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總病論》~ 卷第一 (2)

1. 敘論

又一州之內，有山居者為居積陰之所，盛夏冰雪，其氣寒，腠理閉，難傷於邪，其人壽，其有病者多中風中寒之疾也。有平居者為居積陽之所，嚴冬生草，其氣溫，腠理疏，易傷於邪，其人夭，其有病者多中濕中暑之疾也。凡人稟氣各有盛衰，宿病各有寒熱。因傷寒蒸起宿疾，更不在感異氣而變者。

假令素有寒者，多變陽虛陰盛之疾，或變陰毒也。素有熱者，多變陽盛陰虛之疾，或變陽毒也。

龐曰：四時之中，有寒暑燥濕風火相搏，喜變諸疾，須預察之。其飲食五味禽魚蟲菜果實之屬，性偏有嗜者；或金石草木藥素嘗有餌者；人五臟有大小、高下、堅脆、端正偏傾，六腑亦有大小、長短、厚薄、緩急，令人終身長有一病者。貴者後賤，富者乍貧，有常貴，有常富，有暴富，有暴貧，有暴樂，有暴苦，有始樂後苦，有離絕蘊結，憂恐喜怒者。夫常貴後賤，名曰脫營；常富後貧，名曰失精。

暴樂暴苦，始樂後苦，精竭體沮，脫勢侯王，精神內傷，情慕尊貴，妄為喪志。始富後貧，焦皮攣筋，常富惡勞，驕墮精消。離間親愛者魂遊絕，所懷者意喪，所慮者神勞，結怨恨者志苦，憂愁者閉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懼者蕩憚而不收，喜樂者撣散而不藏，此皆非外邪所中而得之於內也。良工必預審問其由，先知臟腑經絡受病之所，可舉萬全。

粗工不思曉，令五臟六腑血氣離守，迨至不救，又何言哉。

龐曰：陰陽虛盛者，非謂分尺寸也。榮衛者，表陽也。腸胃者，里陰也。寒毒爭於榮衛之中，必發熱惡寒，尺寸俱浮大，內必不甚躁。設有微煩，其人飲食欲溫而惡冷，謂陽虛陰盛也，可汗之則愈，若誤下則死也。若寒毒相搏於榮衛之內，而陽盛陰衰，極陰變陽，寒盛生熱，熱氣盛而入里，熱毒居腸胃之中，水液為之乾涸，燥糞結聚。其人外不惡寒，必蒸蒸發熱而躁，甚則譫語。

其脈浮滑而數，或洪實，或汗後脈雖遲，按之有力，外證已不惡寒，腹滿而喘，此皆為陽盛陰虛，當下之則愈，若誤汗則死也。仲景載三等陽明，是陽盛陰虛證矣。調經論云：陽虛則外寒，陰虛則內熱，陽盛則外熱，陰盛則內寒，以此別之。若陰獨盛而陽氣暴絕，必四肢逆冷，臍築腠痛，身疼如被杖，面青，或吐，或利，脈細欲絕，名曰陰毒也。須急灸臍下，服以辛熱之藥，令陽氣復生，濈然汗出而解。

若陽獨盛而陰氣暴絕，必發躁，狂走妄言，面赤咽痛，身斑斑如錦文。或下利赤黃，脈洪實或滑促，名曰陽毒也。宜用針泄熱，服以苦酢之藥，令陰氣復生，濈然汗出而解也。

龐曰：夫邪逆陰陽之氣，非汗不能全其天真。《素問》云：辛甘發散為陽，謂桂枝、甘草、細辛、薑棗、附子之類，能復陽氣也。酸苦湧泄為陰，謂苦參、大青、葶藶、苦酒、艾之類，能復陰氣也。酸苦之藥，既折熱復陰亦當小汗而後利者。經云：身汗得而後利，則實者可活是也。

