼陽民王洪，病風年餘，狂易多力，投入秫火中，焦爛無完膚，敷以藥，數日愈。
於是西池坐廳事，呼伍伯縛王洪庭柱間，且詈且歌，州人聚觀如堵。西池先威以刑令怖慴，旋予湯液，兩人持耳灌之，有頃，暴吐下，其病遽失，人咸驚為神。嗣是，西池之醫遂稍稍著矣。庚午夏，予內子病，兩月不少間，諸醫皆束手，已治木矣。適西池請告歸里，亟延診。
先後處大承氣、白虎、小柴胡數十劑，效若桴鼓。予謂西池：諸醫皆言陽虛宜扶陽，非參、附勿用，子獨反之，何也？曰：此非粗工所知，且此輩妄引《易》義，動言扶陽抑陰。夫《易》陽，君子；陰，小人，故當扶抑。醫言陰陽，俱氣耳。氣非正則邪，正虛無論陰陽均當扶，邪勝無論寒熱均當抑，何得牽西補東耶？人以溫補為起死回生，而不識熱伏於內而妄投桂、附，竟不明其誤服殺人。而承氣湯，大黃、樸、硝即回陽之上品，故能扶。
補瀉初無定名，蓋視病之寒熱以為去留。今不問何證，概從溫補，何異懲溺，而水趨火滅，不亦惑乎？又曰：醫有偏黠，庸醫不知溫補之能殺人也，以為平穩而用之；黠醫知溫補之能殺人，而人不怨，以為可以藏拙而用之。於是，景岳書徒遍天下，而河間、丹溪之學絕矣。距邪閒正，吾能己乎？西池之言若此，然則西池之醫、之著，於天下也所繫固不少矣。
西池所輯醫書凡數種，向欲梓以問世，而不名一錢。此編乃朋好所醵刻先行者。工竣，命予弁其端。予惟西池自序簡括精妙，無可復益。聊綴拾其言論、案驗之未著於篇者告諸世，使知西池之所長，不獨在文章政事間，而象著之，以嘉惠天下也，是為序。
賜進士出身截選知縣年眷同學弟趙林臨拜識
白話文：
我的朋友何西池先生，他在三十八歲時才考中進士，因為成績來得較晚，所以他得以廣泛地學習各種藝術和知識。他擅長醫術，更是他特別喜愛並專心鑽研的領域。然而，從他還是學生的時候，他的文學名聲就非常顯赫，學士惠公甚至稱他為「南海明珠」。因此，人們對何西池的認識主要來自他的詩歌和文章，他的其他技能就被這些光環掩蓋了。在己酉年，他被選拔參加策詢水利考試，他用醫學的例子進行說明，講述了近一千字，得到了學士顧公的高度讚賞，並把他列為第一名。
我也參加了那次考試，有幸閱讀了他的文章，這讓我開始瞭解到何西池在醫學方面的廣博知識，但我還未能完全理解他的醫術之妙。何西池在考取進士後不久，便前往西粵觀察政務，後來又在義寧、陽朔、岑溪、思恩等地擔任縣令，最後升任遼陽太守，他以優秀的政績聞名。然而，在思恩縣任職期間，瘟疫肆虐，何西池廣泛地發放藥方和藥物，使得病人得以康復。制府策公將他的藥方下發到各縣，拯救了許多生命。遼陽的百姓王洪患風濕一年多，行為狂躁，有一次他跳入高粱火堆中，全身皮膚燒焦，何西池為他敷藥，僅幾天就痊癒了。
於是他讓王洪坐在廳堂裡，並讓士兵將他綁在庭柱上，一邊罵他一邊唱歌，吸引了許多人圍觀。何西池先是用嚴厲的刑罰嚇唬他，然後給予藥湯，由兩個人抓住他的耳朵灌下，不久後，王洪突然劇烈嘔吐和排泄，病情迅速消失，大家都驚訝地認為他是神醫。從那時起，何西池的醫術逐漸被人們所熟知。在庚午年的夏天，我的妻子生病了，兩個月來病情沒有任何改善，所有的醫生都束手無策，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棺材。恰好何西池請假回家，我急忙請他來診治。
他先後開出了大承氣湯、白虎湯、小柴胡湯等數十帖藥，效果立竿見影。我問何西池：其他的醫生都說她是陽虛，應該扶陽，不用人參和附子不行，為什麼你卻反其道而行呢？他回答說：這不是普通醫生所能理解的，而且他們隨意引用《易經》的道理，總是說要扶陽抑陰。《易經》中的陽代表君子，陰代表小人，所以應該扶抑。但在醫學中，陰陽都是氣，不正確的氣就是邪氣，正氣虛弱，無論陰陽都需要扶助；邪氣強盛，無論寒熱都需要抑制，怎能東拉西扯呢？人們以為溫補能起死回生，但不知道體內有熱氣而盲目使用肉桂和附子，最終不明白誤服藥物的危險。然而，大承氣湯、大黃、朴硝這些藥物就是扶陽的上品，所以能起到扶陽的作用。
補瀉並沒有固定的名稱，而是根據疾病的寒熱程度來決定是否使用。現在，無論病情如何，一律使用溫補，這跟懲罰溺水者用水滅火有何不同？這不是很荒謬嗎？他又說：有些醫生只懂得片面的知識，庸醫不知道溫補會殺人，以為它平穩而使用；聰明的醫生知道溫補會殺人，但人們不會抱怨，所以他們認為可以藉此掩飾自己的無能。因此，張景嶽的書在全國廣泛流傳，而劉完素、朱丹溪的學說卻絕跡了。遠離邪氣，保護正氣，我能做到嗎？何西池的言論如此，那麼，何西池的醫術和名聲對於天下人來說，確實非常重要。
何西池編輯了幾種醫書，原本打算出版，但他卻身無分文。這本書是由他的朋友們集資出版的。完工後，他讓我為這本書寫序。我認為何西池的自序簡潔精妙，無法再添加什麼。這裡我只是摘錄他未曾在書中發表的言論和案例，告訴世人，讓大家知道何西池的才能不僅僅在文學和政事上，而且在醫術上也有卓越表現，以此來嘉惠天下，這就是我寫這篇序的原因。
- 由趙林臨，賜進士出身的知縣，親筆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