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又可

《溫疫論》~ 下卷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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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21)

1. 諸家溫疫正誤

云岐子:傷寒汗下不愈,過經其證尚在而不除者,亦為溫疫病也。如太陽證,汗下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浮者,太陽溫病也。如身熱目痛不眠,汗下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長者,陽明溫病也;如胸脅脹滿,汗下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弦者,少陽溫病也;如腹滿咽乾,診得尺寸俱沉細,過經不愈者,太陰溫病也;如口燥舌乾而渴,診得尺寸俱沉細,過經不愈者,少陰溫病也;如煩滿囊縮,診得尺寸俱微緩,過經不愈者,厥陰溫病也。是故隨其經而取之,隨其證而治之,如發斑乃溫毒也。

正誤:按:傷寒敘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四日太陰、五日少陰、六日厥陰,為傳經盡,七日後傳太陽,為過經。云岐子所言傷寒過經不愈者,便指為溫病,竟不知傷寒溫病,自是兩途,未有始傷寒而終變為溫病者。若果溫病自內達外,何有傳經,若能傳經,即是傷寒,而非溫病明矣。

注云:愚謂溫與熱,有輕重之分。故仲景云:若遇溫氣,則為溫病(此叔和之言,非仲景論)。更遇溫熱氣,即為溫毒,熱比溫尤重故也。但冬傷於寒,至春而發,不感異氣,名曰溫病,此病之稍輕者也。溫病未已,更遇溫氣,變為溫病,此病之稍重者也。傷寒例以再遇溫氣名曰溫疫,又有不因冬傷於寒,至春而病溫者,此特感春溫之氣,可名春溫,如冬之傷寒,秋之傷濕,夏之中暑相同也。(按:《陰陽大論》四時正氣之序:春溫、夏暑、秋涼、冬寒。

今特感春溫之氣,可名春溫,若感秋涼之氣,可名秋涼病矣。春溫可以為溫病,秋涼獨不可為涼病乎?以涼病似覺難言,勉以濕證搪塞,既知秋涼病有礙,反而思之,則知春溫病殊為謬妄矣。

)以此觀之,是春之溫病,有三種不同,有冬傷於寒,至春變為溫病者,有溫病未已,再遇溫氣,而為溫病者;有重感溫氣,相雜而為溫病者;有不因冬傷於寒,不因更遇溫氣,只於春時,感春溫之氣而病者。若此三者,皆可名為溫病,不必各立名色,只要知其病原之不同也。

正誤:凡病各有病因,如傷寒自覺觸冒風寒,如傷食自覺飲食過度,各有所責。至於溫病,乃伏邪所發,多有安居靜養,別無他故,倏焉而病。詢其所以然之故,無處尋思,況求感受之際,且自不覺。

故立論者或言冬時非節之暖,或言春之溫氣,或言傷寒過經不解,或言冬時伏寒,至春夏乃發(按: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出自《素問》,此漢人所撰,晉王叔和又以述《傷寒例》,蓋順文之誤也)。或指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此亦漢人所撰,但言斫喪致病,不言因邪致病,即使寓意邪氣乘虛,實不言何氣使然。

夫邪氣乘虛,最是切當,然又有童男室女,以無漏之體,富貴享逸,以幽閒之志,在疫亦未能免,事有不可執滯)。又見冬時之溫病,與春夏之溫疫,脈證相同,治法無異。據云:冬時即病為傷寒,今發於冬時,應作正傷寒,且又實是溫病,既是溫病,當發於春夏而何又發於冬時?思之至此,不能無疑,乃覺前人所論難憑,務求其所以然之故,既不可言傷寒,又不可言伏寒,即得以冬時非節之暖,牽合而為病原。不思嚴寒酷暑,因其鋒利,人所易犯,故為病最重。

白話文:

