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綸

《明醫雜著》~ 卷之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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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1)

1. 仲景東垣河間丹溪諸書孰優

或問:仲景、東垣、河間、丹溪諸書孰優?學之宜何主?曰:宜專主《內經》,而博觀乎四子,斯無弊矣。蓋醫之有《內經》,猶儒道之六經,無所不備;四子之說,則猶《學》、《庸》、《語》、《孟》,為六經之階梯,不可缺一者也。四子之書,初無優劣,但各發明一義耳!仲景見《內經》載傷寒,而其變遷反復之未備也,故著論立方,以盡其變。後人宗之,傳用既久,漸失其真,用以通治溫暑、內傷諸症,遂致誤人。

故河間出而始發明治溫暑之法,東垣出而始發明治內傷之法。河間之論,即《內經》五運六氣之旨:東垣之說,即《內經》飲食、勞倦之義。仲景非不知溫暑與內傷也。特其著書未之及。河間、東垣之於傷寒,則尊用仲景而莫敢違矣。

至於丹溪出,而又集諸儒之大成,發明陰虛發熱類乎外感,內傷及濕熱相火為病甚多,隨症著論,亦不過闡《內經》之要旨,補前賢之未備耳!故曰外感法仲景,內傷法東垣,熱病用河間,雜病用丹溪,一以貫之,斯醫道之大全矣。

2. 處方藥品多少論

或問:仲景處方,藥品甚少,及東垣用藥,多至二十餘味。丹溪云:余每治病,用東垣之藥,效仲景處方,庶品味數少,則藥力專精。丹溪何以不法東垣而效仲景耶?曰:明察藥性,莫如東垣,蓋所謂聖於醫者也。故在東垣則可多,他人而效其多,斯亂雜矣。東垣如韓信將兵,多多益善;丹溪不過能將十萬,故不敢效其多。

愚按經云治病必求其本,本於四時五臟之根也。故潔古張先生云五臟子母虛實,鬼邪微正,若不達其旨意,不易得而入焉。徐用誠先生云,凡心臟得病,必先調其肝腎二臟,腎者心之鬼,肝氣通則心氣和,肝氣滯則心氣乏。此心病先求於肝,清其源也。五臟受病,必傳其所勝。

水能勝火,則腎之受邪,必傳於心,故先治其腎逐其邪也,故有退腎邪、益肝氣兩方。或診其脈,肝腎兩臟俱和,而心自主疾,然後察其心家虛實治之。(余仿此,詳見《玉機微義·小兒部》。)

3. 異法方宜論

或問:人言東南氣熱,可服寒藥:西北氣寒,可服溫藥。然今東南之人,常服胡椒、薑、桂,不見生病;而西北之人,畏食椒、姜辛熱之物何也?曰,東南雖熱,然地卑多濕,辛熱食藥亦能劫濕;西北雖寒,然地高多燥,辛熱食藥卻能助燥故耳!治病用藥者,須識此意。

愚按異法方宜論云:東南之域,下卑濕熱,其人腠理疏通,汗液妄泄,陽氣內虛,故宜食椒、姜辛熱之物,以助其陽也;西北之域,高陵風寒,其人腠理致密,汗液內固,陽氣充實,不宜食椒、姜辛熱之物,反蓋其陽也。東坡先生仕黃州,其民疫癘流行,先生以聖散子治之,其功甚效。

是其地卑濕,四時鬱熱,腠理疏通,汗液妄泄,陽氣虛寒,是以相宜。西北疫癘,民用之死者接踵,此余之目擊也。

4. 丹溪治病不出乎氣血痰鬱

丹溪先生治病,不出乎氣血痰,故用藥之要有三:氣用四君子湯,血用四物湯,痰用二陳湯。又云久病屬郁,立治郁之方,曰越鞠丸。蓋氣、血、痰三病,多有兼郁者,或郁久而生病,或病久而生郁,或誤藥雜亂而成郁,故余每用此方治病,時以郁法參之。氣病兼郁,則用四君子加開鬱藥,血病、痰病皆然。

故四法者,治病用藥之大要也。丹溪又云:近世治病,多不知分氣血,但見虛病,便用參、耆,屬氣虛者固宜矣,若是血虛,豈不助氣而反耗陰血耶?是謂血病治氣,則血愈虛耗,甚而至於氣血俱虛。故治病用藥,須要分別氣血明白,不可混淆!