白話文：

敘論

在一個地區裡，居住在山區的人長期處於陰寒環境，盛夏仍有冰雪，氣候寒冷，皮膚腠理緊閉，不易受外邪侵襲，因此壽命較長，但若生病，多為中風、中寒之症。而居住在平原的人，環境偏陽熱，即便嚴冬仍有草木生長，氣候溫暖，皮膚腠理疏鬆，容易受外邪侵襲，壽命較短，生病則多為中濕、中暑之症。

每個人體質有強弱之別，舊疾也有偏寒或偏熱的差異。若因傷寒引發舊疾，未必是新感受外邪所致。例如：

• 原本體質偏寒者，多轉化為陽虛陰盛之病，或惡化為陰毒。
• 原本體質偏熱者，多轉化為陽盛陰虛之病，或惡化為陽毒。

龐氏說：一年四季中，寒暑燥濕風火相互影響，容易引發各種疾病，需預先觀察。飲食中的五味、禽肉魚類、蔬果等，若長期偏好某一類，或長期服用金石草木藥物者；人的五臟有大小、高低、堅脆、端正或偏斜之分，六腑也有大小、長短、厚薄、緩急之別，這些因素可能使人一生易患某種疾病。

此外，地位由尊貴轉卑微、財富由富足變貧困，或情緒劇烈波動如突然歡樂、突然痛苦、先樂後苦、長期憂慮恐懼等，都會影響健康。例如：

• 尊貴後落魄稱為「脫營」，富足後貧窮稱為「失精」。
• 情緒劇變會耗竭精氣，如失勢的諸侯王族，或因內心情志不遂而喪志；先富後貧者，可能皮膚焦枯、筋脈攣縮；富貴卻懶惰者，易精氣耗散；與親人疏遠者魂魄不安，思慮過度者精神勞損，怨恨者心志苦悶，憂愁者氣機閉塞，盛怒者神志昏亂，恐懼者心神不寧，喜樂過度者氣血渙散。

這些病症並非外邪所致，而是內在情志失衡所生。高明的醫者必先審問病因，掌握臟腑經絡的病位，才能精準治療。庸醫卻疏忽此理，導致五臟六腑氣血失調，終至不治，豈能推託？

龐氏又說：陰陽虛實之辨，不在脈象尺寸的分野。榮衛屬表陽，腸胃屬裡陰。若寒邪在榮衛交爭，會發熱惡寒，脈浮大而內在躁動不顯；若微感煩悶，且喜溫飲惡冷食，屬陽虛陰盛，可發汗治癒，誤用下法則致死。

若寒邪在榮衛內相爭而陽盛陰衰，寒極生熱，熱毒入裡侵襲腸胃，耗損津液而燥屎內結。此時外無惡寒，反見蒸蒸發熱、煩躁，甚至譫語。脈象浮滑數或洪實，即使汗後脈遲但按之有力，外證不惡寒但腹滿氣喘，屬陽盛陰虛，應攻下治癒，誤發汗則致死。

《調經論》雲：「陽虛則外寒，陰虛則內熱，陽盛則外熱，陰盛則內寒」，據此辨證。若陰寒極盛而陽氣驟絕，會四肢逆冷、臍腹絞痛、身痛如杖擊、面色青黑、嘔吐腹瀉、脈微欲絕，稱為「陰毒」，需急灸臍下並服辛熱藥回陽，令汗出而解。

若陽熱極盛而陰氣驟絕，則發狂躁、言語錯亂、面赤咽痛、肌膚斑疹如錦紋，或下利赤黃，脈洪實滑促，稱為「陽毒」，需針刺洩熱並服酸苦藥滋陰，令汗出而解。

龐氏總結：邪氣擾亂陰陽時，非發汗不能恢復正氣。《素問》載：「辛甘發散屬陽」，如桂枝、甘草、細辛、薑棗、附子等能助陽氣；「酸苦湧洩屬陰」，如苦參、大青、葶藶、苦酒、艾葉等能滋陰氣。酸苦藥既能清熱滋陰，亦應配合微汗或通下。如經雲：「先汗出而後通利，實證可愈」，即此理。