諸家溫疫正誤

岐伯認為,傷寒經脈運行後症狀仍然存在且未痊癒,也屬於溫疫。例如,太陽經證候,汗出後經脈運行卻未痊癒,脈診寸關尺三部皆浮大者,是太陽溫病;身熱目痛失眠,汗出後經脈運行卻未痊癒,脈診寸關尺三部皆長者,是陽明溫病;胸脅脹滿,汗出後經脈運行卻未痊癒,脈診寸關尺三部皆弦者,是少陽溫病;腹滿咽乾,脈診寸關尺三部皆沉細,經脈運行後未痊癒者,是太陰溫病;口乾舌燥且渴,脈診寸關尺三部皆沉細,經脈運行後未痊癒者,是少陰溫病;煩躁滿悶,小便不利,脈診寸關尺三部皆微弱遲緩,經脈運行後未痊癒者,是厥陰溫病。因此,治療需根據病邪所犯的經脈和症狀來選擇治療方法,若出現發斑則是溫毒。

然而,這個觀點是錯誤的。傷寒論中描述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厥陰六經的病程,七日後再回到太陽經,稱為「過經」。岐伯將傷寒過經不愈都歸為溫病,這是錯誤的,因為傷寒和溫病是兩種不同的疾病,傷寒不會轉化成溫病。如果溫病是由內而外發病,又何來經脈傳變?若能傳經,則屬於傷寒,而非溫病。

溫和熱邪的輕重程度不同。仲景曾說:「若遇溫氣,則為溫病」,(這是王叔和的說法,而非仲景的論述)。遇到溫熱之邪則為溫毒,因為熱邪比溫邪更重。冬日受寒,春天發病,並未感受其他外邪,稱為溫病,這是較輕的溫病。溫病未癒,再次感受溫邪,則病情加重。傷寒再次感受溫邪則稱為溫疫。還有一些溫病並非因冬日受寒,春天發病,而是直接感受春溫之邪而發病,這可以稱為春溫,就像冬天的傷寒,秋天的傷濕,夏天的中暑一樣。(《陰陽大論》中提到四季正氣:春溫、夏暑、秋涼、冬寒。)

既然感受春溫之邪稱為春溫,那感受秋涼之邪是否可以稱為秋涼病呢?秋涼病似乎不太好說,只能用濕證來掩蓋。既然承認秋涼病說法有問題,那麼春溫病的說法也同樣站不住腳。

因此,春溫病有三種不同的情況:一是冬天受寒,春天轉化為溫病;二是溫病未癒,再次感受溫邪而加重;三是直接感受溫邪而發病。這三種情況都可以稱為溫病,不必另外命名,只要知道其病因不同即可。

各種疾病都有其病因,例如傷寒是由於感受風寒,傷食是由於飲食過度,都有明確的原因。但溫病的發病原因卻隱匿不明,許多患者平時安靜調養,並無其他誘因,突然就發病了。詢問其發病原因,也找不到頭緒,更不用說感受外邪的過程了。

因此,一些人認為溫病的病因是冬天不正常的溫暖,或春天的溫邪,或傷寒過經不愈,或冬天伏藏的寒邪到了春夏發作(「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出自《素問》,這是漢代人所撰,晉代王叔和在《傷寒例》中也提到,可能是後人根據上下文誤解所致)。還有人說冬天精氣不足,春天就會生病(這也是漢代人的說法,但只提到損傷導致疾病,未提到邪氣導致疾病,即使暗指邪氣乘虛而入,也沒有說明是哪種邪氣)。

邪氣乘虛而入最為恰當,然而,即使是童男童女,身體無病,生活富裕安逸,在疫病流行時也難以倖免,有些事情是無法執著於單一解釋的。冬天和春夏的溫病,其脈象和症狀相同,治療方法也一樣。有人說,冬天發病就是傷寒,既然是溫病,為什麼會發生在冬天?這個問題令人疑惑,前人的論述難以信服。既不能說是傷寒,也不能說是伏寒,只能以冬天不正常的溫暖來解釋其病因。然而,嚴寒酷暑,由於其強烈,更容易使人致病,所以病情也往往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