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綸

《明醫雜著》~ 卷之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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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2)

1. 產後發熱

凡婦人產後,陰血虛,陽無所依,而浮散於外,故多發熱。治法用四物湯補陰血,而以炙乾姜之苦溫從治,收其浮散,使歸依於陰。然產後脾胃虛,多有過於飲食傷滯而發熱者,誤作血虛則不效矣。但遇產後發熱,若胸膈飽悶,噯氣,惡食,泄瀉等症,只作傷食治之。若發熱而飲食自調者,方用補血正法。

愚按新產陰血暴傷,陽無所附而外熱,宜用四物、炮姜補陰以配陽;若因誤服寒涼克伐之劑而外熱,此為寒氣隔陽於外,宜用四君子加薑、桂,如不應,急加附子;若或肌膚髮熱,面目赤色,煩渴引飲,此血脫髮躁,宜用當歸補血湯,若胸膈飽悶,噯腐惡食,或吞酸,吐瀉,發熱,此為飲食停滯,宜用四君子加厚朴山楂;若胸膈飽悶,食少,發熱,或食而難化,此為脾氣虛弱,宜用六君子加炮姜;若用峻厲之劑,腹痛,熱渴,寒熱,嘔吐等症,此為中氣復傷,急用六君子加炮姜,若認為熱,投以他劑則誤矣。

2. 傷寒時氣病後調養

凡傷寒時氣大病熱退之後,先服參、耆甘溫之藥一二服,以扶元氣,隨後便服滋陰生津潤燥之藥。蓋大病後汗液外耗,水穀內竭,必有小便赤澀,大便秘結等症,須識此意預防之。

愚按大病後,谷消水去,精散衛亡,多致便利枯竭,宜當補中益氣為要。蓋脾為中州,澆灌四傍,為胃行其津液者也。況大腸主津,小腸主液,亦皆稟氣於胃,胃氣一充,津液自行矣。燥甚者,別當以辛潤之,以苦泄之。

3. 泄瀉

凡泄瀉病誤服參、耆等甘溫之藥,則病不能愈,而或變為黃疸。蓋泄屬濕,甘溫之藥能生濕熱,故反助病邪,久則濕熱甚而為疸矣。惟用苦寒瀉濕熱、苦溫除濕寒則愈。泄止後脾胃虛弱,方可用參、耆等藥以補之。

愚嘗治少宰李蒲汀,庚寅冬,濕熱泄瀉,因未生子,惑於人言淡滲之劑能瀉腎,而服參、耆等藥,後變黃疸,小便不利,腹脹,胸痞。余曰:有是病必用是藥,須以淡滲疏導其濕熱。遂用茵陳五苓散,諸症頓退。至辛卯冬生子。

4. 勞熱

南方人稱發熱為勞發,蓋謂勞苦而發熱,即東垣內傷之旨也。此病輕者一、二發自愈,重者用東垣法補之,甚則加熟附子。若因勞力辛苦而發熱,切不可誤作外感輕易發汗也。

愚按內傷發熱者,因飲食過時,勞役過度,而損耗元氣,陰火得以乘其土位,故翕翕然而發熱,宜用補中益氣湯以升其陽;若因勞力辛苦,入房不節,虧損精血,虛火妄動而發熱者,宜用六味地黃丸以補其陰。不可認作有餘之火,而用黃柏知母之類也。

5. 飲食勞倦

東垣論飲食勞倦為內傷不足之證,治用補中益氣湯。《溯洄集》中又論不足之中,又當分別飲食傷為有餘,勞倦傷為不足,予謂傷飲食而留積不化,以致宿食鬱熱,熱發於外,此為有餘之症,法當消導,東垣自有枳朮丸等治法具於飲食門矣。其補中益氣方論,卻謂人因傷飢失飽,致損脾胃,非有積滯者也,故只宜用補藥。

蓋脾胃全賴飲食之養,今因飢飽不時,失其所養,則脾胃虛矣。又脾主四肢,若勞力辛苦傷其四肢,則根本竭矣。或專因飲食不調,或專因勞力過度,或飲食不調之後加之勞力,或勞力過度之後繼以不調,故皆謂之內傷元氣不足之症,而宜用補藥也。但須於此四者之間,審察明白,為略加減,則無不效矣。

愚按飲食勞倦頗同而理異也。王安道先生曰:勞倦傷、飲食傷二者,雖俱為內傷,不可混而為一。夫飲食受傷而留滯不化,則有餘矣,有餘者瀉之;傷飢失飽致損脾胃,非有積滯,則不足矣,不足者補之。如東垣枳朮丸之類,雖曰消導,固有補益於其間,然亦施於不甚傷者耳,原非以為通行之藥也。蓋停滯之物,非枳朮丸之力所能去者。

若泥於消導而弗知變,則不善用前人之意矣。

6. 內傷發熱

內傷發熱,是陽氣自傷,不能升達,降下陰分而為內熱,乃陽虛也,故其脈大而無力,屬肺、脾;陰虛發熱,是陰血自傷,不能制火,陽氣升騰而為內熱,乃陽旺也,故其脈數而無力,屬心、腎。經曰:脈大而無力為陽虛,脈數而無力為陰虛。無力為虛,有力為實。

愚按陽虛發熱者,宜用補中益氣湯以升補陽氣;陰虛發熱者,宜用六味地黃丸以培補陰血。總論二症,雖有陰陽氣血之分,實則皆因脾胃陽氣不足所致,其發熱,屬形病俱虛,余故禁服黃柏知母,恐復傷陽氣耳!

閣老李序庵,有門生饋坎離丸,喜而服之。余曰:前丸乃黃柏、知母,恐非所宜服者。《內經》有云:壯火食氣,少火生氣。今公之肝、腎二脈數而無力,宜滋其化源,不宜瀉火傷氣也。不信,服將兩月,脾氣漸弱,發熱愈甚,小便澀滯,兩拗腫痛,公以為瘡毒。余曰:此肝、腎二經虧損,虛火所致耳!當滋補二經為善。

遂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味地黃丸,諸症悉愈。余見脾胃素弱,肝腎陰虛而發熱者,悉服十味固本丸與黃柏、知母之類,反泄真陽,令人無子,可不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