愚按經云,脾胃為氣血之本。若陽氣虛弱而不能生陰血者,宜用六君子湯;陽氣虛寒而不能生陰血者,亦用前湯加炮姜;若胃土燥熱而不能生陰血者,宜用四物湯;若脾胃虛寒而不能生陰血者,宜用八味丸。其餘當更推五臟互相生克而調補之。

一儒者,每勞役則食少,胸痞,發熱,頭痛,吐痰,作渴,脈浮大。余謂此脾胃氣虛而血病也。不信,服二陳、四物、黃柏知母之類,腹痛作嘔,脈洪數而無倫次。先以六君子湯加炮姜,痛、嘔漸愈,又用補中益氣湯而痊。

一儒者,素勤苦,因飲食失節,大便下血,或赤或黯,後非便血則盜汗,非惡寒則發熱,六脈浮大,心脾則澀,此思傷心脾,不能攝血歸源也。蓋血即汗,汗即血,其色赤黯,便血,盜汗,皆火之升降微。

牛黃抱龍丸,治風痰壅盛,或咳嗽發熱,或發驚搐等症。

牛黃雄黃,辰砂,天竺黃(各四錢),麝香(一錢),牛膽南星

上為末,甘草湯糊丸皂子大。每服二丸,薑湯下。

柴芍參苓散,治脾胃不和,飲食少進,或嘔吐、泄瀉。凡病後宜用此調理。

柴胡,芍藥,人參白朮茯苓陳皮當歸(各五分),甘草,丹皮,山梔(炒,各三分)

上為末,每服一錢,白湯下。或作丸服。

五味子湯,治咳嗽,皮膚乾燥,唾中有血,胸膈疼痛等症。

五味子(炒),桔梗(炒),紫菀,甘草(炒),續斷(各五分),竹茹(一錢),赤小豆(一撮),生地黃(二錢),桑白皮(炒,二錢)

上水煎服。

人參平肺散,治心火克肺,咳嗽喘嘔,痰涎壅盛,胸膈痞滿。

上為末,每二錢,空心小麥湯調下。

姜附赤石脂硃砂丹,治小便數而不禁,怔忡,多忘,魘夢不已,下元虛冷,遺尿,精滑,或陽虛精漏不止,或腎氣虛寒,脾泄、腎泄等症。

附子(生),乾薑(各半兩),赤石脂(一兩半,水飛)

上為細末,酒糊丸綠豆大。每十五至二、三十丸。大便不和米飲下,小便不禁茯苓湯下。

茯苓丸,治心腎俱虛,神志不守,小便淋瀝不禁,或赤,或濁,或不利,並宜服之。

赤茯苓,白茯苓(等分)

上為末,以新汲水挪洗,澄去新沫,控干,別取熟地黃汁與好酒,同於銀石器內,熬成膏,搜和丸彈子大,空心鹽酒嚼下一丸。

人參救肺散,治咳血、吐血等症。

升麻(一錢),柴胡(一錢),當歸尾(二錢),熟地黃(二錢),白芍藥(一錢),蘇木(半錢),黃耆(二錢),人參(二錢),甘草(半錢),蒼朮(一錢),陳皮(五分)

上每服五錢,水二盞,煎至一盞,去渣,食前溫服。

麥門冬飲子,治吐血久不愈,或肺氣虛短氣不足以息,要須識此。吾妻嘗胎漏,忽日血大崩,遂暈去,服童便而醒,少頃復暈,急煎服荊芥,隨醒隨暈,服止血止暈之藥不效,忽然嘔吐。予以童便藥汁,滿於胸膈也,即以手探吐之,少間吐出米飯及齏菜碗許,詢問其由,適方午飯,後著惱,故即崩而不止。予悟曰:因方飽食,胃氣不行,故崩甚。

血既大崩,胃氣益虛而不能運化,宜乎服藥而無效也。急宜調理脾胃,遂用白朮五錢,陳皮、麥芽各二錢,煎服之。服未半而暈止,再服而崩止,遂專理脾胃,服十數劑胃氣始還,然後加血藥服之而安。若不審知食滯,而專用血崩血暈之藥,豈不誤哉!

愚按人以脾胃為本,納五穀,化精液。其清者入榮,濁者入胃,陰陽得此,是謂之橐籥,故陽則發於四肢,陰則行於五臟。土旺於四時,善載乎萬物,人得土以養百骸,身失土以枯四肢。東垣以飲食自傷,醫多妄下,清氣下陷,濁氣不降,乃生䐜脹,所以胃脘之陽不能升舉,其氣陷入中焦,當用補中益氣,使濁氣得降,不治自安。竊謂飽食致崩者,因傷脾氣,下陷於腎,與相火協合,濕熱下迫而致。

宜用甘溫之劑調補脾氣,則血自歸經而止矣。若誤用寒涼,復損胃氣,則血無所羈,而欲其止,不亦難哉!大凡脾胃虛弱而不能攝血,宜調補脾氣為主。

一婦人崩漏,面黃或赤,時覺腹間臍下痛,四肢困倦,煩熱不安,其經行先發寒熱,兩肋如束。此脾胃虧損,元氣下陷,與相火濕熱下迫所致。用補中益氣湯防風、芍藥、炒黑黃柏,煎服歸脾湯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