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霖

《疫疹一得》~ 序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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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4)

1.

醫之為言意也,意可傳而不可傳,要不離乎理者近是。予友余君師愚,儒也,即醫也。憶予應童子試,適郡城輒與師愚俱,當青鞋布襪客邸談心時,其意既已異矣。已而連試不利,棄儒為醫,遂挾其技,遊都下。予甲辰至京,見其車馬僕從甚盛,自王公以下,無不折節相向,心異之,然猶未察其意也。

甲寅寓青岩師宅,距師愚居不數武,晨夕過從。時久無雨,暑氣盛行,人多疾病,病則必死,醫家齊束手不治,師愚輒予以石膏、黃連等劑,無不立效,其得之則生,不得則死者,不可更僕數。而予門下奎氏兄弟,一存一夭,尤屬明徵。蓋其意猶是按脈切理之意,而神明變化,不可端倪,有非意之所能盡者,醫技也進乎道矣。

然存活日多,而謗者日益眾。夫師愚無必用石膏之意,而有必用石膏之症,觀入秋數月以來,未嘗輕用涼劑,其意亦可見矣。乃謗之者謂師愚非石膏不立劑,是誣人,甚至以謗師愚之故,並謂石膏為斷不可用。

是本草之載是藥,神農之嘗是藥,均不得為無過,豈不更誣藥哉?!誣人既已不可,誣藥而愚者信焉,妄者傳焉,雖遇熱症凶危,輒仍以柴胡、桔梗當之,不效則投以丹、芩,又不效則投以人參、桂、附,至於一誤再誤,死而後已。醫者猶詡詡得意曰:非我也,命也。是以謗師愚之故,而累及無辜,置人之生死於弗顧也,豈不大可嘆哉!予非有阿於師愚,顧竊聞孟子之言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苟藥未至於瞑眩,疾已驗其大瘳,則亦庶乎有以得其意也。

何也?師愚儒也,非醫也,此意將遍語同人,適師愚《疫疹一得》之書成,因書是弁之,聊以為《一得》之一助云!

乾隆五十九年歲次甲寅菊月下浣種之愚弟吳貽詠頓首拜撰

白話文:

[序] 這段話講的是,醫學這門學問,可以傳授但也有無法言傳的部分,最重要的是要遵循道理。我的朋友餘師愚,他原先是個讀書人,後來成為了醫生。回想起我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我們常常在郡城裡一起交談,當時他的想法就已經有所不同了。後來他多次考試都不順利,於是放棄了讀書人的路,轉而學習醫術,並以此技藝遊歷京城。我在甲辰年到達京城,看到他有豪華的車馬和眾多的隨從,從王公貴族到平民百姓,無不對他尊敬有加,我心裡感到驚訝,但當時還沒有深入瞭解他的想法。

甲寅年,我住在青巖師的宅邸,離師愚的住處不遠,我們早晚都會互相走動。當時天氣久旱無雨,酷熱盛行,很多人因此生病,而且病情往往致命。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但師愚卻使用石膏、黃連等藥材,病人服後都能立即見效,那些服用藥物後能活下來的人,如果得不到這些藥物,很可能就會死去,這種情況實在太多,難以一一細數。我門下的奎氏兄弟,一個得以生存,另一個卻不幸夭折,這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他治病的方法,仍然是通過診脈和辨證來決定治療方案,但其中的靈活性和變化莫測,並不是一般的理解所能涵蓋的,這說明他在醫術上的造詣已經超越了常規,接近了道的境界。

然而,隨著他救活的人越來越多,對他的譏諷和攻擊也越來越多。師愚並沒有一定要使用石膏的想法,只是有些病症確實需要使用石膏,從秋天開始的幾個月裡,他並沒有隨便使用清涼藥材,這也可以看出他的用心。但是,那些攻擊他的人卻說師愚如果不使用石膏就不能開出藥方,這是對人的誣蔑,甚至因為攻擊師愚,連帶地認為石膏這種藥材絕對不能使用。

如果這樣的話,那本草綱目上記載的這種藥材,神農嘗試的這種藥材,都成了錯誤,這豈不是對藥材的誣蔑嗎?誣蔑一個人已經很不對,誣蔑藥材,讓愚昧的人相信,讓無知的人傳播,即使遇到高燒的危急病症,還是隻會使用柴胡、桔梗,如果不起作用,就改用丹皮、黃芩,再不行就用人參、肉桂、附子,直到一次又一次的誤診,病人死亡才罷休。醫生還沾沾自喜地說:不是我的錯,是命運的安排。因此,由於對師愚的攻擊,連帶影響了無辜的人,置人的生死於不顧,這豈不是很令人嘆息嗎?我並不是要袒護師愚,只是聽過孟子的一句話:「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如果藥物的療效還沒有達到令人昏眩的程度,但病人的病情已經有了顯著的改善,那麼就能夠理解他的用心。

為什麼呢?因為師愚原本是個讀書人,並不是醫生,我想要把這個想法告訴同行,正好師愚完成了他的《疫疹一得》一書,所以我寫下了這篇序言,希望能夠作為《一得》的一點補充。 這是在乾隆五十九年,甲寅年的菊花月下,由種之愚弟吳貽詠恭敬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