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楨

《傷寒大白》~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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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時有寒暑,地氣有燥濕,人生其間,服食起居一不得其中,不能無病,病思醫醫則欲其必生。雖然余謂醫能生人,亦能傷人。何則?蓋醫與孺一理也,儒理未明,則拘掌陳跡,無論未讀古人之書,即取諸名家書而盡讀之,不能融洽其理,輒昧昧焉虛實未審,攻補亂投,雖耆、苓、參、術不善用之亦為鴆毒。夫醫之為道,理甚微,旨甚奧,非殫其精思,搜其體要,不可以嘗試也。

醫,仁術也,亦危機也。精其道可以活人,不精而嘗試之,盛盛虛虛,致人夭折者多矣。古之聖人,竭耳目心思之用,著書立說以詔後世,憂之至深而慮之至遠也。然六氣皆足以傷人,而寒之入人為最毒,人之受之者為最酷。仲景以一人之智,闡千載不傳之秘,亦既方法並存常變兼舉矣。

粵稽上古,未有儒先有醫。蓋天生蒸民,未生后稷教稼,周公、孔子教學;先生黃帝、神農岐伯嘗百草,療疾病。良以人免夭折,始得眾庶;既庶矣,然後教稼以富之,講學以教之。則知醫者救生之本,耕者養生之源,教者人倫之道也。若是則保民莫先調養民病,然後富之教之者也。

云間向多明醫,余幼時即知有秦景明先生為一代神手,年來余以胸膈之證久未能痊,每思安得若人與之同時,必有善治之法。今秋得與其從侄皇士之交,接膝而談,言言探本,聞其論議,便覺躍躍欲起。因知皇士先於儒理精通,故合之於醫,洞若觀火,真非俗下所能窺見一斑者也。

後之學者,不能致察於精微,形症弗辨,經絡不分,冥心膠固,執成法以施之,無能為功,反以得咎,而仲景之旨亦因以晦。皇士秦先生,云間奇士,早負宿慧,學儒者之學,貫通百家,有心濟世,不以醫名而業日以精,迎浮雲,窺深淵,怡神消息,瞭然心手之間,辨乎陰陽,分乎內外,驗氣運之推遷,因時度宜,以不失乎人情。

於是留心醫學,時切探討。余原籍奉天,先大夫參政京華,遂居輦轂下。四方醫士雲集京邸,因聞天下明醫出在松江。然多高隱,未得來京,未獲親逢考究。自辛卯春遷任吳閶,得見云間秦子皇士之書,名曰:《症因脈治》,施子宇瞻昆季所刻也。症分外感內傷,治分經絡表裡,就症以審因,就因以審脈、審治。

夫秦子挾活人之技,而四方交書走幣迎謁者踵相接,使遨遊南北之間,晉接王公之第,聲價可與良相等。乃閉門謝客,立意著書,焚膏繼晷,徒自苦何為者?秦子曰:醫,濟人者也。濟人而不能療一時之病,余心歉然;濟人而不能療天下後世人之病,余心亦歉然。寧以求名,寧以市利哉!於是彙集群書,闡發症因診治,施子宇瞻昆季鐫刻公世。

故其所至,癃罷以起,夭傷以愈,求治於門者屢常滿;而先生閉戶謝客,以數十年經歷,神合百世之上,潛心考證,筆之於書。癸巳秋,余以痰得交先生,因盡讀枕中秘,微言寓論追蹤往哲。《症因脈治》而外,尚有《傷寒大白》一書未經行世,亟請先生付梓以傳,庶幾仲景之學復明,而先生之道日及於遠,是亦生民之大幸也。

因嘆向聞松郡多明醫,是書果為壽世。但因遠署虞山,先生又杜門卻軌,不得相朝夕。癸巳歲,開濬東江,未得告竣,各工官會詳申憲,奉此按松,而著書之秦子世居河上,遂講論旬日。公餘稍暇,怡息其家,見架頭有《傷寒大白》、《女科切要》,詞句分明,治法中病,果然大白也,切要也。此先生格致之餘,晚年之悟,加以不二之心,不已之功,始得如此。

今又融貫外感之原委,神明其用藥之精微,補先輩所未足,辨前注所偶訛,名曰《傷寒大白》,復得敬敷陳子付之剞劂,此真不朽之盛事矣。余遂歷覽諸刻,不特景明先生有其真傳,並岐軒以下諸名家無不賴以大白矣。是書行,雖天有寒暑,地有燥濕,人或為戾氣所感,亦可以調和而無恙。

時康熙五十三年歲次甲午夏月新安陳懋寬書於珠溪別業

越明年,會新安陳子敬敷昆季捐貲壽梓,囑余為序。余念秦先生著作,真大功也,實能生死人免夭折者也。陳君捐金付梓,非細德也,實與施昆季保民生、濟眾庶者也。余故樂為之敘。

醫必若是,而始能生人,能生世世之人,豈儒理不明拘牽陳跡可以嘗試乎!然而秦子之心苦矣,秦子之功大矣。樂而為之序。

時康熙歲次甲午夏現任蘇州府督理蘇松水師船政海防同知年通家弟高鉁重南氏序

時康熙五十三年歲次甲午秋九月望賜進士出身年家眷弟程珣白山氏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